弱柳

我的姨娘深諳後宅之道。
她告訴我要想日子過得好就得討好這府裏的女主人。
於是我娘去了嫡母那獻殷勤,我就跟着嫡姐。
從此之後,嫡姐闖禍我背鍋,嫡姐挨罰我陪着,她跟太子私相授受我望風。
等她跟太子定親,我想給她當滕妾卻被拒絕了,她還吩咐婆子把我好生打了一頓。
她警告我不要癡心妄想,我很委屈,我只是想繼續跟着姐姐而已。

-1-
我回去問姨娘怎麼辦,姨娘也很焦慮,她是嫡母的陪嫁丫鬟,在府裏沒有根基,又不受寵。
嫡母麪糰似的,看着好說話,實際從不管我們這些庶出子女的死活,爹爹眼裏又只有仕途。
我只比嫡姐小兩歲,本來想跟着嫡姐蹭個機緣,等太子登基,運氣好還能混個娘娘噹噹。
哪知嫡姐是個小氣的,全部好處都要自己佔了。
姨娘跑去嫡母面前暗示我年紀大了,想請嫡母給我相看合適的人家,嫡母卻推說我的婚事爹爹自有安排。
爹爹能有什麼好安排,左不過就是那些粗魯門客,我三姐就是這樣嫁的,嫁過去 1 年就沒了。
姨娘回來後關起房門抱着我哭了一宿,她在被子裏咒罵嫡母和爹爹。
哭夠了就重新梳妝,開始在各姨娘院子裏走動。
就算只能嫁門客,她也想給我挑個好的。
之前她只在嫡母面前獻殷勤,消息反而不如府裏其他姨娘靈通。
於是我娘從嫡母的舔狗變成了全內宅女人的舔狗。
我看着她對院子裏的女人賠着笑臉,心裏很不是滋味。
我勸她:「娘,如果我嫁的人對我不好,我就投河自盡,這日子也沒什麼好過的。犯不着讓您這麼受苦。」
我娘得知我的心思,第一次打了我,打完又心疼,抱着我催淚。
「柳兒,我孃家就剩我了,我需得爲孃家留下根。孃親只有你了,柳兒,好死不如賴活,娘一定爲你爭出一條生路來。」
她要我發誓無論何時一定要求活,不能有死志,我不懂她的執着,但還是應承了。
……
這天,姨娘剛從芸姨娘那回來,鞋都有沒來得及換便摟着我報喜。
「柳兒,娘終於給你挑到一個好的了!」
我依戀地窩在姨娘的懷裏,聽她絮絮叨叨說着打聽到的情報。
那人年方 18,名叫周柏翰,是南方小鎮上來的秀才。
爹爹賞識他的才華,斷定他是狀元之才,曾多次招攬。
雖然秀才倨傲多次拒絕,但是憑我爹爹的手段,入府是遲早的事。
可是四姐五姐也到了適婚年齡,所以此子十分搶手,姨娘讓我早做準備。
「柳兒,你長得比你幾個姐姐都好,到時爲娘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定能得到周秀才的喜愛。到時啊,讓他八抬大轎來娶你。」
姨娘想得很美,癡癡地笑了,我也笑。
「娘,等我以後當了大官夫人,便來接你出去養老。」
姨娘欣慰地跟我貼臉:「好柳兒,以後娘就指望你了。」
這之後,我和姨娘便一直盼着周秀才什麼時候能被我爹搶到府裏。
卻沒想到先等來的是噩耗。
我爹因爲結黨營私被御史參了,證據確鑿,當場便被下了大獄。

-2-
內宅衆人急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孃家顯赫的回孃家求人,像我娘等姨娘只能待在院子裏等結局。
可惜我爹一案牽涉甚廣,無人敢救。
最終我全家下了大獄等候發落,獄中嫡姐保持體面,依然每日淨面,她在等太子。
可惜太子沒來,來的只有一道聖旨,徐家男丁斬首,女眷充入教坊司。
祖母要府裏女眷自縊,嫡姐不肯,她對太子還沒死心。
祖母氣得吐血,告訴她侯府會出事都是太子一黨舉報的,嫡姐不信。
祖母要親自勒死嫡姐,嫡母護在她身前,這個麪糰似的女人第一次露出了她的爪牙。
嫡母堅信太子會來救嫡姐,嫡姐聰慧,假以時日定能爲孫府翻案正名,祖母被說動了,決定留她一命。
可是哪有什麼翻案,我爹是什麼人府裏的人都知道,自欺欺人罷了。
我姨娘適時把我推到了嫡姐身邊,她說嫡姐在外孤身一人還需有個幫手助力,我可以當牛做馬任憑嫡姐差遣,祖母答應了。
我有些不願意,我不想娘一個人走,想跟她在陰曹地府做伴,免得她害怕。
結果可想而知,我又被她打了。
她流着淚對我做了最後的道別:「傻孩子,娘不害怕,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如果你提前下來,娘做鬼都不會原諒你。」
接着她又用只有我一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道:「越漂亮越喫苦,你記住少喫點,把自己養得醜一點。」
說罷她便取下腰帶,繫到了木樑上。
看她腳踏上了石磚,我瞬間明白了她要做什麼,撲上去要把她拉下來。
「阿孃!」
姨娘把我推開,衝老夫人道:「老夫人,麻煩你着人把她拉住,奴婢走了。」
說罷她最後看我一眼,毅然投繯了。
我被一個老僕拉着,就這樣無助地看着姨娘沒了呼吸。
「阿孃……」
我腦子裏一片空白,老僕看我呆呆的,便把我鬆開了。
沒了支撐後我跟化了骨頭似的跌倒在地。
其他姨娘也想學我娘保自己女兒一命,可祖母卻說孫家有兩女在世就夠了,命婆子當着姨娘們的面把我四姐五姐勒死了。
監牢裏哭聲漫天,祖母心狠,誰不敢死的,她就讓婆子動手。
最後她老人家看着滿監牢的吊死鬼,滿意地把自己掛上了房梁,很快監獄裏就剩下我和嫡姐了。
嫡姐對着嫡母的屍身流了一行淚,發誓一定會給家族正名,之後便帶着我毅然踏入了教坊司。

-3-
嫡姐向來比我堅毅,從前她就敢勾搭太子給自己謀了個太子妃當,到了教坊司也不遑多讓。
她藉着之前跟太子的情誼,讓教坊司的掌事投鼠忌器,不敢立馬讓她接客。
嫡姐也乖覺,掌事的讓她練舞就練舞,讓練琴就練琴,讓給貴賓獻藝便獻藝,沒用多久便把自己打造成了京都第一清倌。
而我,聽了孃的話,喫得少,睡得少,把自己養得豆芽菜一樣。掌事嫌棄得直搖頭,把我丟給了嫡姐當丫鬟用。
……
嫡姐的名聲傳得響亮,可是太子依舊無動於衷。甚至京都還傳出了太子不日將迎娶太尉之女的消息,嫡姐開始急了。
她修書一封,讓教坊司的跑腿小廝送去了太子府Ṫûₘ,可是這封信還沒出教坊司,便被掌事攔下了。
她看過信的內容,又着人探聽了太子的口風,得知嫡姐他早就不想要了,深恨嫡姐騙了她。
她把嫡姐關了起來,並放出風聲,不日將會給嫡姐舉辦開苞宴,歡迎各位貴人來競價。
爲了讓嫡姐死心,還特地把開苞宴定在了太子成婚那天的晚上。
嫡姐焦躁不安,她反覆問我:「柳兒,你說太子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他會來接我的吧,畢竟我們多年的情誼!」
這時我還不怎麼會說謊,說不出她想聽的話,支支吾吾答不上來。
「太子……太子也許……」
嫡姐看我這樣,一巴掌就扇了過來,我瘦弱,沒能躲開,臉頰立馬腫了。
「你這什麼死樣子!都怪你這個喪門星,如果不是你,我怎麼會落入這番田地!當時在家就該把你打死!」
說罷她便手腳並用地來打我。
我現在打不過她,只能縮着身子,任由她發泄。
我心裏又怕又恨,恨嫡姐只會拿我出氣,又怕她把我打死了,我下去了不好給我娘交差。
還好我命硬,活到了開苞宴那天。

-4-
那天晚上,教坊司人聲鼎沸。
貴人們剛在太子喜宴喫得滿腦肥腸,紅光滿面。
色眯眯地打量着臺上的穿着一身紅衣的嫡姐。
嫡姐頭上蓋紅布,遮掩住了她的表情。
教坊司掌事春媽媽笑眯眯地站在臺上向來賓介紹嫡姐。
「這位孫錦瑟孫姑娘,當年可是有名的高官之女,跟太子妃蕭從雲並稱京都雙秀。
「現下家道中落流落風塵,等着諸位發發善心,買了她的初夜。
「好讓她啊,絕了念想,老老實實待在我這小院裏,伺候各位!」
春媽媽說罷,便掀了嫡姐的紅蓋頭。
一張絕美的芙蓉面露了出來,儘管她面無表情,臺下貴人依然趨之若鶩。
酒色迷人眼,甚至有人開始大放厥詞。
「孫小姐好樣貌!不愧是太子看上的女人!」
「各位,在今晚睡了她,算不算替太子入了洞房啊?哈哈哈……」
「算!怎麼不算!」
這樣的說法不絕於耳,臺下貴人們爭相競價,一擲千金。
我縮在角落裏看着嫡姐,猜測她濃妝下的臉上是什麼表情。
她是不是在幻想着太子會在今夜拋下新婚妻子,前來解救她,狠狠打這些豬頭男人的臉。
可是直到臺下角逐出今晚的勝者,太子依然沒來。
勝者,丞相府幺子劉令平,他站到臺上,笑眯眯地看着嫡姐。
「娘子,請吧。」
嫡姐端坐不動,冷眼看着他:「我是太子的人,我看誰敢動我!」
劉令平不悅,春媽媽打圓場:「哎,錦瑟姑娘這是第一次入洞房,害羞呢這是,春宵苦短,劉公子請吧。」
劉令平便直接把嫡姐扛在肩膀上,嫡姐掙扎。
「你這個登徒子,快放開我!」
臺下賓客紛紛調笑。
「入洞房了!」
「劉公子威武啊,讓這小娘子見識見識你的厲害。」
我躲在角落裏,看着這場喫人的狂歡。
看着嫡姐拼命掙扎,看着她被帶入房中,聽着她絕望嘶吼,最後歸於沉寂。
等貴客離開,我進房給嫡姐擦拭身體。
她沒有力氣罵我了,木着一雙眼睛,看着鴛鴦戲水的牀簾流淚。
第二日,她便上吊了。

-5-
她沒死成,被掌事救下來了。
掌事看她木呆呆的沒有活人氣,於是給她餵了五石散。
這種祕藥服用後會渾身燥熱,身體的觸覺變得高度敏感,非肌膚之親不可解。
每每有人要我嫡姐接客,掌事就提前給她喫五石散,嫡姐便會急不可耐地向男人邀寵。
多喂幾次便上癮了。
事後我給她擦拭污糟的身體,她總是又哭又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湊到她耳邊低語:「姐姐,你不是要給孫家正名嗎?你不能死。」
她抓住我的手腕,語氣猙獰:「是你?那天是你叫來了掌事對不對?」
是,那天她剛往房樑上掛上長綾便被我看見了,我去叫來了掌事,才讓她沒有死成。
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我是真不想她死,還是惡意報復。
不過我不後悔,我需要她,只有縮在她後頭,我才能保全自己。
我悲憫地看着她:「是我,你不能死,我們還沒復仇,害了全家的兇手還在外面逍遙,我們怎麼能死?」
她瞪了我良久,最後泄氣般地倒回牀榻,嘴裏嘟囔:「可是害了我們的是誰?是皇上嗎?太子嗎?還是爹爹?」
這個問題,我們心裏都有答案。
……
這之後嫡姐便向掌事低頭了,掌事看她乖順,便允許她戒了這五石散。
戒這祕藥痛苦萬分,嫡姐說就像是有千萬只螞蟻在身上爬,從骨頭縫癢到皮肉。
掌事不許她撓壞了皮膚,她便報復性地發泄到我身上,對我非打既罵,我身上常常青一塊紫一塊。
藉着這些斑駁的痕跡我纔敢多喫一點,好歹能掩蓋了我隨着年紀越大越盛的光彩。
就這樣行屍走肉似的熬了一年多,嫡姐迎來她人生中的第二道光。

-6-
那人是個南方小鎮來的舉子,進京參加科考來了。
我跟着嫡姐應邀參加京都某公子舉辦的詩會,在詩會上認識的他,我聽到他自稱周柏翰,想起了姨娘提過的周秀才。
我把爹爹說過他有狀元之才的事告知了嫡姐,嫡姐便去跟他搭話,由此結識上了。
一來二去的,就跟當初太子一樣,周柏翰拜倒在了嫡姐裙下。
周柏翰比太子有情有義,他答應嫡姐,等他高中狀元便來爲嫡姐贖身,八抬大轎把嫡姐娶回家做正妻。
眼見嫡姐又一次陷入了男女之情的漩渦,我勸她廣撒網,京都舉子多,這個不中那個中。
嫡姐不聽,她堅信她的周郎定能奪得頭籌。
我很無奈,只得自己偷偷打聽周柏翰的爲人和才能,得知學識才能的確如爹爹所言,人品也很不錯,心裏才鬆一口氣。
誰知第二天我的心又提了起來,因爲消失了快三年的太子,竟也偷偷找來了教坊司。
太子跟嫡姐說要給她贖身,娶她當太子嬪,跟她解釋當初他裝聾作啞,全是因爲我爹那事太大了,他如果出面保人,恐怕連太子之位都坐不穩,現在皇上的怒火平息,他就算把她帶入府也無礙。
嫡姐現在正被新的戀人滋養,志得意滿,全然忘了她當初是怎麼期盼他的到來的。
她對太子口出惡言,咒罵他爲懦夫,並言明自己將來會是狀元夫人,不屑做他的妾,氣得他拂袖而去。
我勸她對太子態度好些,將來就算她當了狀元夫人,夫婿也是給他當差的。
嫡姐卻擺擺手,說太子那虛僞的性子她一清二楚,越是在意越是會避嫌,周柏翰的仕途一定會一帆風順。
看她對周柏翰信心滿滿,我也不由自主地暢想離Ṭū́₅開教坊司之後的生活。
像我們這種罪臣之後,也不知道有朝一日能不能脫了賤籍。
每日光想想都鬆快不少,嫡姐也脾氣變好了,哪裏得了氣也能忍下來了,只需念一句「我將來是要當狀元夫人的」便萬事皆好。
我們想得是那樣好,可到了揭榜那日,周柏翰卻失魂落魄地來了教坊司,跟我們說他落選了。

-7-
他這一落選充滿疑團,可是事已成定局,連面聖的機會都沒有,之後有友人告知他是太子的緣故。
周柏翰是個君子,他沒有怪罪到嫡姐身上,跟嫡姐承諾就算無法科考了也願意給她贖身。他在鄉野做個教書先生,也能養活一家老小。
只希望嫡姐可以再等一等,等他湊到贖身錢。
看不開的卻是嫡姐,之前有多得意,現在就有多痛苦,這次她把痛苦全發泄在了周柏翰身上。
她咒罵周柏翰是個騙子,騙她真心,她死也不當鄉野村婦,讓他滾。
周柏翰震驚於嫡姐的市儈,質問嫡姐對他是否有真心,嫡姐慘笑,真心她已經給出過一次了,再多便沒有了。
周柏翰對嫡姐心死,失魂落魄地離開。
我跑出去跟他說嫡姐不是有意的,她心裏苦ẗū₄,是不想讓他因爲她斷了仕途才這樣說的。
周柏翰聽罷搖頭苦笑:「真話和假話我還是聽得出的,剛剛她所言句句出自真心,我又何苦再糾纏。」
他掏出一支玉簪遞給了我:「文柳,這是我買的簪子,本想拿來哄你姐開心,想必她也不稀罕了,現在便贈與你了。」
我小心收了玉簪,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中滿是遺憾。
娘,你說得對,周秀才果然很好,可惜是我們福薄。

-8-
跟周柏翰鬧翻後,嫡姐的處境越發不好,京都不少人都在看她笑話。
每每來客,便問嫡姐還做不做狀元夫人了,有春媽媽看着,嫡姐也只能笑臉相迎。
就這樣煎熬了兩個月,太子又一次來了,這回嫡姐沒有僵着,答應了太子。
嫡姐念我用着順手,求太子把我一起贖了。
就這樣,太子花了 500 兩,便把我和嫡姐從一個虎穴帶到了另一個虎穴。

-9-
太子沒有如他所說的帶我們回太子府,而是在京郊給我們置辦了一座宅子。
嫡姐心裏懊惱,但是到底不敢再鬧,她已經明瞭權勢地位比面子重要。
我跟嫡姐便安生在這座宅子住了下來,除了太子偶爾來,也看不到什麼外人。
我繼續當着她的丫鬟,不幹活只每日陪着她喫喫喝喝,很快就胖了。
至於給孫家翻案?我跟嫡姐早想通了,我孫家有這遭遇,全是我爹一人造就的苦果。
冤有頭債有主,一家子要報仇的,讓他們在地下壓着爹爹打一頓好了。
我跟嫡姐只是兩個弱女子。
現在這世道能安穩不被磋磨地活着已經不錯了。
這日,我們坐在軟榻上喫着烤紅薯。
嫡姐突然伸手托住我的下巴,把我的臉抬起來。
她瞪着一雙妙目,我不知道哪裏又惹到她了,一動不敢動,就怕她發狂。
最後她也只是恨恨地把我的臉推開:「以後太子來,你躲遠一點知道嗎?」
「哦。」
我不以爲意,不用在太子面前罰站我還是挺樂意的。
在京郊宅子裏的生活悠閒又自在,一晃六年過去了。
這日嫡姐因爲身體不適,找了大夫來看診,沒想到被診出了喜脈。
她很是激動,一會兒語無倫次地說想不到自己還能生,一會兒又怕胎兒有什麼不好。
逮着大夫翻來覆去地問。
大夫一遍遍地說脈象平穩身體康健讓她寬心,到底被問煩了,抽空便跑了。

-10-
宅裏的事都瞞不過太子,他隔日便來了。
太子欣喜若狂,直言嫡姐是皇室的功臣。
他成婚六年多了,府裏一直沒有好消息,現在外界已經有猜測說太子有隱疾了。
嫡姐的這一胎來得正是時候。
太子想把嫡姐接到府中去,嫡姐卻憂慮。
一來我跟她已經適應了這宅子裏悠閒安靜的生活了。
二來現在的太子妃,是太尉之女蕭從雲。
在我家還沒出事時,她跟嫡姐並稱京都雙秀,一直不怎麼對付。
要是她知道嫡姐成了她丈夫的外室,誰知道她會不會使法子磋磨我們呢?
現在太子把嫡姐看得眼珠子似的,嫡姐把利害關係跟他一說,他思索片刻便順了她的意,讓她在這宅子裏安胎。
有了孩子好像生活有了盼頭,嫡姐整個人都溫和不少,時常摸着肚子問我:「我這下半輩子,是不是要苦盡甘來了?」
我同樣很期盼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聞言便點點頭。
想着要是等着嫡姐生下太子長子,定能母憑子貴。
也許我能跟着沾光,求太子給我脫了賤籍。
到時我就走得遠遠,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安安分分地做一個村婦。
可是,老天爺總是不讓我們如願。
也不知道我們上輩子作了多少惡,這輩子有償不盡的苦楚。
……
景平二十年八月,荔城水災,皇上命太子去賑災。
這時嫡姐已有孕七個月了。
太子來跟嫡姐道別,說他定能趕在孩子出生前回來,他到時要第一時間去皇宮稟告喜訊。
可是就在太子走後第二天,太子妃竟親自帶人來了。

-11-
嫡姐月份越大便越發憊懶。
蕭從雲來的時候,她頭髮都沒梳起,自在地披在肩頭。
對比蕭從雲珠光寶氣的一身,顯得卑微又可憐。
蕭從雲捂嘴輕笑:
「我當太子金屋藏了誰呢,原來是錦瑟姑娘。
「就是……太子任性,錦瑟姑娘怎麼也自輕自賤了,當起了外室?」
一下就戳中了嫡姐的肺管子,我連忙攙着她安撫。
好在這幾年她脾氣收斂不少,聞言也只是微微一笑。
她摸了摸肚子,對蕭從雲微微屈膝行禮。
「多謝太子妃關心了,是太子說府里人多眼雜,不方便養胎,便讓我們姐妹留在宅子裏,待孩子出生,便一同回府。」
蕭從雲嫁入皇家多年無子,其實不止她一個,連太子的其他妃嬪肚子都沒有動靜。
但其他人不敢編排太子,便一直說她這個太子妃,說她善妒,這才導致太子府一個孩子都沒出生。
現下嫡姐的話,便是說,太子也相信傳言,太子妃是導致府裏無子的罪魁。
這番話猶如一根針扎到了蕭從雲的心裏,她笑不出來了。
她冷淡地看着我們:「府裏丫鬟僕從多,怎麼就不便養胎了?我此番過來便是來接你回府的,妹妹。」
嫡姐:「太子……」
蕭從雲冷眼看着嫡姐:「這是皇后娘娘的懿旨,你要抗旨嗎?」
我們沒法子,只能跟着蕭從雲去了太子府。

-12-
蕭從雲撥了一個離她住所不遠的院子給嫡姐住。
雖然離得近,但是蕭從雲也沒要求嫡姐要去給她請安。
她對我們很冷淡,好像接我們回府只是爲了完成任務。
只讓丫鬟小廝們好生照顧嫡姐。
從那天之後,我們便沒再見過她了,倒是太子的其他妃嬪時不時來串門討好。
嫡姐肚子裏有個金疙瘩,倒沒人敢給她氣受。
因爲主君重視,流水的補品被送來小院子,撥來伺候的丫鬟們都喜氣洋洋的。
嫡姐卻隱隱不安,她瞭解的蕭從雲可不是會忍氣吞聲的主。
嫡姐讓我警醒點。
於是我一雙眼睛當八隻用,時刻盯着小院子裏的人來人往。
尤其注意從大廚房送來的飲食。
這日,我正偷偷跟在去廚房的小丫鬟身後,路過假山時突然聽到假山上有人在說話。
「穩婆找好了嗎?」
「袁嬤嬤,你放心,已經找好了,保證把事情辦得妥妥的。」
「哼,事情辦妥後,你讓她拿着銀票走得遠遠的,免得太子回來查到她身上。咱太子可深情得很,要是知道那個賤人被去母留子了,我們上下都沒好果子喫。」
去母留子?太子府上下懷孕的妃嬪只有嫡姐,誰那麼大膽,敢動太子心尖上的人?
我躲進假山洞,大氣不敢出。
假山上兩人又說道了一會兒才離開,我探出頭,看到其中一人往正院去了。
等人都走遠了,我才急急忙忙跑回院子。
我把偷聽到的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嫡姐。
嫡姐臉色煞白,緊緊地握住我的手。
「我就說蕭從雲怎麼可能那麼好心,柳兒,我們必須逃。」

-13-
嫡姐的肚子已經有 8 個月了。
我進太子府時,蕭從雲給我發了兩套丫鬟衣裳。
我之前嫌醜不肯穿,這次剛好給嫡姐,讓她假扮府裏的丫鬟跟我一道出門。
我們專揀偏僻的地方,一路有驚無險地走到了側門。
我把太子的玉佩交給門房,藉口出府買福記點心鋪的新鮮出爐油酥餅。
我這一個月來經常出府,門房也認識我,便沒有爲難我。
可是還不等我們踏出門檻,身後突然傳來袁嬤嬤的大喝。
「站住!」
嫡姐推我一把:「快走!」
可是她自己卻被高高的門檻絆了一跤。
「阿姐!」

-14-
嫡姐摔到肚子,早產了。
他們想把我們分開,我死死地抓住嫡姐的手。
嫡姐身下的血越流越多,不得已他們把我一起帶到了產房。
我守在嫡姐身邊,看着丫鬟們把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
雖然我平時恨她恨得要死,但真看到她快死了一樣,心裏卻特別恐慌。
眼淚糊了滿臉,我無助地抓住嫡姐的手。
「阿姐,阿姐,對不起……」
嫡姐費勁地抽出手,甩了我一巴掌。
「你好好看着他們,我如果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點點頭,哆哆嗦嗦地重新握住她的手。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穩婆。
丫鬟和婆子遞來的湯藥我一個都不接,不讓嫡姐喝。
嫡姐渴了,我就拿來橘子,擠出汁水滴她嘴裏。
幸好胎兒不足月,沒有特別大,嫡姐叫喊了兩個時辰後,穩婆便臉上一喜。
「娘子,看到頭了!再使把勁!」
嫡姐深吸一口氣,猛地一使勁,終於一聲啼哭響徹屋裏。
嫡姐鬆了那口氣,癱軟地倒在我身上。
穩婆本來一臉喜色,看清孩子後卻臉上泛青。
我覺得奇怪,便小心把嫡姐放下,走到牀腳。
穩婆懷裏赫然是一個長着三隻胳膊的小嬰兒,我死死捂住嘴免得叫出聲。
這時其他丫鬟看穩婆沒動靜了也開始圍過來。
穩婆這時纔像晃過神來,她嚇得把小嬰兒拋回牀上,就要大喊。
我矮下身死死捂住她的嘴,但是我攔得了她攔不了別人。
在穩婆把嬰兒拋到牀上的那一刻,屋裏的人包括嫡姐都看到了嬰兒的模樣。
在屋裏候着的丫鬟嚇得跑出去了。
「怪物……怪物!」

-15-
嫡姐呆呆地看着那個她心心念唸了 8 個月的孩子。
嘴裏呢喃着:「這個怪物哪裏來的?我的孩兒呢?」
穩婆在我身下掙扎,很快就把我推倒跑出去了。
不一會兒蕭從雲便領着丫鬟們進來了,我被幾個丫鬟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蕭從雲看了一眼胎兒,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頗有種大仇得報的意味。
「之前我還在想,府裏那麼多女人,怎麼偏偏就你懷上了,難不成皇太孫一定要託身在你肚子裏?
「我蕭從雲是不是要一輩子輸給你,只是沒想到啊!你生出來的是這麼個東西。」
她伸出手逗了逗小嬰兒,看它被手指鉤得滑動三隻手臂,嘴裏哼哼唧唧的。
她笑着湊近嫡姐:「真是報應!孫錦瑟,你還不如死了呢?這下子,你看太子還要不要你了。」
嫡姐一抖,癔症般地撐起身子,手掐到了小嬰兒脖子上。
「不……這不是我țṻ⁷的孩子……一定是你掉包了!一定是……」
嫡姐這一動作出人意料,差點就要讓她得逞了,小嬰兒的臉被她掐得泛起了紫。
蕭叢雲連忙把她推開:「想毀屍滅跡?沒那麼容易!我偏要留着它讓歐陽言好好看看,他的歹竹能生出什麼好筍!」
蕭從雲把小嬰兒抱起,嫡姐掙扎着要搶過孩子,蕭從雲命人把她按住。
嫡姐產後虛弱掙脫不開丫鬟們的壓制,她便喊我,聲音裏帶着絕望。
「柳兒,快!快把那個孽種掐死!」
我被兩個嬤嬤壓在身下,只能惶恐地流淚。
「阿姐……」

-16-
一直到嫡姐力竭暈過去,蕭從雲才帶着人離開。
之後我和嫡姐就被關了起來,只丫鬟們會送來一日三餐。
嫡姐生的小嬰兒就在隔壁房間養着,每天我們都能聽到它的啼哭聲。
它一哭,嫡姐就跟着哭,邊哭邊罵。
眼見隔壁的ţũ̂ₛ哭聲越發虛弱了,我們以爲它要活不成了,卻沒想到蕭從雲把它抱來了我們這裏。
蕭從雲要嫡姐給小嬰兒餵奶,因爲她找的奶孃都嫌晦氣,陽奉陰違不肯喂。
嫡姐抵死不從:「不喂!讓它餓死!」
然後被毫無尊嚴地扒開衣襟強行餵奶。
「柳兒!把它弄死!把它弄死!噁心!」
我看着那肖似嫡姐的小臉,又一次做了縮頭烏龜:「阿姐,她長得好像你啊,我……我下不了手……」

-17-
後來的幾天,蕭從雲每天都會帶她過來讓嫡姐喂幾次。
她從開始的時候對我們嚴防死守,後來發現我跟嫡姐不一樣,便對我慢慢鬆懈。
在一次嫡姐喂完奶後,蕭從雲要帶着嬰兒走,我大着膽子問:「太子妃,能不能……讓我抱抱她?」
蕭從雲看看我,又看看嫡姐,對抱着嬰兒的丫鬟點點頭。
我小心接過,細細看着她的眉眼。
長了幾天,她日漸白淨,看着越發像嫡姐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
嫡姐癱在牀上,眼神晶亮地看着我。
我最終沒下手,只是抱着她小心湊近嫡姐。
「阿姐,你看,她長得真的好像你啊,真漂亮。是個女孩,我們給她取個小名吧!」
嫡姐兩隻手都被綁住了,她撇過頭不看,只語氣冷漠地命令我殺了它。
我抱着小嬰兒,躺到嫡姐的肩窩,她的骨頭咯得我生疼,她這些天越發瘦了,就跟油盡燈枯了般。
我在她耳邊小聲道:「阿姐,你看看,她真的好漂亮啊。她有兩隻正常的胳膊,第三隻長在右肩膀靠後的位置,跟另外兩隻比,這隻胳膊小了很多。我聽姨娘說過,鄉野有奇人異士,可給人卸骨而不致人死。等太子回來了,我們可以求他去尋那高人來,把小寶這隻多餘的胳膊卸了,這樣她就是正常人了。」
小寶好似聽懂了我的話,十分捧場地咿咿呀呀地叫起來。
蕭從雲也沒催,就這麼好整以暇地坐在桌前看着我們,嘴角帶着玩味的笑。
嫡姐僵持了半盞茶的工夫,終於轉過了頭。
她先把目光放在小寶肩膀的位置,待確定是如我所說的,三隻胳膊兩隻正常一隻偏小,才緩緩轉頭看向小寶的臉。
只一眼,她的眼淚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她看了一會兒便轉開頭去。
「拿走吧,我勸你也少抱,太子不會讓她活的。」
我再也控制不住,摟着嫡姐的脖子大哭。
「阿姐,爲何我們要這樣苦啊……」
小寶被嚇到,也啼哭起來。
蕭從雲命丫鬟把小寶從我懷裏抱走了。
她看了一眼要死不活的嫡姐:「你的心真狠,跟那位不愧是天生一對。」
說罷便離開了。

-18-
我沒有聽嫡姐,在這之後的每天,我都會抱抱小寶。
我每日都在數着日子過,數着太子還有多久回,小寶還能活多久。
心裏卻總是不甘心,在肚子裏打草稿,以期到時能說服太子。
嫡姐笑我白做功夫,可在我抱着小寶逗弄時,她也會抬頭瞧一瞧,也不再抗拒給小寶餵奶了。
在太子回京的前一天,嫡姐終於肯抱小寶了。
她撐起虛弱的身子,把小寶摟在懷裏。
「小寶兒,娘抱抱你。」
蕭從雲這天沒有把小寶抱走,我們這晚是陪着她入睡的。
……
太子是第二天清晨回來的。
儘管前面已經預料到了結局,但我沒想到,在那一刻真正來臨時卻那樣的痛。
甚至比看着滿監牢家人的屍體更讓人絕望痛苦。

-19-
我跟嫡姐前一晚上看着小寶的睡顏,不捨得入睡。
等太子喜氣洋洋地推門而入時,我和她正並排躺在牀上,小寶在我們中間。
我聽到動靜起身下牀。
太子穿過屏風,笑容滿面。
「錦瑟,辛苦你了,我……」
話還沒說完,他便看到了牀上的小寶。
他抖着手,語無倫次地質問嫡姐:「這是什麼?!」
嫡姐瞥他一眼,繼續逗弄小寶:「我生的孩子啊,你看多漂亮。」
太子臉色鐵青,走近把小寶抱起。
我立馬跪下:「太子,奴婢聽說鄉野有神醫,可以把小寶治好,求您去請神醫。」
太子把我踢開,他抱着小寶往外走:「孽種!孽種!我怎麼能生出這樣的怪物!難道老天真的……不……不是我的錯!它該死!」
他眼睛直直盯着院子外的水缸,我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立馬抱住他的腿阻止。
「太子,不要啊,求您了,小寶死了我阿姐也活不了!求您給她一條生路。」
他瞪着我,目眥欲裂:「她也該死!竟敢……竟敢……」
說到激動處他竟然高高舉起小寶,在我的尖叫聲中猛地往下砸。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我脫力地撲到地上查看,小寶已經七竅流血沒有氣息了。
太子跨過我,掐住還在尖叫的嫡姐。
「你也該死,去死去死!」
我聽到嫡姐發出嗬嗬的聲音,連忙去拉太子。
我使出一身的蠻力,想把他推開,他嫌我礙事,一巴掌揮到了我臉上。
我不管發麻的臉,撲到嫡姐身上護着她。
「太子,求你放過嫡姐,孩子,等以後……以後……」
太子頓了一瞬,再開口卻是說:「錦瑟,你的這個妹妹沒伺候過人吧,想必她的身子是乾淨的,一定能給我生個健康的孩兒。」
我下意識說不要,太子卻不聽我的意願,他扯着我就要往外走。
我不願意,死死拉着牀柱,他看我拉不走,乾脆當場解起了我的衣裳。
「既然你不怕羞,那就在你嫡姐面前吧。」
我不得不鬆開牀柱阻止他,他就勢把我推倒在牀上,這時我們誰也沒發現嫡姐已經蹣跚着下了牀。
等太子脫到我剩下最後一件衣服時,只聽咚的一聲,太子栽倒下來昏了過去。
我揚起脖子,看到了高舉花瓶的嫡姐。

-20-
她手指脫力,花瓶摔到了地上,她身子攀着牀柱。
「柳兒,逃!快逃!」
我恍惚驚醒,把身上的太子推開,胡亂地把衣服繫好。
「好,我們逃。」
不知道是不是蕭從雲想要太子安靜地處決我們,所以她並沒有讓人跟着太子進來院子。
我們正好能找矮牆逃出去院子。
可是我扶着嫡姐走到門口時,她卻把我推開了。
她慘笑地看着我:「柳兒,阿姐這次實在活不下去了,你自己去吧。以後就剩你一個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不肯答應,拉着她往外走:「阿姐,我沒別的親人了,我們一起活!」
嫡姐:「好柳兒,你這次就讓我留下吧,每活一日便多苦一分,何必呢。阿姐護了你這麼久,也讓阿姐鬆鬆氣吧。」
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抓着她的手不願意松:「阿姐……」
嫡姐溫柔地把我的手指一根根掰開:「好柳兒,記住你孃的話,好好活下去。不然來日地下相見,不僅是你娘,我也是要打你的。」
說完最後一個字,她把我使勁一推:「快走。」
我被推出了房間,她立馬把門關了。
很快屋裏就冒起了濃煙。
我立時明白她是真的不想活了,我最後還是決定成全她,不強求了。
小院濃煙滾滾,太子府不到一刻鐘便亂了。
不停有人趕來小院,我趁亂離開了。

-21-
我身無分文,又無戶籍,又怕追兵,只敢往小巷子裏躲。
在驚險關頭我躲進了一四進的院子裏,可是運氣不好,剛好碰到主人在家。
運氣又很好,這院子的主人劉夫人看到我卻沒有聲張,反而好心地把我收留了。
劉夫人問我來歷,我不敢說我是從太子府出來的。
只對她說我是江南富商家裏的丫鬟,此次進京的是爲了照顧富商新討的夫人。
沒想到新夫人卻想把我抬給老爺做妾,不得已才逃了。
我原以爲這番說辭很難糊弄,卻不承想劉夫人並沒有多去查證。
再者太子府裏沒傳出太子出事的消息,而且蕭從雲也沒有大張旗鼓地找我。
所以我竟在劉夫人家好好待了兩個月。
直到我某一天一睜眼,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個雕樑畫棟堪比教坊司的樓裏。

-22-
這裏是ŧű̂₀京都第一消金窟怡紅樓,劉夫人便是這裏的老鴇劉媽媽。
如果說貴人們去教坊司是想看昔日的貴女跌下神壇,帶有羞辱性質。
那來怡紅樓就純爲享樂。
這裏的姑娘多種多樣,活色生香。
有的是被家人賣進來的,有的是走投無路自己投奔的。
也有像我這樣,被人騙來的。
他們把我跟一羣新來的姑娘關在一間房,其他人哭的哭,罵的罵。
只有我縮在角落裏不喫不喝,力圖把自己當個死人。
我們被關了三天,喫喝拉撒都在一間屋子,很快就有人崩潰了。
劉媽媽只用三天就試出新來的姑娘們的本性。
她把幾個鬧事的提出去讓婆子用武力教訓,安分的她靠自己嘴皮子威逼利誘讓她們服帖。
至於我,沒有更耀眼的嫡姐擋在前面,教坊司那一套也不再管用了。
她沒有把我拎出去教訓,也沒對我威逼利誘,她直接讓一個男人,當着這羣小姑娘的面,把我強暴了。
我在這一天終於理解了嫡姐,爲何會尋死。
我也想死,但是劉媽媽派人時刻不停地盯着我。
我不喫不喝,想把自己餓死,可是劉媽媽拿來了五石散。
我不想變得不人不鬼,只得妥協。
劉媽媽想把我當花魁培養,讓我學習技藝,想讓我有一個驚豔的露面。
我老老實實地學了好幾個月,可也就一手琵琶拿得出手。
劉媽媽沒辦法,只得在貴人宴請現任花魁李卿卿時,把我當作陪襯推了出去。
在這裏,我又遇到了周柏翰。

-23-
這場宴會的主人是本朝長公主之子端和郡王李謙。
直到跟着李卿卿走上臺獻藝,我才知道這場宴會是李謙爲了周柏翰舉辦的。
因爲他的出現,我在臺上分神,彈錯了好幾次,李卿卿暗地裏瞪了我好幾眼。
還好臺下的主人和客人只把我們當陪襯,沒有多注意我們。
等表演結束,李卿卿坐到了男人們中間,充當他們之間的潤滑劑、解語花。
看她沒把我介紹出去的意思,我沒有自找沒趣,鵪鶉似的縮在她身後。
也就當某位貴人問起我時,我會抬頭笑笑,簡單說幾句。
我離周柏翰很近,可是他始終沒有把頭偏過我這邊,就好似不認識我。
跟他最後一次見已是 6 年前,在這 6 年裏,我和嫡姐也曾聽到過周柏翰的消息。
沒了太子作梗,他在第三年的科考順利入榜高中狀元。
他打馬遊街時,還路過了我和嫡姐住的小院子。
我那時甚至爬上院子裏的一棵樹上偷偷看了一眼。
他現在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少了青澀,多了沉穩,眼眸黑沉,深不見底。
當年臉上特有的赤誠再也不可輕易窺見。
我跟 6 年前變化很大,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忘記了我。
但是這是目前爲止,我唯一能求助的人了,我想試試。
待他離席更衣時,我偷偷跟了上去。

-24-
我趁他路過湖邊時攔住了他。
領他去便房的小廝要斥責我,被他揮手打發了。
我心裏一喜,知道他是記得我,當即便往地下一跪。
「周公子求您救我!」
我把自己這幾年的遭遇告知了周柏翰,包括嫡姐在太子府生死不知一事。
怡紅樓對比教坊司,贖人的難度更低,我希望他能把我救出去。
我說了很多,他卻只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我心裏沒底,膝行幾步想靠近他,他卻往後退了幾步。
他語氣冷漠:「救你,我能得到什麼?」
「當牛做馬都隨您,只要您能帶我離開那髒地。」
「我不缺丫鬟僕人,我只要有用之人。」
說完他便離開了,把我留在了夜色中。

-25-
雖然周柏翰語氣冷漠,但是我的確在他那裏看到了出路。
回去路上,我都在想周柏翰的Ṭū₆話,有用?怎麼算有用?
跟李卿卿一樣?花瓶解語花是他想要的嗎?
應該不止,但是如果我連李卿卿都不如,也不算有用吧。
這之後我一反之前戳一下動一下的態度,開始主動學習起來。
每日賴在李卿卿的身邊,只要她在的局我都會厚着臉皮跟着去。
觀察學習李卿卿成了我的日常。
劉媽媽對我受教的態度很滿意,要撥個丫鬟給我。
我挑了瞎了一隻眼睛的秋蓮。
秋蓮是跟我一塊進來的,她原是鏢師的女兒。
後來鏢師意外慘死,她被後孃賣進了怡紅樓。
當時一批女孩,她性格最剛硬,在僕從教訓她時反抗最激烈,被打得也最狠。
直到被意外弄瞎了一隻眼,她才停歇。
但是瞎了眼長得又不夠柔美的秋蓮卻沒辦法再接客了。
劉媽媽打發她去了做一些浣洗的粗活,每日活最多,喫得最少,以此來磋磨她。
她讓我想到了嫡姐。
……
在我孜孜不倦的學習模仿下,我的名聲逐漸起來了。
我不再作爲李卿卿的從屬了,也開始單獨去參加一些宴會。
其中也遇到了周柏翰幾次,他還是當不認識我,我也沒再找他。
我知道,現在籌碼還不夠。

-26-
我開始留意來怡紅樓的客人們,在心裏記賬。
怡紅樓作爲京都最大的消金窟,來往的達官貴人不少。
這裏跟教坊司不一樣,不會把姑娘們的學識當作賣點,所以貴人們談事都不避諱我們,以爲我們聽不懂。
但是總有人能聽懂。
在不接客的日子裏姑娘們無聊,最喜歡湊一起八卦。
這天讓我得知了一個消息。
北齊即將派出和親使團來朝,求娶朝中貴女。
和親一事朝中還沒有風聲。
這件事是被一個在朝中有要職的朝臣家的紈絝子弟透出來的。
我不確定這件事對周柏翰來說有沒有用,於是寫了封信。
藉口派秋蓮去福記給我買點心,讓她偷偷送去給周柏翰。
用當年他送我的玉簪做信物。
秋蓮回來時便帶回了他回信。
【你想要什麼?】
我很高興,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我沒提我現在最期盼的事,我估量這個消息的分量,謹慎地寫下了我現在第二迫切想要知道的事。
嫡姐。

-27-
周柏翰第三天才送來消息。
我出逃那天太子府的確發生了火情,但是隻死了個丫鬟,太子無事,我嫡姐不知所終。
我想問周柏翰有沒有查是誰收的屍,我想知道那個丫鬟是不是嫡姐,但也明白事情急不來。
周柏翰沒有再查下去,就是告訴我,我給的信息只值他做那麼多。
我安耐下心緒,在怡紅樓裏繼續做着他暗中的眼線。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探聽消息的能力越加成熟,跟周柏翰的聯繫也愈發緊密。
我送了不少消息給他,也問他要過錢要過人。
這些年來,我們互惠互利,他靠我給他的消息,在朝中越走越遠。
我靠着他給的人和錢,對院子裏的姑娘們施恩的施恩,威脅的威脅。
這怡紅院裏漸漸起了以我爲首的勢頭,樓裏的姑娘們都成了我的眼線。
後來除了周柏翰,我也跟其他人做起了買賣,當然這件事我也沒瞞着他。
畢竟他是這世上我唯一還願相信的人。
他是我的後路,我必須向他保證我的忠誠。
周柏翰對我賣消息給其他人的事情沒過分干預,只一個要求。
我把消息賣給了誰需要讓他知曉,並且還給了我一份名單,凡是在名單上的人,一律不準交易。
我答應了。
我賣消息有的時候收錢有的時候以消息換消息,很快便收集了大量銀錢。
我明白怡紅樓還沒有完全在我的掌控之下,留那麼多的錢財在身上必定惹禍。
於是偷偷在外面辦了善堂,收留無家可歸的孤兒,我甚至還找了個教書先生教他們識字。
這些孤兒成長得很快,又幫我在外頭建立了新的信息網。
現在京都已經沒有多少事能瞞着我了。
唯獨嫡姐的消息一直沒有探聽到。
可對我來說,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28-
靠着我拉起的信息網,周柏翰入仕不到十年便做到了尚書令,離丞相之位只有一步之遙。
隨着後臺變硬,我漸漸起了復仇的心思。
我把仇人列了一個名單,交給了周柏翰。
不是讓他動手,只是讓他給我評估風險。
他只圈出了三個人,太子和太子妃,現在不能動。
另一個是劉丞相幺子劉令平,他說我動手風險太大,他來。
有了他的保證,我風風火火佈置起來。
我下刀的第一個便是教坊司的春媽媽。

-29-
我跟春媽媽不同,不好折磨人。
所以我要人把她綁來後便直接一刀結果了她。
萬一嫡姐真的已經跟嫡母團聚了,正好讓她自己報仇。
凡是欺辱過我嫡姐的,我統統沒放過。
連蕭從雲身邊的袁嬤嬤都被推到了湖裏淹死了。
至於劉媽媽,我決定讓她先過幾年舒服日子,給我擋擋災。
等我 30 歲的時候,我便幹掉她。
至於那之後是選擇出樓子,還是上位當新老鴇,我還沒想好。
而跟我相比,周柏翰手段更加乾脆且明目張膽。
他應邀和李謙去西山林場打獵,恰逢劉令平等一衆紈絝子弟也在。
一邊是朝中棟樑,一邊是京都蛀蟲,誰都不服誰,就這樣鬥了起來。
約定哪邊獵到更多獵物就算贏,輸的要把獵物盡數上交。
年輕人爭強好勝,劉令平在爭搶獵物時馬突然發狂,他被甩下了馬,還被踏了幾腳,沒幾日就死了。
老年亡子的劉丞相悲痛欲絕,請皇上徹查此事,可查來查去都是意外。
劉丞相不ŧūₔ認這個結果,鬧將起來威脅要辭官,皇上便準了。
這老頭第二天又去求皇上收回了成命,丟了好大一個臉。
小猴子繪聲繪色地把探聽到的消息告訴我。
我想象着劉丞相這個老匹夫跳腳的樣子,笑得打嗝。
然後樂極生悲,暈倒了。
醒來後,秋蓮告訴我,我有身孕了。

-30-
近兩年我已經不怎麼接客了,很輕易就算出了孩子的生父是誰。
我沒想過給她找個父親,反而憂慮要不要留。
她好像知道我不怎麼歡迎她,存在感特別低,不鬧人,我能喫能喝也不受罪,特別乖。
我讓秋蓮熬了幾次墮胎藥,第一次嫌味難聞,沒喝。
第二次嫌藥汁太燙又沒喝成。
就在我第三次要秋蓮去煎藥時,我遇到了一個小姑娘。
她十四五歲的樣子,脣紅齒白,一身男裝,小白兔似的跳到了我面前。
「姐姐,你怎麼了?」
我一眼看出她是好人家的孩子,有心想逗逗她。
「我懷孕了,你知道的,幹我們這一行的最忌諱懷孕。
「我偷偷問過大夫了,他說我身子瘦弱,一碗墮胎藥下去,很有可能一屍兩命。
「我不想死,這位公子,您能不能幫幫我,借我些銀錢好讓我賄賂劉媽媽,求她允了我生下這個孩兒?」
小姑娘一臉同情,很好騙,把身上的銀錢都給了我。
「對不起,我今日出門,只帶了這些。」
我大笑,心裏第一次對我肚子裏還未出生的小傢伙有了期待。
如果能像這個小姑娘一樣可愛,也很不錯。

-31-
沒幾天小姑娘又來了,竟真的把她藏的私房錢帶來了。
我這次沒要她錢,反而請她喫福記的點心,一來二去,我們便熟了。
她偷偷告訴我她叫林墨染,是她爹帶她來的,讓她學習怎麼勾引男人。
我覺得特別地荒謬,當初我爹再禽獸也只是喜歡亂嫁女兒。
這裏竟然還有個禽獸不如的爹。
我勸小姑娘趁早走人,我可以幫她,但她認死理,不肯。
我罵了她幾句,把她氣跑了,這之後她便沒再來了。
沒了小姑娘的調劑,樓裏的日子枯燥無味。
我又數着指頭過日子,幾個月的時間很快過去,臨到產前,卻一直在做噩夢。
一會兒夢到阿孃自縊,一會兒夢到嫡姐要掐死小寶。
熬鷹似的熬了一個月,我終於發動了。
連做一個月的噩夢讓我有種不久於人世的預感。
我讓秋蓮去找周柏翰來,我要把孩子託付給他。
我在產房疼了一個多時辰後秋蓮纔回來,告訴我周柏翰就在外邊候着。
我沒再顧忌,使出全力把孩子生下了,一同出來的好似還有別的東西。
耳邊是秋蓮和產婆的叫喊聲。
「大出血了!快喊大夫!」
「姑娘!姑娘!別睡!」
可是我仇也報了,後也留了,好像沒了活着的理由了,於是放任自己陷入了黑暗。

-32-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死了。
只感覺我的靈魂飄飄蕩蕩地,回到了曾經的孫府。
我看到了阿孃,她正坐在廊下繡花。
看到我她露出了既悲又喜的表情,最後還是選擇張開雙手迎接我。
我好似變回了小時候的樣子,蹦跳着朝她奔去。
「娘,我好想你!」
可還沒等走到孃的跟前,嫡姐突然冒了出來。
她拿了一根粗棍朝我打來。
「誰讓你死的?給我滾回去!」
然後我就被嚇醒了。
睜開眼便看到周柏翰坐在牀邊,我又被嚇一跳。

-33-
別誤會,周大人依然風流倜儻,沒有蓬頭垢面憔悴不堪。
只是他冷着一張臉,懷裏還抱着一個襁褓,讓我以爲自己還在做噩夢呢。
他看我醒來,也只是扯出個冷笑,沒有絲毫的溫情:「捨得醒了?」
我在夢中沒有抱到娘,又被嫡姐打了幾棍子,心情正不好呢。
我現在跟以往可不一樣了,有了點權勢,脾氣大得很。
就是尚書大人也敢懟:「周大人日理萬機,在這等了幾個時辰就爲了問這個?」
說完才發覺自己聲音啞得很,口乾,正想叫秋蓮。
周柏翰已經起身了。
他單手抱着襁褓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水遞給我。
還是溫的,喝完我舒服地喟嘆一聲。
我瞅瞅他懷裏的小娃娃,紅彤彤的,好醜。
我不確定地問道:「我生的?」
畢竟孩子剛生下來我就暈了,沒來得及看一眼。
周柏翰黑臉:「難不成是我生的?」
說完甩燙手山芋似的把她放到了我懷裏。
我掀開襁褓檢查了一番,是個女娃娃,沒缺胳膊少腿,也沒多。
小傢伙一直在睡覺,應該已經餵過奶了。
我抱了一會,想把她交給周柏翰了。
「送你了,幫我好好養。」
周柏翰不接:「我不行,府上沒有女主人。」
「你娶一個唄。」
周柏翰沒接話茬,只問我:「你什麼時候離開這裏,我家很空,可以借你個院子養孩子。」
我顛了顛小傢伙,淡定地拒絕:
「不了,我房子多得很,就是缺個人照顧她。
「你不願意,我就另找人了。」
周柏翰沉默半晌問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我有些不耐煩了,周柏翰還是沉默寡言的時候看着舒服。
「你管她父親是誰,你要不要吧?不要趕緊走,我想休息了。」
周柏翰沒走,只冷着一張臉看着我。
我沒理他,伸手玩起了小孩。
戳戳臉,又戳戳肚子,直到周柏翰看不過眼。
「你動作輕點,小嬰兒皮膚嬌嫩,容易受傷。」
我笑笑把孩子遞給他:「周大人,你才高八斗,給她取個名字吧。」
他接過襁褓,端詳片刻:「叫長樂吧。」
我點頭:「好,徐長樂。」
我娘就姓徐,我的孩子姓徐,也算給娘留後了吧。
周柏翰看我一眼,若有所思。
秋蓮敲門進來,我該喝藥了。
周柏翰要把孩子還給我,見我不接,解釋道:「我之前不知道你有孕,家裏都沒準備好,待我去物色幾個丫鬟婆子還有奶孃再來接她。」
我這才接了,把她小心放到牀裏。
周柏翰交代我幾句轉身要走,我叫住了他。
「周柏翰,我阿姐,要我向你說聲謝謝,謝謝你不計前嫌,幫她收殮了屍身。」
他震驚地回過頭,半晌才道:「你是怎麼……」
我衝他笑笑:「阿姐說,等我們都閒了,就去祭拜祭拜她吧。」
他沉默了一瞬,最後點了點頭。

-34-
我一直盼着周柏翰來接長樂。
周柏翰說是過幾日再來接,卻叫我等了好幾個月。
我每日寫信催他,他理都不理。
在青樓養孩子實在不合適,見我一直不露面,劉媽媽已經暗地裏打探好幾回了。
後來沒法子了,我讓小猴子去給我物色合適的宅子。
沒過幾日小猴子便說找到了合適的,邀我去看看。
我已經大半年未出門了,想着出門透口氣也是好的,便帶上長樂去了。
我和長樂坐在馬車裏,搖搖晃晃的,感覺也沒走多久馬車便停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掀開了車簾,是周柏翰。
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驚訝,然後就是生氣。
我的人什麼時候跟他那麼熟了,竟敢瞞着我和他私會。
周柏翰不顧我的冷臉,伸手來扶我:「來, 看看我準備的宅子你喜不喜歡。」
什麼他準備的,別以爲我不知道這是他家。
可是氣歸氣, 到底沒有大庭廣衆之下拂了他的面子。
周府不大,僅僅是個三進的四合院,連當年孫府的一半不都到。
不過周柏翰父母早逝,他又未娶妻,這個院子也足夠了。
他抱着長樂,帶我一一看過去。
看得出來他很用心地修繕了一番。
他跟我解釋,怕新買的丫鬟我用着不順手, 就沒有添置。
讓我可以安排自己的人過來。
最後他問我願不願意做這個宅子的女主人。
我不是很願意,我想給長樂找個奶爸找個夫子,不是想給自己找個丈夫。
儘管我曾經對他心動過。
我拒絕了, 還勸他:「這京都的閨秀衆多, 你選哪個當你夫人都比我好。」
「她們哪個都不是你。」
要命,冷麪書生說起情話來竟然那麼肉麻,全然不似當初重逢時的冷漠樣子。
可還是不行。
「我也不是阿姐啊!」
周柏翰拉住我:「不是因爲你阿姐,你就是你。」
「唉,你讓我想想吧。」

-35-
這一想又是好幾個月, 我實在下不了決心。
恰巧這時消失已久的林墨染突然來信了。
原來她久不露面是因爲代替姐姐嫁給了四皇子。
在信中她讓我替她做件事,讓我散播四皇子府裏有新生兒的傳言。
隨信過來的還有一張千兩的銀票。
這是個小忙,我隨手就幫了。沒過幾天京都便謠言滿天飛。
一個月後, 林墨染約我在福記見面。
一見面她便跪下謝我救她,然後一五一十地告知我她這一年的遭遇。
我在她這裏看到了扳倒太子的契機。
這幾年他的位置穩得很,除了無子嗣, 並無大錯。
可是當他的親弟弟有子嗣後,他怎麼坐得住。
等他們兄弟相忌, 我們渾水摸魚把太子搞死。
送走林墨染後我便去找了周柏翰。
之前我不肯答應周柏翰, 顧忌太子是一大原因。
現在太子都要倒了, 我還有什麼顧忌, 當個周夫人而已, 信手拈來。
待我風風火火地趕到周府時, 周柏翰正在買醉。
他看我來了還當是在做夢, 我就打了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
「周柏翰,你之前說讓我當你夫人這事還算數嗎?」
他激動地抱住我:「算!」
「很好, 我答應了,但是我不能用本來身份嫁你, 你自己給我編個身份, 等你準備好了再來找我。」
說完我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怡紅樓還有不少事等着我呢, 我需得交接好。
我把怡紅樓交給了秋蓮, 她跟在我身邊幾年,該學的都學得差不多了。
這幾年來也一直是她代替我對外聯繫。
我交代她,等她站穩腳跟後劉媽媽隨她處置。
並且讓她特別留意林墨染的消息, 她有什麼要求能滿足就滿足, 不能就來周府找我。
善堂那邊我就交給了小猴子,他是我收養的第一個的流浪兒,現下也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忙完後我便抱着長樂住進了周柏翰給我找的「新家」。
悠閒地等着他來娶我。
唉, 算算我的年紀,今年竟剛好 30 歲,正是適合退休的年紀呢。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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