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醫男友複合記

牙疼了一個星期,我終於決定去看醫生。
結果掛到了前男友的號。
他頂着張撲克臉冷漠道:「張嘴。
「保不住了,要根管,最後要戴牙冠,三千五一個。」
聞言我虎軀一震。
半個月工資啊臥槽。
那張我曾經親過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涼的話。
我哆嗦道:「能不能便宜點?」
前男友挑眉:
「行啊,家屬免費。」

-1-
在布洛芬跟甲硝唑齊上陣都壓不住我的牙疼之後。
我終於含淚掛了個號。
選擇的是離家最近的定點醫保口腔醫院。
閨蜜知道後。
爲了表彰我的勇敢。
給我點了個男模陪着。
「好寶,明天就讓小澤陪你,疼得太厲害就摸ŧù⁻摸他的八塊腹肌。」
翌日。
我哄着自己出了家門。
別的不說。
有人陪着感受是不一樣哈。
男模嘴還超甜,一路給我哄得連恐懼都淡忘了不少。
直到護士喊我的名字:
「陳穗禾。」
心臟猛地一跳。
我僵硬地走向診室。
在看清醫生的瞬間我轉頭拔腿就跑。
誰會想在最脆弱的時候遇上前男友啊!
結果跑一半被男模跟護士雙雙攔住。
「姐姐,就差最後一步了。」
「哎跑什麼啊。」
我被一左一右地架了回去。
季清隅坐在滑輪椅子上,慢條斯理地整理手套。
口罩擋住他半張臉,露出的眉眼一如既往地淡漠。
聽見響動。
他微微皺眉,抬起了頭。
「怎麼了?」
視線觸及我時有輕微的驚訝。
他再次問:「怎麼了?」
男模拍了拍我的手背:「姐姐,沒事的。」
季清隅眯了下眼睛。
這是他不爽的信號。
他的目光掃過我倆握在一起的手上。
「家屬出去等。」
我腦子一團亂,壓根沒注意到他的用詞。
我戰戰兢兢走過去躺下。
「左下的牙疼。」
「張嘴。」
冰涼的器械不小心碰到臉頰,給我凍一激靈。
「別亂動。」
我抓住了他垂在身側的白大褂的衣角。
「這疼嗎?」
我從喉嚨裏發出一些意味不明的聲音。
「蛀了,去拍個片看看。」
季清隅抽身而起。
我的掌心跟着落空。
護士走過來:「跟我來。」
一會後。
我再回到診室。
季清隅看着電腦上的影像止不住地皺眉。
「蛀了啊,這一塊都空了,已經感染到牙髓了,需要做根管。」
天塌了。
來之前我做過功課,都說根管疼得要命。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季清隅還在講解根管治療是何物,只有最後一句話將我拉回了神。
「左下 6 號牙,最好是戴牙冠,不然以後喫東西容易裂,裂了只能拔掉種牙。」
我:「!」
來不及傷春悲秋。
我急忙詢問牙冠的價格,能不能報醫保。
「推薦做三千五的,性價比最高,進口材料報不了醫保。」
聞言我虎軀一震。
半個月工資啊臥槽。
那張我曾經炙熱親吻過的嘴怎麼能說出這麼冰涼的話。
我哆嗦道:「能不能便宜點?」
季清隅挑眉:「行啊,家屬免費。」

-2-
季清隅比我大一屆。
是口腔醫學出了名的高嶺之花。
新生入學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到了矗立在人羣中央的他。
他舉着學院的招牌,平等地無視每一個人。
就那股死勁,愣是把我迷得三魂飛了七魄。
我多方打聽。
得到的結果都是別白費力氣了。
季清隅,軍訓時就以驚爲天人的照片三天內榮登校園牆八遍。
慕名而來看本人的更是不計其數。
追他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
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
就我不信邪。
季清隅,寄情慾,聽名字就知道很火辣。
我死皮賴臉舔了他整整一年。
終於在大二初獲得了他的青眼。
當時我苦追無果。
悲憤交加下,我約了閨蜜去游泳。
下意識將泳裝照發給他後,才警覺不對。
撤回已經晚了。
季清隅:【我看到了。】
【以後不要再給我發了。】
【……】
【不建議女孩子跟男生單獨出去游泳。】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下。】
這是他第一次給我發這麼多字。
我看向嫌熱所以給自己剃了個短毛的身高 178 平生最愛的穿搭是各種 oversize 中性風的閨蜜。
樂了。
後來在我跟閨蜜的配合下,季清隅被我收入囊中。
確認關係後。
季清隅真的跟我預料的一樣,非常火辣。
除了話少了點,其他一點毛病沒有。
但也因爲話少。
我跟他吵了不少架。
他悶葫蘆一個,三腳踹不出一個屁。
大部分時候都是他默默示好,默默色誘。
然後我沒出息地消氣。
矛盾就這樣被我們敷衍過去。

-3-
直到我畢業。
那時他在口腔醫院準備考證,忙得四腳朝天。
我在實習單位被領導刁難。
回到家時,我看着空落落的房子,前所未有地累。
身體疲憊,心裏同樣好受不到哪裏去。
那些積弊已久的矛盾在Ŧū́ₓ此刻被點燃了火繩。
我迫切地想找人大吵一架。
可惜季清隅不理我。
他淡淡地,將夜宵放在我面前。
「穗禾,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聊。」
冷靜下來還聊屁。
我恨透了他這副樣子。
彷彿永遠冷靜,永遠不受干擾。
我有時都在想,他真的喜歡我嗎?
還是說,只是不堪我的騷擾,所以才答應了這份關係。
可他在牀上的表現又遠不止如此。
我無數次迷茫,無數次哄着自己再堅持堅持。
終於在今天,我想算了。
季清隅洗完澡出來,幫我拆開了外賣袋子。
我撇開頭,說道:
「季清隅,我們分手吧。」
男人的手一頓。
他說:「好。」
草。
我氣死了。
他爲什麼不能掐着我的脖子吻上來,就說這輩子都不分手,絕對不分手。
無處發泄的情緒變成利刃扎向我的身體。
我忍痛拔出。
這份關係就走到了頭。
合租的房子是我們一起找的,他留給了我。
當時籤的三年合約,分手時還有兩年半。
家裏經常會突然出現他的痕跡。
滲透在我生活的方方面面。
防無可防。
會心一顫。
此時他說:「家屬免費。」
就算我自作多情吧。
我反正已經開始多想了。
「季醫生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不知道你什麼意思,打算現在開始治療嗎?」
我撇撇嘴,順從地過去躺下。

-4-
「張嘴。
「疼得厲害嗎?」
我不太靈活地啊了聲。
外面蹲守已久的男模見機闖了進來,蹲在我另一側。
「姐姐別怕,我陪你。」
季清隅黑了臉。
手裏的器械輕輕戳了下我的蛀牙。
「啊!」
一瞬間我疼得淚花都出來了。
控訴地看向他。
他冷漠地移開眼睛:「看來不疼,不用打麻藥了。」
你睜眼說瞎話!
我要投訴!
我在心裏已經默默問候他全身所有器官了。
面上依舊不敢惹。
怕他真的不給我打麻藥。
「醫生,還是打一針吧。」
季清隅看着我,居高臨下,劉海蓋住部分眉眼,墨色的眸子盡是冷冽。
他喊來了護士。
「把無關人員請出去。」
男模一步三回頭。
季清隅冷呵了一聲。
這麻藥最終還是給我打上了。
打了兩針!
然後我半邊臉就漸漸麻了。
滋滋聲在我嘴裏響起。
我獨自放空。
季清隅忽然開口:
「你那男朋友看起來不怎麼樣。」
我:「?」
他不是我男朋友。
遺憾的是我舌頭也麻了。
「別亂動。」
得。
我看明白了。
他就是故意欺負我說不了話。
「早兩個月來都不用根管。
「他對你不上心。
「叫你姐姐,姐弟戀?
「分手一年你口味變這麼快啊。
「跟他在一起多久了?」
我依舊說不出話。
聽着聽着連腦子也麻了。

-5-
不知過了多久,他仰頭,扭了扭脖子。
「好了,一週後過來。
「注意不要用這邊臉喫東西。
「麻藥勁過後牙輕微疼痛是正常的。
「儘量忍忍,忍不了的話跟我說一聲。」
說着將手機頁面的二維碼露了出來。
之前分手的時候,我把所有聯繫方式都拉黑刪除了。
我掏出手機掃了掃。
看着像工作號啊。
頭像是穿綠衣戴口罩的小貓。
朋友圈全是各種各樣的牙。
我想了想,把最重要的事先說了。
【他不是我男朋友。】
「誰在意。」
不在意剛剛說那麼一大嘟嚕?
季清隅嘴上冷淡,心裏估計早樂開花了。
我繼續微信問他:
【這次多少錢?】
「最後再一起算。」
最後我還用不用付錢都難說呢。
男模見我完事了,淚眼汪汪過來。
「姐姐,疼不疼?要不要摸我腹肌緩解一下。」
站在一旁的季清隅也聽到了。
他說:「700,前臺繳費。」
我笑了。
扯着一邊嘴角嘎嘎樂,手指在屏幕上點得飛快。
【不是最後一起算嗎?】
「我改主意了。」
男模疑惑:「醫生你說什麼呢?」
季清隅睨他一眼,扭頭就走。
男模小聲蛐蛐:「姐姐,他好沒禮貌。」
回家路上是男模開車。
我坐在副駕,能感受到麻藥效果在一點點過去。
我又開始啪啪打字。
【季醫生,我牙疼。】
【輕微疼痛是正常的。】
【醫生不是說牙疼了可以找你嗎?怎麼找完還是疼。】
對面不斷顯示:【正在輸入中……】
最後只有一句:
【疼得太厲害的話回來看看。】
我想了想,回他:
【聽說貴院有上門問診服務。】
季清隅:【沒有,疼的話自己過來。】
嘖。
我撇撇嘴。
這死出跟我剛追他的時候一模一樣。

-6-
到家後,男模提出送我上樓。
還挺敬業。
然後他就在出電梯口的時候,被路過的小孩灑了一身牛奶。
小孩家長急忙跑過來道歉。
男模:「沒事沒事,我去換身衣服就行。」
他這一灑,衣服褲子都溼透了。
看着都難受。
這半天相處下來,我對他的印象還算不錯。
於是我說:
「我家有衣服,你應該能穿,不介意的話換一下?」
衣服是閨蜜之前留宿時放在這的。
她的衣服都是超級加大大大碼,大部分男生都可以穿。
男模撓了撓頭:「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沒事。」
進門口,他率先進了廁所。
我將手機丟在一旁,去給他找衣服。
沒注意到手機上某個綠色小貓頭像在狂閃。
【我下班回去順路。】
【可以上門幫你看看。】
一會後。
【我下班了。】
【現在過去。】
我也終於在衣櫃深處翻出閨蜜的衣服。
男模害羞接過。
我這才發現手機上的信息。
想也不想,我立馬回覆:【密碼沒改。】
廁所忽然傳來男模的尖銳爆鳴聲。
「啊——」
伴隨着一陣叮叮哐哐的聲音。
我跑過去:「發生什麼事了?」
「嗚,姐姐我摔倒了,拖鞋滑到腳脖子上了。」
「?」
我掐着眉心:「你先出來。」
男模伸出了一條腿。
粉色拖鞋緊緊卡在腳踝上。
「姐姐,你能幫我弄一下嗎?」
我忍着爆笑的衝動。
主要是臉還有點發僵。
「你整個人出來。」
男模探出頭,含羞帶怯:
「姐姐,對不起。」
「那什麼,我拔拖鞋,你拔腿,三二一一起使勁。」
「好。」

-7-
三、二、一。
我雙手抓着拖鞋邊緣用力一扯。
男模則是往後抽自己的腿。
哐噹一聲。
他整個人重心不穩再次摔倒在地。
我也被手中的拖鞋帶着趴到了對方身上。
姿勢非常不雅。
與此同時。
我家大門被人着急地推開。
「陳穗禾!怎麼了!」
季清隅神色慌張站在門口。
「我聽見好大的聲音……」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臉色也逐漸陰沉。
我急忙爬起來。
撐到了手臂的麻筋,手一軟又跌了回去。
季清隅凌厲的眸子在我二人身上劃過。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將門關了回去。
我欲哭無淚。
「別走啊,給個解釋的機會啊老鐵。」
男模小心地把我扶了起來。
那粉色拖鞋還詭異地卡在腳上。
「姐姐,對不起,我一會去給你買雙新的拖鞋。」
我擺了擺手,無暇理會。
「不用,拖鞋我家裏還有好多,你走吧。」
男模滿臉歉意中還夾雜着不少尷尬。
「那我真走了啊,姐姐記得給我點個五星好評,不然會被主管扣錢的。」
「知道了。」
男模帶着我的粉色拖鞋離開現場。
我點開季清隅的綠色小貓頭像。
【我剛剛只是在幫他拔拖鞋。】
喜提紅色感嘆號。
嗚。

-8-
一週期到。
我重新掛了個號。
「躺下,張嘴。」
我抓緊機會開口:「我那天真的只是想幫他拔拖鞋。」
季清隅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知道了,張嘴。」
張嘴張嘴就知道張嘴。
談戀愛的時候也只知道叫我張嘴。
我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季清隅充耳不聞。
「現在還疼嗎?」
「不疼了。」
滋滋聲在我嘴裏響起。
過了一會又是咔啦咔啦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搓我的牙齒。
ŧŭ̀⁽我將放空的視線聚集到他臉上。
季清隅微微皺着眉。
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
「別看我了。
「舌頭別亂動。」
一旁給季清隅打下手的護士也打趣我:
「季醫生還是那麼招小女生喜歡。」
我眯了眯眼。
主要是想笑但是嘴不能動。
這次結束後。
我的牙齒只剩一些腫脹感。
季清隅一邊敲電腦一邊囑咐:
「還是隔一週過來,這一週別用這邊臉喫東西。」
「醫生,我那天真的只是想幫他拔下拖鞋。」
「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不用特意跟我說明。」
「以前我追你的時候,你也是這樣跟我說的。」
「那是以前,現在我們分手了,你提的。」
「我後悔了。」
季清隅平靜的臉上終於出現裂痕。
「分手一年零二十八天,你現在想起來後悔了?」
他站起身,頭也不回離開診室。
我想了想,去前臺要了張便利貼。
【醫生把我從黑名單放出來啊,上次我牙疼得不行都聯繫不到你。】
寫完後貼在了他的電腦屏幕上。

-9-
晚上。
我想試試紅色感嘆號還在不在,隨後發了個表情包過去。
得。
那小氣鬼還沒消氣。
說來也是。
之前談戀愛的時候,我就發現季清隅這人其實特別小氣。
我在社團跟別人多說了兩句話。
他就能醋意大發把我摁在懷裏親到我求饒。
現在嘛,只能給我一個紅色感嘆號了。
我嘆了口氣。
將清粥塞嘴裏後默默偏頭。
不偏頭怕粥流到根管治療的那一邊。
我點開了另一個微信號。
是我加的前臺小姐姐的私人號。
在我幾天的努力下,我們已經成了好朋友。
【小美小美,季醫生今天情況怎麼樣!】
【報!他今天加班,心情不好,我已經聽到第五個病人偷偷說他好冷漠了。】
我抱着手機傻笑。
【你們醫院的投訴信箱會不會都是投訴他的啊?】
【確實基本都是他的,不過大部分是情書。】
【?】
什麼東西?
誰家好人把情書塞投訴信箱。
放在裏面季清隅真的看得到嗎?
我天馬行空地亂想。
他們醫院開會的時候會不會突然從裏面抽出一封情書。
季清隅知道後會是什麼反應。
小美突然狂給我發消息。
【季醫生下班了!】
【他走向了一個超級大美女!】
【他上美女的車了!】
我立馬坐了起來,外套一拉就往外走。
【我秒到!】
【走遠了已經,只剩汽車尾氣了。】
小美發過來的,還有一張照片。
拍得太急,有些模糊不清。
從那沒來得及徹底關上的車窗縫隙,也能看出季清隅的高興。
他一向凌厲的眉眼變得柔和。
如果照片再拍清楚一點,說不定還能看到他上揚的嘴角。
我徹底站定,手從門把手上移開,靠着門板坐了下來。
我再次點開季清隅的對話框。
鍵盤敲敲打打,文字刪了又改。
最後發出的,只有兩個字:
【在嗎?】
發送失敗。
嗚。
紅色的感嘆號越看越刺眼。
扎得我眼睛生疼。

-10-
我轉頭給閨蜜發消息。
【出來喝酒嗎?】
對面秒回。
【你那牙還能喝酒?】
當然不行。
治療期間需要飲食清淡。
我心塞塞打字。
【別管,你就說來不來。】
【我馬上就要沒錢了,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出門了。】
閨蜜:【Ťũₕ?】
一會後。
我們在酒吧卡座。
一起的還有之前在我家卡拖鞋的男模。
閨蜜點了低度數的果酒。
男模默默當背景板。
我抱着桶半人高的礦泉水,插着根吸管慢慢嘬。
他倆不理解但尊重。
閨蜜默默圍觀一會後,一把扯下我嘴裏的吸管。
「別喝了,再喝給自己泡發了。
「怎麼回事啊?」
「我要去做那個三千五的牙冠了。」
「嗯?不是說要拿下季清隅,省下這筆嗎?」
說到這個我就難過。
我一股腦把話全倒了出來。
從他對我熟視無睹到微信拉黑再到上美女車。
最後總結:「季清隅可能要談戀愛了。」
閨蜜聽着聽着漸漸皺起眉頭。
「所以,你其實是因爲季清隅可能要談戀愛了傷心?」
額……
雖然事實如此,但總覺得說出來挺丟臉的。
因爲前男友要有現女友了而傷心。
整得我跟多放不下似的。
我咬着牙強撐:
「怎麼可能,我早把他忘了,我就是心疼錢包。」
閨蜜睨了我一眼。
「別裝了,眼睛都紅了。」
「嗚。」
我破防了我不說。
閨蜜拍了拍我的頭:
「說不定他們只是朋友。季清隅愛你都愛瘋了,應該不會這麼輕易戀愛。」
男模也插嘴:
「我也覺得,那天季醫生看我的眼神簡直要把我活剝了。」
我怔怔抬頭,滿臉迷茫。 
「他愛我嗎?」

-11-
季清隅從來沒對我說過這三個字。
哪怕是在最親密的事情上,他也更喜歡喊我的全名。
他對我,更像一種責任,像一種義務。
誰是他女朋友,他都會這樣對她。
我不是意外,不是個例,不是唯一。
在我汲取到的那絲絲愛意裏,有幾分是他的真情實感。
面對閨蜜跟男模的雙雙點頭。
我更暈了。
喃喃道:「可是我提分手,他毫不猶豫答應了。」
閨蜜嗐了一聲:「誰知道背地裏哭了幾次。」
一句話莫名把我逗笑。
閨蜜捏着她的彩色高腳杯,忽然面色詭異。
「禾寶,你不會不知道,季清隅當初放着三甲醫院的橄欖枝不要,跑去離你家最近的私立口腔醫院吧?」
「啊?這什麼時候的事啊?」
閨蜜震驚了。
「靠,你真的不知道啊?
「就你們剛分手的時候啊。
「當時學校吵得沸沸揚揚,據說季清隅的導師發了八個六十秒語音方陣罵他。
「這你都不知道啊!」
我還真不知道。
我略略抱歉地低下頭,繼續嘬我的 4.5L 裝礦泉水。
閨蜜狠狠嘆了口氣:
「真不知道你一天天都在幹嘛。
「當時我就說他這輩子完了,就栽你這坑裏了。」
我表示不滿:
「也不一定就是爲了我啊,說不定是私立醫院開的工資高呢?」
「你是不是笨,季清隅又不缺錢,爲了那仨瓜倆棗放棄三甲,他瘋啦?」
「說不定真瘋了呢。」
「那也是被你提分手刺激瘋的。」
我腦子裏忽然劃過那張照片。
如鯁在喉。
「那又怎麼樣,他要談新戀愛了,我不能再糾纏他了。」
我兀自傷神。
沒注意到面前的一男一女鬼鬼祟祟。
最後,閨蜜拍板:
「陳穗禾,給個準話,你是因爲要花錢了難過,還是因爲季清隅難過。
Ṱú⁷「說真話那三千五我出了。
「說假話那你一輩子發不了財!」
我瞪大了眼睛。
「這代價也太大了吧!」
「別管,快說出你的答案。」
我萎靡下去,小聲道:「誰還沒那三千五了。」
意思是,是因爲季清隅而難過。
閨蜜不滿:「大點聲!」
許是氣氛到了,水也能壯膽。
我大喊:「是因爲季清隅行了吧!你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打錢!三千五!」
閨蜜跟男模得逞一笑。
同時,我身後響起一道ṭũ̂⁽熟悉的聲音。
松石清泉般清冽,一字字叩在心間。
「陳穗禾。」

-12-
我噌一下回頭。
影響我全部情緒的男人正矗立在我身後。
忽明忽暗的燈光從他臉上掃過。
勾出了點點笑意。
視線交會的瞬間,我的心臟狂跳。
我結巴道:「你怎麼會在這?」
他身後探出張明媚漂亮的臉龐,美得我一滯。
瞬間將我那點沒出息的欣喜打得煙消雲散。
那女孩說:「是因爲我,我跟我女朋友回國,特意叫他一起來聚聚。
「哦對了,我們的卡座就在你們身後哦。」
說着另一邊也伸出個人頭。
金髮碧眼,操着口不標準的普通話,靦腆地跟我打招呼:「你好啊。」
信息量相當爆炸,我直接宕機。
「啊,你好啊。」
季清隅一把將兩人摁了回去。
「聚會改天。」
他轉過來面對我。
「陳穗禾,我還是覺得我們需要聊聊。」
閨蜜跟男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溜之大吉。
季清隅雙手抱胸,好整以暇看着我。
「想在這聊,還是換地方。」
我嚥了咽口水。
「改天再聊行嗎?」
「不行。」
季清隅拉過我的手腕。
肌膚相貼的地方燙到不可思議。
一直到馬路邊,我倆才雙雙反應過來,今天沒開車。
季清隅鬆開了我的手。
「我打車。」
我沒問目的地。

-13-
等車間隙,我幾度看着季清隅的側臉欲言又止。
雖然我對他習慣打直球。
但酒吧裏那番話被他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我有點害羞。
季清隅雙手插兜,目光落在遠處。
半晌,他說:「根管治療期間需要飲食清淡,還敢出來喝酒?」
我垂下頭,聲音悶悶的:
「沒喝酒,我喝的礦泉水。」
「第一次知道喝水也能醉。」
「嗯?我沒醉。」
他轉了過來,目光灼灼望着我。
「所以,剛剛那些話都是真心話?」
我臉燒得飛快。
「是真心話。」
每一句都是。
既然又開始打直球,又直白地將自己的感情剖開在他面前。
我乾脆破罐子破摔。
反問他:「那你呢,小雪說你爲了我放棄三甲醫院,也是真的?」
「是。」
季清隅的回答快速認真且堅定。
像是怕我沒聽清。
他又重複了一遍:「是,而且每天都在幻想你走進醫院,走進我的診室。」
第一次,季清隅第一次清晰地跟我表達他的情緒。
讓我措手不及,只能慌亂移開眼睛:
「我知道了。」
「嗯,知道了然後呢?」
然後啥啊然後,這咋說啊。
我喜歡你?
還是直接撲上去強吻?
話說根管治療期間能親嘴嗎?
季清隅敲了下我的腦袋:「想好了嗎?」
「還沒有。」
「那回家先,車來了。」
我倆並排坐在後座。
我看着路邊的景色越來越熟悉。
問他:「回我家?」
「也是我家。」
還「也是我家」,這啥意思?默認複合恢復同居?
死小子進展夠快的。
我春心蕩漾。
一直到我們下車,上了樓。
我才知道他口中的「也是我家」是什麼意思。

-14-
我站在我倆曾經合租的門前。
季清隅站在我對門。
「怎麼說,想進哪個門聊。」
「你租了我對門?」
「是。」
「租多久了?」
「分手第二天,我從家裏搬出來開始。」
也就是租了一年。
而這一年裏,我從來沒遇到過他。
……是該說不巧還是有人居心叵測避開了。
像是猜到我的疑問。
季清隅說:「一開始是故意躲開,後來發現我們作息差挺多的,基本遇不上。」
「如果不是我發現,你打算什麼時候跟我說?」
「不知道,我可能還是會等你走進那家口腔醫院,走進我的診室,然後再次跟我說我喜歡你,我纔會暴露我自己。」
我大受震撼。
這跟期待一場入室搶劫般的愛情有什麼區別!
「我要是不去這家醫院,你直接憋一輩子嗎?」
「可能吧,也可能會在某一天殺到你的婚禮現場搶婚。」
「……」
季清隅笑了笑,眼神緊緊抓着我。
「所以你想進哪個門繼續聊。」
「進我這個吧。」
久違地,客廳的沙發上又坐了兩個人。
短暫的沉默後。
季清隅率先打破寂靜的空間:
「既然還會因爲我感到難過,爲什麼要提分手。」
具體原因記不清了。
好像本來也沒有具體原因。
我只是對當時的生活狀態感到疲憊,也感受不到季清隅對我的感情,所以提出了分手。
但這不能說。
我直接反客爲主:
「那你明明喜歡我,爲什麼一秒答應分手!」
「你都提了我還不答應?」
「我一提你就答應?你是不是真的愛啊!」
「說到這個,」季清隅咬牙切齒,「陳穗禾,我到底哪裏不愛你了?」
「額……你別管,反正我沒感受到。」
我強詞奪理。
他忽然嘆了口氣:
「對不起,我一直不知道,原來我從來沒給過你足夠的安全感。
「是我的錯。」
我更心虛了,低下頭,小聲蛐蛐: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早點這樣哄哄我,也不至於分手啊。」
「因爲這一年,陸陸續續去看了幾次心理醫生。」
我瞪大了眼睛。
「我提個分手還給你提出心理創傷了?」
「是有一點,你打算怎麼補償我?」
不等我反應,季清隅接着說:
「開玩笑的,其實是因爲不愛說話這事去看的。
「看來效果還不錯。」
何止不錯,簡直效果拔羣。
我摸了摸鼻尖:「所以,咱倆現在是複合了?」
「還沒有。」
「嗯?」
「我在生氣,某人似乎將感情當作兒戲,說分手就分手,說複合就複合。」
季清隅撂下這一句, 頭也不回進了他自己家門。

-15-
這就是要我重新追他的意思唄。
算了。
分手是我提的。
複合由我來努努力也是理所當然。
而且。
說實話, 我超愛他那股愛答不理的死勁。
當年我追他的時候,就常常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但爽。
於是我又開始了漫漫追夫路。
下班後第一件事不再是衝回家, 而是去醫院蹲他下班。
路上遇到漂亮的花了就順手給他買一束。
放在前臺, 讓所有人都能看見。
我還讓他把我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
至此,早安晚安沒再停過。
上班也會掐着他出門的點,送上一份我提前Ťű̂ₐ買好的早餐。
不出三天, 全醫院都知道季醫生戀愛了。
轉眼又是一週期到。
我的牙進入下一治療流程。
季清隅說是要準備戴牙冠了。
我躺在牙椅上,攥着他的一節衣角, 直勾勾看着他。
「這樣看着我會影響我操作。」
本次治療結束後。
我撐在他的辦公桌桌面, 故意道:「季醫生定力不行啊。」
季清隅對着電腦敲敲打打,面不改色:
「嗯, 是不太好。
「牙冠想做哪種?」
他介紹了國產的進口的烤瓷的全瓷的各種價位的。
最後看着我,等我作出決定。
我裝模作樣唉了一聲:
「季醫生不是推薦三千五的嗎?就要那個吧。」
「好。」
「那費用?」
「下週結束後一起繳。」
嘖。

-16-
週五。
我找前臺問了季清隅的排班。
他明天休息。
巧了,我也休息。
於是我大膽獻出了最後的追夫法寶——色誘。
沒有技巧,就是硬誘。
我從衣櫃裏翻出他之前的白襯衫。
鬆鬆垮垮系在身上。
在全身鏡前搔首弄姿半天后, 挑了兩張照片發給他。
【季醫生,你的襯衫給我穿好像太大了。】
那頭沒什麼反應。
我仰躺在牀上, 不停地刷新聊天頁面。
這都沒反應?
他壞掉了?
我不信邪,又挑了兩張更過火的發過去。
靠。
還是不回。
我安慰着自己季清隅可能就是在忙。
但內心深處止不住地慌張。
我把手機丟在一邊,將枕頭緊緊捂在自己臉上。
已經開始想自己是不是徹底對他失去吸引力了。
要是這樣的話。
這幾張照片發過去簡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我越想越害怕。
終於, 手機叮咚一聲響。
我飛快爬起來,點開了季清隅的聊天框。
【剛剛在開會。】
我鬆了一口氣, 所以是真的在忙。
但下一句就讓我恨不得原地逝世。
【我的手機開了投屏。】
啊?
啊!
啊啊啊啊瘋了吧!
我直接紅溫,雙手打字都在抖。
【那剛剛……】
【只看到了文字,圖片沒看到。】
區別有很大嗎我請問一下?
我發了幾個黑白的表示已死亡的表情包過去。
季清隅一本正經回覆:
【先別死,我下班了,現在過來。】
【已死亡.jpg】
這次回覆的是條語音。
低沉的嗓音夾着電流聲跟風聲貼着我的耳朵響起:
「別死,寶寶, 我想親眼看看。」
陌生的稱呼瞬間讓我從頭紅到腳。
他什麼時候還學會叫寶寶了。
我像熟透了的蝦躺在鍋裏已經忘了時間的流逝。
直到敲門聲響起。

-17-
我還沒來得及起身。
季清隅就直接輸入大門密碼闖了進來。
我立馬反應過來, 反鎖了房門。
「季醫生想幹嘛?」
「嗯。」
「……那是小情侶才能乾的, 咱現在啥也不是!」
「寶寶, 我看一眼好不好?」
靠。
聽筒傳出來的終歸跟親耳聽到的有區別。
親耳聽到的更繾綣撩人。
我嚥了咽口水。
「季醫生在哪學的稱呼, 這可不是對前女友喊的。」
「寶寶不是前女友。」
「哼,現在想複合?晚了。」
眼前的門把手忽然開始抖動。
下一秒,門直接打開。
季清隅甩了甩手中的鑰匙。
「忘了說, 我們家所有門的備用鑰匙,我一直留着。」
他反手關上房門,極富侵略性地壓過來。
我瞥見他的反應,嚇到連連後退。
「季清隅等一下……等等……」
「乖寶寶, 有事一會再說?」
「不行!」
我誓死捍衛自己最後的領地。
季清隅被迫停下。
他看起來忍得厲害, 胸膛起起伏伏,只能從喉嚨裏擠出一些聲音。
「嗯?」
我雙手撐在他胸前。
「我們是什麼關係?」
「情侶, 未來會是合法伴侶, 相伴一生的對象。」
「以後再有矛盾會怎麼辦!」
「積極溝ţŭ̀ₕ通,一起解決,絕不敷衍。」
「要是我再提分手你會怎麼辦!」
季清隅悶哼。
「不會給你這個機會,你要是真提了……」
他俯下身, 聲音貼着我的耳廓:
「那就把你親到求饒,親到再也不敢說那兩個字。」
季清隅你犯規!
他又要親下來。
我絞盡腦汁想還有沒有問題可以拖延時間。
急得我在心裏嗷嗷叫。
最後,我終於又想到一個。
「給我做的牙冠是什麼價位的!」
「免費的進口的最好的終身保修的。」
滿分回答。
「寶寶還有其他問題嗎?忍太久一會你會難受。」
「你輕點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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