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我爸的優良基因

拔我爸管子那天,後媽給我跪了。
她伺候了我爸十年,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

-1-
我爸是本市遠近聞名的渣男。
外面 3456 養了一窩。
但他有錢。
有錢後,渣似乎也變得理所應當,就連我媽都忍着,當他的貼心大房。
直到我十歲那年張嵐的出現,她生得十分嬌美,手段一流,將我爸哄得服服帖帖。
就連她那便宜女兒,我爸都視如己出。
張嵐挺着肚子,哭得梨花帶雨,對我媽說:「姐姐,老喬那麼多錢,總要有個兒子繼承是不是?
「你又不能生,佔着這個窩,就是害了他。」
我永Ŧũₖ遠記得那天,我爸一巴掌將我媽扇跪在地上時,張嵐和喬雪那得意的嘴臉。
媽媽沒的選擇,因爲我爸說如果她不離婚,就將我賣到山溝裏去。
三天後,我和我媽被趕出了家門。
站在馬路上,我媽死死咬着脣,說:「喬藝,你一定要爭口氣。」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不但要爭口氣,我還要出了這口氣。

-2-
對我爸這種享盡人間極樂的男人來說,我這個女兒根本可有可無。
具體表現就在:我的生死在他眼裏,還不如什麼貓兒狗兒。至少,在我們睡橋洞的那段日子裏,我從不曾見過所謂的「父親」。
媽媽帶着我離開的時候,他從頭到尾都緊盯着我們,恨不得把我不小心蹭到的他家的一點兒牆灰都摳下來留在他家。
所以,一直當家庭主婦,與社會脫軌了的媽媽,因爲年紀大沒經驗的緣故,只能找一份超市收銀的工作來養活我。
這份工作看起來還算輕鬆,其實十分辛苦。
早上六點,她就已經站在了超市的櫃檯前,一直到夜深了,她才能得到一天中第一次坐下休息的機會。
即便是這樣,張嵐也沒有放過我們。
雖然我不知道我是上輩子殺了她全家還是一天打了她幾百個嘴巴子,她對我們的仇怨怎麼這麼重。
她經常來我媽媽工作的超市鬧事。
最開始,她只是拿着支付記錄去找經理,說我媽媽算錯了賬。
我媽媽看着她籃子裏的一堆東西,明知道她偷藏了幾樣,可卻得不到經理的信任。
第二次的時候,她開始誣衊我媽媽偷錢。
經理沒有查監控,直接就將我媽媽辭退。
其實這種事情,只要一查監控就能真相大白了。
可是經理不願意。
或者說,經理早就看過了,但礙於對方是喬先生的太太,他不得不暫且擱置自己的良心。
而且,他很清楚,只要我媽媽在這個超市一天,張嵐帶來的風波便會不斷。
爲了保住超市的平靜,他捨棄了我的媽媽。
那個一天拿着七十塊錢工資,還要獨自撫養一個女兒的媽媽。
媽媽不得不重新出去找工作。
可是,原本就被排斥的大齡家庭主婦如今有了「前科」,事情哪裏就能那麼順利了呢?
在我連喫了三天清粥的那天晚上,有人敲響了我們那個破破爛爛的房門。
開門,是滿臉不耐和警告的喬先生。
他西裝革履,渾身的高貴氣息跟這裏格格不入。
可他說話倒真的很像屬於這裏的人。
「朱雲,張嵐說你嫉妒她,想害我兒子?」
我媽這段時間身形消瘦了很多,她扶着門檻,錯愕地看着我爸:「我做什麼了?」
我爸厭惡的眼神從她臉上掃過。
「誰會承認自己做過的壞事?朱雲,你真是個心腸歹毒的女人,我警告你,我的兒子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
他還瞥我一眼:「和喬藝。」
喬先生高傲地來,又高傲地走。
那隻戰勝的公雞離開了,留給我們的是滿地的雞毛。
媽媽紅着臉躲在房間裏,哭泣的聲音卻藏不住。
我聽見有重物摔在地上的聲音,卻不怎麼清脆。
我的心一陣絞痛。
她明明那麼生氣,受了那麼大的屈辱,可是,她甚至都不敢摔易碎的東西。
我沉默着站在門外,好想進去抱一抱她。
可是我不行。
我知道媽媽需要的不是一個擁抱。
我知道自己年紀還小,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能做到的。
我唯一能做到的是:好好學習。
從小學就開始努力學習的孩子也許不少,但我永遠是班級裏最刻苦的那一個。
說實話,我的學習天分並不算高。
但我能一直拿全區第一,這得益於我「喫苦耐勞」的精神。
媽媽從工地上下班,都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
她倒頭就睡的時候,我還在做算術。
所以,六年級畢業的時候,我考進了當地最好的一所初中。
同樣也是最貴的私立中學。
我去上學的那一天才知道,喬雪也被錄取。
只是,錄取的方式不太一樣。
她是被喬先生的錢託着進去的,跟身爲優等生的我進入了最好的一班。
我是初一分班考進了一班,她是以贊助費最高的學生被分了進去。
跟喬雪在一個班,這大概是我最不想碰到的事情。
可我不想碰到的事情已經碰到了太多次了。
我能做的就是暫時接受,努力學習。
我不想跟喬雪有任何的交集,可樹欲靜而風不止。
她長得很漂亮,小小年紀,少女姿態顯露,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靈動而惑人,獲得了無數的跟班。
其實也不只是因爲長相。
她可有錢了,儘管都是喬先生的錢。
她會請班上每一個同學喫零食,帶着她們享受時下最流行的熱門新奇。
喫了她喬雪的東西,自然就不能和我玩了。
她這樣一個大方又美麗的姑娘,自然比我這樣的窮鬼還是大人眼中的年級第一受歡迎。
和形單影隻的我相比,她的身旁總是三五成羣,衆星捧月。
那時候我也曾望着她的桌子,有些不甘心地幻想:如果喬先生回心轉意的話,這一切會不會回到我身邊呢?
上天並沒有眷顧我們。
我每一天,都是在那個畸小的出租屋裏醒過來的,來到學校,看着同學們疏遠鄙夷的目光,再努力度過每一天。
可能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吧,而我家太窮了。
對於喬雪在意的這些、向我炫耀的這些,我只會偶爾有些動容,大部分時間,我毫不在意。
因爲那些從不是我的目的,所以我纔會在喬雪的一次又一次挑釁後選擇息事寧人。
只不過她偷我的書、撕我的卷子,這些我都能忍受。
一直到那天,她從我手中搶過去了那兩個可憐巴巴的菜包子,扔到了垃圾桶裏。
這是媽媽昨天沒喫晚飯省下來的。
我忍無可忍。
我死死地扯住她的頭髮,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她臉上掛着紅印子,幾滴眼淚被擠了出來。
她哭哭啼啼地去了老師辦公室。
當我被叫去的時候,張嵐已經坐在了我媽對面。
「小小年紀就知道動手打人!還專打臉!真不是什麼好東西,這種學生,就應該被開除學籍,這輩子也別想再讀書!」
張嵐抱着手臂,居高臨下地看着我媽。
我媽回頭望我,眼裏沒有責備,而是詢問。
我沒有給出答案。
「校長,你倒是表個態啊,我女兒就這麼被她給打了,可不能這樣算了!
「有這樣的媽,難怪教出這樣的女兒,當媽的失敗,當女兒的更失敗!」
在張嵐的步步緊逼中,我媽張開口,想要辯解。
我連忙拉緊我媽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
我知道學校不會開除我,因爲他們知道我的實力。
從我爸將張嵐母女領進家門的那天過後,我的每一次考試,都是整個區的第一。
喬雪再有錢也不可能給學校捐一棟樓,而我卻很有可能給他們拿一箇中考狀元。
這個分量,對於一所私立學校來說,比一棟樓更重要。
事實證明,我的判斷並沒有出錯。
果然,校長略有些爲難地看着這一切,在眼珠子轉了幾圈後,她就開始和稀泥。
她看着我,扶了扶眼鏡,表情嚴肅:「你爲什麼要打人呢?老師不是說過了嗎,打人是不對的,雖然她扔掉了你的早餐!」
我小聲說道:「她還經常偷我書、撕我的卷子。」
喬雪淚痕未乾,睜着眼睛叫嚷着「我沒有」。
這一叫,把校長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且不說什麼卷子不卷子,喬雪,你扔人家早餐幹什麼?你有錯在先,這件事情,我看就這麼算了吧,兩個人都寫一份檢討給我。」
張嵐和喬雪當然不樂意了。
誒,我自從認識了你爸,還沒從你和你媽身上喫過虧呢。
這一次我們也要佔便宜!
所以,她們大喊大叫說老師偏心,還打電話叫來了喬先生。
喬先生趕到,聽說打了他寶貝女兒的是我,他那不由分說的一巴掌帶着雷霆之怒眼看就要砸在我的臉上,幸好被校長攔住了。
「喬先生,您應該先聽我講講這件事情的始末。」
喬先生再Ťü⁼大的脾氣,也不至於跟校長動手。
於是他就聽完了校長漫長的講述。
我看得很清楚,一直怒氣衝衝的他,在聽見「喬藝同學一直是年級第一,學生們的榜樣,平時除了讀書,從來沒有惹過事,如果不是把她惹急了,她肯定不會這樣的」時,喬先生的眼睛裏充滿了不可思議。
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憋了多久,說出來的時候,他一副被魚骨頭卡住的樣子。
「你確定是喬藝而不是喬雪?」
校長嘴巴一抿,嘴角向旁邊拉伸,看起來好不尷尬。
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
喬先生風塵僕僕帶來的熊熊烈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澆滅。

-3-
喬先生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我。
好像我是個陌生人,好像我們生平第一次見面。
我也不知道校長是怎麼在短時間內風輕雲淡地消化了「我和喬雪的爸爸是同一個,但兩個孩子的待遇好像天差地別」這件事,反正她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還邀請喬先生和我媽媽一起參加學校的家長會。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媽媽:「到時候我們會請年級第一的家長,作爲家長代表上臺講話。」
我媽媽的表情怪怪的,瞥了一眼喬先生和張嵐。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他不用來。」
喬先生這個人我還算有點了解的。
他是典型的喫軟不喫硬,可能他沒打算來參加,可是媽媽這麼一說,他立即表示自己會來。
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張嵐和喬雪離開的時候臉色很不好看。
兩張漂亮臉蛋上帶着如出一轍的不甘和怨毒。
其實那天,媽媽也很生氣。
她一直沒說話,沉着臉做完了晚飯。
喫飯的時候,我安慰她:「媽媽,他有那麼多的錢,你真的想便宜外人嗎?」
喬先生不是一直都有錢的。
我媽媽跟他結婚的時候,他擁有的只是個微型企業。
身後有個賢內助的支撐,他的生意越來越紅火,一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錢。
我只知道,在 A 市的商圈裏,無論是誰,看到他都會恭敬地叫一聲「喬總」。
媽媽聽見這些話,眼裏充滿了喫驚。
她打量着我,好像我也變成了她陌生的人。
我深吸一口氣:「媽媽,你不想跟他有交集沒關係,可我是他的女兒,這一點不能改變。」
儘管,他本人好像並沒有把這點當回事。
我媽媽搖搖頭看着我,眼裏的光一直閃爍着。
「喬藝,我知道我一直忙着工作,沒有關心你的教育問題,可是,你也不能這樣,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骨氣!」
我知道,她以爲我眼裏只有錢。
我垂着頭喫飯,沒有再說話。
也許,只有真正到了那一天,媽媽才能明白我的心意。
家長會那天,作爲學生代表出席的是喬先生。
講話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就是輕車熟路。
當他站在講臺上侃侃而談的時候,底下的同學們也沒閒着。
喬雪坐在我位置的前面兩排,我看見她的同桌滿臉羨慕地看着她。
「喬雪,你爸爸好厲害啊,不僅有錢,還是學生家長代表,我好羨慕啊!」
那位同學也沒想到自己的馬屁拍到馬腿上了,因爲喬雪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
一直到喬先生提起了我,驕傲地抬頭說:「我對喬藝的教育方式其實跟其他人不同,我比較擁護『勞逸結合』的學習方式……」
這下,他們才知道喬雪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是因爲什麼。
「喬雪和喬藝居然是親姐妹!」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不一樣了,看喬雪的更不一樣。
他們還太小,不能跟校長一樣,瞬間反應出這裏面發生的所有故事。
他們只能愣愣地看着喬先生在講臺上,講述着自己有多用心,才教育出了年級第一。
他下臺的時候,周圍響起了一片雷鳴般的掌聲。
喬先生在這天出盡了風頭,且不是因爲他有錢以及他在本市的地位,是他教育出了一個成績優異的女兒。
家長會都要結束了,他的身邊還圍着許多的家長。
不管他們抱着什麼心態,都問出差不多的問題。
「喬先生,您能不能再說得仔細一點?如何培養女兒?」
ƭṻ₀我沒聽清喬先生又瞎編亂造了一些什麼,但從他神采飛揚的表情裏我就知道——我的成績全得益於他的「教育」。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如果不是喬先生多年前將我和媽媽趕到了大街上,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刻苦。
可能喬雪的成績實在是難以言喻,所以爲了避免自己的吹噓出現漏洞,他沒有提起「喬雪」二字。
家長會結束了,他衝着我和喬雪的方向走過來。
喬雪高高興興地站起來,甜甜地叫了一聲:「爸爸,我在這裏!」
喬先生的目光只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便徑直來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肩膀,露出整齊的一排牙齒。
「不愧是我喬利明的種,就是優秀!」
嗯,多年前我們風餐露宿的無數個夜晚,你從未想過,我是你的種。
你任由張嵐對我和媽媽壞事做盡,你也從未說過,我是你的種。
當你發現我也許可以給你帶來一些薄弱的精神價值時,你終於知道了,我是你的種。
我忍下心裏的不適,揚起了笑容。
「是啊,您聰明又有本事,我是你的女兒,當然不會給你丟臉的。」
那天,喬先生給了我一張卡,裏面有十萬塊錢,說獎勵我考了第一,還說只要以後考了第一名,都可以給我獎勵。
他臨走的時候,搖下車窗,微微皺眉說道:「以後開家長會,都讓我來,你媽那個人是上不了檯面的,會給你丟人。」
我覺得臉頰有點酸酸的,但笑容還是維持得完美:「好。」
因爲家長會的主角是她的爸爸,但也不完全是「她的」爸爸,喬雪過後對我的一系列騷擾行爲變本加厲。
就在她又雙叒叕撕了我的卷子,我哭着找了班主任。
因爲我是第一,班主任都會偏着我一點。
一般情況下,喬雪都是道歉的那一個。
喬雪當然不會善罷甘休,她鬧得越大,班主任的耐心也就越少。
當班主任說出要請家長時,喬雪的眼睛亮了。
當班主任說請的家長是她父親時,她的眼睛又歸於死寂。
總之,我好像可以不再忍耐了,至少,是對喬雪。

-4-
時間在我指縫裏流逝的速度很慢。
一直到中考的那天,我還以爲我和媽媽被趕出來是昨天發生的事情。
中考的結果很快就出來了。
我如願以償,拿到了市狀元,並簽了最好的高中進了最好的班。
電視臺打電話給喬先生,而我當時已經被他接到了那個大別墅當中。
晚上回到家裏,電視上正在播放着我和喬先生站在畫面中,我挽着他的手,滿臉笑容。
「請問喬先生,對於您的女兒中考拿了全市第一這件事,您有什麼看法?」
記者將話筒遞到喬先生的下巴。
他挺胸抬頭,樂呵呵地說道:「沒什麼看法,天道酬勤嘛,有付出總會有收穫!」
記者看向我,依舊笑着:「那作爲本市的中考狀元,喬同學有什麼話想說嘛?」
我看着喬先生,一臉崇拜的樣子:「首先我要感謝我的父親,感謝他對我孜孜不倦的教導……」
喬先生拍拍我的肩膀:「我也很爲她驕傲!」
記者都有些感動,擦了擦眼淚,看着我們——這父慈女孝的場景。
媽媽的臉色很不好看,她愣愣地回頭,看着剛進家門的我。
她沉默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內心的怒火。
「喬藝!我讓你爭氣,你就爭到喬利明身上去了?」
是的,我的成長,喬先生不曾參加過一天,而媽媽從不缺席。
她揹負了所有的艱辛和痛苦,卻享受不到任何的成果。
要是我,我也會生氣震怒。
可是,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低着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兒,不知道忍了多久,才能讓自己的聲線儘量保持平穩。
「媽媽,我沒有遺傳到什麼好的基因。」
我無奈地攤開手:「從四年級開始,我連做一道除法題都有些喫力,今天的成績,是我沒日沒夜學出來的。」
媽媽抱着手臂,聽着我的獨白,有一瞬間的動容。
可是電視上的畫面還在繼續,她眼裏的心疼也很快被憤怒代替。
我趕忙說道:「媽媽,你相信我好嗎,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你心平氣和地等着我,好嗎?」
媽媽摔門走了。
「咚」的一聲巨響後,我一個人守着空蕩蕩的房間,有些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
在半夜的時候,聽見媽媽開門的聲音,我才安穩地睡了過去。
我知道,她會等着我的,哪怕不是那麼心平氣和。
……
中考前喬雪名師護法惡補了半年,聽說一節課兩千塊,她考得也不錯,和我進了同一個學校,但不是重點班。
考上重點高中,張嵐可能覺得自己臉上有光,所以大張旗鼓給她辦了升學宴。
市裏最貴最好的五星級酒店那天被她包了下來,來往的賓客紛紛被眼前奢侈貴重的景象嚇得不輕。
不知道還以爲喬雪是狀元。
我知道她一口氣憋了三年,想在這裏出。
所以我也很識時務,沒有去打擾她們。
那天的時間,我在家做蛋糕。
蛋糕放進烤箱的時候,我給喬先生打了電話。
「喂,小藝,怎麼了?」
喬先生的背景音樂太大聲了,我說話不得不提起嗓子。
「我給你做了蛋糕,謝謝你的培養教育,你現在要來嗎?」
喬先生沉默了幾秒:「這樣吧,我在君榮酒店,你過來找我。」
該我沉默了。
「不用,我等你結束吧。」
「好,那你一會兒來別墅。」
等到晚上十點,受夠了賓客誇讚的張嵐母女纔跟着喬先生一起回來。
喬先生臉色不太好,繞開我去了書房。
而喬雪穿着一條鑲鑽的公主裙在我面前轉來轉去。
她滿臉得意地停在我旁邊,小聲地在我耳邊說道:「你看,爸爸又給我買新裙子了,你呢?你什麼也沒有,長這麼大,衣櫃裏的衣服加起來不超過五件吧?」
可能因爲客廳的聲音很容易傳去書房,張嵐對我的態度也大不相同。
她的語氣非常和緩,溫柔地說着:「小藝啊,好不容易見你來一趟,你也是你爸爸的女兒,有空經常過來玩兒啊。」
可她表情明顯是滿臉不屑加警告,好像我再敢來一次這裏,她就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我沒回答,看着地上正在撒潑打滾的我的「親弟弟」。
跟喬雪一樣,遺傳了張嵐漂亮的顏值。
可就是那大喊大叫,走一步打十拳的樣子,讓人很難對他生出一絲好感。
在那個便宜弟弟第三次尖叫着自己要喫蛋糕後,尤其是他的目光放在我臉上,眼看要過來了,我忍不住聒噪,去了書房。
在喬先生的書房裏,我看到了他正在喫降血脂的藥。
我以前還住在這個別墅的時候,就知道他有這個習慣。
他長得有些胖,每天又有酒局。
他轉頭看我。
讓我不可思議的是,這個忙碌了一天的男人,居然還能在面對我這個他其實並不怎麼上心的女兒時,擠出一抹微乎其微的笑容。
「你的蛋糕呢?」
我笑着說道:「剛纔在外面,弟弟喫掉了。我想着你血脂太高,也不適合喫蛋糕。」
我看到喬先生的眼睛裏一閃而過什麼異樣的情愫。
反正,那之後,他的笑容比剛纔燦爛了一些。
「女兒大了,懂事了。」
從此以後,喬先生只要有空,我就來別墅找他。
每每給喬先生看我的成績單時,他臉上都掛着欣慰的笑容。
喬雪和張嵐在喬先生面前,一直都保持着善良後媽和熱情妹妹的形象。
可是在喬先生不在的地方,她們的排擠和警告就會如期而至。
但我絲毫不在意。
一直到某天早上,我剛進門,就看到喬先生那張打量、懷疑的面龐。

-5-
我知道風向不對,但我還是進去了。
「小藝啊,有件事情,也不知道應不應該來問你。」
張嵐摩挲着手掌,一副爲難的樣子。
其實哪裏爲難啊。
她眼裏明明有興奮的光。
所以,到底是什麼招數?我還真想看看。
她猶豫了半天,還是在喬先生的一個眼神後,說道:「最近呢,我們家裏,不見了一些東西,雖然吧,都不是什麼值錢的玩意兒,但是呢,小藝,阿姨很理解你,你畢竟也是你爸爸的孩子,很多時候,你爸爸可能有些忽略你了,但也不能偷東西是吧?」
張嵐說完還無奈地看了一眼喬先生,彷彿她很不願意做這種傷害一個小姑娘自尊的事情。
當然,如果不是我知道自己有多清白,又有多瞭解張嵐這個人的品性,我的自尊只怕已經被傷得一塌糊塗了。
她冤枉我偷東西,還直接挑明喬先生忽略了我。
她的目的很簡單,輕輕撕扯一下喬先生用來僞裝父愛的面具,然後告訴他,自己原本就不喜歡的,只是因爲她的成績纔多看幾眼的女兒,到底有多不堪。
果然,喬先生的臉沉了沉,他沒有詢問,眼神裏已經滿是詢問。
如果換成一個普通小女孩,大概已經會被他沒有餘留威嚴的眼神給嚇壞了。
可是我沒有。
我歪着頭問:「請問是不見了什麼東西?」
張嵐笑着說道:「也沒什麼東西,再說了,小藝,你不是最清楚的麼?我的那一對耳環……前幾天我纔看到你從你爸爸的房間走出來。」
我是去過,但那是喬先生讓我幫他拿睡衣的,他說他太累了,想一個人休息。
如果是這種事情,家裏沒有監控,我的確解釋不清楚。
我只能拿出手機,打開銀行 APP,遞給喬先生,讓他看看上面的數字。
「我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我沒有偷過東西,但我想,偷東西的初衷,一定是爲了錢吧?這是你這些年給我的獎勵,一共一百三十萬,我一分都沒有花,如果我真想要一對耳環,我想,我完全可以買得起。」
還算有說服力的證據,讓喬先生的臉色好看了不少。
可能心情這種東西就跟能量守恆一樣,每從一個地方消失,就會在另一個地方出現。
這下,輪到張嵐和喬雪不開心了。
當喬先生把懷疑的眼神看向她們時,張嵐連忙自證清白。
「老公,我跟你這麼多年了,我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我一直對小藝很好啊,我不會冤枉一個孩子的,這裏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氣氛有些尷尬。
喬先生的眼睛從我們臉上掃過,最終,他也沒有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於是,我拿出了高二期末考試的成績單,放在他眼前。
「老師說,以這個成績發展下去,我很有可ŧů₋能成爲我們這一屆的市狀元,他說,開學的家長會希望你能出席,還說,如果成爲了市狀元,要邀請你在學弟學妹的家長會上分享經驗。」
這是老師的原話,我只是不帶任何感情地重述。
在張嵐和喬雪能射出火花的眼神中,喬先生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他拍了拍我的肩:「不錯,我會去的,繼續努力。」
我當然會繼續努力。
自從不跟喬雪在一個班了,我原本還算「有趣」的生活,終於迴歸了平靜。
從高一開始,半夜十二點的星光和烏雲,我是一次也沒有漏看。
我早上起牀努力預習,白天認真聽課,課餘的十分鐘我都是飛奔去廁所,回到教室裏再利用剩餘的九分鐘鞏固知識。
我就像個沒有感情不知疲倦的學習機器,每天把自己埋在書本里,感受着旁人異樣的目光。
我的世界永遠只有一種顏色,白色。
哪怕是黑夜,我的房間,也永遠都是白天一樣的燈光。
他們見過刻苦努力得不分晝夜的,可沒有見過我這樣「不知死活」的。
皇天不負有心人。
招生辦電話過來的時候,向來對任何事情都態度寡淡的我,也不可控制地手抖了。
第二天,我來到喬先生的別墅裏。
他正在家裏和一羣朋友打麻將,所以我在客廳坐着。
「媽媽,我這次高考肯定沒問題的,放心!」
高考統一成績還沒出來,喬雪正拿着果盤,叉了一塊火龍果。
張嵐眼神從我身上飛了過去,滿臉欣喜地定格在喬雪身上:「你這麼說,媽媽就放心了。」
說完,她又打量了我兩眼。
她可能也很緊張,畢竟,今天中午十二點,所有人的成績,都出來了。
一陣沉默中,喬先生的電話鈴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離他好遠,看不到屏幕,卻也知道是誰打來的。
昨晚我告訴招生辦的人,在這個時間點,再給喬先生打一通電話商量商量。
他看着陌生的號碼,有些不耐煩。
「二萬!」
他打出了手裏的一張牌後,才接通。
簡單的一分鐘,他瞠目結舌地坐在那裏,然後像個提線木偶一樣,機械地轉頭看着我。
他猛然站了起來,臉上的笑țųₙ容藏不住。
「真、真的?」
他磕磕絆絆地向電話對面的人再三確認之後,爲了表達自己的喜悅,他差點掀翻了桌子。
「老子喬利明就是厲害!你們知道嗎,我女兒北大清華搶着要!」
他站在人羣中,享受着他們的崇拜和羨慕。
「真是北大清華嗎?喬總真是育兒有方啊!」
「喬總人這麼優秀,子孫後代當然也不會差的!」
衆人的捧場和吹噓,讓他有些雲裏霧裏,他笑了起來。
「老子家能出個北大清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真不愧是我喬利明的種啊!」
一直在外人面前維持着儒雅隨和的他,忍不住爆了幾句粗口。
我能理解他的喜悅之情。
自己都不用怎麼管,甚至有空連一個電話都不打,就能收穫一個能上北大清華的「女兒」,世上沒有比這還要撇脫的事情了。
張嵐和喬雪在一瞬間的驚訝後,就死死地盯着我。
看我幹什麼?
不要激動得太早,你們的好日子在後面呢。
就在兩個人的眼神要將我殺死的時候,喬先生站在了我面前。
他笑得合不攏嘴:「你,很讓我滿意,說吧,有什麼畢業心願?」
「我想去旅行,去 M 國,和你一起,我這次英語考了 149,我可以做翻譯。」
喬先生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這個要求,平時的喬先生一定不會同意。
畢竟完全陌生的環境不利於讓他出風頭。
可現在的他正在興頭上,這樣簡單的要求,他沒理由拒絕。
而旁邊的兩個人,臉上正掛着掃興的陰鷙。

-6-
他扭頭就讓張嵐訂機票。
要說張嵐能賴在喬先生家裏這麼多年,除了生了兒子,也不是沒有任何本事的。
就在他扭頭的那一瞬間,剛剛還滿臉寒氣的張嵐,已經笑得跟陽光一樣溫暖。
「幾張?」
如果是個正常人,大概都會訂上兩張。
我說的是:沒有小心思的正常人。
可能是因爲喬雪也考完大學了,她們不想我們兩個人在她們完全看不見的地方獨處。
就在喬先生皺着眉頭搖擺不定的時候,麻將桌上的他朋友笑嘻嘻地說道:「對了,今天不是要出高考成績了麼?喬總家的大小姐考得這麼好,喬總優秀,二小姐肯定也不會差的!」
剛剛一鬧,張嵐和喬雪都忘記了查分數。
這麼一提醒,兩個人才拿着手機看了起來。
幾分鐘後,我能明顯看到兩個人臉上都有一條「裂痕」。
張嵐用餘光瞪着喬雪。
喬雪咬着嘴脣,臉色發白。
喬先生沒有多餘的耐心了。
他搶了手機過去一看,頓時高高皺起了眉頭。
我也瞥了一眼,忍笑忍得有點辛苦。
剛剛喬雪說過的那句「放心吧媽媽」還回蕩在我的耳邊。
聽說,喬雪依舊是名師護法,幾十萬砸進去。
但她依舊二本線差幾分。
那邊的人還在問成績,看着喬先生的臉色不太好,一時間也安靜了下來。
喬先生的眼睛略有冷意地從張嵐和喬雪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我臉上。
我搖頭。
喬先生抿着脣,面無表情:「兩張。」
我收拾好行李和喬先生一起登上了飛機。
在 M 國玩了三天後,我們的護照和所有錢以及卡都「丟」得恰是時機。
我們被困在一個小鎮上,周圍都是黃頭髮藍眼睛的外國人。
一向呼風喚雨的他,應該是第一次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
在只能靠我的英語和警察交流的期間,他因爲幾次性急而急火攻心,導致了血壓飆升。
他本來就是典型的三高人羣,這樣一刺激,直接倒在了地上。
他醒過來的時候,我還扮演着孝女的角色,吹了吹杯子裏的水,將藥遞到他嘴邊。
我眼淚流淌着:「你可千萬不能出事,我害怕。」
喬先生喘着粗氣,有些着急地將藥往嘴裏塞,喝了口水,順了順氣,才搖搖頭:「我不會出事的。」
我拿出一張單子,放在他面前:「剛剛警察又來過了,讓我們籤一下失物登記的單子,這樣才能更快找到。」
單子有兩張,一張中文的,寫着失物找尋。
另一張是英文的,是遺書。
他哆哆嗦嗦握着筆,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寫下自己的名字。
趁着他現在身體情況不太樂觀,我握着他的手,像以前那樣,滿是崇拜地看着他。
「爸爸,你知道嗎,你真的是我的偶像,我想成爲和你一樣的人,我一直都是以你爲目標,可是現在,我實在太擔心你了,你能不能快點好起來?」
我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稱呼喬先生爲「爸爸」了。
而這一聲爸爸,似乎也喚回了喬先生久違的良知。
他眼裏有些朦朧,聲音很小。
「我知道,你一直很爭氣。」
我流着眼淚:「爸爸,如果,我說如果,當然,我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有一天你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的所有東西,能不能給我做念想?你說我貪財也好,心機深重也罷。總之,我是你的女兒,你的家產,是不是都會給我和弟弟?」
喬先生見過了太多人,在他面前每說一句話,想要讓他相信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隱瞞。
所以我大膽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儘管加了一點點的修飾。
如果喬先生的腦子還跟以往一樣聰明的話,他應該會知道——在病重的時候,千萬不要得罪那個照顧你的人。Ṱū́ₘ
還好,喬先生一如既往地聰明。
他笑了笑,我看到他的眼裏有詭異的算計。
「當然,不給你們,難道給外人?」
喬先生說這話有幾分真我不得而知。
不過關於剛剛他說過的話的錄像,以後會成爲直接有力的證據。
喬先生的病總是斷斷續續,怕他經受不住飛機的顛簸,我們在護照找到的一週後,才登上了飛機。
可惜,即便是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身體還是越來越糟糕了。
剛坐下,他眼皮一耷拉,整個人就暈了過去。
我叫來了空姐,因爲我忘記帶他的藥了。
空姐表示飛機上也沒有。
一下飛機,我就送他去醫院。
我坐在喬先生牀頭,等待着一會兒即將上演的鬧劇。

-7-
張嵐她們趕來的時候,看到我都黑了臉。
「你到底對你爸爸做了什麼,明明他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重了?」
責備的話語像是刀子一樣朝着我射來。
喬先生好像在她們心中很重要——如果我忽略掉她們眼中呼之欲出的激動。
我聳聳肩:「醫生說過了,是他最近氣急攻心,做過全身檢查,昏迷的原因就是血壓、糖尿病和血脂,他的情況,很危險,如果你們非要怪到我身上來的話,請拿出確切的證據。」
可能是這麼多年,她們很少再從我和媽媽身上佔到便宜,所以這一次,她們並沒有肆無忌憚地誣賴。
張嵐和喬雪靠在牀邊,嘗試着叫了幾聲「喬先生」。
但喬先生緊閉的雙眼絲毫沒有鬆動。
在張嵐給喬雪遞了一個眼神過後,兩個人就走了。
用腳指頭想想,我也知道她們爲什麼離開。
比自己的老公、父親還要重要的事情,那肯定是喬先生的錢。
我聽說,張嵐開始找律師轉移財產,可我一點兒也不着急。
喬先生是什麼人?
商人,很精明的商人。
他可能經商的手段不多,但是在「防人」這條路上,他的手段十分厲害——從當初我和媽媽被他掃地出門就能看出。
所以,張嵐能動的錢很少很少。
公司和實業,她更加插不進手。
我每天都在醫院裏陪着喬先生。
我知道他這一生喜愛熱鬧,身邊ťùₚ的人沒重過樣,作爲他的貼心小棉襖,有理由陪伴他的每一天。
直到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喬先生一天睡二十二個小時,如果吸的氧氣多一點的話,也許只睡二十一小時。
剩下的兩小時,幾乎也保持着半夢半醒的狀態。
我除了在那兩個小時裏扶着他上廁所,喂他喫飯,其他時間從沒有打擾過他。
可是張嵐就不同了。
她會在中午的十二點準時出現,搖醒本就疲憊的喬先生,用所有方式,威逼利誘着喬先生立下遺囑。
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喬先生這狡詐的一生,只有他戲弄別人的份兒,怎麼會害怕一個女人呢?
加上迷信的他認爲人沒死就立遺囑,是在催命。
所以,在張嵐一個月堅持不懈的折騰下,他依舊沒寫下一個字。
心有不甘的張嵐最終將心思放在了我身上。
她帶着一大堆孃家人來醫院叫囂着讓我滾出去的時候,我嘴角不可控制地勾了起來。
「爲什麼?我也是喬利明的女兒,我有責任照顧他。」
反觀張嵐,這些天,甚至都不曾喂喬先生喝過一口水。
但張嵐並不覺得不好意思,直接上手,想把我丟出去。
我當然不會輕易離開。
這可是我的九年啊。
我抱着牀腳,拳頭如雨點一般打在我的身上。
「你是哪門子的女兒?我老公只有我一個老婆,只有喬雪一個女兒!你就是個外人,你就是看我老公要死了,來爭財產的!
「你真不要臉,你忘了你爸當初是怎麼把你和你那笨媽掃地出門的麼?這麼多年,你還敢上門就算了,還想搶走我的東西?!」
我沒吭聲,他們越打越起勁。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自己的意識都快要不清醒了,外面終於響起了警鈴。
警察來了。
在簡單看過我的傷勢後,主角就換了一個人——
喬先生太不幸了。
他才四十五歲啊,就結束了自己短暫但十分精彩的一生。
他們打我的時候,輸氧管脫落,機器的緊急提醒,也在他們的辱罵和打鬧聲中歸於平靜。
所以,牀上的人已經臉色發白,早沒有了呼吸。
我看着那張臉,哭得撕心裂肺。
「都是你們!是你們殺了我爸爸!他明明還能醒還能說話的!
「你們這麼多人吵ţũ̂ₔ鬧影響他,還打架,弄掉了管子,是你們殺了他!
「警察叔叔,求求你,給我爸爸一個公道吧,我要告她故意殺人和故意傷人!」
我的手指在張嵐臉上的時候,我能明顯看到她滿臉慘白中帶着驚嚇。
她愣愣地看着我,警察詢問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警察同志,我們沒有,我們要求調監控!」
如她所願。
監控裏我全程沒有碰過那個管子。
只有張嵐的哥哥過去試圖想要叫醒喬先生的時候,去過那邊。
管子是不是這次掉的,監控沒有拍到,但也只有這次的可能性。
我紅着眼睛,看着張嵐一夥人在我面前被警察帶走。
她掙扎着,像是被困在籠子裏的野獸。
她嘶吼着,紅着眼睛罵我:「喬藝,你不得好死!」

-8-
我一個人處理我爸的身後事。
既然一開始就走上了「演繹」的道路,那就要貫徹到底。
來出席葬禮的人,都對我誇讚不已。
「這孩子也太懂事了,學習又好不讓家裏操心,爸爸剛離開,這麼小的年紀,就學會獨挑大樑了!」
「要說你爸爸……哎,算了,死者爲大,我覺得啊,你和朱雲不知道要比那張嵐喬雪好多少!」
「孩子,不要太傷心了。」
過後,我就去了喬先生的公司,召開了董事會以及找來了律師。
我播放了喬先生說出將家產給我的視頻,以及他簽字的那份遺產說明。
他名下的財產,我和那個「弟弟」平分,對了,我還贈送了張嵐一套房子。
我一個恨不得張嵐母子三人人間蒸發的人,爲什麼這麼做?
因爲這樣纔有說服力,畢竟喬先生那個人一心想要兒子,他可以不給張嵐錢,但不可能不給兒子。
而且,錢在兒子那裏,跟在我這裏沒有什麼區別。
畢竟,喬先生的兒子年紀太小了。
他的心智和能力都不足以讓他合理支配這一筆龐大的資產,所以,他的那部分全權交由我和董事會代管,等他成年後再給他。
不過問題來了。
等他成年了,公司什麼樣,誰知道呢?
或許破產了呢?
當一切塵埃落定的時候,張嵐和喬雪殺到公司來了。
可能是因爲證據不足,張嵐很容易就被保釋出來。
她愣愣地看着桌上的文件,滿臉的不可置信。
喬雪指着我,眼裏紅紅的:「你是不是動了手腳!爸爸那麼討厭你,怎麼可能把這麼多的東西都留給你!」
「討厭我?」
我嗤笑一聲,鄙夷地看着他們。
是的,自從喬先生離世,我也不必再裝着小白兔過日子。
「從初中開始,我和喬利明頻繁地出現在大衆面前,一直都是父慈女孝的場景,他說過我是最讓他驕傲的女兒,也說過我們感情很深,你憑什麼說他討厭我?」
雖然他不喜歡我,但我只要創造了價值,那他總會施捨一些笑容給我。
「所以,如果你們要說我做過手腳了,最好拿出一些確切的證據,否則,你還在保釋期間是吧?再被人以誹謗罪起訴的話……」
我的眼神看向喬雪,冰冷,且高傲。
「恐怕你和你的女兒連最後的東西都得不到,對了,只怕連大學都上不了。」
兩人當真被我嚇到了。
她們相視一眼,閉口不提剛纔說過的東西。
畢竟張嵐很清楚,再鬧下去,對她們真的沒有什麼好處了。
至少現在,她們還有喬先生「留給」兒子的東西。
「那,那我兒子的東西不能讓你保管!」
張嵐跟以前一樣居高臨下。
我笑着看她,不知道這個女人現在還算強勢的外表下,到底有多脆弱。
「遺囑就是這樣的。」
我聳聳肩,眉頭微微一皺,轉眼看着她們,一副「我是爲了你們好」的表情,
「如果你願意給我媽跪下道歉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張嵐還沒說什麼,喬雪已經氣得臉頰通紅。
「喬藝,你還要不要臉了,我媽憑什麼給你媽跪下啊!」
明明還沒跪,張嵐已經是飽受屈辱的樣子了,咬着牙說道:「我絕對不給我手下敗將下跪!你媽當年鬥不過我,你也別想鬥過我!道歉?我憑什麼道歉,是你媽自己手段不如我!你們,你們都不得好死!」
張嵐和喬雪罵罵咧咧地走了。
我看着她們的背影,嘴角微微一勾。

-9-
當張嵐撲通一聲跪在我媽媽面前的時候,我媽媽整個人都處於一種「我沒做夢吧」的狀態。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也許在這短短的十秒鐘,她將自己從被趕出來到孩子考上清華的人生想了個遍。
「對不起!」
張嵐不像是在道歉,更像是在較勁。
我不知道她跟誰較勁,我只知道,她回去過後一定找了很多律師想辦法,發現沒有辦法後,纔來到了這裏。
媽媽沉着臉,咬着牙,一副想要扇她但最後又忍住的表情。
我臉上揚着笑容,低頭看着地上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這天?你當初頤指氣使地在我媽媽面前讓她讓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今天的你,說一句話都要仰視她?」
我是認真在問張嵐。
可她顯然不想回答。
「所以,張嵐,你有今天,不怪別人,是你咎由自取。」
她當初可是沒有給我們一點兒活路。
可我不同了。
我不是還給了他們一套房子嘛?
雖然,指不定什麼時候,我一個不高興就能收回來了。
她臉都要滴出血來了,還不甘地死盯着我們。
「張嵐,我知道你今天是什麼意思,但是,雖然你給我媽媽下跪了,遺囑也是不能更改的,那些資產,本身就是喬家的東西,無論喬利明是給我還是給你兒子,跟你都沒有半毛錢關係,知道嗎?」
張嵐得知自己被戲耍了,氣血好像衝昏了頭腦,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朝着我和媽媽伸出了尖長的指甲。
我攔住了,將她推出了家門。
一回頭,我看到媽媽滿是愧疚的眼神。
我回以一個輕鬆的笑容。
「沒關係媽媽,只要你以後不誤會我就好了。」
媽媽抱着我哭了個昏天黑地。
過了很久,她才拍了拍我的後背,用幾近沙啞的聲音說道:「對不起,小藝,這些年,你辛苦了!」
「不苦,天道酬勤嘛。」
這也是喬先生經常說過的一句話。
媽媽受了委屈,整整九年。如今,我終於能讓張嵐跪在她面前。
而喬先生,在地獄不知道有沒有替我高興呢?
是的,我確信他一定會去地獄。
在人間享受過極樂的人,是時候去贖罪了。
我步入了大學生活。
我選擇了金融系,大二就開始接觸公司。
可能這九年讓我已經將刻苦努力變成了一種習慣,我連公司生產的一種零件都要了解細緻。
一直到畢業,我的能力和學歷讓我順風順水地接管了公司。
我依舊努力,喬先生的公司在我手中發揚光大。
畢竟喬先生自己也承認過不是嗎?
我不愧是他喬利明的種,我有他的「優良」基因。
那種狠毒到沒有任何人性的基因。
至於張嵐,我當初在董事會的建議下,還是分離了一小部分屬於喬先生兒子的資產給了他們。
但是張嵐做了這麼多年的闊太太,在勾引男人這件事上也許有着自己獨特的理解,但是在管理財產上,的確不盡如人意。
幾千萬和那一套豪宅,很快就被揮霍一空。
女兒雖然進入了二本大學讀書,可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跟往日不同。
喬雪依舊大手大腳花錢,把錢花在一些完全不必要的地方——她習慣了自己身邊總是跟着幾個馬仔,爲了維護自己小公主的地位,她的錢好多都沒有花在自己身上。
聽說,她們最近已經開始拮据。
喬雪的「朋友們」似乎發現了她打腫臉充胖子的行徑,在得到了最後的好處後,就跟她分道揚鑣了。
而喬先生疼了好幾年的兒子,在張嵐的教育下,好幾次差點進了少管所。
這樣的「少東家」,根本不被董事會的人認可,他們說了,便宜弟弟要想接管公司的另一半,必須做出成績。
所以,他想要拿回屬於自己的財產,我估計是在一百年以後。
畢竟,遺囑上寫着我替他保管,但是並沒有標上期限不是麼?
我已經讓媽媽辭去了所有的工作,在家裏享受着差點錯過的人生。
但是多年的艱辛,已經讓媽媽很難改變「節約」和「凡事親力親爲」的習慣。
這不,那天我陪着她去超市買菜,在收銀臺遇見了老熟人。
「張嵐?」
我媽媽皺起眉頭,看着那個因爲很久沒錢保養,彷彿老了十幾歲的女人。
張嵐看到我們的一瞬間,滿臉驚慌。
可是收銀臺就那麼大一塊地方,她無處躲藏。
半晌,她只能擠出笑容,一張臉是寫不盡的窘迫和尷尬。
「很高興爲您服務!」
我看着她,沒有說話。
一直到她眼中充滿了恐懼,我才挽着媽媽的手,滿意地笑了。
笑到最後的,纔是贏家。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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