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窮得叮噹響的反派後

嫁給窮得叮噹響的反派後。
他一天打五份工養我。
我卻一直防着他。
隱瞞自己十位數的銀行卡餘額。
陪他一起喫泡麪住地下室。
還抱着他腦袋虛情假意地安慰:「老公沒事的我陪你一起喫苦。」
轉頭卻趁他上班,坐在米其林裏大喫大喝。
躺在新買的別墅裏吹空調 K 歌。
某天飯後散步路過停車區。
我假裝豔羨地看着自己貼滿鑽的豪車,一邊順手 PUA 自己的反派老公:「老公加油,我相信你以後也可以讓我坐上這輛車的副駕的!」
反派輕嘆了一口氣,彎腰撿起地上我不小心掉落的勞斯萊斯車鑰匙,悄悄塞回我口袋,然後俯身在我額頭親了一口:「嗯,老婆我會加油的。」

-1-
故事結束時。
反派沈ťūₚ燼平靜地拎起西裝外套,最後看了一眼即將易主的辦公室。
在男主志得意滿的目光中,慢慢走出了公司大門。
至此。
宣告了他破產,孑然一身流落街頭的悲慘結局。
沈燼站在人來人往地十字路口,有些茫然地想現在該去哪裏。
忽地。
他背後被人重重一拍。
「沈燼!我都快凍死了你還在這裏站站站,裝什麼憂鬱小王子呢?」
我不滿地上手扒他衣服:「給我穿會兒,你人高馬大的不怕冷。」
男人看見我時,瞳孔縮了縮。
好半天都怔在原地,任我動作。
最後沒忍住,在我絮絮叨叨的抱怨聲中小心翼翼問道:「漫漫,你……你怎麼沒走?」
「我?我走?」我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說要娶我嗎?我走哪兒去?」
男人身側的手瞬間握緊:「可是你知道我……我破產了,早上離開前我在你枕邊放了簽好字的退婚申請書,我以爲……」
開玩笑。
我又不是瞎,那退婚申請書我早看見了。
我當然恨不得馬上籤瞭然後拿錢跑路,天涯海角地瀟灑。
但。
系統不讓啊。
他非說我的任務沒完成,反派還沒徹底黑化。
爲了讓我安心留下來,系統發放了一半的獎金。
雖然也夠我一輩子胡喫海喝爲非作歹了。
但。
誰會嫌錢多呢?
所以我還是留下來盡心盡力扮演反派沈燼溫柔體貼未婚妻的角色。
但現在他都破產了,我也裝不下去了。
什麼溫柔知性,什麼賢妻良母,我可都去他大爺的吧。
「噓,好了,讓我們小嘴巴——閉起來好嗎?」
我拉住他的手:「走,回家吧,我要餓死了。
「沈燼你太狠心了,你未婚妻又餓又可憐,也不早點回家做飯,我要狠狠譴責你。
「所以罰你今晚不許上我的牀……」
在我的喋喋不休中,男人沒有回話,只是低頭久久地盯着我們緊緊牽在一起的手。

-2-
站在被貼了兩張大封條的別墅前。
我們才意識到,沈燼名下所有的資產也都被查封了。
更別提車子房子了。
可以說。
沈燼現在窮得叮噹響。
路邊的乞丐可能都比他富有。
沈燼有些尷尬,握住我的手緊了緊:「我……我馬上就去找工作掙錢。」
我沒當回事,大手一揮:「哎呀不就是錢嘛,我有的是……」
突然我意識到什麼,趕緊住嘴。
我的錢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做任務賺來,保障自己未來幸福生活的,憑什麼給他花!
而且,要是知道我有錢,沈燼心安理得每天在家躺平,不去奮鬥努力了怎麼辦?
我還要讓他黑化呢!
畢竟沈燼作爲反派,氣運早已散盡,無論他怎麼努力工作,都不可能再混得風生水起。
這是他以後黑化的關鍵。
所以可不能拿我的錢供他享福!
不行。
得防着他點。
不能讓他知道我有十位數的銀行卡額。
我話音一轉:「哎呀正好我還剩下一點,夠租個房子。」
生怕他懷疑,我撲進他懷裏抱住他:「你還要養你可愛貌美的未婚妻呢,明天要努力找工作哦!」
沈燼用力回抱住我,小聲卻堅定道:「我會的。」

-3-
京區寸土寸金。
我信口胡說的剩下的錢也只夠租一個漏水的地下室。
推開吱呀呀的鐵門時,我後悔得想抽自己一個嘴巴子:「怎麼就不多說個幾千塊錢呢。」
「漫漫?」
沈燼喊我。
我立馬換上笑臉要進去。
誰知卻被人摁着肩膀推到門外。
「裏面很髒,灰塵有點多,你嗓子不好,我打掃一下再進去吧。」
我也沒跟他客氣,裝作聽話地點點頭。
畢竟剛剛不小心驚鴻一瞥,看到了屋角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可想而知裏面到底有多髒。
我可從來都十指不沾陽春水,嬌貴得很。
等到沈燼滿身灰塵地從屋子裏出來,抹了一把頭上已經染得漆黑的汗水,笑着道「進去吧」的時候。
我纔想起來。
沈燼難道不也是矜貴冷傲的人嗎?
他從小便是錦衣玉食的少爺,平常都有別墅裏的保姆僕人照顧,他也從來沒做過這些髒活累活啊。
可是。
可是他沒有讓我做,一個人完全包攬了。
甚至那件昂貴的白襯衫沾滿了掉落的蛛絲和可能怎麼洗都洗不掉的污髒,他也沒有抱怨一句。
眼裏盡是平和的溫柔。
就好像。
只要有我在,讓他做什麼都願意一樣。
心臟像是被人狠攥了一把,細細密密滴落酸澀的汁液。
「漫漫?」
沈燼遲疑道:「是不是太委屈你了……不然……」
「沒有啊沒有。」
我大步走進去:「我最喜歡小動物了,可以和小蜘蛛小壁虎小蟑螂做鄰居我可開心了呢。」
屋子很小。
站在門口時,每個角落都幾乎盡收眼底。
還好上個租戶還剩下些傢俱。
路上也買了牀上四件套。
不至於晚上睡地板。
沈燼臉上也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神情。
這時。
我的肚子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在這個空蕩蕩毫無生機的家裏有些突兀。
沈燼明顯也聽到了,轉身就往門外走:「我去買點喫的。」
買喫的?
他身上可一分錢都沒有。
我喊住他:「不用,正好我可以減肥。」
沈燼腳步頓了一下,還是毅然決然地離開。
直到兩三個小時後,沈燼都沒回來。
我躺在牀上,腦子開始胡思亂想。
他不會嫌養我麻煩,跑了吧?
跑了正好,我可以去過我的神仙日子了。
想着想着睏意上湧,睡了過去。
不一會兒被人從夢中喊醒。
「漫漫,漫漫,起來喫點東西。」
我迷迷糊糊睜眼。
就見沈燼舉着一個熱乎乎的烤紅薯,滿眼期待:「還冒着熱氣呢。」
我沒有接。
視線轉而落在沈燼滿是污髒和汗水的臉上。
哪怕是這麼狼狽了。
還是難掩的清冷俊逸。
或許是察覺到我的視線,沈燼有些不自然地偏過臉,很快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臉:「怎麼了?是不是很難看?」
「沒有啊。」我抱着他的臉,強迫他和我對視,「還是和以前一樣帥呢。」
沈燼臉紅了紅,有些慌亂地躲開我的手。
「快……快涼了,喫吧。」
我依舊沒接,冷笑一聲,突然揮手把紅薯打落在地:「你也太沒用了吧,怎麼能讓你未婚妻喫路邊攤?」
黃澄澄還冒着香甜氣息的紅薯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堪堪停住。
沈燼瞳孔微縮。
一雙疲倦佈滿紅血絲的眸子裏寫滿了慌亂和不敢置信。
「你都出去幾個小時了?還沒找到工作?
「跟着你我可真是倒了大黴了。」
越說我聲音越低。
這刻薄得我都想給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可,我也沒辦法。
剛剛沈燼離開時,系統匆匆給我加了任務。
讓我繼續擔任惡毒女配,推動反派黑化。
重點是,獎金翻倍。
這誰能拒絕啊!
對不起啊沈燼。
只能先委屈你了。
我看着他低下頭,也不說話,只是死死盯着地上那個烤紅薯。
咬着脣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心裏也被貓抓了一般又癢又難受。
「漫漫,我……」
他垂在身側的手攥緊又鬆開。
眸色愈發黑沉。
對,就是這樣。
不僅身無分文,唯一的未婚妻還如此嫌棄他。
不知道他心裏得多痛恨這個世界的不公。
黑化值這不得噌噌噌上漲啊。
我見有效,繼續再接再厲。
「還看?看什麼?有這時間還不趕緊去找工作養我。」
邊說我邊踹他:「快去快去呀,不找到工作就別回來了。」
男人被我踹得身體不穩地搖晃。
卻依舊一言不發。
我有些於心不忍,踹的力度放低了一點。
沈燼終於起身,沒有直接走,而是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那個烤紅薯。
ţūₘ這纔開門離開。
我呼出一口氣。
然而在我看不見的門後。
男人紅着眼眶,一口一口吃掉了那個沾滿泥的烤紅薯。
而後握緊拳頭,像是暗暗下定了什麼決心。

-4-
一整夜,沈燼都沒回來。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渾身帶着露水的溼重,推開了家門。
家裏空蕩蕩的。
沒有人。
沈燼有些慌張地衝進衛生間。
還是沒人。
當然沒人了。
因爲昨夜我被那堅硬的牀板隔得渾身生疼,直接開着地下車庫新買的勞斯萊斯去了我新買的花園湖景大別墅。
電話打來的時候。
我正躺在柔軟的大牀上啤酒比薩烤鴨,空調 Wi-Fi 西瓜。
我連忙調小家庭影院的聲音。
裝作勞累的樣子:「喂,沈燼……」
「漫漫!你去哪裏了?你……你是不是……不要我……」
聲音越說越抖,幾乎都要哭出來似的。
我打斷他的話:「哦我這不是看你太沒用了,也出來找找工作嘛,不然我倆都喝西北風嗎?」
對面愣了一下。
「我還以爲你……」
「以爲什麼?以爲我嫌你窮跑了?我告訴你沈燼,爲了你當初我可是和我爸斷絕了關係,我都爲你做了這麼多,你現在竟然還懷疑我?」
我又啃了一口烤鴨嚼嚼嚼:「我現在只能喫個五毛錢的饅頭墊墊肚子。
「沒用的男人就是喜歡疑神疑鬼!我生氣了,你今晚在地上睡吧!」
然後利落地掛了電話。
我可真是太聰明瞭。
又完美出演惡毒女配又能堂而皇之在我的大別墅喫喝玩樂。
想到這裏我又高興地獎勵了自己一輛庫裏南。

-5-
到家的時候。
已經深夜十一二點了。
我輕手輕腳地拿出鑰匙剛想打開家門。
門邊的一團陰影忽然動了。
嚇得我剛想尖叫出聲。
就被攥住手腕帶入了一個滾燙的懷抱裏。
「漫漫……」
男人埋在我的頸窩使勁蹭了蹭:「你終於回來了……」
我被他的體溫燙到,掙扎着從懷裏出來:「你有病啊沈燼,好好的牀不睡,你坐大門口乾嘛?自虐啊?我可不會心疼你。」
說罷我兀自開門進去。
一眼就看見了桌上放的一沓紅鈔票。
我嚇了一跳,轉身揪住沈燼的領子:「你……你去搶劫了?」
沈燼低低地笑出聲,伸手又要抱我:「慢慢,你好可愛。」
我強硬地推開他:「哪來的?你今天一天怎麼賺到這麼多的?」
沈燼嘆了一口氣,解釋道:「我把身上的那件西裝洗乾淨賣掉了。」
說罷他垂着眼尾很可憐地把腦袋抵在我肩上,像只尋求主人安慰的大狗:「漫漫,我好累,讓我抱抱。」
「賣個衣服還這麼累?」
我嫌棄地抬手抱住他。
「不過那件衣服是你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到時候你找工作面試穿什麼?」
沈燼埋在我頸窩裏,聲音悶悶的:「沒關係,你不是說我穿什麼都很帥嗎?」
「我瞎說的。」我推開他,「臭死了,還不趕緊去洗澡。」
等他洗澡的間隙。
我脫得光光,藏在被子裏。
最近可把我饞壞了。
之前礙於劇情,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反派被所有人乃至作者都拋棄了,我親個小嘴做個小恨沒問題吧。
二十分鐘後,浴室門被打開。
我期待地看着沈燼從裏面走出來,邁着長腿來到牀邊。
不出所料,他還是穿得嚴嚴實實的。
長袖長褲。
但仍遮掩不住他那肩寬窄腰的好身材。
不知道ṱũ̂₈牀上得有多帶勁兒。
昏黃的燈光下,男人烏黑柔軟的髮絲微翹。
半遮住狹長的雙眸。
更襯得一張臉清俊異常。
我不由得嚥了咽口水。
他掀開被子上牀的時候。
我迫不及待翻身騎在了他身上。
迫不及待在他臉上亂親一氣。
沈燼瞪大雙眼,身體一僵。
下一秒。
他猛地起身把我推開。
還沒反應過來,我就被牀單裹成了蠶蛹。
「漫漫,你……你幹什麼?」
沈燼不敢看我,耳尖紅得像是要滴血。
「你瞎啊。」我白了他一眼,「把我放開,你是男人嗎你?」
「可……可我們還沒結婚。」
他儘量柔聲安撫般和我解釋。
我不耐煩道:「那明天就領證。」
「不行!」
沈燼把我裹得更嚴實了:「我我我我還沒賺到錢……」
錢錢錢,又是錢。
真是讓我又愛又恨的狗東西。
我咬牙:「好吧,等你賺到一千塊,我們就結婚。」
我可忍不了那麼久。
每天一個男模一樣的男人睡在我旁邊。
只能看不能喫。
我不得憋死!
「不行!」
沈燼還是搖頭:「至少得賺到一百萬,我要給你辦一場全市最好的婚禮。」
我差點笑出聲。
還一百萬呢。
你作爲氣運已盡的反派,就算把自己賣了,作者都不可能讓你賺到一萬!
「五千,我們就領證。
「以後等你有錢了再補辦婚禮。」
我在蠶蛹裏艱難地翻了個身:「不行就算了,以後都別想和我結婚。」
身後安靜了許久。
才傳來沈燼的聲音:「漫漫,謝謝你……」
「謝你大爺,還不快把我放開!」

-6-
第二天凌晨不到五點。
沈燼就出門了。
等他一走。
我翻身坐起來,開始思考今天開哪輛豪車,打卡哪家高級餐廳。
對了,聽說城區還新開了一家酒吧。
晚上可以去那裏瀟灑瀟灑。
把一天安排得滿滿當當後。
我下牀準備洗ṭű₊漱。
路過桌子時。
卻發現昨晚的那沓錢仍完完整整擺在原處。
只是多了一張字條:漫漫,記得喫飯。
嘁。
這麼點錢。
都不夠喫一頓的。
我嫌棄地繞過去。
出門前,還是抓起來裝進了口ţú⁶袋裏。
不花白不花。
喫喝玩樂一整天后,我駕車來到了城區新開的酒吧。
剛坐下來。
就聽隔壁卡座的一陣鬨笑。
「喲,這不是沈總嗎?怎麼淪落到做服務員了?
「沈總,之前不是自視甚高,誰都看不起嗎?現在彎着腰給我們倒酒的滋味怎麼樣啊?」
心裏一緊。
我轉身看過去。
就見一個熟悉的清瘦身影正安靜地站在一桌牛頭馬面的男人前,任由他們冷嘲熱諷。
「聽說這小子一天打五分工呢。」
一個順產頭型的男人道。
「喲,這麼可憐啊,我差點忘了,自從你輸給陳長洲後,所有的公司都對你避之不及,你現在也只能乾點刷刷馬桶倒倒酒的活兒了。」
此話一出。
周圍人笑成一團。
「不知道我們高冷的沈總刷馬桶的時候是什麼樣兒啊?
「哎喲這不是巧了嗎?我表姐就在他工作那個酒店,我們下次去看看不就行了嗎?」
沈燼權當沒聽到,沉默着倒完酒,身高腿長地站在一邊,依舊惹眼得很。
「來,不是缺錢嗎?」
一個點着煙的男人脣角一勾:「桌上酒都喝了,給你三千塊錢。」
桌上整整倒滿了幾十杯白酒。
喝下去準會要人命。
更何況沈燼還有胃病。
我氣得手抖,又不敢貿然上去。
因爲身上還穿着豹紋短裙呢。
這要是讓沈燼看到了,那不玩完了。
周圍人已經開始起鬨。
「喝!喝!喝!」
高嶺之花跌落泥沼掙扎的戲碼誰都喜歡。
歡呼聲已經一聲比一聲大,還有很多路人加進來。
一臉的興奮。
身爲好戲主角的沈燼低垂着眉眼,看不清表情,身側的拳頭卻已經越握越緊。
沒事沒事,我安慰自己。
以他的脾性根本不可能答應。
他可是反派啊!
哪怕昔日榮光不再,也不可能放下尊嚴冒着生命危險賺這種錢。
喧囂聲中,沈燼終於動了。
他抬眼,眸色漆黑,卻毫無屈辱和慌亂,只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聲音也冷冷淡淡,無波無瀾。
「五千,我就喝。」
彷彿丟進柴垛的一束火把。
人羣被點燃。
那幾個牛頭馬面笑得更是直不起腰:「好,你敢喝,我就敢給。」
我瞪大眼睛,看着沈燼真的毫不猶豫地端起一杯就要一飲而盡。
也不管什麼豹紋不豹紋了,衝上去一巴掌把那杯酒打落。
拉着沈燼就往外走。
有人上來攔着:「哎,幹嘛呢幹嘛呢?」
沈燼轉身,垂着眼,很冷地說了一句:「滾。」
那人愣了一下,夾着尾巴退開。
生怕後面那些雜種追上來,我拉着沈燼躲進狹窄的小巷裏。
剛進去。
一隻手就摸上了我的腿。
我打落他的手,害羞道:「乖,回家再摸,我們先逃命。」
身邊那人卻站住不動了。
我着急地拉他:「這裏不安全,回家你想怎麼摸就怎麼摸。」
沈燼依舊默不作聲。
黑暗裏看不清神色。
我嘆了一口氣,抓住他的手放上來:「來吧來吧,平常怎麼不見你這麼積極。」
忽地我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伸手一摸。
發現沈燼臉上全是溫熱的液體。
我大驚失色:「怎麼流血了?誰打的?」
再一摸。
從眼角滲出來的。
哦。
原來是眼淚。
沈燼哭了而已。
等等。
他哭什麼?
「你怎麼了?」
我手忙腳亂給他擦眼淚,又抱着他腦袋安慰:「沒事沒事,錢沒了我們可以再賺,你的身體最重要嘛。」
沈燼還是止不住地落淚。
溫熱的一滴一滴像是落在我的心上。
「你……」他扯着我的豹紋,哭得更兇,「對不起,是我沒用,讓你來這裏……」
剩下的話他沒說出口。
但我立馬明白過來。
好傢伙。
他以爲我出來當陪酒的了!
「你他媽想什麼呢!」
我甩了他一巴掌。
「我是那種人嗎?」
沈燼被我打了一巴掌,仍沒有一點脾氣的樣子。
只是微微偏過頭,不死心地問道:「那你怎麼……穿成……」
他低頭看了一眼我裸露在外,白得幾乎發光的長腿,很快又把視線移開。
「哦。」我面不改色,「家裏布料多的衣服都被我賣了,只剩下幾件布料少的能穿了。」
「那你怎麼來酒吧了?」
我理直氣壯:「找工作啊。」
「那……」
「好了好了,你話怎麼變這麼多了。」
我不耐煩地催他:「趕緊給你經理發個請假短信,我們回家吧。」
說罷抬腿就要走。
「等等。」
沈燼拉住我。
只聽黑暗裏窸窸窣窣一陣脫衣服的聲音。
「真要在這裏啊。」
我紅着臉扭了扭身體:「其實也不是不行……」
伸手剛要摸上去。
就被人拉進懷裏。
腰間圍上來一件衣服,嚴嚴實實遮住了裸露的大腿和膝蓋。
「好了,走吧。Ṱüₙ」
沈燼低頭仔細檢查了一圈,呼出一口氣拉住我的手。
我:「……」
死木頭。

-7-
早上臨走前。
我看到桌子上又多了一沓錢。
一想到沈燼每天起早貪黑打五分工養我。
我就心虛得喫不下飯。
只能勉爲其難地塞下半隻烤雞,五份鵝肝,兩份牛排。
「小姐再喫點吧。」
新請來的保姆擔憂地端着碟子。
「你比昨天少喫了整整三份牛排呢,餓瘦了怎麼辦?」
「唉,沒胃口。」
「那出去逛一逛散散心呢?」
「唉,沒心情。」
我揮揮手讓她下去。
其實我無聊得早想去商場裏大逛特逛買買買了。
但。
沈燼在那裏發傳單啊!
今天是這條街,明天又去那個商場。
誰知道哪天會不會突然被遇到。
不過沈燼發傳單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因爲那張臉實在是太過權威。
不用穿玩偶服吸引視線。
各家餐飲健身店老闆爭前恐後請他發傳單。
簡直要全市巡發傳單了。
不過令人驚訝的是。
沈燼絲毫沒有一代天之驕子淪落街頭幹鐘點工的自卑和唯唯諾諾。
只是從容又自然地站在路邊,禮貌地微微彎腰對接過傳單的路人表示感謝。
對比其他同事。
他傳單發得又多又快。
果然。
反派做什麼都自帶天賦。
我懶散地在柔軟的沙發上轉了個身。
那咋了。
有錢纔是王道。

-8-
晚上睡覺。
被沈燼抱住時,我才清晰地感受到他瘦了很多。
鬍子麥苗般一茬一茬地冒出來,也沒時間刮。
晚上只睡短短四五個小時,又爬起來去工作。
真不知道他哪來的精力。
我有時候真想勸他。
別這麼使勁折騰自己了,你作爲讀者最討厭的反派,就該老老實實接受黑化墮落的命運。
再怎麼努力,也早已命定。
可看着沈燼眼下濃濃的黑眼圈,佈滿血絲疲憊的眼睛,卻依舊溫和地望向我時。
心裏那點不屑和嘲諷又很快湮滅。
「你累不累啊沈燼。」
我有時候問他。
沈燼穿衣服的手一頓,回頭時眼尾帶着溫和的笑意:「漫漫你真傻,我累了就會休息啊。」
真的嗎?
可是我看着桌子上日益變厚的錢。
還有他日益消瘦下來的身體。
心裏總覺得酸澀。
「我已經賺到四千了。」
沈燼把我緊緊抱在懷裏。
「很快就可以和你領證啦。」
對明天。
他總是有無數計劃和遙望。
像是燒不盡的野火,割不盡的麥苗。
我看着書中被作爲男主對照組的炮灰反派。
第一次覺得似乎配角的生命也是鮮活有力的。

-9-
作者當然不會讓反派如願。
所以當沈燼賺到五千塊,珍寶一樣捧在懷裏,步伐輕快地回家時。
巷子裏忽地竄出幾個蟄伏已久的仇人,亂棍打了他一頓搶走了所有的錢。
沈燼沒有落淚。
他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拖着受傷的腿扶着牆很慢很慢地回了家。
沒事人一樣推開門大喊:「我回來啦漫漫,今天有點倒黴。」
只是深夜抱我抱得更緊了一點。
第二天。
他出門比以往還早了一個小時。
一個月後。
他工作的兩家飯店倒閉,工資一分沒有。
「沒關係。」
沈燼心想。
他賣掉了細碎時間裏用二手電腦做的軟件。
買家說:「挺好的。」
卻再也沒有消息。
下個月,那個上市軟件的開發者名字變成了另一個人。
沈燼去討要說法,被人打了一頓丟扔出來。
「這也沒關係。」
沈燼心想。
他只是倒黴了一點而已。
於是像沒事人一樣回家,推開門大喊:「我回來啦漫漫,今天確實有點累啊。」
這些我當然都不知道。
見他一分錢都沒拿回家,又開始盡職盡責地扮演惡毒女配。
「你是不是不捨得給我花,偷偷在外面存起來了?
「真的一分也沒賺到嗎?你也太沒用了沈燼。
「今晚你去樓道里睡吧。」
但我又實在是饞他身子。
大半夜突發奇想,把樓道里的他拉起來:「沈燼,我們去領證吧,我等不及了。」
沈燼一怔:「可是漫漫,我沒賺到五千塊啊。」
「你也知道自己是個失敗的男人啊。」
我輕嗤。
「也就我能受得了你了。」
於是。
家裏僅剩的一點零錢,被我倆換成了兩本紅本子。
從來沒結過婚的我抱着紅本子看了又看。
「是不是給我拍醜了。」
我指着結婚照不滿道:「讓她給我眼睛 P 大一點她不聽。」
身邊卻沒有人應聲。
「得到了就不珍惜了是吧,敢不回我話了。」
我大怒。
扭過頭時卻看到沈燼抱着結婚證哭得抽抽搭搭的。
清瘦的肩膀一聳一聳。
「我說話這麼難聽嗎?」
我有些無措地在他面前蹲下來:「我道歉還不行嗎?
「別哭了,男人哭也太沒用了。」
我揪住他頭髮,一把扯起他的腦袋,逼他看着我。
男人眼尾泛着未褪的紅,濃密的睫毛濡溼成一縷一縷的。
看向我時,好像一隻受盡了委屈想要得到安慰的大狗。
給我看興奮了。
「不如留着力氣做點正事吧。」
我嘴對嘴親上去。
……
Ṫŭ̀³「好了沈燼。」
我有氣無力地去推埋在胸口的人,卻被強硬地摁下來。
十指不容抗拒地擠進我的指尖,牢牢扣住。
好像再也不會放開似的。

-10-
自從領證後。
沈燼比以前還拼命。
直到早上出門時我發現他暈倒在門口。
我一邊哭一邊陪他坐上救護車。
才發現他極度營養不良。
找系統調出過去的影像才知道。
他幾乎就靠早上喫幾個包子熬過漫長又勞累的一天。
還總被人欺負,賺的錢也總是以各種方式不翼而飛。
沈燼卻仍然每天充滿動力地出門打工。
一個碟子一個碟子地洗。
一張傳單一張傳單地發。
一個代碼一個代碼地敲。
【他這樣堅持了半年才暈倒?】
系統看得嘖嘖稱讚。
【生命力也太頑強了吧。】
【喲,每天還要和你醬醬釀釀,可真是辛苦他了……】
我在旁邊哭:「這個作者怎麼這麼壞啊,怎麼能把他一個炮灰反派寫得這麼慘?」
系統驚奇:【他只是書中一個爲主角服務的墊腳石而已,又不是現實世界存在的,你這麼心疼他幹嘛?等着拿錢就好啦。】
「可是……可是。」
我「可是」了半天。
憋出一句:「我和他結婚了啊。」
系統:【那不更好辦了,完成任務後離婚再拿錢離開。】
我聲音低了一點:「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不要錢了嗎?那可是你餘生怎麼造都造不完的錢啊!】
系統提到錢就兩眼放光。
我彷彿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我沒再說話。
看着病牀上面色蒼白的沈燼。
心裏複雜又糾結。

-11-
沈燼醒來時。
剛看到我就抱上來:「漫漫,你怎麼在醫院?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你瞎啊沈燼。」
他低頭這纔看到自己手上的輸液管,鬆了一口氣:「幸好是我生病了……」
我:「……」
沈燼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伸手想要拔手上的輸液管:「漫漫我沒事的,身強體壯的,回家睡一晚就好了,不用浪費這個錢……」
我冷聲道:「沈燼。」
沈燼立馬停住動作。
「躺下。」
沈燼又乖乖躺下。
眼睛卻一直望着我,猶豫着想要開口。
被我一聲輕咳震住,又老老實實閉上嘴巴。
隻眼巴巴地看着我。
看得我心裏癢癢的。
「過來親我一口。」
臉上便落下一個柔軟的吻。
我不滿:「親哪裏呢?是那兒嗎也不想想。」
於是沈燼又湊上來。
我們親得如火如荼,根本沒注意到門邊站了一個人。
「喀喀。」
我們齊齊扭頭。
瞪着門外那個人。
穿白大褂的。
戴金絲眼鏡,人模狗樣。
也是這本書裏的男三,男主的敵人,醫生江明煙。
但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都是朋友。
我立馬笑臉相迎:「江醫生。」
「我來看看沈……沈先生。」
江明煙笑起來眉眼儒雅舒朗,看起來挺像個好人。
實際曾瘋到差點在手術檯上了結男主。
我們一致認爲這人就該解甲歸田,滾出醫學界。
但作者對他偏愛得很,給了他一個不錯的結局。
「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江明煙挑眉,狀似無辜。
「沒有,呵呵。」
我起身剛要過去,手卻被人拉住。
「漫漫……」
沈燼蹙着眉朝我搖頭。
我摸摸他腦袋:「乖。」
手就被人不捨地鬆開。
「你們感情還挺好的。」
江明煙笑着道。
我禮貌道謝:「還行吧。」
「不過……他爲了你,每天打五份工,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江明菸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
「他難道不知道你其實……很有錢嗎?」
我警惕地瞪着他:「幹嘛?關你什麼事?」
「怎麼不關我的事了?沈先生可是我的病人啊,你這是在欺負我的病人呢。」
我回頭看了眼沈燼。
他仍聽我話乖乖躺在牀上,視線卻毫不掩飾地盯着我。
「你說,如果我告訴他,他捧在手心裏的人,實際上是個看他笑話的騙子。你說,沈燼會怎麼樣呢?」
「你敢!」
我揪住江明煙的領子。
或許是聲音大了點。
沈燼聽到了。
「漫漫,怎麼了?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沒有沒有。」
我回頭安撫地衝他笑笑。
然後拉着江明煙的衣袖把他扯到外面。
「你怎麼知道的?」
江明煙俯身,慢慢湊近:「上次你在酒吧跳舞,被我看見了。」
「那怎麼了?我花的是沈燼賺的錢啊。」
我理直氣壯道。
「還有……」
他伸手,想要輕撫我耳側的頭髮。
被我躲開。
也不惱,仍舊笑道。
「你新買的別墅,就在我家隔壁。」
心臟一緊。
我偏過臉,強裝鎮定:「原來隔壁是你啊,回去就把那棟別墅賣了。」
「所以……要不要我告訴他呢?」
我回頭看了看走廊,見四下無人。
也不顧尊嚴不尊嚴了。
「撲通」一聲跪下來抱住他的腿。
這Ťŭₜ要是說出來,沈燼不得恨死我把我趕出去,我的任務也就宣告失敗。
人財兩空。
我上哪兒哭去!
「求你了,不要跟他說,我給你當牛做馬!」
我一咬牙。
「或者你是不是要錢,多少, 我可以給。」
江明煙輕笑兩聲。
把我從地上扶起來:「用不着這樣,我的條件很簡單,要不要聽聽?」
「什麼?」
我警惕地看着他。
這人一看就一肚子壞水。
誰知道憋着什麼壞招呢。
「陪我喫個飯吧。」
我抬頭,不敢置信。
「這麼簡單?」
江明煙點頭。

-12-
走進餐廳時我才發現。
整個餐廳都被江明煙包場了。
地上灑滿了玫瑰花瓣。
中間一張白色琉璃桌子, 點着兩根心形的蠟燭。
江明煙一身白色西服, 笑着望過來。
我徑直走過去。
「漫漫, 你……」
我看也不看他,頭一偏, 吹滅了兩根蠟燭。
「好了,你說吧。」
「你不喜歡我就讓人滅了,沒事的。」
江明煙很開明的樣子。
「對了,爲什麼今天不穿豹紋短裙了?你穿那身很好看。」
「到底什麼事?」
我打斷他。
江明煙眸光瞬間暗了下來,很委屈的樣子:「我只是想和你喫個飯而已……」
「那就上菜啊。」
心裏擔心還在醫院的沈燼, 我喫得很快。
全程只有江明煙一個人在那兒叭叭。
我時不時附和兩句。
喫完後就迫不及待起身要走。
「你也太無情了。」
江明煙送我到門口,抿着脣不滿道。
「你威脅我, 我還要給你好臉色?我不給你兩個大耳光就不錯了好嗎?」
我白了他一眼。
「好吧。」
江明煙忽地湊過來:「咦你這裏有根羽毛。」
他動作很快,幫我拿掉後站直身體:「那, 再見啦。」
而後目送我上了車。
回去的路上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但急着回去找沈燼, 沒有多想。

-13-
路上,司機因爲堵車繞了半天, 我昏昏沉沉睡過去。
醒來時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急匆匆上樓。
心裏總覺得不安。
推開病房門時。
才發現裏面早已沒了沈燼的身影。
廁所也沒人。
我想給他打電話,發現他的手機就放在牀頭。
怎麼回事?
去哪兒了能不帶手機?
我拿起他的手機, 順手想打開看看。
誰知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眼熟的照片。
我和江明煙的照片。
未知號碼發來的。
發了很多。
全是兩人燭光晚餐的。
角度很刁鑽, 側面看上去就像是我正和江明煙說說笑笑。
還有幾張。
角度就更巧合了。
從我的背後拍的。
我和江明煙接吻的照片。
不對!
那明明是在門口他湊過來幫我拿掉頭上的羽毛。
要不是我是當事人我還真就信了。
等等。
沈燼看到了!
這個傻子不會真以爲我和那王八蛋接吻了吧?
壞了。
原來江明煙打的是這個主意!
他在逼沈燼黑化!
想到這個可怕的猜測時, 後背已經細細密密出了一層汗。
所以, 現在沈燼是不是去找江明煙……
不敢想象他會做出什麼事!
我瘋了般跑下樓,打車準備回餐廳。
誰知系統突然出現:【宿主宿主!快去海邊!】
【反派沈燼……他要跳海!】

-14-
車上, 系統抱着我哭訴。
【誰家反派這麼沒出息啊!】
【惡毒男配發照片逼他黑化, 他倒好, 黑化不了一點, 直接傷心欲絕地跳海!】
我打斷他。
「另一半錢我不要了, 能不能兌換成一個願望。」
系統:【那可是潑天富貴啊, 說不要就不要了?你要換成什麼?】

-15-
深夜的海邊。
風很大。
浪花捲着浪花,層層疊疊,無窮無盡。
我幾乎找了整條海岸線, 才發現在海邊一塊石頭上坐着的沈燼。
一動不動。
像座冰冷的雕塑。
如果沒人發現。
彷彿就會這樣孤獨腐爛下去。
氣不打一處來的我直接上手擰他耳朵:「你瘋了沈燼?真想自殺?」
沈燼死一般沉寂的目光望向我時, 像是乍然亮起的燭火:「漫……漫漫。」
「還有臉喊我?」
我簡直不知道該踹他兩腳好還是給他兩巴掌好。
下一秒卻被人緊緊抱在懷裏。
「我……我沒想自殺。」
「那你坐這裏幹嘛?手機也不拿, 我找你找得都要瘋了你知不知道?」
「我只是, 有點恨自己, 給不了你很好的生活。」
我起身盯着他:「你不會真以爲我和那畜生接吻了吧?」
沈燼躲開我的眼神:「沒關係, 他長得比我好看, 你一時忍不住也沒關係。只要你還要我,我可以……可以裝作什麼也沒發生。」
說罷他又小聲補充了一句:「以後晚上還回家睡覺嗎?不回也……也沒關係。」
我:「不是, 你有病啊, 沈燼。」
真給我氣笑了。
「你挺大度啊?
「走, 等我回家好好收拾你。」
一路上,我給沈燼解釋了半天。
他才相信。
「啊,那那個江醫生也太壞了。」
我:「……」
你到底是不是反派啊?

-16-
一個月後。
沈燼回家抱住我:「漫漫, 有公司願意要我了!還是副總監呢!我很快就可以賺夠錢補辦婚禮啦!」
我睡得正香,聞言翻了個身敷衍道:「啊那真是恭喜啊。」
翻過身時,才發現已經快中午了。
午後溫暖燦爛的陽光正從百葉窗洶湧而至。
啊。
真是好時節呢。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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