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

我自小被拐,卻因長得雪膚花貌。
被人精心調教成了專勾有錢少爺的尤物。
那夜,澳城最奢靡的豪華套房裏。
趙容錚倦懶饜足,看向哭得梨花帶淚的我。
「別哭了,你哥的債我幫他還,以後你就跟我。」
我拿了錢,甜言蜜語哄完他,就消失無蹤。
五年後,港城趙家七少爺要離婚娶一寡婦的消息,震驚全城。
已是趙家掌權人的趙容錚,親自出面解決這件桃色醜聞。
他坐在高位,看向低眉順眼柔弱可欺的我,
「怎麼,我們趙家的男人,個個都得栽你手裏一回?」

-1-
飄零到港城的第二年。
周照哄我說,幹完最後一票大的,就改名換姓帶我出國。
他混跡澳城賭場一年半,最後盯上了趙容錚。
而我,用了兩個月的時間接近他。
又用了三個月,成了他身邊唯一的女人。
今晚,就是果子成熟該採摘的時刻。
浴室裏水聲停了,我裹着浴袍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
直到男人沾染着清涼水汽,高大結實的身軀,自後貼住我,抱緊。
「在看什麼?」
「這裏真是紙醉金迷。」
趙容錚輕笑,俯身吻在我耳邊:「喜歡?」
我搖搖頭,在他懷裏轉過身。
柔順回應他的親吻:「我不喜歡這個城市,但我喜歡你。」

-2-
這句話無疑取悅到了趙容錚。
高高在上的男人,甚至有了十足的耐心。
溫柔克制地等着我適應,承受,容納。
第一次後,我軟軟伏在牀邊,長髮蜿蜒墜地。
累得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
趙容錚扣住我的腰,熱吻落在我肩頭:「要不要喝點水?」
我閉着眼點點頭。
趙容錚又親了親我,方纔起身。
他餵我喝了大半杯水,放下杯子後,又棲身壓了下來ŧũ₋。
高挺的鼻樑輕蹭過我心口那粒紅痣。
我的手指插入他烏黑的髮間,驟然根根攥緊。
「趙容錚……」
我輕喃了一聲他的名字,難受地輕哼。
「寶貝,都給你。」

-3-
趙容錚半夜醒來時,我正縮在牀角輕聲抽泣。
「薛芙?」
「趙先生,我哥賭輸了錢,那些人要打斷他一條腿……」
「輸了多少?」
他坐起身,從牀頭拿起煙盒,取出一支菸,卻沒有點。
我哭得梨花帶淚,哽咽道:「一千萬。」
他靠在牀邊,眼底有倦意,卻又帶着饜足。
「過來。」他拍拍身側的位置,聲音溫和。
我抽噎着靠過去,趴在他胸前,一副Ţű̂⁰柔弱可欺的模樣。
「別哭了,你哥的賭債我幫他還,以後,你就跟着我。」
他擱下煙,又幫我擦淚。
「趙先生?」
我抬起一雙哭得微腫泛紅的眼。
睜圓的眸子裏,滿是亮晶晶的不敢置信。
趙容錚不由笑了笑:「但有一點,這次的債還了,就跟他斷絕關係,賭徒是不會收手的。」
「我知道的,這是最後一次幫他了……」
「趙先生,您真好,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了!」
我撲過去,又哭又笑,孩子氣地抱着他親了一口,
「等我處理完哥哥的事,就跟您回港城。」
「我很好養的,只要不挨餓受凍就行。」
「趙先生,我一輩子跟着您,愛您,敬您。」
「說這麼多甜言蜜語,不如干點正事。」
趙容錚握住我小腿,讓我跨坐在他腰腹上。
絲質睡裙裙襬很短,盪漾在他結實肌肉上。
「趙先生……」我軟軟地喊。
趙容錚握住我的腰,向下按:「薛芙,現在哭給我看。」

-4-
三天三夜的日夜纏綿。
三天三夜的不知疲倦。
我明顯感覺到趙容錚對我的喜歡和滿意。
這些年學來的手段,還是第一次這般淋漓盡致用在男人身上。
如今看來,效果當真是絕佳。
回去那天清晨,趙容錚親自送我上車離開。
我趴在車窗上,美目盈盈,滿是不捨。
倒也讓趙容錚憐惜不已。
一直到車子看不見了,他還立在原處。
三日後。
趙容錚站在港口,神色沒什麼波動地抽着煙。
助理小跑着過來,面色難看:
「趙先生,查過了,都是假的。」
「名字,籍貫,年齡,身世,全是假的……」
「這應該不是他們第一次設局行騙,是慣犯。」
趙容錚摁滅了菸蒂,眼神淡漠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裏有新舊兩處齒痕。
一處是昨晚薛芙咬傷留下的。
另一處,已在他身上留了二十年。
「知道了。」他的聲音平淡,沒什麼起伏。
「趙先生,要不要繼續查?」
「不用了。」
趙容錚看向助理:「把人撤回來,回港城。」
助理有些意外,卻還是趕快應了:「是,趙先生。」
趙容錚快步登船,卻又在甲板上一動不動站了很久。
最後離開時,他又撫了撫左手腕骨上那處陳舊的傷痕。
一千萬,就當是圓了一個年少至今的夢。
就算是假的。
卻也勉強算值得。

-5-
五年後。
我剛把初寶送到幼兒園,周念就一陣風地衝進了我的公寓。
她往沙發上一癱,就開始耍賴:「妍妍,我不管,你這次無論如何都要幫我。」
「我真的幫不了你。」
「除了你沒人幫得了我了。」
「妍妍,這幾年你到哪兒,哪兒的離婚率就開始狂飆。」
「這天底下就沒你搞不定的男人。」
「我已經夠清心寡慾了。」
「可是架不住那些男人看到你就像偷腥的貓見了魚。」
我有點無奈:
「這也不能怪我,我總不能不出門不工作。」
「我還要養初寶呢,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燒錢。」
「我不管,妍妍,總之你得幫我,你要是不幫我,我今晚回去就把自己吊死。」
周念乾脆開始撒潑。
我被鬧得頭疼:「可是,你老公風流多情什麼美女沒見過,不見得會上鉤。」
周念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第一次看見你,他眼都直了。」
我皺了皺眉,周唸的老公確實是個情場浪子。
結婚第二個月就緋聞滿天飛。
只可惜狗男人出身太高,周家上趕着嫁女兒,不可能讓周念離婚的。
周念又抓不到切實的證據,天天氣得半死也沒轍。
然後這死丫頭不知怎麼的,就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我其實真的很不願意再幹這種事。
但周念救過初寶,這份情我欠的太大了。
「念念,我只能試一試,成不成,我說了不算的。」
周念一把抱住我狠狠揉了揉:
「妍妍,我一女的看了你都想摸一把,別說那些下半身動物了。」
「我等你好消息,大寶貝!」

-6-
我也沒想到這位趙家七少爺還挺好勾搭的。
從小學來的技能還沒用一半,他就淪陷了。
約會第四次,我只不過掉了幾滴淚說不想沒名沒分。
他回家就鬧着要和周念離婚。
鬧的太過,八卦媒體都在亂寫這樁桃色緋聞。
事兒就傳回了港城,驚動了趙家如今的掌權人。

-7-
聽說這男人已經三十二了,還不肯結婚生子。
趙家的長輩急得冒煙,差點打算遷祖墳。
前幾年還試圖往他跟前塞女人。
但都被他的保鏢丟了出去。
這兩年好似趙家人也都慢慢接受了,不再折騰。
其實一開始知道周念老公姓趙時,我心裏就咯噔了一聲。
但還有點僥倖心理,畢竟一個在新加坡,一個在港城。
可現在才知道,趙硯南原來出身港城趙家旁支。
我坐在椅子上,眼觀鼻鼻觀心,勉強勸慰自己。
港城又不止一個趙家,也許我是自己嚇自己。
但當那道頎長筆挺的身影出現時,我立刻就蔫了。

-8-
趙容錚坐在上位,氣場逼人。
我越發低眉垂眼,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柔弱可欺。
反正姿態放低是沒錯的。
「大哥,這就是妍妍……」
「您別爲難她,都是我招惹她的。」
「她一個女人,沒了丈夫,自己養女兒,已經很可憐了。」
趙硯南說着說着就心疼起來:「總之我要娶她,好好保護她。」
趙容錚冷冷開口:「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爲了一個女人,鬧出這麼大的陣仗。」
「妍妍和別的女人不一樣,我這次是真心的。」
「是嗎,那她呢,也是真心的?」
趙硯南滿臉甜蜜:
「當然,她說我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她還說她會一輩子跟着我,愛我,敬我。」
這臺詞一出來,廳內的氣壓就驟然低了。
我聽得心如死灰,求你了,少說幾句吧。
「大哥……您就成全我們這對有情人吧。」
趙硯南還在絮絮叨叨。
我忍不住偷偷看了趙容錚一眼。
卻正對上他陰翳的視線,嚇得我趕緊垂了頭。
可這人卻擺明了不肯放過我。
「丁妍,還是薛芙?」趙容錚聲音沉沉。
我抖了一下,過度的惶恐,讓我眼淚瞬間盈眶。
「怎麼,我們趙家的男人,個個兒都得栽你手裏一回?」

-9-
趙容錚越是動怒,聲音就越平和。
我卻嚇得腿一軟,差點跪了。
趙硯南被保鏢「請」了出去,廳內就剩下我們倆。
趙容錚ŧű̂ₜ起身走到我面前,他如今看起來比五年前氣勢更盛。
那種身居高位的威壓,簡直讓人喘不過氣。
我沒時間多想,本能地服軟自救。
不等他開口,就把身子軟綿綿貼過去抱住了他。
順勢將胸口緊貼在了他結實大腿上:「趙先生……我錯了。」
「薛芙,你還真是能屈能伸。」趙容錚冷笑,聲線卻越發低沉。
我不說話,咬咬牙,抱得更緊。
懷中男人的大腿肌肉明顯繃緊,滾燙堅硬。
但說話的口吻卻更冷:「勸你別作死。」
「要是您非要弄死我,就讓我死您牀上好了。」
我嬌嬌弱弱抬起溼漉漉的一雙眼看向他,
「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對您念念不忘……」
「畢竟您是我遇到過的最厲害的男人了。」
我的手指柔若無骨地沿着他結實的大腿往上。
「薛芙!」
趙容錚驟然蹙眉,面上浮起一抹痛楚隱忍之色,「你找死!」
我忍不住腹誹,明明反應這麼強烈,還裝。
再說了,你這麼人高馬大的,不想我碰你早把我掀翻了。
我極其無辜地睜圓了眼,下目線看他:「趙先生……」
手指加重了力道。
趙容錚呼吸漸漸粗重。
我勾脣,很無辜地問他:「你很難受嗎?」

-10-
趙容錚的喉結劇烈地滾了滾。
他向來引以爲傲的自制力,此刻竟也蕩然無存。
明知薛芙這女人是個水性楊花裙下臣無數的慣騙。
可偏偏一觸到她的身子,他就理智全無。
方纔進來時看到她柔弱垂頭坐在那裏。
腰臀的曲線比起五年前還要勾人。
他只覺口乾舌燥,腹內更是燒着一團火。
趙容錚知道自己該推開她。
在自己那個愚蠢的堂弟面前,揭開她卑劣的真面目。
然後,毫不留情地把她送到警察局。
但在她抱住他那一瞬,他的理智就消失了一半。
趙容錚垂眸,看着她豔若桃李的那張臉。
五年前已經是嬌豔欲滴的可人。
如今更是熟透了一般引人垂涎。

-11-
「薛芙。」
趙容錚驀地伸出手掐住了我的下頜。
他的力道有點重,「說吧,這次要騙多少錢?」
天地良心。
我早就金盆洗手了。
這次純粹是幫初寶的救命恩人,才重出江湖了一次。
誰想到這麼背運,就撞到了舊情人手裏。
「不要錢。」我期期艾艾地開口。
「那你胃口挺大,要名分?」
我搖頭:「也不要名分。」
「我就是……」
「純粹喜歡老七這個人?」
救命啊,誰會喜歡這種爛黃瓜。
「也不是。」
「薛芙,你最好老老實實招了。」
趙容錚鬆開手,目光在我下巴的紅印子上掠過:
「不然,我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他說完,好像纔想起來我的手還放在不該放的地方。
捏着我腕骨微用力,我就疼的鬆開了。
我委屈地縮回手,男人果然牀上牀下兩張臉。
不是當初寶貝乖乖的求着人家的時候了。

-12-
「就是看不慣他玩弄女人,濫情花心。」
「所以我也玩玩他。」
趙容錚似乎被我的回答氣笑了。
「薛芙,你是不是忘記自己五年前做過什麼了?」
我有點心虛:「我,我早就改邪歸正了。」
確切地說,五年前拿了他的一千萬之後。
我就做成了自己ṭŭ̀⁻最想做的那件事。
然後徹底埋葬了從前那個可恨可憐的薛芙。
「改邪歸正?」
趙容錚居高臨下看着我:
「見了男人就投懷送抱,叫改邪歸正?」
「薛小姐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手,剛纔摸了哪裏?」
我看他一眼,小聲狡辯:「我們早就睡過了,所以我才摸的。」
「我也不是誰都摸的。」
「你們家老七我就不摸。」
「而且你不是挺享受的嗎?」
「你剛纔都那樣兒了……」
「你給我閉嘴。」
趙容錚只覺得太陽穴都在跳。
五年前柔柔弱弱溫順又乖巧。
怎麼現在口無遮攔手也放肆。
我看他好像真有點兒生氣了,就乖覺地閉了嘴。
其實他們都不知道。
包括周照,他怕是到死都沒有想到。
如果當初不是趙容錚,根本就不會有那三天三夜。
如果他挑中的是別人,我根本不會把自己千辛萬苦才保住的清白之身交出去。
更不可能,冒着生死風險,把初寶生下來。
我的身子早就被那些亂七八糟的藥毀了。
能懷上初寶是我根本不敢相信的奇蹟。
想到這些,我忍不住又委屈地看了趙容錚一眼。
懷孕的時候喫盡了苦頭。
生產的時候差點一屍兩命。
他倒好,舒舒服服了三天,白撿個漂亮閨女。

-13-
但我不敢表露出來。
畢竟算來算去,還是我理虧。
豪門重視血脈。
要是被人知道我偷偷生了趙容錚的骨肉。
怕是會把我剁成八塊扔到海里餵魚。
現在我只能祈禱趙容錚趕緊消了怒火。
然後回港城去。
這新加坡我也待不下去了,他一走我就帶着初寶去美國。
這輩子山高水遠,再也不要再見了。
只是,心裏這樣想着,身體的反應卻又騙不了人。
其實剛纔抱住他時,我就有點春心蕩漾了。
這些年我一個人帶着初寶,根本沒接觸過其他男人。
而我這身子,又和正常女人不一樣。
別說男人碰過我難以戒掉。
我碰了男人後,也會朝思暮想的。
更何況還是趙容錚這種男人中的男人。
大約是這五年清心寡慾把我摧殘得太嚴重。
某些念頭剛有個苗頭就開始瘋長。
我拼命抑制着,儘量不去看他的臉。
也不肖想他這黑色西裝包裹下的性感身體。
「趙先生,我能回去了嗎?」
我有些坐立難安。
再待下去,他不出事,我要出事了。

-14-
趙容錚的祕書此時過Ṫṻₓ來了。
他拿了煙盒,走出前廳才點上。
也不知道祕書給他說了什麼。
期間趙容錚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對上他視線就軟軟甜甜討好一笑。
趙容錚顯然不爲所動。
面無表情地轉過了身去。
我腹誹,還真是,全身上下哪兒都硬。
但你再硬,最後還不是要繳械服軟。
看着你裝。

-15-
趙容錚再回來的時候,
我問他:「我能回家了嗎?」
初寶都快放學了,雖然周念會幫我接。
但初寶最黏我。
趙容錚看我一眼:「周念都招了。」
我一驚,有些急了:
「您別惱她,她也實在是沒辦法了,只是想離婚而已。」
「她想離婚,可以找長輩好好說。」
「受了委屈,趙家的家規也不是擺設。」
「聯合騙子算計自己丈夫,卻是錯上加錯。」
我越發慌了:「那你們要怎麼做?趙家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趙容錚那雙深不可測的眼,只有一片疏冷的森寒:「報警。」
「設局,詐騙,仙人跳,這些罪名加起來,夠你們坐十年。」
「不可以……」
「趙先生,不能報警!」
「是我給周念出的主意,您也知道,她這樣的千金小姐,想不出這樣的招數。」
「你要替她頂罪?」
我臉色慘白,卻漸漸咬緊了牙關。
沒有周唸的伸手相幫,我和初寶早就死了。
「是……這一切都是我教她的。」
「周念是無辜的,她只是被我騙了。」
「您也知道,我本來就是個騙子。」
我抬頭,看着趙容錚,眼底慢慢溢出破碎的笑。
「你說的沒錯,薛芙,或者丁妍。」
「都是假的,是不是?」
我點頭。
「這五年,除了老七,還騙了多少男人。」
「沒有了。」
「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趙容錚顯然不信:「那你今晚就留在這裏,慢慢想。」

-16-
我僵硬坐在那裏,眼看他就要走出大廳。
「趙先生。」
我的視線從他挺拔的背影緩緩滑落。
最後定格在他左手腕骨。
比起五年前,那裏多了一串檀木的珠子。
正好遮擋住了那處陳舊的咬痕。
不知怎麼的,我又想起那件久遠到幾乎快要被我遺忘的事。
記憶裏早已模糊了模樣的小小少年。
白嫩的臉上滿是髒污,身上筆挺的小西裝也早已凌亂皺巴。
但那雙眼卻仍傲慢又倔強。
他用盡全力,一次又一次推開我。
「壞蛋,騙子。」
「你們都是壞人!」
「我不會跟你走的,我媽說了,越是漂亮的女孩兒越會騙人!」
他最後一次惡狠狠推開我時。
我氣急,張嘴狠狠咬在了他手腕上。
鮮血瀰漫在我的口中。
我狠狠呸掉,瞪着他:
「今晚你不跟我走,明天他們就要把你賣到山裏,你永遠都別想回家了!」
他握着滴血的手腕,死死盯着我。
我不搭理他,轉身向山上走去。
片刻後,他跟了上來。
那晚的月亮好大好大,一直爲我們照着路。
我帶他翻過一座山,停了腳步。
「你從那條路一直向前走,能走到鎮上。」
「別報警,給你家裏人打電話,然後躲起來,等他們來找你。」
「那你呢。」
「我要回去啦。」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不跟了。」
「爲什麼?」
「我記不得家在哪,也記不得家裏人的樣子了。」
「你去我家吧,以後你跟着我Ṭűₙ。」
我看着他,他的神情挺認真的。
可我還是搖了搖頭:「我走不了的。」
我要是不回去,那些女孩兒都要跟着遭殃。
「可你回去,你放跑了我,他們會打你……」
我擺擺手,努力對他笑得燦爛:「我被打慣了,不怕疼。」
「爲什麼會放我走?」
「你長得好看啊,你爸爸媽媽丟了你,會傷心死的。」
說完,我推着他趕緊走:「你快點走,別耽誤時間了。」
「你叫什麼名字?等我回家了,我讓人來救你。」
「我沒名字。」
他皺着好看的眉眼想了想,「那你留着這個,將來我去找你。」
他扯掉脖子上的小銀鎖塞給我。
「你收好,一定等着我。」
「我會把你救出來的。」
「你等着我。」

-17-
趙容錚回過身看向我,等我開口。
今時的月,照不到舊時的人。
回憶和現實重疊,卻又很快模糊不清。
太多年了,我記不得那個少年的模樣。
銀鎖後來被人搶走了,或者是丟了。
那時候年紀太小,捱了太多打,也早已記不清。
一個模糊的齒痕,印證不了什麼。
而有些夢,做一次也就夠了。
哪裏還能奢望第二次。
我忽然自嘲地笑了笑:
「趙先生,能不能求您網開一面,讓我回去安頓好我女兒。」
「安頓好她,要殺要剮,都隨您。」
「薛芙。」
「我給你一個機會。」
「什麼機會?」
「如果你能做到,我就放你回去和你女兒團聚。」
「趙先生?」我有些不敢置信。
就如五年前他說要帶我走,讓我跟着他時一樣的眼神,看着他。
趙容錚不知爲何,觸到我這樣的眼神時,他眼底的神色好似溫和了一瞬。
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如常的清冷。
「十天,如果你能取悅我。」
「薛芙,我就再饒你一次。」

-18-
趙容錚好像還是喜歡叫我薛芙這個名字。
那天晚上,他將我摁在牀上。
掐着我的下巴逼我迎合他的深吻。
他吻得很深,很重。
手上的力道更是再無憐惜。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那個夜晚。
他耐心十足等着我接納他。
但今晚卻不同。
他好似就是要看着我痛,看着我哭。
心口那顆小小的紅痣,被他的脣齒廝磨。
淺淺一圈牙印裹住血一樣的紅,刺目而又驚心。
我瀕臨窒息,卻又嚐到別樣的快感。
指甲在他肩背腰腹,抓出一道一道血痕。
夜長的彷彿永無盡頭。
直到窗子外露出熹微晨光。
我嗓子早已啞了,喊不出他的名字。
只能用一雙哭紅的眼,委屈巴巴看着他。
趙容錚終於饜足,抽身而出,卻並沒理我。
隨手撈起睡袍,拿了煙盒去露臺上抽菸。
他去了很久,我撐不住,睏倦地睡着了。
第二日睜開眼,已將近中午。
我起身去浴室洗澡。
鏡子裏映出我的臉和身體那一瞬,不由呆住了。
這五年間,我第一次看到這樣豔光四射的自己。
就如一朵芙蕖,被雨露澆灌,徹底滋潤透徹。
只是那張臉有多麼的嬌豔欲滴,
身體上就多麼的讓人「不忍卒看」。
尤其胸前和腰臀,斑斑駁駁都是印跡和錯亂指痕。
他和五年前沒什麼變化。
最喜歡的還是這些。
這般想來,取悅他,好像也不算是一樁難事。

-19-
房子裏的傭人說趙容錚在書房處理公事。
我拿了切好的水果和咖啡,送上樓。
他穿着白色襯衫,戴了耳機坐在電腦前。
似乎是在開會,時不時會低聲用粵語或者英語回應幾句。
我悄悄將托盤放下,就乖覺地避開到一邊角落裏。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工作時的樣子。
專注認真的男人,好像格外的有魅力。
我看着看着,就看得入迷了。
直到他摘了耳機,拿起咖啡,又看向我:「薛芙,咖啡涼了。」
我忙起身,重又去煮。
再回來時,他似有些疲倦,靠在轉椅上,閉目養神。
我擱下咖啡,走到他身後,柔軟的手指落在他太陽穴上。
他烏黑的發,蹭過我的胸口,有些癢。
我手上力道加重,身子與他貼得更緊一些。
趙容錚沒睜眼,聲音倦漫:「又想了?」
我心猿意馬,哪有人這樣的角度看過去,仍是英俊的讓人沉淪。
指尖從他的太陽穴滑落,沿着他的側臉往下。
最後從敞開的衣領滑進去,觸到結實滾燙的肌肉。
而他滾燙的鼻息,隔着我身上單薄的一層衣料,與心跳漸漸重疊。
「趙先生……我是在取悅您。」
趙容錚依舊閉着眼,但修長的手指,卻隔着襯衫按住我的手:「坐上來。」

-20-
趙容錚的書房是最簡約的黑白灰色系。
就如他這個人在外界傳言中的清冷禁慾一樣。
但此刻這間佔據了整個三層的巨大書房裏。
卻跳躍着一團柔媚而又銷魂的春色。
他知道她生的美,身段更美。
若非如此,五年前他也不會被她哄騙得團團轉。
但五年後,他已年過三十,她也不再是當年的嬌嫩少女。
卻比五年前還要美得勾人七分。
更讓他意亂情迷的是。
也許是嫁過人生過孩子的緣故,她如今倒是極其放得開。
他要她坐上來,她就不知羞地跨坐上來。
彷彿是落了滿樹雪的紅梅,被人搖晃着枝幹。
那雪就撲簌簌的落,露出了嬌嫩嫣紅的梅蕊。
她漸漸聲音越來越大。
他竟不得不吻住她,堵住那讓人神魂顛倒的輕啼。
到最後,那雪消融成連綿的春水。
幾乎將他吞噬。
趙容錚將她推在桌案上,伏在她鬢邊呼吸粗重。
她卻又勾住他脖子,軟着聲音喊他:
「趙先生……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這當口求他,他倒真的被她拿捏住。
「求什麼。」
「我想和初寶視頻一下,就五分鐘,或者三分鐘……」
他修長的手指握住她小腿,推高。
俯下身,用那雙滿是欲色的眼看向她;「行啊。」
她還來不及歡喜,聲音驟然就被撞得破碎。
書桌上的文件凌亂。
紙張飄散一地,不知從哪裏染上了斑斑的水漬。
趙容錚喜歡看她沉淪時的表情。
他本也不是什麼好人,什麼克己復禮的紳士。
所以他和她,纔是天生一對。

-21-
晚上和初寶視頻的時候,周念也在。
她很擔心我,「大哥有沒有爲難你?」
「沒有,他是怕趙硯南找我麻煩,所以說事情解決之前,讓我先住下。」
我編了個謊,讓周念放心。
「那就好妍妍,還有啊,大哥同意我們離婚了。」
周念臉上掩不住的歡喜:
「而且大哥說了,離婚也不會影響我們家和趙家生意上的合作,讓我不用擔心。」
「你大哥真的這樣說的?」我有點意外,原本以爲,不追究周念,已經算幸運了。
「千真萬確,大哥是最一言九鼎的人,他這樣說,我就再沒什麼擔心的了。」
周念說完,又忽然道:「也許是因爲大哥喜事將近,心情好的緣故,所以才這麼好說話。」
我一怔,只覺一顆心驀地就提到了嗓子眼:
「念念,你說你大哥喜事將近……是什麼喜事啊?」
「聽說大哥就要結婚了。」
「是江家剛找回來的那個三小姐。」
「打小被拐賣,但是運氣好,被救出來送到了福利院,又被一對美籍華裔夫婦收養。」
「這些年過的也是養尊處優的好日子,前些天回來尋親,剛剛認祖歸宗。」
「江家歡喜得不行,大宴賓客,大哥和她那天第一次見面,人人都說大哥對她一見鍾情……」
「這江家三小姐真是好福氣,妍妍你想,多少被拐賣的孩子,不是死了就是殘了,再不然被賣到窮鄉僻壤。」
「她真是一路走來都是逆風翻盤的好牌局。」
「婚事……已經定下了嗎?」
「還沒有呢,但大哥並沒有拒絕的意思。」
「你也知道,他都三十二了,趙家長輩急得不行。」
「如今他動了結婚的念頭,那婚事敲定,想來也就是眼前的事兒了。」
「妍妍,你怎麼了?怎麼臉色看起來這麼難看?」
「我是想初寶了,怕她晚上哭鬧找我。」
「放心吧,有我這個乾媽在呢。」
結束了視頻通話後,我整個人還有些懨懨的無法回神。
連趙容錚什麼時候進了臥室,都沒覺察到。

-22-
他解開領帶,隨手扔在沙發上,看了我一眼:「呆頭呆腦的在想什麼?」
「在想,還有三天,還要怎麼取悅你。」
我站起身,走到他跟前,幫他解襯衫釦子。
趙容錚垂眸看着我:「跟你女兒視頻了?」
「嗯。」
「她幾歲了,這些年都是你一個人帶她?」
「三歲了,她還沒生,周照就死了。」
初寶生下來就體弱多病,四歲多的小人兒,看起來也就三歲孩子的樣子。
趙容錚的聲音有點冷:「周照的?他不是你哥?」
「不是。」
趙容錚推開我的手:「薛芙,你嘴裏哪一句話是真的?」
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男人,這一句是真的。
但他顯然不信,說出來只會觸黴頭。
見我不言不語,趙容錚譏誚笑了一聲:「你睡吧,我今晚有事。」
接下來三天,他都沒回來。
也許他已經回了港城。
開始談婚論嫁。
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難道我還奢望着,自己這樣一個用身體行騙的騙子,和他會有以後?
他要結婚了,初寶的身世,更不能被人知道。
我不想失去女兒,不想和女兒分開。
我愛她,我想把自己沒有得到過的一切,全部都給她。
最後一天晚上,趙容錚回來時有些醉了。
我幫他脫衣服,又放水洗澡。
他卻將我也扯到了浴室裏。
裙子淋溼了,被他粗魯地扒下來。
他沒跟我做,卻只是看着我心口那粒紅痣。
「我對不起一個人。」
「趙先生?」
趙容錚的指尖輕觸那顆痣:「我說了我會回去救她。」
「但我沒做到。」
「這麼多年了,很多人都勸我,她也許早就死了。」
「可我不相信,我總覺得,她就在某一個地方,苦苦等我呢。」
「前些天我遇到了一個人。」
「很像她。」
「但她根本不記得那件事。」
「那你相信是她嗎?」
「我不知道,我勸自己相信。」
「可感覺又告訴我,不是。」
趙容錚的視線有些茫然:「只是太多年了,她記不得了也很正常。」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萬一她就是,可我卻錯過了呢。」
「薛芙,我不能再錯過她一次了。」
「我虧欠她的已經太多太多。」
「你要娶她嗎?」
趙容錚緩緩向後靠在浴缸上,閉了眼。
「也許吧。」
他的手撐在浴缸邊沿,腕骨清瘦,齒印仍在。
我輕摸那道疤:「這道傷痕爲什麼一直沒有除去?」
「怕自己會忘掉她,所以每次快要癒合時,都會故意再讓傷口感染。」
「所以後來,這疤痕很深,就去不掉了。」
「那個女孩兒好不好?」
「唸了很好的大學,很有教養,長的也很漂亮。」
「她很幸運吧,被救了,又被領養,養父母也對她很好。」
「現在又找到了親生父母……」
我緩緩垂下眼簾,多好啊。
沒有捱過多少打,沒有被逼着學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沒有被藥毀了健康的身體,是個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好姑娘。
不像我,有着最不堪的過去,和最破敗ƭů⁻的身體。
生初寶的時候,九死一生,醫生告訴我,我不可能再有身孕了。

-23-
「薛芙,給我講一講你的過去吧?」
我笑了笑,無所謂地攤攤手:「沒什麼好講的啊,你都知道的。」
從十七歲開始,做的就是那種坑蒙拐騙的事。
只是我良心未泯,騙了好人,總是格外難受。
想盡辦法,再悄悄用自己存的錢,補給那被騙的老實人。
這些年間,又偷偷放走了十幾個被拐賣的小孩兒。
再到最後,拿到趙容錚的一千萬,徹底獲取了那些人的信任後。
我用多年煞費苦心留存的證據,將他們都送進了監獄。
周照在逃亡過程中失足跌下山崖死了,我查出了身孕。
最後將功補過,無罪釋放。
趙容錚如果想知道,隨便一查,就能查到。
其實後來我想過,我們的騙術並不高明。
當初逃過那一劫,是趙容錚並未追究的緣故。
而他爲什麼不追究,我卻到現在纔想明白。
他很喜歡摸我心口那顆痣,他手腕上的陳舊的齒痕。
也許是他在想,萬一呢,萬一我就是那個姑娘。
所以他饒了我一次。
我心裏難受得猶如凌遲。
他不會知道。
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
萬一是他呢。
萬一他就是當年那個給我銀鎖的小男孩呢。
那我該是多麼幸運。

-24-
趙容錚摸了摸我的臉,「薛芙。」
這是五年後,他第一次這樣溫柔的看我,
這樣溫柔的喊我的名字。
「以後別騙人了。」
「找個好男人,好好過日子。」
我彎脣笑了笑,淚腺卻刺痛無比,我強忍着,點頭:「好啊。」
趙容錚捧住我的臉,很溫柔的吻落在了我的脣上。
我最後模糊的意識裏。
彷彿聽到了他一聲很輕很輕的呢喃。
「薛芙,爲什麼不是你呢。」

-25-
趙容錚和江家三小姐江明薇的奇妙姻緣。
漸漸從香江傳到了新加坡。
「是因爲這把銀鎖。」
江明薇在鏡頭前笑得甜蜜:「趙先生才認出了我。」
「只是好可惜哦,我那時候年紀太小了……」
她眼圈微微泛紅:
「又被人販子打罵,後來被救之後,福利院的阿姨說我一直髮燒生病。」
「很多事,應該就是那時候忘記了。」
「但趙先生卻都還清清楚楚的記得。」
江明薇愛珍地將那把銀鎖展示在鏡頭前:
「其實,我去年無意間在銀鎖上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趙字。」
「但是當時根本不曾想到,會牽扯出這樣一場緣分來。」
「我找到了親生父母,找到了小時候相依爲命的小夥伴……」
「有好多好多人愛我,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啊。」
江明薇在鏡頭前幸福地落淚。
而我坐在電視機前,已經無聲哭到崩潰。
江明薇展示那把鎖的時候,鏡頭拉近。
我看到了她頸側的一枚粉色胎記。
那些塵封的忘卻的記憶,忽然復甦。
我全都想起來了。
那把銀鎖是我的。
是趙容錚給小時候的我的。
那不是江明薇的鎖。
是她從我那裏偷走的。
她偷了我的鎖,又幸運得救。
如今又因爲這把鎖,牽出了一場緣分。
但那不是她的緣分。
那不是她的。
可我連搶的資格都沒有。
聽說,江家認回她的最重要原因。
是因爲清白和優秀。
趙家同意這樁婚事。
也是因爲她的清白和優秀。
而這兩樣,我都沒有。
所以,就算我的親生父母找到我,大約也只會覺得我丟臉,不會認我。
就算趙容錚想要報恩,趙家也不會讓他娶我。
連帶着初寶,他們也不會疼惜。
我只不過是個可笑可憐可恨的騙子,而已。

-26-
我關掉電視。
初寶怯怯地走過來,拿了紙巾給我擦眼淚。
我一把抱緊她,抱得很緊很緊。
我還有初寶呢。
我並非是一無所有的可憐蟲。
「初寶……你喜歡這裏嗎?」
初寶搖搖頭:「我不喜歡,但我喜歡媽媽,媽媽喜歡哪裏,我就喜歡哪裏。」
我怔怔望着她,忽然想到五年前我騙趙容錚時說的那句。
「我不喜歡這座城市,但我喜歡你。」
他不會知道,這句話也是真的。
「那我們初寶以後和媽媽在一起,永遠都不分開,好不好?」
「好啊。」
初寶親了親我眼角的淚:「我再也不要爸爸了,媽媽不要再掉眼淚。」
她以爲我哭,是因爲她昨晚不舒服鬧着要爸爸。
我心如刀絞,抱緊她瘦弱的小身子。
「嗯,我們不要爸爸了。」
趙容錚會結婚娶別的女人。
會有屬於他們的孩子。
初寶不會是他的唯一。
卻是我的。

-27-
離開新加坡之前,我回了內地一趟。
之前經手周照那個案子的警官告訴我。
他們留意到有一對夫婦二十多年前丟了個女兒,一直在找。
各方面信息綜合起來看,有很大的可能會是我。
其實我並不想再和親生父母相認。
我怕自己的過去,成爲他們的污點。
但心裏卻又掩不住那份渴望。
也許他們不顧一切仍然愛我呢?
也許他們,根本不在意,只有心疼呢?
我遠遠地看過那對夫妻。
他們頭髮都白了,面容蒼老。
但衣着都乾淨體面,看起來就很有素養。
他們退休前,一個是大學老師,一個是醫院的醫生。
這二十多年過去,他們沒有再生第二個孩子。
一直一直都在找他們的女兒。
我看到尋女廣告上,他們女兒小時候的照片。
從出生到三歲被拐,很多很多張。
可見他們多疼愛她這個掌上明珠。
他們的女兒生的玉雪可愛,就像菩薩跟前的小玉女一樣。
這麼多年了,他們的眼淚大約早已哭幹了。
只是時不時的,他們都會特別愛惜的擦拭女兒的照片。
動作輕柔,眼神卻又讓人心碎。
我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偷偷做了 DNA 比對。
等待結果那幾天,我煎熬得無法入眠。
周念深夜忽然給我打來電話:「妍妍。」
「我大哥……忽然又不願結婚了。」

-28-
「其實我之前一直想說,江家那位三小姐有些太心急太高調了。」
「她在媒體前說的那些話,讓大哥很生氣。」
「他根本不想被人消費這段感情。」
「還有啊。」周唸的聲音裏有些訝然的迷惑:「大哥今天忽然給我打電話,問你了。」
「我就說嘛,見過你的男人怎麼可能不喜歡你。」
「你在大哥那裏住了十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哥怎麼可能對你視而不見?」
「他問我什麼?」
「他問我和你怎麼認識的,還問了初寶幾歲。」
「最奇怪的是,他問我你這幾年有沒有騙過趙硯南之外的男人……」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念念,你怎麼回答的?」
「寶貝!我肯定是實話實話,再把你誇上天啊!」
「說真的,我要是你這樣的尤物!我絕對玩遍兩岸三地所有男人!」
「但是偏偏,我就沒見過比你更守婦道的女人了!」
「你ƭŭ₋簡直是在暴殄天物啊妍妍!」
「初寶的年齡,你也說了嗎?」
「這也不是祕密啊,我大哥想知道還不易如反掌。」
「初寶的病例在醫院不是寫得清清楚楚?」
我失神地掛斷電話。
如果趙容錚懷疑初寶是他的。
他會怎麼做?
還有,他爲什麼不結婚了?
江明薇有那把鎖,難道還不夠嗎?
還是……他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感覺?
他不怕,萬一再次錯過嗎?

-29-
親子鑑定結果出來那天,趙容錚忽然來了內地這座小城。
他仍是那樣稍顯寡淡的神情,看着我的眼神沒什麼波動。
但說話的聲音卻又明顯溫柔。
「等你這邊事情塵埃落定後,薛芙,我再和你細細算一算舊賬。」
我裝傻:「聽不懂,算什麼賬?」
「初寶是我的女兒。」
趙容錚攥住我的手:「你給我生了個女兒薛芙。」
「瞞了我五年。」
「這次,我不會饒你。」
「不是你的……」
「我已經在港城和新加坡都做了親子鑑定。」
「做鑑定不是因爲我不信你,而是因爲我知道,你慣會油嘴滑舌騙我。」
「所以,先堵住你嘴。」
他不看我,只是握着我的手,握得很緊很緊。
「你爸爸媽媽找你很辛苦,他們如今身體很不好。」
「薛芙,你過的好,有家有老公有女兒,他們纔會心裏安慰。」
我無法不承認,他這話很有道理。
爸媽的身體已經熬壞了,禁不起半點的風霜雪雨。
與其讓他們知道我那些痛苦不堪的過去。
不如讓他們相信,他們的寶貝女兒心頭肉, 沒有受過多少委屈。
她過的可好啦。
好多好多人愛她。
她還遇到了全世界最好最好的男人。
小時候她救他一次。
如今她終於等到他回來救她了。

-30-
一家團聚那天晚上,我坐在寬大的沙發上, 坐在爸爸媽媽中間。
爸媽一直捨不得睡,不停地摸着我的臉和手,問我這些年的經歷。
我都說好, 剛被拐賣就被救了,送到福利院就被好心人領養。
養父母可疼我了,從來不打我。
只是好可惜,前幾年他們去世了。
我嫁了一個很好很好的丈夫,很疼我。
娶我的時候聘禮都給了一千萬呢。
我還生了個女兒, 雖然生下來身體不大好。
但現在已經很健康了, 過兩天就回來看他們。
爸媽聽的又哭又笑, 抱着我不撒手, 怎麼看都看不夠。
趙容錚說的沒錯, 有時候對最親的人,是需要善意的謊言的。
第二天, 趙容錚來家裏接我。
爸媽捨不得,要留我住下來。
趙容錚倒是應了,只是看起來有點點不高興。
我找了個機會哄他:
「你先回港城去忙你的事, 等我住一段時間,爸爸媽媽身體穩定了, 再帶他們一起回去。」
「你最好了, 趙容錚……」
他不說話,只是垂眸看我一眼:「別拿這些話哄我, 薛芙。」
我踮起腳親了親他:「這樣行不行?」
他仍是搖頭。
我看着月光下,他英俊的臉。
忽然有點想哭。
我爲什麼不再試一次?
爲什麼不再相信他一次?
也許有時候, 幸福就差這一次努力……
他是初寶的爸爸。
也是……我喜歡的人啊。
淚瞬奪了眶。
我顫抖着抓起他的左手,張嘴輕咬在那處舊傷痕上。
哽咽着輕輕呢喃:「今晚你不跟我走, 明天他們就要把你賣到山裏, 你永遠都別想回家了!」
「你從那條路一直向前走, 能走到鎮上。」
「別報警, 給你家裏人打電話, 然後躲起來, 等他們來找你。」
我一句一句說着,憑着模糊的努力留存的記憶。
趙容錚垂在身側的手, 不知何時緊攥,
他似在顫抖,望着我的眼底漸漸一片赤紅。
他的聲音嘶啞, 「那你呢。」
「我要回去啦。」
「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不跟了。」
「爲什麼?」
「我記不得家在哪,也記不得家裏人的樣子了。」
「你去我家吧,以後你跟着我。」
「我走不了的。」
「你叫什麼名字?等我回家了, 我讓人來救你。」
「我沒名字。」
「那你留着這個, 將來我去找你。」
「你收好,一定等着我。」
「我會把你救出來的。」
「你等着我。」
趙容錚忽然緊緊抱住了我,
他整個人都在劇烈地顫, 滾燙的淚落在我後頸:「薛芙。」
「薛芙……」
「趙容錚。」
我含着淚,在他懷裏仰起臉看向他。
衝他笑得眉眼彎彎:「真好,我終於等到你了。」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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