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大少爺校草同學誤當成了貧困生。
只因我在他書包裏發現了我昨天丟的筆和不要的圍巾。
還發現他在學校門口上了一輛年輕漂亮女人的保時捷。
哎,可憐見的。
小小年紀,這是身不由己被包養了吧?
也是,他窮得只剩下姿色了。
於是我天天給他帶早餐。
送他我自己織的毛衣。
直到某一天我參加宴會。
看到貧困生同學被衆星捧月,對着那個年輕漂亮女人喊「媽」。
第二天,我沒再帶早餐給他。
他卻紅了眼眶,小小聲道:
「我的早餐呢?」
-1-
我發現我的同學江邵燃有點窮。
可能已經不是「有點」了。
因爲下課後,我無意中在他敞開的書包裏發現了我昨天丟的筆和用過的無數張草稿紙。
還有我扔進「舊衣回收箱」的圍巾。
他身上的毛衣也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了。
竟然已經穿出了無數個破洞。
我嘆了一口氣。
上帝給他開了外貌和成績兩扇窗。
看來是把他家境這扇窗給關上了。
不僅如此。
我還發現他在學校門口上了一輛年輕漂亮女人的保時捷。
哎,可憐見的。
小小年紀,這是身不由己被包養了吧?
也是,他窮得只剩下姿色了。
作爲我們班的班長。
兼江邵燃的同學。
我有責任,也有義務。
對他給予愛的關懷!
將他從歧途引回正軌上!
於是乎,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要給江邵燃帶早餐。
-2-
我把包子和豆漿放在江邵燃桌上的時候。
他俊美無雙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詫。
江邵燃平常極其少言寡語。
上大學這一年以來。
我和他之間Ťúₔ的交流僅限於:
「江同學,記得填寫下新生基本信息表。」
「好的,謝謝提醒。」
諸如此類因爲我公事公辦而顯得異常單薄的對話。
而且每次我和他說話。
他的耳朵總會莫名其妙地染上一絲紅暈。
視線挪開不再和我對視。
我把這一切反應歸結爲。
江邵燃性子膽小內向。
並且從小到大,估計都沒怎麼和女生打過交道。
害羞是應該的。
所以當我對他說:
「給你帶了一份早餐。」
看着他眼裏鋪天蓋地的驚訝,和瞬間發紅的雙臉。
我並不覺得意外。
哎,可憐娃。
這一看就是平常太缺乏關愛了。
我不過就是送了他個早餐。
他就激動成這個樣。
他扭過頭,不自ẗũⁱ然道:
「爲什麼給我帶早餐?」
我頓了頓。
我總不能說。
是看你貧困,覺得你可憐吧?
我清了清嗓子:
「咳咳,我不是住家裏嘛,我媽早上買多了,我就帶來給你喫了。
「哎呀我媽總是給我買太多了,我喫不完,我以後每天都帶早餐來給你喫,好嗎?」
江邵燃一愣,眼裏漸漸爬上欣喜,笑着露出了虎牙:
「好。」
-3-
爲了進一步瞭解江邵燃的情況。
這節課我特地坐在了他的旁邊。
因此他的耳朵肉眼可見地這節課就沒消紅過。
課間,我無意間看到江邵燃的手機屏幕。
他給一個叫「李叔」的人發了短信。
【李叔,今後的早餐都不用準備我的份了。】
我心裏微微酸澀。
這個李叔,估計是江邵燃家的叔叔。
江邵燃連筆都買不起。
要拿我用過的。
我如果每天都能給他帶早餐。
應該就能替他們家減輕一點點負擔吧!
如此想着。
我看向江邵燃的眼神更爲憐惜與疼愛。
他收起了手機,疑惑地看向我:
「怎麼了?
「是……我臉上沾了什麼嗎?」
我表情沉重地搖了搖頭。
「沒什麼。
「對了,江邵燃,你平常都在哪個食堂喫飯呀?
「我印象裏,好像從來沒見過你。」
江邵燃頓了一頓:
「……我沒在學校食堂喫過。」
我心裏一咯噔。
糟了,林渺,你這個蠢貨!
江邵燃家境這麼貧困。
沒見過他在食堂喫飯,當然是因爲他喫不起了!
你怎麼還專門往他傷口上撒鹽呢!
這不是傷害他自尊嗎!
我趕忙回道:
「啊,沒關係沒關係。
「等會兒我請你喫食堂吧。
「放心,不會很貴的。
「下課後你和我一起走就好啦。」
-4-
江邵燃看來是真的沒喫過食堂。
當我端着熱氣騰騰的麻辣燙放到他面前時。
江邵燃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清澈的疑惑:
「這是……?」
我喉頭一陣酸澀。
哎,這是連麻辣燙都沒喫過吧?
我故作雀躍地給他解釋:
「這是麻辣燙!特別好喫的!你快嚐嚐!」
似乎是被我的興奮所感染。
江邵燃淺笑着點了點頭:
「原來這就是麻辣燙,我家裏人平常不讓我喫這種東西。
「我這就嚐嚐,你說好喫的,那一定好喫。」
我低下頭也喫了一口面前的面,任由淚意在升騰的熱氣背後氤氳。
在我看來稀鬆平常,隨時可喫的麻辣燙。
對江邵燃來說,卻是「家裏人不讓他喫這種東西」的存在。
連麻辣燙都喫不起。
江邵燃從小到大的人生過得得有多拮据啊!
林渺啊林渺。
你之後一定得給你這個同學多點關懷!
我看着江邵燃毛衣上的無數個破洞。
心裏漸漸有了一個主意。
我要給江邵燃織一件新的毛衣。
-5-
一回到家,我就開始火速開工。
媽媽在一旁刷着手機,正在吐槽什麼:
「巴黎世家竟然出了一件糜爛補丁針織毛衣,而且聽說還有人買,真是搞不懂這些奢侈品品牌和這些有錢人的心思!」
按照以往,我一定會撲上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毛衣。
但今天,我卻毫無心思。
今晚從食堂回教室的路上。
爲了測量出江邵燃的身型大小。
我裝作不小心跌倒,撞進了江邵燃的懷裏。
並趁機環上了他的腰。
臉也因此因爲慣性貼上了他的胸膛。
媽呀,好勁瘦有力的腰身。
好灼熱的胸膛。
江邵燃平常愛穿寬鬆的衣服。
被我這麼一抱。
毛衣變得貼身,勾勒出平時絕不輕易外露、纖瘦又蘊含力量感的輪廓。
爲了不讓我跌倒,江邵燃也伸出手摟住我的腰。
我們倆因爲毫無預兆的肢體接觸,身體都觸電似的抖了下。
奇怪,我本來只是爲了手動量出江邵燃穿多大的 size。
怎麼氛圍突ƭŭ₌然變得曖昧不清?
怎麼江邵燃的臉色突然通紅?
怎麼江邵燃的眼神突然變得溼漉漉?
怎麼我的心跳突然間變快了?
冷靜,冷靜,林渺。
你只是爲了關愛班上的貧困生!
我佯裝鎮定地從江邵燃懷裏站直,因爲尷尬而無處放置的手乾巴巴地撩了一縷並不存在的碎髮到耳後。
大義凜然地移開視線,看向遠方,開口:
「謝謝你,江同學。
「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就要摔倒了。」
江邵燃好像才緩過來。
他立刻鬆開手,低着頭一笑,隱隱約約地露出虎牙:
「沒關係,渺渺。」
等等,他叫我什麼?
渺渺?
我連忙甩頭,將今晚在腦海裏不斷循環的畫面甩出腦袋。
鎮定,鎮定,林渺。
其他都是浮雲。
你現在最爲主要的任務。
就是替江邵燃織一件沒有破洞的毛衣!
-6-
第二天一早,我帶着早餐來到了學校。
這節課是早八。
我到的時候,江邵燃已經到了。
卻只留了個書包在座位上,人不知道去哪了。
無意間往他書包裏一瞥。
我發現除了我先前丟的筆、草稿紙和不要的圍巾。
還多了我因爲掉在地上而扔掉的橡皮筋。
因爲裂了一個口子而扔掉的水杯。
還有我放到班級共享書櫃裏的書。
我臉色漸漸變得沉重。
看來江邵燃家裏的經濟狀況惡化了。
嗯,我得給予他更多關懷了!
等到江邵燃來的時候。
我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地把早餐放到他桌上,雙手托腮看着他:
「噹噹,我今天帶來的是小麥粥,很好喝的,快喝吧!」
江邵燃打開蓋子,低頭嚐了一口。
而後抬起頭來看着我,雙目亮晶晶的:
「很香,很好喝。
「謝謝你,渺渺。」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微微發熱的耳朵。
果然昨天聽到的「渺渺」不是我的錯覺。
江邵燃這個人,怎麼這麼自來熟啊?
「對了,江邵燃,以後你午飯也和我一起喫吧,我請你!」
江邵燃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你已經每天幫我帶早餐了。
「再請我喫午餐……不太好吧?
「你也還是個學生。」
哎,該怎麼和他開口呢。
總不能直接說,我心疼你窮,想要給予你一些金錢上的關懷吧?
我視死如歸地閉了閉眼:
「其實是因爲,我在你的書包裏,發現了我用過的筆、草稿紙、髮帶和圍巾。」
話音剛落,我就看到江邵燃肉眼可見地變得慌張。
他的臉霎地變得通紅。
目光閃爍:「那個……是因爲……因爲我……」
我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打斷他:
「我知道,是因爲你家裏經濟狀況不太好,對吧?」
江邵燃愣了一愣。
而後他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低下頭沉沉地笑了幾聲。
再抬起頭,先前臉上的慌亂和不自然已然不在。
他直直地盯着我,眼眸和嗓音皆含笑:
「嗯,對的。」
-7-
有的東西一旦開了口,接下來就輕鬆多了。
我拍了拍胸脯:
「所以說,你以後跟着我就行了。
「我家裏人一個月會給我一萬生活費,請你喫飯綽綽有餘!」
江邵燃舔了舔他的虎牙:
「其實嗯……我有錢喫食堂的,只是以前沒這個習慣。
「我已經讓李……不是,我每學期都會拿獎學金的,我已經充了一部分在飯卡里。
「以後你請我喫早餐,我請你喫午餐,我們每天都一起喫飯,好嗎?」
這話有隱隱的不對勁。
總覺得我好像是一隻純良單純的小白兔,無意間一步一步落入了大灰狼的圈套當中。
怎麼可能呢?江邵燃怎麼可能是大灰狼?
他可是一朵單純內向,貧苦但堅韌的小白花啊!
一定是錯覺,錯覺。
於是乎我看着江邵燃的眼睛,點了點頭:
「就這麼說定了,以後每天我們都一起喫飯!」
只是當我看到江邵燃校卡上的餘額時,還是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原地。
誰家好人給自己的校卡充一萬塊啊。
喫得完嗎這?
注意到我怔愣的目光。
江邵燃似乎也有一絲意外,頓了一頓,解釋道:
「不好意思,獎學金拿太多了。」
我:?
怎麼我什麼也沒做,受到傷害的卻是我啊?
看着我幽怨的模樣,江邵燃失笑道:
「渺渺,我記得你高數是不是不太好?
「你幫了我這麼多,以後每天傍晚,我幫你補高數吧。」
一想到大佬要給我無償補習。
我頓時雙眼放光。
這可是江邵燃啊!專業第一的江邵燃!
如果目光有實質,此時此刻,我的目光一定緊緊抱上了江邵燃的大腿。
我嗯嗯點頭:「好!我的高數就靠你了!」
我實在是太興奮了。
-8-
但是讓江邵燃給我補習,有一點不好。
就是他長得實在太好看了,會讓我學得不專心!走神!
就好比現在。
他正在給我講解着一道我做錯的高數題。
我本來是很專注地在聽的。
可不知不覺,我的目光卻開始在他的臉上游走。
他微微低着頭,鼻樑很高,額髮自然下垂,在夕陽下襯得柔軟蓬鬆。
睫毛不算很長卻十分濃密,尾睫上揚,眼尾是微挑冷漠又多情的眼形。
嘴巴因說話而一張一合間,隱隱約約顯露虎牙,像是夏日海鹽汽水。
還有他的手。
他此刻正攥着筆的手。
怎麼會有人的手生得這麼漂亮修長?
我有一種用這雙手觸碰自己的衝動。
無論是撫摸我的臉,點在我的嘴脣上也好,抑或者……
想到這裏,我被自己嚇了一跳。
天吶,林渺,人家好心好意幫你補習高數。
你怎麼能有這麼無恥陰暗的想法?
我竭盡全力想把這樣的想法趕出腦海,臉卻不自覺地爬上臊意。
糟糕,什麼也聽不進去了。
「……這道題就是這樣。我有什麼說不明白的地方嗎?」
江邵燃講完題一抬眼,正好對上我一直盯着他的視線。
「!」
猝不及防對視,我就像正偷東西被抓住的賊一樣,慌慌張張地挪開了視線。
「嗯,明白了。」
江邵燃輕笑道:
「那渺渺你說說,爲什麼這兩道題這麼相似,用的解題方法卻不同?」
我的臉一瞬間漲紅。
我怎麼會知道,我光顧着看你了啊!
我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說不出話來。
江邵燃把筆扔到桌上,身子往前一傾。
一張俊臉在我眼前放大,清冷的氣息將我整個人罩住:
「看吧,我感覺你剛纔應該還沒看夠。」
-9-
我怎麼從來不知道,視線是如此有實質感的東西。
若不是如此,爲何江邵燃這樣直愣愣地看着我。
我會感覺有心癢難耐的爪子一下下抓在我的心上。
細細密密地癢。
難以忍受地癢。
有什麼慾望和奇怪的慫恿,在不經意間破土而出。
江邵燃的呼吸纏繞着我的。
不知道是誰先貼上誰的嘴。
一吻畢,我累得直喘氣。
媽耶,江邵燃肺活量真好。
他此刻身子靠在椅子上,胸膛微微起伏,嘴脣上泛着水光。
我老臉一紅。
「這也是對貧困生的關懷嗎?」
我聽見江邵燃問我。
「嗯?什麼?」
江邵燃一字一句道:
「渺渺,剛剛那個吻。
「也是出於對貧困生的關懷嗎?」
-10-
肯定不是了。
我想,我應該大概也許可能是喜歡江邵燃的。
但與此同時,不知爲何。
我腦海裏莫名浮現他上了一個年輕漂亮女人保時捷的那一幕。
如果江邵燃被富婆包養了。
那我又算什麼?
這個吻又算什麼?
我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先坦白你的情感現狀。」
江邵燃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啊?」
我感覺有些難以啓齒:
「就是那個啊。之前在學校門口,我看到你上了一個年輕女人的保時捷。
「我知道你……家庭狀況不是很好,但小小年紀,你怎麼就去做……去做那個了呢?」
江邵燃一臉茫然:「去做哪個?」
我咬牙切齒:「就是那個啊!叫起來會嘎嘎嘎的那個!」
江邵燃頓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我在說哪種動物。
他無奈失笑道:
「我沒有去做那個。那是我……嗯……是接我去做家教的學生家長。」
好了,現在感到難堪的是我了。
沒想到江邵燃上豪車,背後的理由如此光風霽月。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咬着手指,小聲地囁嚅道:
「原來是這樣。
「不是。」
江邵燃:「不是什麼?」
我不好意思地別開眼去:
「這個吻,不是出於對你的關懷。」
是喜歡。
-11-
給江邵燃織的毛衣很快織好了。
是件淡藍色的毛衣,我還特地在上面織了一隻可愛的小狗。
……雖然好像織得不太像,看起來更像恐龍。
但無所謂,保暖就行!
這樣子,江邵燃就能換掉他身上那件滿是破洞的毛衣了。
第二天,江邵燃一到座位上。
我就把毛衣遞給他。
「江邵燃,這是我給你織的毛衣。
「我看你之前的毛衣都穿出了好多破洞,這樣冬天到了,得多漏風啊。
「我就想着幫你織一件新的毛衣。你快看看你喜不喜歡。」
聽到「破洞」兩個字,江邵燃嘴脣微翕,似乎想說些什麼。
可他最ţû¹終只是彎脣一笑:
「只要是渺渺送的,我都喜歡。
「我現在就去廁所換上。」
不得不說,我織的這件毛衣,確實和江邵燃的氣質不太搭嘎。
特別是那隻小狗,看着滑稽極了。
我多次示意江邵燃不如換回原來的衣服。
他卻執意要穿這一件醜醜的毛衣,還誇我織得好。
課間,我和江邵燃一同站在走廊上聊天。
隔壁學院的公子哥裴鋒朝我倆走了過來。
傳聞這裴鋒爲人極其張揚跋扈。
仗着家裏有錢有背景,就愛逮着些沒權沒勢的貧困生欺負。
我的心裏頓時警鈴大作。
江邵燃不就是一個現成的欺負對象嗎?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我身後的江邵燃,面色一喜:
「江少——」
-12-
江邵燃咳了一聲。
裴鋒話音一梗:
「——燃,你審美降級啊,怎麼突然買了一件這麼醜的毛衣?
「怎麼還有一隻大恐龍在上面?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個人了!」
江邵燃面色不改,淡淡道:
「不醜,我很喜歡。
「我以後要天天穿着。」
說不感動是假的。
也就只有江邵燃,能夠對着我織的醜毛衣睜眼說瞎話。
江邵燃,離開了你,誰還把我當小孩啊!
但我不能再眼睜睜地放任裴鋒欺負江邵燃了。
我一個箭步向前,像老鷹抓小雞裏的母雞一樣張開雙臂將江邵燃護在身後。
「裴鋒,這裏是學校,你不要亂來!」
裴鋒一臉蒙:「啊?」
我義正詞嚴:
「你不準欺負江邵燃!他是我的人!」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
看來「我的人」三個字,極大地取悅了江邵燃。
哎,我這張老臉,也算是豁出去了。
裴鋒一臉不服:
「什麼叫我欺負江邵燃?從小到大,哪有我欺負他的份兒,只有他——」
江邵燃又開始咳嗽了。
這次還咳了好幾聲。
我心疼地轉過身去。
「最近在換季,不會是感冒了吧?
「快,快進教室裏,別在外面吹風了。」
江邵燃虛弱道:
「嗯,是有點咳嗽。」
裴鋒目瞪口呆,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不顧身後跳腳的裴鋒,一把將江邵燃推進了教室。
我心裏暗忖。
奇怪,明明上午還好好的。
怎麼突然間就感冒了呢?
-13-
當晚回去,在飯桌上,我媽就喜不自禁地和我說:
「渺渺,明天週六,媽要帶你去一個宴會。
「我跟你說,這宴會可是你爸好不容易搞到的入場券,聽說很多權貴名流都會去,江家那位從不露面的少爺也會去。
「媽不祈求你釣個金龜婿,能開開眼界見見世面也是不錯的。
「你明天不能睡懶覺了,媽給你找來的造型設計師八點就到了!」
我心不在焉地嗯嗯應答着,半點也沒往心裏去。
也不知道江邵燃的感冒怎麼樣了。
還什麼江家少爺,肯定沒有我家江邵燃優秀又好看。
等等。
這個念頭一出來,頓時就把我自己嚇了一跳。
江邵燃什麼時候變成我家的了?
完了,完了。
林渺,這回你是真栽了。
我無助地捂住臉頰。
第二天一早,我一邊坐着睡覺一邊任由造型師做完了妝造。
這還是我第一次穿上禮裙。
看着鏡子裏改頭換面堪稱驚豔的自己,我有種楚雨蕁第一次被端木磊帶着去購買衣服的開了眼感。
我媽在一旁嘖嘖讚歎:
「古人誠不我欺,真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啊!」
我汗顏。
哪有娘自己這麼說自己女兒的?
再說了,我本來就長得不賴好吧!
我也是收過好幾封情書的。
只不過每一次,不知道爲什麼,這些本該待在我抽屜裏的情書,第二天全都不翼而飛了。
宴會上一派燈光閃耀,名流雲集,看得我眼花繚亂。
前面一羣人圍成一圈,聽說正中間那個被衆星捧月簇擁得看不見臉的就是第一次出席宴會的江家太子爺。
我捧着一杯紅酒,退至角落,默默地Ţṻ₎注視着這一切。
哎,同樣姓江,一個一出生就在羅馬,一個窮得連食堂都喫不起。
老天奶也太不公了。
也不知道江邵燃此時此刻在幹什麼。
這樣光怪陸離、觥籌交錯的世界,離他一定很遙遠吧?
正走神間,有個西裝革履的公子哥端着酒走到了我的身邊。
「是林小姐吧?我叫陳楚,從你一進宴會廳開始我就注意到你了。
「你今天真美,一會兒我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我正要說話,前頭突然傳來騷動。
好像是那位江家太子爺撥開了人羣,正朝外走。
-14-
我沒有轉頭去ţü₊看周邊的變動。
正想開口拒絕陳楚的時候。
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了我的手腕。
熟悉的清冷氣息覆蓋過來,我不敢置信地渾身一僵。
那個最沒可能出現在這裏的人。
此時此刻,正穿着一身昂貴的西服,以佔有的姿態不動聲色地擋在我前面。
我渾身動彈不得。
血液在一瞬間停止流動。
只聽到江邵燃有禮卻疏冷的聲音傳來:
「不好意思。林小姐是我的人。」
話音剛落,周圍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遠處幾個盛裝出席婷婷嫋嫋,正在期冀着江邵燃一會兒能和她們跳舞的女生,一瞬間臉上滿是失望。
我想要掙脫開江邵燃的手,卻被他死死攥着不放。
我爸媽一臉「好傢伙你小子這麼能藏」的表情,瞪大了眼圍到我的身邊。
還是我先前在校門口看過的那個年輕漂亮女人走過來,率先打破了沉默:
「邵燃,這是發生什麼事了?」
江邵燃恭敬地對她喊了一聲:「母親,我想要邀請林渺小姐成爲我的舞伴。」
我的內心有一萬匹草泥馬奔過。
母親?
這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漂亮女人,竟然是江邵燃的媽?
蒼天啊大地啊,我最開始還以爲江邵燃被她包養了!
到頭來,真正的小丑竟是我自己!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燈暗了下來,舞曲響起,好多人邁入舞池開始跳舞。
我正想趁機離開,江邵燃卻強硬地一把攬住我的腰,將我帶到了舞池當中。
我的雙手迫不得已地搭在江邵燃的肩上。
他的身子緊緊貼着我的。
我紅了臉,咒罵道:「不要臉。」
「剛剛爲什麼要走?」
他不提還好。
一提,我立馬就來氣了。
「這件事情,你不該給我一個解Ŧü₅釋嗎?
「嗯?貧困生江大少爺?」
-15-
我倆舞步不停。
我嘴也不停。
「看我被你戲耍被你戲弄,被你矇在鼓裏什麼都不知道,你覺得很好玩是吧?
「在你看來,我就像一個小丑一樣是嗎?
「這是什麼你們大少爺們熱衷的遊戲嗎?
「偷偷藏了我那麼多東西,還把別人寫給我的情書扔了,你想幹什麼?嗯?你是不是早就對我圖謀不軌了?」
被我戳穿,江邵燃臉上並無一絲慌亂。
他一臉坦然,再不復先前害羞內向的模樣。
「嗯,我早就對你圖謀不軌了。
「看到你Ťů₋作爲班長關心其他人,我會喫醋。看到你收到那些不自量力的傢伙給你的情書,我想讓他們一個個都永遠離開你的視線。看到你一直都只把我當作一個普通同學,我的心裏難受極了。
「所以你不知道,當我看到你給我帶早餐,請我喫食堂,願意讓我給你補習高數,還給我織了一件可愛的毛衣,我有多開心。
「我之所以沒告訴你真相,是因爲我貪婪地眷戀着你對我的關心。我怕你一旦知道了我是誰,就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我,反而會和我保持距離。
「早在很久之前我就喜歡上你了,渺渺。
「不要拋下我,好嗎?」
他突然低頭,額頭貼着我的,語氣中滿是小心翼翼的乞求。
啊——好像一隻被雨淋溼了搖着尾巴想要進門的小狗。
我感覺我突然喪失了語言能力。
我本意是想好好敲打訓斥江邵燃一番。
沒想到他直接就這樣把一顆真心剖開在了我的面前。
救命,看到他這副可憐兮兮,眼眶溼潤的溼漉漉模樣。
我的心裏簡直爽極了。
男人的眼淚,女人的興奮劑!
江妃實在貌美。
哭起來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鬼知道我有多麼喜歡看他哭!
看他展示他的脆弱和不安全感!
原來江邵燃眼眶紅紅的,會讓我這麼爽嗎?
江邵燃的乞求我受用極了。
但我面上卻不顯:
「我暫時還不能原諒你。
「我要看你表現。」
多給姐哭吧,江邵燃!
-16-
第二天我到教室的時候,江邵燃已經到了。
這是這麼久來,我第一次沒給他帶早餐。
說實話,我還怪不習慣的。
見我空着手去。
江邵燃頓時紅了眼眶,小小聲道:
「我的早餐呢?」
我雙手抱臂,抬了抬下巴:
「怎麼,江大少爺連破了洞的毛衣都是巴黎世家的,會買不起區區幾塊錢的早餐?」
他囁嚅道:
「我只想喫你給我帶的早餐。
「你帶的早餐格外好喫。」
我冷笑:
「抱歉,我沒有這個義務。
「你不是有李叔嗎,以後讓他給你準備就好了。」
江邵燃:「嚶嚶嚶。」
我:?
如此猝不及防?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一響。
江邵燃就問我:
「今天食堂出了新品麻辣燙,我們一起去嚐嚐嗎?」
我面無表情:
「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經約了人一起喫飯。
「想喫食堂的話,你自己去吧。」
江邵燃一瞬間就紅了眼眶:
「你約了誰,你不要我了嗎?
「我不知道去食堂的路怎麼走。」
我一臉不信:
「我們都一起喫過這麼多次飯了,我不信你那顆考第一的腦袋還記不住。」
江邵燃繼續:
「我不敢去食堂。」
我撇嘴:「你有什麼不敢的?」
他弱弱道:
「我怕別人嘲笑我毛衣上的小恐龍。」
我不以爲意:
「哦,那你換回你的巴黎世家就好了。」
江邵燃理直氣壯:
「沒了你,我不知道怎麼喫飯。」
我:?
江邵燃:「和你喫飯的是男生還是女生?」
我:「是男生,好朋友。」
江邵燃執拗:「那我也要去。」
江邵燃實在太黏糊糊的了。
但我還是無情地拒絕了他。
蕭盛是與我一起長大的小竹馬。
我們倆不是哥們勝似哥們。
今天是他來京市的第一天,我收到了我媽的任務,請他喫頓飯,並帶他參觀參觀學校。
-17-
飯桌上,蕭盛一臉不爽地看向我:
「小渺,坐我們隔壁桌這人誰啊?
「他怎麼奇奇怪怪的,一直在盯着我倆看?」
我淡淡道:
「哦,他是我那柔弱無法自理的同學江邵燃。」
蕭盛:?
蕭盛:「話說,他品位有夠差的,什麼審美啊,穿了一件這麼土這麼醜的毛衣,上面竟然還有一隻恐龍。」
我額角直突突:
「這毛衣是我織的。」
蕭盛一臉不敢置信:
「你?林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竟然會給一個男的織衣服?」
他表情頓時變得揶揄。
「你倆什麼情況?」
我沒好氣道:
「我倆沒情況。」
喫完飯後,我帶着蕭盛參觀校園。
一路上,我能感覺到身後有一道目光如影隨形。
可每當我轉過身去的時候。
身後那人不是在假裝繫鞋帶,就是在佯裝好奇地觀察着花壇裏的花。
我心裏暗暗好笑。
下午一上課,到了教室之後。
果不其然,就看到江邵燃在座位上一臉幽怨。
「什麼叫我倆沒情況?
「我倆沒情況的話,那之前那個吻——」
我立馬飛奔過去捂住了他的嘴。
並且心虛地看了一眼四周。
還好,還好,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
沒人注意到我們這。
突然間,我感覺到有什麼溼溼的觸感舔了一下我的手心。
我觸電般地縮回了手。
光天化日之下,江邵燃竟然就這樣舔我的手!
他盯着我的目光灼熱又委屈:
「渺渺,看到你和那個男生一路上談笑風生,我心裏嫉妒得都快發狂了。
「憑什麼他能和你一起喫飯一起散步?在你身邊的人只能是我。
「你不要我了嗎,渺渺?」
江邵燃殷切地懇求道。
「渺渺,請多看看我,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錯了,我不會再騙你了,我會很聽話很聽話的, 以後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你不讓我乾的事我絕對不會幹。
「只要你能把目光放到我身上,好不好, 渺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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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邵燃說着說着,眼眶竟然溼潤了。
他淚光盈盈的桃花眼就這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那模樣別提多誘人了。
要不是周圍這麼多人在。
我都要忍不住對他上下其手了!
這裏不是個好說(動)話(手)的地方。
我把他拉到了沒有監控的小樹林裏。
周圍沒有人。
江邵燃就放開哭了。
他小心翼翼地嗚咽, 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
聲線喑啞, 眼角沁出一滴淚,呢喃着:
「渺渺, 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
「我錯了, 不要拋下我, 不要不要我……」
我靠, 好爽。
他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條圍巾,討好般地遞給我:
「渺渺, 這是我這幾天給你織的圍巾。
「之前我撿走了你不要的圍巾,那我就送你一條新的。
「希望你可以戴着它,我想要你身上也沾染着我的氣息。」
嗯,這個「也」字就很靈性。
直到這時, 我才注意到。
江邵燃的十指上貼了幾個創可貼。
一看就是做針線活的時候不小心受了傷。
這個認知就像一拳打在了我的心上。
我的心一下就軟成了一攤水。
哎, 誰能對一個一臉無辜搖晃着尾巴討好你的美貌小狗一直冷着臉呢!
我接過他織的圍巾,在脖子上圍了幾圈, 臉頰半陷進去,嗓音悶悶的:
「可是這條圍巾有點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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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邵燃的臉上閃過一絲無措:
「對, 對不起,這是我第一次織, 織得不太好看。
「渺渺你等我, 我會織出一條好看的送給你——」
我小小聲地打斷他:
「但我喜歡。
「圍巾和你……我都喜歡。」
江邵燃本來還在絮絮叨叨着表歉意。
一聽到這話, 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過了幾秒,他不敢置信地眼眸一彎,低頭笑了起來。
連話都不會說了:
「渺,渺渺……真的嗎,你說你喜歡……
「你喜歡就好, 我就怕你不喜歡。」
好傢伙。
都開心到變成結巴了。
沒想到他下一秒就又委屈上了:
「如果你喜歡我。
「那你能, 你能抱抱我嗎……」
哎, 我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我張開雙手,將江邵燃抱了個滿懷。
下一秒, 江邵燃緊緊地將我回抱住, 腦袋也跟着埋進了我的頸窩。
就好像走失的小狗終於尋回了主人, 他閉着眼,認真地深嗅着我身上的氣息。
其實,或許我早在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江邵燃。
不管他是貧困生,還是大少爺。
在知道他喜歡收集我用過的東西后。
我故意將許多沾有我氣味的衣物當着江邵燃的面扔進舊衣回收箱。
因爲我知道,他會拿走的。
這個行爲,有幾分是出於對以爲他是個貧困生的憐惜。
又有幾分是出於一種隱祕的縱容和快意。
我說不清。
只是一想到。
江邵燃會在夜深人靜、獨自一人的時候。
將頭埋進沾有我氣味的衣物。
身上全是我的氣息,心裏腦裏也全是我。
我就興奮得直戰慄。
在這場貧困生的烏龍中。
如果說他是姜太公。
那我就是自願上鉤的那條魚。
-20-
就在這時,江邵燃在我肩頭喃喃道:
「渺渺,你真善良,經常把自己不要的衣服放到舊衣回收箱裏, 好讓我有拿走的機會。
「你知道嗎?
「我家裏的牀上,全是你不要的衣物,我每晚就抱着它們入睡……」
我的笑聲因爲臉頰埋在他的胸腔上顯得悶悶的。
不。
或許我纔是那個姜太公。
也說不定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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