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總裁老公送愛心午餐的時候,被新來的前臺攔住。
「你好,我們公司規定,外面的人不能進入大樓。」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
走出來的冷麪閻王見到我後瞬間變臉,宛若戀愛腦。
「老婆,你可來了,我好想你啊。」
-1-
我照常拎着愛心午餐徑直穿過公司大廳,直奔總裁專屬電梯。
然而這次卻不那麼順利。
身後不悅的女聲響起:「你好,我們公司規定,外面的人不能進入大樓,請問您找誰?有預約嗎?」
仔細聽,還有那麼一絲鄙夷與不屑。
我聞聲轉身,是一張陌生且漂亮的臉蛋。
一身職業裝的女生臉上掛着職業假笑,眼底卻是一片嫌棄。
不知道哪裏來的優越感。
是一張新面孔,前臺今天換人了。
也怪不得不認識我。
我給程弋南送飯的習慣已經持續大半年了,他胃不太好,又常常因爲忙顧不上喫飯。
但凡在公司待得久一點的職工都認得我。
雖然不能理解她職責所在背後的那絲傲慢,但我還是耐着性子給她解釋道:
「我是你們程總的家屬,來給他送飯。」
前臺顯然不信,嘴角諷刺掀起:「是嗎?你是什麼五星級大廚,我們程總連公司食堂都瞧不上,喫你做的飯?」
她冷笑連連:「你算哪門子家屬?你怎麼不說你是他老婆?你這種人我在前公司見多了。」
是把我當作別有用心的女人了。
不過……
我眨了眨眼,一臉真誠:「我還真是他老婆。」
話音剛落,電梯「叮」的一聲響起。
我老公冷着一張閻羅臉緩緩出現在打開的電梯中。
身後,助理正膽戰心驚地向他彙報工作。
大抵是不太滿意,他本就剛毅的臉上籠着一層陰霾,眉心也高高皺起。
顯得更加不近人情。
四目相對一瞬間,程弋南冷相一斂,大步自電梯裏向我走來。
眼底的溫柔隨着他步步靠近,都要盪漾出來。
恨不得把戀愛腦寫在臉上。
他長臂一伸攬住了我的肩膀,語調略帶委屈,彷彿方纔眉目冷峻、眸光凜冽的人不是他一般。
「老婆,你可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啊!」
說着他好奇寶寶似的盯着我手裏拎的小飯盒:「今天的午飯有什麼?」
期待感讓他雙眸都變得晶亮,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幼兒園等開飯的小朋友。
前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而助理也是鬆了一口氣,他感激地看着我,用口型對我說:
「老闆娘,你可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我領着我的戀愛腦老公回到他辦公室乾飯去了。
電梯門合上的那一瞬間,我聽到前臺姑娘不可置信地驚呼:
「這他媽真的不是被奪舍了嗎?到底是怎麼調教的啊?等出書。」
-2-
怎麼調教的?
這個問題問得好。
事實上,這跟我的能力無關,純純靠 buff 加成。
按照常理來說,像我這種屬於底層階級,空有美麗皮囊但幾乎不社交的宅女作家,是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到程弋南這種人物的。
但一年前,我發現我生活的世界是有系統的。
不過系統不應該是屬於女主的嗎?這關我什麼事?
很顯然,系統出意外了。
饒是機械電音我都聽出了它的無奈:「我靠,我怎麼卡 bug 了?」
我呆愣愣地盯着眼前純白的牆壁:「你企圖讓我作出回答嗎?」
系統無語。
良久的沉默後,系統嘆了一口氣:「算了,哥不能白來一趟,你雖然沒有女主命,但好歹讓你體驗一把。說吧,你想要什麼技能?」
這跟天上掉餡餅直接砸進我胃裏有什麼區別?
於是它給我亮出了三個選項:
A. 霸道總裁愛上我
B. 風情萬種萬人迷
C. 天才寶寶三歲半
這系統不會還是個小說迷吧?
前兩個選項我都無感,最後一個選項直接讓我倒吸一口冷氣。
首先排除第三項。
天才也沒用,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
何況我還是個黃花少女,母胎 solo,可不能一覺睡醒無痛當媽。
考慮了我的工作屬性,現在又正值我卡文時期,我反手選了第一項。
寫作源於生活,我倒要看看跟霸道總裁談戀愛到底是怎麼回事。
只是沒想到系統功能這麼猛,上來就給我安排了個大佬級的人物。
相遇的劇情也十分像羅曼史。
一向身體素質壯如牛的我竟然因爲洗了個澡就感冒了。
去醫院掛點滴的時候順手幫隔壁病牀上橘子散落一地的老太太撿橘子。
而後程弋南就出現在了門外。
斜陽映窗而入,點綴在我的長髮上。
我側臉輪廓也因此變得柔和,恬靜。
老太太靠坐在牀上,慈愛感激地看我。
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見自家孫子出現,老太太將程弋南手機一奪,直接掃了個微信,幫我倆順利牽線。
用程弋南的話來說,他對我一見鍾情了。
對於我來說,喜歡上程弋南這樣的人太容易了。
我們很快墜入了愛河。
又很快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時間過得很快,到現在,我們結婚已經快一年了。
他在工作上總是吹毛求疵,雷厲風行,可面對我,又是一副柔情似水小嬌夫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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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我的小嬌夫因爲不喜歡喫豆腐而軟磨硬泡。
「老婆,豆腐真的很沒有味道,我可不可以只喝魚湯,我發誓這不是踐踏你的心意,不尊重你的勞動成果。你要是不高興的話我可以回家給豆腐上兩炷香。」
這副小模樣簡直把我的心都給融化了。
我正起了想逗逗他的心思,門外敲門聲傳來。
程弋南一臉不悅地喊了一聲:「進。」
是公司新推項目的經理。
顫顫巍巍進來彙報工作。
我老公黑線已經爬滿額頭了,看得出來項目經理也不是很情願,整個人都是繃着的。
程弋南捏了捏眉心,不悅道:「公司有加班的傳統嗎?什麼工作非得午休時間彙報?」
言外之意,沒看到我跟我老婆正在喫甜蜜午餐嗎?!
項目經理表示很冤枉。
「老闆,不是你說不把新的策劃案彙報上來不讓我喫飯的嗎?!」
我安撫似的拍了拍程弋南的肩:「工作要緊,正好我也需要整理一下稿件。」
我坐到辦公輔助桌上,熟練地開了程弋南的電腦。
程弋南也一收方纔戀愛腦黏人精的模樣,他慵懶地靠在沙發椅背上,單手撐着扶手,骨節分明的手在半空中輕幅度一揮:「說說你的新策劃。」
簡直兩極反轉啊!
這反差看多久我都會反覆迷糊。
而我也打開了我的最新一本書的頁面。
書名叫《你小子,還有兩副面孔呢》。
好評如潮。
如名字一般,這本書就是以程弋南爲原型寫的,裏面大多數故事都是我跟程弋南的真實經歷。
寫得發自肺腑吧,格外能惹讀者共情。
雖然這本書還未完結,但熱度卻居高不下,直逼網站言情榜單第一。
我的寫作事業因此又上了一個高度。
說來也是,每天都能就地取材,寫什麼都能寫出花兒來。
眼下我老公恢復了一副精英模樣,嚴格而又苛刻地提出對新策劃的不滿,冷峻的側臉宛如冰山的一角,讓人光是看着就不寒而慄。
項目經理被批得心服口服,認命般地低頭:「老闆,我這就開組會,再改。」
經理走後,辦公室再度恢復了安靜。
程弋南變臉如翻書,眉目舒展與我遙遙相望。
而後他低頭乖巧喫飯。
半分鐘後ţűₓ,男人又委屈地抬頭。
「老婆,魚湯都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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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弋南帶我來聚會了。
京城商圈上流公子哥兒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找個地兒聚一聚,玩一玩。
裏面不乏許多玩咖。
再加上白天各自日理萬機,所以聚會場所大都定Ŧű⁰在夜總會。
程弋南本就是個不怎麼留戀風流場所的人,再加上結婚後,更是很少涉足這種地方。
不過由於他消失太久,少爺們羣裏發話了:「今晚再見不到人直接衝進家裏綁架。」
程弋南無法,便順勢帶我過來了。
美名其曰:「老婆護體,省得我被旁人染指。」
穿過搖晃的人羣和烏煙瘴氣的大廳,程弋南牽着我的手徑直把我帶上五樓。
這場所是會員制,只有辦了卡的人才能進去。
根據卡的等級不同,樓層高度也變得不同。
很顯然,五樓會員卡千金難求。
包間裏,一羣人吵吵鬧鬧,早就玩得不亦樂乎。
麻將桌上,幾人興致高昂,沙發角落裏亦有女人嬌喘。
見我和程弋南進門,一羣人統統放下手裏的活兒,目光直直落在我倆臉上。
「喲,這不是程總嗎?終於捨得露面了?」
有人率先開口,他旁邊的女伴波光流轉地打量着我,緊隨其後開口:
「怪不得見不到程總,原來是身邊有個這麼明豔的美人兒啊。看樣子是把我們程總勾得魂兒Ŧùₑ都找不到了。」
這句話看似在誇我,卻是句句貶低我上不了檯面的身份。Ťűⁿ
可她不知道,我是程弋南明媒正娶的妻子,受法律保護的那種。
果不其然,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變了變臉色。
圈內人大多都知道程弋南的寵妻人設。
開口的男子眉心一皺,冷呵道:「你懂什麼?你以爲她跟你一個身份?這是標準的程太太,收起你交際花的這幅做派。」
說罷他討好似的看了程弋南一眼,見程弋南緊握着我的手,沒有不悅的跡象,這才鬆了口氣。
女人也被訓斥得雙眸一紅。
不過姿態倒不是那麼傲慢了,訕訕開口:「原來是嫂子啊。」
見氣氛略帶尷尬,其他人開口熱場。
「哎呀呀,快讓南哥帶嫂子進來坐下吧,南哥來打麻將啊,好久沒跟你玩了。」
「嫂子應該不介意南哥喝點酒吧?」
我當然不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擺譜了,推了程弋南一把:「放心吧,喝醉了我領着回家就是。」
程弋南就這樣被推上了麻將桌。
「行啊,正好給我送點錢,我給老婆買包。」
他領帶一鬆,解開了前兩排的扣子,與生俱來的矜貴清冷感被野性張揚取代。
昏暗的燈光下,他彷彿化身蓄勢待發的野獸,隨時稱王。
程弋南就是這樣,能完美融入各個場合。
麻將打完後,一羣人又圍在酒桌前敘舊,推杯換盞之間,大家都喝得不省人事了。
饒是程弋南酒量驚人,此刻也醉眼朦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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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彎下身子捏了捏他的臉:「程弋南,我們回家好不好?」
他酒品真的很好,就算喝多了也不會發瘋,不會鬧。
就這樣靜靜看着我,很自然地握住我的手。
酒氣噴灑在我身上,卻不難聞。
「老婆,好喜歡你!」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表白迷得暈頭轉向,直到走到車前,才意識到車鑰匙沒拿。
程弋南酒勁上頭了,眼神迷離地看我,雖懵懵懂懂,卻很認真。
他斜靠在路燈處,身影被遠處燈光拉得很長很長。
夜深露重,我將外套給他裹好:「我上樓去拿車鑰匙,你在這裏等我,哪裏都不許去,知道了嗎?」
他鄭重其事地點頭:「全聽老婆的。」
然而等我真拿到鑰匙下樓了,程弋南卻不見了。
他喝多了自己攔了一輛車回家了?
被人帶走了?
我一陣心慌,掏出手機正要給程弋南打電話。
他卻從隔壁奢侈品店走出來了。
哪怕醉意已經寫在臉上了,他步伐依舊平穩。
手中拎着的,是包裝精緻的購物袋。
我臉上焦急的神色未散,程弋南頓步,歪頭看我:
「老婆怎麼了?」
橫豎也算鬆了一口氣:「不是說好不亂跑的嗎?」
程弋南無辜搖頭,抬手晃了晃手提袋。
「我沒有亂跑,我是去給老婆買包了。」
說罷,他向前幾步將我緊緊摟在懷裏,像一隻無辜的小獸,他的腦袋埋在我脖頸處,熱氣揮灑,嗓音帶了些醉酒的悶沉喑啞。
「不是說好了,打麻將贏錢了給老婆買包嗎?老婆看看新包好不好看?」
人在分外被愛的時候,總是格外容易委屈。
我抱着試一試的心態,接受了系統的安排,卻真的好好感受到了被愛。
他彌補的,何止是我不美滿的童年,單調乏味的青春。
我鼻尖一酸:「程弋南,你對我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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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弋南摟我更緊了。
也許是烈酒的後勁太大,他現在話語已經有些含糊了。
夜色濃郁,路燈柔緩,星漢燦爛。
情話配這種含糊的音調,剛剛好。
他說:
「老婆,我真的很愛你,第一眼見你就沒由來地心動,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除了你再沒人給我這樣的感受。我以爲我那時就很愛你,但婚後的每一天,我都發現,我一天比一天更愛你。」
這種堅定的愛,直言不諱的告白,讓我整個人宛如溺在海底,如夢如幻。
明明此刻是幸福的,我卻沒由來地內心慌亂。
也許是心虛吧。
他愛我,從一開始就只是系統的安排,而非他的本願。
我卻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這份得天獨厚的愛。
連日以來,爲公司的事忙碌,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程弋南迴到家沾枕頭就睡了。
我坐在牀邊,欣賞他安靜而又精緻的睡顏。
時鐘滴滴答答,指針指向十二點。
我正要起身洗漱,那道久違的系統電音卻驀然在耳畔響起。
「系統修復已達百分之九十九,請悉知。」
我的心猛跳一下,從牀邊起身。
「什麼意思?」
系統十分具有人情味兒,善意提醒道:「系統修復後,你身上將不會再有 buff 加持,我大概還有幾天就要離開你了,提前跟你打個招呼,讓你做好面對接下來的生活的準備。」
我終於明白那陣心慌從何而來了。
獵奇心理害死人,你看,你在最幸福的時候攀上高峯,又要從高峯狠狠摔下了。
系統也真講究,專門挑了個十二點。
這算什麼,辛德瑞拉嗎?
我深吸一口氣,強裝鎮定,可話音還是止不住地顫抖:「那他……會忘了我嗎?」
系統嫌棄地「嘖」了一聲:「又不是狗血小說,哪有什麼失憶梗。他不會忘了你,但他會回到他本來的性格上去。他不會忘了你們的點點滴滴,但真正性格的他是否愛你,這很難說,希望你做好心理準備。」
真正的他嗎?
冷麪閻羅,清心寡慾,清冷矜貴。
那樣的他跟我大概不會有任何關係吧?
系統要修復了,我長達一年的美夢要驚醒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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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看向程弋南的臉,我的心仿若墜入谷底。
明明他離我這般近,可我又覺得好遙遠。
真的,很不捨。
他像是有感應一般,睡夢中不舒服地皺了眉。
我彎身,食指在他眉心輕點,慢慢撫平。
抽手之際,程弋南突然睜眼,緊緊握住我的手,悶聲道:「老婆別離開我。」
「我不走。」
「老婆,你真好。」
系統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縈繞。
我眼底一片溼潤,用盡量平緩的語氣開口:「程弋南,你最近忙嗎?」
他正在積極地跟瞌睡蟲作鬥爭,好看的桃花眼半瞌半睜,卻在很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目前告一段落了,就差新品發佈會了。到時候老婆跟我一起去,老婆攜帶好運,跟我一起剪綵。」
「那你最近可以不去公司嗎?就在家陪我兩天,什麼都不做,我就想靠着你的腿寫稿子。」
他沒有任何猶豫,將臉挪到我手背處貼着:「老婆放心,我明天就安排。」
溫度透過手背皮膚陣陣傳來。
「好。」
而後那雙掙扎的雙眼終於安心閉上,他的呼吸又恢復了平穩。
我緊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哭出聲。
就當我是全世界最貪心的人吧,讓我再貪戀一番他給我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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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夢半醒做的承諾,照樣記在心底。
次日清晨,我艱難睜眼,程弋南已經安排好公司大小事宜了。
我懶懶坐起身子,程弋南也不嫌棄我早上略帶浮腫的素顏,輕柔地將我抱下牀,哄小孩一般說:「老婆快去洗漱,阿姨已經做好飯了。我安排好了未來三天的工作,這三天你都可以靠在我身上舒服地寫稿。」
接下來的三天,我跟程弋南怎麼也膩歪不夠。
第三天晚上。
客廳裏,被我隨手打開的電視正在播放新聞聯播,外面飄着雨絲,室內一片和諧。
我靠在程弋南身旁,敲下最後一個字。
「完」。
這篇小說告一段落了。
評論區不少卡點追文的粉絲紛紛在底下刷留言。
「嗚嗚嗚,捨不得大大的這一本,捨不得程弋(男主)。」
「程弋是什麼人家寶藏啊,在書裏一定要和女主 99 啊!」
「這是作者所有書中我最喜歡的一本,救命!」
「作者現實生活中一定是被愛的女孩吧,寫得好有感觸,好能共情啊。作者男朋友一定很愛作者!」
最後一條簡直說到了我的心口上,我喜滋滋地回覆道:「是的,我們很相愛。」
耳邊傳來男人不滿的呢喃聲:「什麼男朋友,是老公。」
我側目,只看到他認真的眉眼。
不由覺得好笑:「這麼認真摳字眼嗎?」
程弋南彷彿受了大委屈:「什麼叫我摳字眼?你是個文字工作者,不應該比我更在意這些細節嗎?而且這關乎我合法的身份!」
也得虧了我老公對我有濾鏡,不然我一個言情小說作家哪還能當一次文字工作者啊!
我討好一般捏了捏他的臉,在男人如炬的目光下,我唯唯諾諾地在那一條回覆下補充道:
「原型不是我男朋友,是我老公。」
他這才心滿意足起身:「老婆寫稿辛苦了,我去給老婆切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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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男人忙碌的背影,只覺得這樣的生活怎樣都過不夠。
然而該來的還是來了。
系統提示音再度無情響起。
「系統 bug 已修復,明日起宿主不再享有任何特權。」
我驚恐回頭,發現這系統提示音僅針對我,程弋南正在專心給水果擺盤。
系統也看出了我的擔憂,一本正經地通知完後,又換了另一副語氣。
「放心吧,他什麼都聽不到的。僅有宿主能聽到我的對話。我今天就是來特地提醒你,好好珍惜你有 buff 加成的最後一晚吧,明天之後就沒我啥事了。祝你好運。」
假的永遠真不了,我的女主體驗卡就要到期了。
程弋南端着果盤向我走來,就倆草莓他都擺放成了愛心形狀。
我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眼淚。
程弋南就要做回自己了。
真正的他,大抵不會喜歡我的,他被安排的、亂套的人生也該回歸正軌了。
而我的夢也該醒了。
眼淚奪眶而出。
程弋南將手中果盤一放,慌張向我走來。
「老婆,怎麼哭了?」
我胡亂低頭抹淚,聲音嗡嗡的,只好隨手一指電視上的新聞:「這個新聞太感人了,我淚點低。」
老公雙手輕柔地捧住我的臉,輕吻掉我眼角的淚水。
「小哭包,怎麼這麼愛哭?」
不捨的情緒在我心中如藤蔓般蔓延、纏繞。
我幾乎不能呼吸。
我看着他心疼癡情的臉,嗓音乾澀出聲:「老公,你聽過辛德瑞拉的故事嗎?」
程弋南挑眉:「你想讓我給你講灰姑娘嗎?」
「不是。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像灰姑娘一樣,十二點就沒了水晶鞋,老公,你還會愛我嗎?」
我抱有一絲希望,如果,如果真正的程弋南也喜歡我呢?
也許一開始是假的,可我們一年多的接觸,是真的啊!
程弋南大概被我這般認真倔強的姿態嚇住了,他一時沒有反應,只是神色鄭重地考慮。
而後他學習我慣用的動作,食指輕輕撫上我緊皺的眉心。
「老婆,我雖然不懂你爲什麼變得如此沒有安全感,是我哪裏做錯了嗎?但言歸正傳,喜歡你是我一開始就做出的選擇,我享受着你在我身邊的明豔動人,又怎麼會因爲你的狼狽離開呢?」
「如果有一天,你只想推開我怎麼辦?」
程弋南眉眼繾綣:「老婆,你可以反覆跟我確認,我很愛你,我離不開你。」
-10-
次日清晨。
第一縷陽光照射進來,程弋南的起牀鈴聲準時響起。
我迷迷濛濛睜眼,人還尚未清醒,下意識地嬌哼着往旁邊人懷裏鑽。
聲音甜軟:「老公!」
然而我手臂搭在他身上的一瞬間,他把我推開了。
程弋南猛地坐直身子,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有些薄涼。
他眉心因爲不解擰成了一個川字,繃直的身子讓我看出了他的提防。
我那點瞌睡瞬間跑得一絲不剩了。
是的,系統修復了,我的美夢結束了。
或許是我不經意露出的表情過於受傷,程弋南礙於紳士,生硬地開口:「抱歉,我只是突然有些不適應。」
這份安慰於我來說更像是補刀。
我捏緊被子,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不要露出不值錢的表情。
「是……突然不適應我的存在了嗎?」
這個問題並不好回答。
程弋南沉默了。
這份沉默如刀子一般插入我的心臟。
他隻字不講,等於默認。
尤其是他看我的眼神,彷彿不含一絲溫情,我如同他每天都會看到的茫茫衆人一般,再不是他眼中獨特的存在。
明明昨天還抱着我,含情脈脈。
一夜之間反差太大了,我心裏彷彿墜着千金鐵。
也許是我們這樣面面相覷實在尷尬,尤其倆人湊不起一條褲子。
程弋南乾脆沉默穿衣,晨跑去了。
他沒再回來,大概不想面對我,徑直去了公司。
也許現在的程弋南疑惑極了,他怎麼能睡一覺醒來就對身邊的妻子毫無感覺了呢?
自己當初到底喜歡她什麼?
那個黏人戀愛腦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己。
可他大概永遠也想不明白了。
我還他自由。
如是想着,我乾脆自覺地收拾衣服行李,準備搬出別墅。
免得到時候程弋南一紙協議扔在我臉上,我更不能接受。
一直被我珍藏在牀頭櫃裏的結婚戒指我想帶走,也算是這場婚姻最後的留戀。
因爲它價值不菲,所以我沒捨得戴過幾次。
可我目光卻被牀頭櫃前那一張紙條吸引了。
是昨晚我睡着,程弋南偷偷寫給我的。
「老婆,拜託一定留在我身邊,你不要多想,離不開的人一直都是我。」
-11-
我捏緊手中紙條,將地上的行李箱一合。
媽的,不走了。
再堅持堅持,萬一他只是現在不適應呢?不適應又不代表不喜歡。
只要他不反感,我重新追他又怎樣?
畢竟這一年的婚姻生活不是假的。
重新把東西放回原位後,我給自己猛灌了一波心靈雞湯,而後又鬥志昂然地跑到廚房給我老公研究愛心午餐了。
這幾天他一直陪我在家,公司的事務一定落下不少,按照他工作狂魔的屬性,能多喝一口水就不錯了,何況喫飯呢?
中午時間,我照常到他公司。
這次前臺姑娘沒再攔我,而是畢恭畢敬地彎身問好,直到電梯門關上,她都是掛着甜蜜微笑的。
我知道,這是沾了我老公的光。
有了上一次的經歷後,我老公連夜在公司發了公告,讓新來的公司員工以最快的速度牢記住了老闆娘的臉。
不過做這些時,我身上還有女主光環。
已經到午休時間了,然而透過半透明的辦公室玻璃,還能看到他埋頭工作的身影。
助理同樣忙碌着整理半山高的材料。
咖啡杯裏,早就沒了熱氣。
我按照往常一樣,打算靜默走進去而後找個角落坐着敲稿,等他忙完這一陣。
然而剛推開門的那一瞬間,我腳步只稍往前一邁,男人低沉不悅的嗓音響起。
「公司的規矩都不懂了嗎?不敲門?」
他頭都沒抬,明明專心埋頭工作,卻還能分出神來注意外面的動靜。
我攥緊了飯盒:「是我。」
他這纔將視線從文件上轉移到我身上,不過眼底再不是那抹光亮般的驚喜。
他眉心不易察覺地顰了一下:「你怎麼來了?」
助理像往常一樣,起身欲走:「那老闆你先喫飯,我過會兒再過來。」
程弋南將手中的鋼筆不輕不重地擱在桌面上,他眼梢冷峻,薄脣抿着,很明顯不耐煩。
「整理完這些就可以收尾了,這點工作還需要你半路休息嗎?」
助理跟了程弋南很多年,所以並非傳統意義的下屬關係。
他委屈巴巴小聲反駁:「不是之前還總嫌棄我礙眼讓我趕緊滾蛋嗎?到底是誰說的老闆娘來了後讓我別在一旁發光的啊?」
程弋南脣角不易察覺地抖動了一下。
清晰的記憶告訴他,這話確實是他說的。
不過當初的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他清了清嗓子,終於又看向我。
「我現在沒有胃口,先放在旁邊吧。」
他又恢復了曾經的模樣,機械一般運作,眼裏只有工作,再無其他。
我不想打擾他,也不想讓我的存在顯得尷尬。
將飯盒放在一旁後,臨走前,我不死心地問他:
「老公,你會喫的,對嗎?」
程弋南沉默片刻,最後只惜字如金道:「嗯。」
辦公室門關上那一刻,我聽到助理不可置信地發問:
「老闆,你跟老闆娘吵架了嗎?」
-12-
情人吵架總有和好。
可悲的是,我們根本就不算吵架。
接下來的幾天,我就堅持着給程弋南送飯。
不過我再不會像之前那般冒昧地走進他辦公室了。
要麼在門外等他,要麼就放在前臺。
再後來,他飯也不需要我送了。
「太麻煩了,你去做你喜歡的事就好,公司有食堂。」
看似溫柔的話語實則字字句句把我往外面推。
公司季度主推新品即將上市,程弋南尤爲重視。
他連軸轉起來,連家都不回了,幾乎都住在公司。
雖然禮貌地發消息通知了我,但我們都心知肚明。
公司離家不過十幾分鐘的車程,又不是公司存亡的危急關頭,他再忙也忙不到這種地步。
上個季度主推新品上市,程弋南比現在還要忙,可哪怕是凌晨他都會回家的。
還會躡手躡腳地收拾,生怕把我吵醒。
而後上牀小心翼翼地抱住我。
那時候他是怎麼說的呢?
「充電啊!老婆抱抱我我一天都有動力了。」
老闆娘不再送飯,老闆連續幾日住在公司。
關於我倆的緋聞已經在公司私下傳得亂七八糟了。
程弋南突然對我態度冷淡,也許放在外人眼裏,最多是他對我失去興趣了,變心了。
但只有我知道,也許真正的他就從不會喜歡我。
那一夜我枯坐到天亮。
陽臺窗戶未關,清晨的冷風吹了個透心涼。
很奇怪,那一刻我突然想開了。
我要回到我的生活軌道上去,再把程弋南原本的生活還給他。
-13-
程弋南就是在這個時候回家的。
連日以來的忙碌,他大概也熬了個通宵,眼周圍留有一圈烏青。
儘管是這樣,他依舊不顯頹靡。
倒顯得我十分狼狽。
大概沒想到這麼早我會坐在客廳裏,程弋南腳步一頓,生疏而又禮貌地向我問候:
「早上好,我回家拿文件。」
說罷他步履平穩地掠過我走向書房位置。
很多事要做成也許不需要準備多久,而只差頭腦一熱。
我很清楚地明白,我不是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有些話如果幾天不說,下次要積累這個勇氣,就不知要過多久了。
思此及,我攥緊拳頭,猛地起身:「程弋南,你很忙嗎?」
「嗯?」
我一鼓作氣:「方便抽出十幾分鍾時間嗎?我們談談吧。」
程弋南立馬掏出電話安排司機和助理,很慷慨地給了我半小時。
我不由心裏苦笑。
曾經他肯抽出三天時間陪我在家發呆,現在半小時的時間都如此來之不易了。
我眨了眨眼,逼退眼底升起的霧氣。
我看着他,竭盡所能地平靜道:「我們離婚吧,你看看明天有時間嗎,我們去民政局。」
程弋南食指幾乎不可見地勾動了一下。
他沒說話,只是凝重地看着我。
波瀾無驚的雙眸好似要把我看穿,也許是爲了觀察這是否是我欲擒故縱的把戲。
我繼續補充道:「我是真心的,你不必懷疑我的用意。你怎麼想的?我……」
「沒時間。」
我話說到一半,程弋南終於開口。
「我今天明天都出差,飛上海。」
我十分善解人意:「那後天呢?」
「後天……後天去分公司視察。」
「大後天也可以。」
「全體職工大會。」
要不是程弋南此刻的表情過於平淡,我都要自戀地懷疑他是不是捨不得我了!
我深吸一口氣,繼續妥協:「你幾點開完會?」
「沈夏時。」
程弋南鄭重其事地叫了我的名字,他定定地看我,語氣平緩,更像是公事公辦:「我最近都會忙季度新品,沒什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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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忙到連離婚的時間都沒有了嗎?
想過他會無情,沒想到這麼無情。
我咬脣,不想讓自己流出一絲留戀。
「沒關係的,您什麼時候有時間什麼時候聯繫我,反正我時間很自由。或者找律師擬好離婚協議,我直接簽字就好。」
程弋南微信提示音響起,是助理發來的語音。
「老闆啊,別跟老闆娘纏綿了,再不出發要趕不上飛機了。」
我倆雙雙身子一僵,饒是程弋南始終維持着面無表情的姿態,也不難透過雙眸看出他的尷尬。
我主動緩解氣氛,故作灑脫地揮手:「你快去忙工作吧。我今晚就會搬走,你以後也不用擔心尷尬地躲在公司了。以後要好好喫飯,胃病犯了會很難受的。」
「程先生,祝你以後的生活更加順利。」
話說到最後,我聲音已經帶了絲絲顫抖。
程弋南面色略帶了些糾結與複雜。
我根本沒心情再去猜他想什麼了。
低下頭讓散落的長髮遮住發紅的雙眼,我胡亂推了他一把:「快走吧,不然要趕不上飛機啦。」
他腳步聲終於響起。
我只敢用餘光目送他離去的背影。
走至玄關處,程弋南側目。
「其實,你住在這裏沒關係的,這就是你的家。至於其他的,等我出差回來再詳談。」
有錢人分手就是慷慨。
市中心的大別墅說送我就送我了。
可這個家裏處處都是我倆生活過的身影,我以後又該如何面對啊?
搬出去!刻不容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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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帶走的東西並不多。
結婚一年,屬於我的不過是兩個行李箱而已。
他送我的那些價值連城的首飾奢侈品我統統沒要,只是臨走前看到他那次醉酒買的包包,我帶走了。
望着收拾乾淨已經沒有我生活痕跡的衣櫃,我蹲下身子,洋洋灑灑嚎啕大哭了半小時。
內心舒服多了。
我腫着一雙核桃眼,艱難拖着兩個行李箱出門時,正好與來上班的阿姨碰了個照面。
阿姨驚恐地睜大雙眼,很是不可思議。
「太太,您這是怎麼了?跟程先生吵架了嗎?你不會要離家出走吧?」
我搖搖頭:「不是吵架,阿姨,我們要離婚了。」
「什麼?!」
阿姨的聲音驚飛了枝椏纏綿的鳥兒。
也不怪她反應這麼大。
畢竟在阿姨的記憶裏,我跟程弋南連架都沒吵過,從來都是恩愛兩不疑的。
如今阿姨不過請了半個月的假回家照顧了一下生病的孫子,再回來僱主家裏感情竟然發生鉅變,是誰都會感到不可思議。
我不想跟阿姨深入解釋,只能故作灑脫跟阿姨告別。
「謝謝您這一年多以來的照顧,有緣我們還會再見的阿姨。還有……他的胃不好,常常不喫飯,還需要阿姨費心了。」
怕眼淚下一秒就掉落下來,我拖着行李箱逃跑似的離開。
身後傳來了阿Ṫṻ₎姨的感慨:「多好的小姑娘啊,這麼愛他怎麼還是離婚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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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情場失意職場得意。
搬離別墅的第二天,我就收到了編輯發來的邀請函。
透過慷慨激昂的語音我甚至能腦補出她此刻激動的表情。
「寶貝!因爲你上一本書寫得太火了,你一躍躋身頭等作家,還上了網站風雲榜。正好網站要舉辦十週年慶典,邀請你去啊!好像還有一個最受歡迎作者獎!最受歡迎作品獎,雖然入圍的作者有好幾個,但是看成績和點擊量,你應該是穩了!」
天大的好事啊!
上一秒我還打算含淚入睡,消減心底的難過,這一秒我眼淚一擦,直接從牀上蹦起來。
我仔細觀看邀請函上的內容,時間是三天後。
寫小說這麼多年,終於輪到我出人頭地了!
接下來的時間,我都儘可能地讓自己忙碌起來。
像一個陀螺,除了逛街購買參加典禮的穿搭之外,其他時候都在寫新文大綱。
經此一戰,我再也不相信霸道總裁愛上我的戲份了。
作者已黑化。
下一本就開清醒女主叱吒職場,一路高升。
什麼男人不男人,一切都是姐的墊腳石!
時間很快來到三天後。
我拖着行李箱準時到達機場。
然而老天似乎非要提醒我,我必須得爲一段失敗的感情而感到難過。
剛到機場便偶遇了程弋南助理。
不過所幸,他身邊沒見程弋南的身影。
我正要逃跑,可助理實在眼尖,遠遠便看到了我。
「老闆娘!好巧啊,你是要跟着老闆出差嗎,還是來送老闆啊?」
怎麼還是「老闆娘」這個稱呼?
從助理真摯的眼神中看不出這是客套。
大概程弋南忙得腳不着地,還沒來得及跟助理說我倆要離婚的這件事。
在這個地方也不好多做解釋。
我默不作聲轉移了話題。
「不是,我要去參加網站的週年典禮。」
助理恍然大悟:「我知道我知道!那天老闆打開電腦看你們網站首頁來着,沒想到老闆娘這麼厲害!一般參加這種典禮,獲獎率很高的!」
我經常用程弋南辦公桌的電腦登錄網站,他會找到也不稀奇。
再加上我們網站的尿性,廣告滿大街飛,程弋南大概是誤點。
我禮貌地道謝:「那就沾你的光了!」
我看了一眼腕錶,客氣告別:「我先去候機了,有時間再聊。」
助理拉了拉我的行李箱:「我們老闆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了,老闆娘不等等見他一面嗎?真的沒天理了,您也不管管,老闆現在就跟永動機一樣,歇都不歇,事無鉅細,現在就連包裝敲定這種小事都要親自把關了,可苦了我了。女朋友見不到我,都跟我吵好幾架了。」
這就是程弋南的不對了。
總不能因爲自己的感情落敗,就禍害別人家庭吧?
不過我哪有立場管他啊!?
我尷尬笑笑,用不了多久助理就會知道我倆要離婚的事了。
「不等了,我飛機很快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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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站週年慶典,簡直就是大型網友見面現場啊!
一羣碼字機器見面握手擁抱,客氣地寒暄。
對於本社畜來說,簡直倍感壓力。
我的編輯穿着十釐米的高跟鞋百米衝刺,從會場的另一端跑來擁抱我。
「啊啊啊啊啊!沈夏時,終於見到你本人了,你本人怎麼白到發光啊!比照片好看一萬倍!」
我一入網站便跟着這個編輯,她與我一般大。
雖然從未見過面,但是她卻參與了我的很多重要時刻,因此哪怕是第一次見面,也不覺得有任何尷尬。
她誇得我心花怒放,我故作嬌羞:「謝謝,本社畜很受用。」
大抵知道我不擅長交際的尿性,編輯拉着我的手主動帶我認識其他作者。
她帶我走到一個大帥哥面前。
「來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時風,男頻 ip 大佬,我的另一顆搖錢樹!」
我靠!
時風竟然長得這麼帥?!
這要是在微博 po 張照片出來,女粉不得迷死?
雖然成績優異,名氣很大,時風卻一點也不顯驕縱。
他靦腆一笑:「你好夏時姐姐,幸會。經常聽編輯姐姐提起你。」
這一聲姐姐誰聽誰不迷糊啊?
編輯撞了撞我的肩膀,小聲道:「時風還是在校大學生,比咱們小三歲。牛逼吧?」
我點頭:「確實牛。」
編輯神祕兮兮地湊到我耳邊:「你不是最近感情不順嗎?我把他介紹給你轉轉桃花運怎麼樣?人家可是之前很想認識你呢!」
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撇了撇嘴:「別這樣,搞得我好像一隻禽獸,弟弟比我小這麼多,人家還沒畢業呢。」
她道理一套一套的:「你懂什麼?女大三抱金磚。」
我雙目空洞:「算了吧,姐還需要時間治療情傷。」
但編輯似乎沒聽進耳朵裏。
她混跡網站多年,幾乎從初中就接觸這一行,熬到現在,手下厲害的作者不下二十幾個。
如今被邀請進來的就有十幾個。
座位是按照編輯帶隊安排的。
編輯又體貼地把我和時風安排到相鄰的座位上去。
弟弟確實秀色可餐,但該死的我腦海裏全是程弋南的身影。
弟弟跟我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溫柔的,一副陽光大男孩的模樣。
人又年輕有爲,想必在學校不乏女生熱烈喜歡。
大概看出我鬱鬱寡歡,時風很會給我找樂子。
「姐姐你看臺上這本書的封面,上面的人物像不像披了個麻袋?」
「姐姐,這個上臺發表感言的作者一定很緊張,他的腿在抖。」
「人物上臺的時候,這個燈好像在蹦迪。」
我心底的鬱悶被衝散了一些,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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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出現在大屏幕。
主持人滿懷激情地宣佈:「好,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最受歡迎作品獎的獲獎人——沈夏時女士!」
燈光與攝影齊齊對向我這邊,連我旁邊的時風都被迫入鏡。
在衆人矚目下,我拎着裙襬優雅上臺。
一年的婚姻生活,程弋南確實教會了我很多。
帶我出入各大宴會場所,如今我已經能沉着冷靜地款步走在衆人的目光下。
說實話,屏幕上映照着我上臺的畫面,還怪動人的。
我從主持人手中小心翼翼接過獎盃,說出早已經背得滾瓜爛熟的獲獎感言。
臺下掌聲雷動。
主持人玩笑般開口問道:「我們夏時這本書簡直寫進了萬千書迷的心坎中啊,不少書迷留言說跪求書中男主角走進現實,刻畫如此深入人心受人喜歡的主角,夏時一定在生活中找到了原型吧?」
一句話成功將我問住。
我握着話筒的手幾乎不可見地抖動了一下。
程弋南的臉再度清晰地浮現在我腦海中。
是因爲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我怎麼覺得我在人海茫茫的觀衆席中,看到了程弋南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我含糊其辭地回答道:「是的,其實大家用心就會發現,像程弋這種好男人在現實中不少見的,大家只需要用心對待每一份感情就好。」
然而主持人似乎對我的回答並不滿意,她掛着笑,繼續問道:「我看夏時在書評下回復網友的評論說,書中男主角的原型是您老公啊,想必生活中您老公ţű̂⁺一定很愛您吧?方便分享一下嗎?」
問着無心,說者有意。
我的心狠狠被針紮了一下。
當時只道是尋常。
我眼角泛起了紅,由於握話筒握得太緊,手上隱隱可見青筋。
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我艱難吐字:「沒有。那是跟讀者開玩笑。我純純幻想少女自己腦補。」
也許是看出我神態不對勁了,這次主持人沒再深問下去,說了幾句過場話後,我順利下臺。
我有些失魂落魄。
甚至回到座位時,鞋跟踩了裙襬,我整個人向前踉蹌了一下,幸好時風眼疾手快起身,穩穩托住了我的胳膊。
「姐姐沒事吧?」
我搖搖頭,抬頭之間,卻隔着人海與程弋南目光在半空中相撞。
不是錯覺,是他真的出現在這裏了。
我呼吸都滯住了。
明明他周遭全是人,可程弋南總能自成一派,頗有鶴立雞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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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應該在出差嗎?怎麼會閃現在這裏?
我無暇思索他在這兒的原因,只是內心慌亂地泛着疼。
積蓄了許久的眼淚猝不及防落下。
時風察覺到我神色的異樣,順着我的目光向前打量,但遠處並沒有什麼他看出的異樣。
弟弟乾脆將脖子前的領帶一把扯下塞入我手裏,關切問道:「姐姐你怎麼哭了?哪裏摔疼了嗎?」
我搖搖頭,終於找回自己的動作,緩緩落座。
我不敢回頭再看他,卻莫名覺得他視線一直落在我身上。
一時間只覺得如芒在背。
我沒有拿時風的領帶擦眼淚,疊放整齊後,又還他手中。
少年雙頰微微泛紅:「姐姐,我不太會系領帶,一會兒還要上臺,你能幫幫我嗎?」
請求很合理也很殷切,我沒拒絕。
耐心地將領帶給他打理整齊。
這個動作我並不陌生。
在之前的一年裏,我重複了無數遍。
在程弋南身上。
打領帶這項技能還是他手把手教會我的呢。
弟弟笑得很甜:「謝謝姐姐。」
接下來的典禮我都有些失魂落魄。
終於熬到了最後。
網站老闆激動上臺發表感言後,典禮圓滿落幕。
而後工作人員耐心過來引導我們去下一個場所,晚間宴會。
有專車停在會場門口專門接送我們,算是安排很妥當了。
我被工作人員領着出門,方向正是程弋南所在的位置。
人很多,程弋南卻始終穩坐在原地,西裝外套的扣子被他解開,平添了一絲慵懶感。
網站老闆遙遙看到他,喜笑顏開向他走過去。
「喲!程總大駕光臨怎麼不說一聲?您助理謝絕了邀請,我還以爲您不來了呢,您怎麼坐最後排啊?有失遠迎了!您可是貴客。」
程弋南起身與他寒暄。
我的耳朵自動過濾聲音。
周遭人的嬉笑談話我統統都聽不到了,只剩下程弋南好聽的聲音。
「不值得您大動干戈遠迎,我就來看看,哪兒值得您以貴客相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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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嫺熟地說着客套話,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矜貴感。
因爲注意力都放在程弋南身上了,我走得格外緩慢。
幾乎是最後踏出會場門口。
負責接送的車上似乎已經坐滿了人。
網站老闆與程弋南並肩走出,他興致很高,始終與程弋南講述網站的發展前景。
程弋南眉眼稍斂,看起來是在認真聽,但我太瞭解他了。
他這副散漫的神態,分明在敷衍。
工作人員一臉急色走來:「老闆老闆,人員統計出錯了,車上已經坐滿了,還餘下幾位作者沒上車。」
我自然屬於被餘下的作者之ƭŭ₉內。
時風不知怎地,也走得慢,跟在我身後。
老闆回頭望了望我們,大手一揮:「沒事,他們可以跟我的車走。」
祕書訕訕發言:「老闆,您似乎忘了,還有兩個外省的主編也跟着您的車,這麼算還是餘下一個。」
時風不知從哪兒掏出車鑰匙:「沒事,我家離這邊近,我開車過來的。」
而後他看向我:「姐姐跟我一起嗎?」
眼下也只好這樣了。
我正要點頭,程弋南卻淡淡開口。
「坐我的車吧,沈作者。」
他直接點了我的名。
程弋南有個習慣,他從不坐出租。出差到任何城市,落地之前都要安排好車輛。
所以我一點都不意外他在這個城市有車。
但我驚訝的是,他怎麼點名要送我?
我們不是要離婚了嗎?
難道他帶着離婚協議過來的,想找個獨處的時間讓我簽字?
想到這一茬兒,我沒拒絕。
網站老闆嗅到了事情的不對勁,趕忙打圓場。
他一把握住時風的手:「市區很容易堵車,時作者還是坐我的車吧。免得掉隊。」
我就這樣跟着程弋南走了。
不給我思考該坐前排還是後排的機會,程弋南紳士地上前一步,開了副駕駛的門。
車內空間狹隘緊密,坐過他無數次副駕,還是第一次如此侷促不安。
-21-
一路沉默無言,最終還是程弋南給了一個很尷尬的開場白。
「你……搬走了?」
這不明擺着的事實嗎?
我扣着手指,決定開門見山:
「你是來給我送離婚協議書的嗎?」
「我找個地方停下車,我覺得我們需要詳談。」
需要這麼複雜嗎?我又不會分割他的財產。
不過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程弋南就近找了個停車場,他將車窗搖下:「介意我抽根菸嗎?」
「不。」
程弋南煙癮並不重,我們相處的大多數時間他都是沒有抽菸的,除非嚴重失眠和焦慮的時候。
但方纔一上車我就聞到了他身上縈繞着的淡淡菸草味。
「你最近抽菸比較多嗎?」
「嗯,抽得比之前勤了些。」
我下意識關心:「是因爲壓力大嗎?」
程弋南直言不諱:「對,壓力大。」
「新品內容還沒敲定嗎?」
「不是,與公司無關。」
在我印象裏,程弋南似乎處理什麼都遊刃有餘,除了工作上的難題,還有其他能絆住他的?
我難免有些訝然,甚至這些訝然稍不留神被我寫在了臉上。
菸灰抖落,程弋南徒手將煙掐滅,然後在我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的情況下,他開口道:
「我不希望離婚。」
我肩膀一抖,人尚未反應過來,顯得有些呆滯。
-22-
因爲煙的緣故,他聲音略帶喑啞。
「我最近一直沒睡好。我也不知怎地,一覺睡醒我莫名對我現在的生活狀態感到陌生,記憶裏在遇到你之後我許多舉動都有些失控,甚至是奇怪,對於很多話很多行爲我甚至都搞不明白我的意圖是什麼,那種感覺像是人格分裂。所以抱歉,我最近的某些反應可能傷害到了你。」
我攥緊了拳頭,明明做錯事的是我,他卻跟我道歉。
程弋南所認爲的那種近乎於人格分裂的感覺,都是系統作用。是我開了金手指。
我強裝笑意:「那就恭喜你終於找回『主人格』啊,怎麼會失眠呢?」
程弋南自顧自道:「這段時間因爲許多事想不明白,也就不知該如何面對你。過去一年我許多舉動都不像我Ṭũ₍自己,那些匪夷所思的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因此也懷疑起了對你的感情。」
「可事實上,你跟我提出離婚那一瞬間,我的心臟宛如針扎。」
「我的許多生活方式被你在不知不覺間潛移默化地改變了,你帶給我的影響根本揮之不去。」
我睫毛顫抖,此刻的心情竟然是緊張。
那句早就想問出的話終於藉機說出口:「程弋南,現在的你,喜歡我嗎?」
這個問題似乎對他來說有些超綱,他擰着眉心,認真思索後開口道:
「我不願承認這是喜歡。臺上你說男主原型是玩笑後,我恨不得拿過主持人話筒宣佈我們婚姻受法律保護的事實,還有你旁邊的作者,給了我強烈的危機感與緊張感。你搬走的那些天,我不敢踏足那個家。如果一定要有答案,我稱之爲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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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日以來的委屈終於坍塌,我眼底一紅,猛地扎進了程弋南懷裏,眼淚不要錢一般往外滾落,溼透了他的衣襟。
「嗚嗚嗚,你這些天對我好冷漠,我還以爲你不愛我了,我鼓足了勇氣才做到冷靜跟你說離婚的。」
真正的程弋南做事沉穩含蓄,表達愛意也不奔放。
所以對於我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他還尚未適應。
我感受到他身子僵硬了一下,但還是伸出一隻手臂攬住我的後腰,輕輕拍打着我的後背。
溫柔地安撫。
失而復得的喜悅感讓我更想落淚。
程弋南嘆氣:「是我的錯,但是——我真的從未考慮過離婚。所以,你還願意回到我身邊嗎?」
我的聲音因爲哽咽而顯得悶悶的。
「我都趴在你懷裏哭了,你覺得呢?那你出現在典禮上,是因爲網站老闆的邀請,還是因爲……我。」
程弋南揉了揉我的腦袋:「最開始的電子邀請函,助理已經在很久前就謝絕了。」
!
我捧住程弋南的臉就親了上去。
眼淚流進嘴裏是鹹鹹的味道。
「嗚嗚嗚,老公,分開的這段時間我好想你啊。」
我實在想不到除了親他我還有別的方式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了。
然而就在蜻蜓點水的一吻結束後,程弋南反手叩住我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他喘息加重:「這纔算一個完整的吻。」
果然,再正經內斂的男人也逃不開男人本能。
和好後,我倆心願終於都得到了圓滿。
程弋南啓動汽車引擎:「走吧,送你去宴會廳。」
我搖了搖頭,按住他的手:「不去了,老公,我們去私奔。」
日落大道也好,無名小街也罷,我此刻只想同他一起。
「好。」
微信裏,編輯發來消息。
「你怎麼還不到啊!隔壁組編輯跟我談你,誇你寫的文超級好,是個很全能的作者,還催促我快點讓你開下一本甜文,她等不及了,哈哈哈哈。但是我冷漠地說你轉型了,你下一本要開職場女強文。她好失望。」
我手指在屏幕上轉動飛快。
「那你可以讓她重新燃起希望了,姐的愛情復活了。我下一本繼續甜文!」
畢竟有個現成的老公,就地取材。
程弋南帶我回家後。
說這輩子都不會跟我離婚。
他說話的時候板着一張臉,但話卻是非常認真的。
我能感受到是他。
那個對我有感情,又認真的他。
不過程弋南經常還適應不了角色,直到有一天他去應酬喝多了,再次抱着我的手不肯鬆開。
完全變成了之前的那個戀愛腦。
「老婆,我真的好喜歡你啊,我說的是認真的,我從來都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我們官宣吧,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是你老公!」
說着,拿着我的手機,跟他自己的手機官宣了。
程弋南實在是有點可愛,在經過他的同意後,我也沒忍住拿出手機全程錄像。
第二天一早我就讓他看了。
「這不是我。」
他皺着眉不肯承認。
「這真的是你,我都拍下來了,請問這個世界上還有第二個程弋南嗎?」
我忍不住衝着他笑了笑。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咬牙:「沒有。」
「那你愛不愛我?」
「愛。」
他伸手摟住我。
從此以後,程弋南又變成了原來那個黏着我不肯鬆手的戀愛腦。
他說:「這纔是真實的我,沈夏時,我愛你。」
「我也愛你,程弋南。」
真好,哪怕沒有系統的 bug,他仍然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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