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死命

我爸是個算命先生。
因爲算出季州女友剋夫,導致他們分手。
季州懷恨在心,隱瞞身份追求我。
戀愛週年那天,他用我的裸照參加了油畫大賽。
我爸也因這事氣到腦梗中風。
醫院門口,季州摟着初戀女友,眼神冰冷如刀:
「你不會真以爲我喜歡你吧?
「要不是你爸那老不死的騙子,我和蔓蔓早就結婚了!
「你爸只是癱瘓,算他命大運氣好!」
他不知道,我爸算命很準。
他初戀女友的命格,是百年一見的紅豔寡婦煞。
一旦結婚,輕則破家,重則滅門。
而我,會促成這門姻緣,親手送他們上路。

-1-
我捏着病歷單坐在醫院走廊上,大腦一片空白。
醫生說,我爸這次中風很嚴重,以後都不能再說話走路。
可他才五十出頭,正當壯年。
手機不停地在包裏振動。
我木然地掏出手機,怎麼也想不起來解鎖密碼。
連着兩次輸入錯誤,才顫抖着手解開。
微信上是鋪天蓋地的信息,我隨意掃了一眼,覺得一股熱氣直衝腦門。
舌尖瀰漫着一股腥甜,疼痛提醒我,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宋清悅,沒看出來,你身材這麼勁爆?多少錢一個晚上?】
【宋清悅,這是我的房卡,我在你們城市出差,你懂的。】
這兩條信息,是我高中同學和一個公司客戶發來的。
【你已被移除相親相愛一家人羣聊。】
這是家族親戚羣的。
【清悅,今年過年,你就別回老家了。
【你爺爺昨天看到照片,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
【你爸中風的事情,我們都還瞞着,不敢讓他知道。】
這是大伯發來的。
最熱鬧的,還是各種羣。
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大學同學羣……
所有羣,都在發我的照片。
那是季州這次得獎的油畫作品。
女孩站在水汽瀰漫的浴室裏,閉着眼仰着頭,頭髮上都是潔白的泡沫。
無數水珠在她光潔的身軀上滾落,勾勒出令人臉紅心跳的曲線。
畫中人微微側着身,所以能毫不掩飾看到她身體的各個細節。
包括最爲隱祕的部分。

-2-
季州偷偷畫了我洗澡的樣子,並用它作爲參賽作品,參加了國內最大的油畫大賽。
這幅畫因爲細膩的筆觸和大膽的題材,拿到了第一名。
而季州,更是直接在朋友圈曬出了自己的作品。
配文:謝謝模特的慷慨和支持。
我看到他朋友紛紛在下面留言詢問:
【靠,季州,這不是你女朋友嗎?】
【我的媽,季州你這小子,也太大方一點了吧!】
【季州,你這樣畫你女朋友,她知道嗎?】
我眯着眼睛,聚焦了好幾次纔看清季州的回覆。
【什麼女朋友?玩玩而已,這麼開放的女人我可不敢要。
【本來不想畫她的,這女的爲了出名,非要求着我當裸模。】
他爲什麼要說這種話?
這照片,明明就是他偷拍的!
我又是憤怒又是痛苦,眼前不停閃現出和季州在一起的畫面。
季州是我們公司的客戶,見到我第一面,就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雨天送傘,晴天送花。
加班送夜宵,甚至還會在我來姨媽時帶來親手煲的湯。
季州英俊多金,浪漫體貼,溫柔又風趣。
公司的女同事們都十分羨慕,說我上輩子肯定是拯救了銀河系,才能找到這麼一個男朋友。
我也以爲這是我的運氣。
沒承想,卻是噩夢的開端。
天上果然不會掉餡餅,只有陷阱。
「嘖,宋清悅,你果然在這。」
我猛然抬起頭,對上了沈蔓冰冷揶揄的眼睛。
她挽着季州的胳膊,清麗的眉眼因爲一副趾高氣揚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刻薄。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三,搶了我男朋友一年,總算是遭到報應了!」

-3-
多好笑啊。
我早該意識到的,季州和沈蔓關係匪淺。
在我們戀愛期間,沈蔓經常找各種藉口,把季州從我身邊叫走。
不是半夜發燒,就是家裏什麼東西壞了。
而季州說,沈蔓是他的遠房表妹,讓我不要多想。
我沒理會她的叫囂,一雙眼睛死死盯着季州。
他心虛地移開視線,不敢和我對視。
「季州,爲什麼?
「你爲什麼要害我?
「我從沒想過,你會是這樣一個人。」
季州抿緊脣,神情從羞愧轉變爲惱怒。
他拔高聲音,一雙鳳眼中閃爍着火光:
「我是什麼樣的人?!
「宋清悅,明明是你對不起我!
「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報復。
「對,是你先對不起我的!」
季州似乎在說服我,更多的卻是在說服自己。
他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聲音也愈發響亮。
「如果不是你爸,我和蔓兒早就結婚了,也不用蹉跎這麼多年!」
在他聲嘶力竭的喊聲中,我總算搞明白了事情真相。
我爸是個算命先生。
季州和沈蔓戀愛以後,他媽媽拿着沈蔓的八字來找我爸算命。
我爸說,沈蔓命格,是極爲罕見的紅豔寡婦煞。
普通男人和她結婚,八字硬一些的,會被克得黴運連連,災禍不斷。
如果碰上八字弱的,直接剋死都有可能。
而季州,是其中最爲嚴重的。
因爲他是火命,且是冬日之火,本就身弱。
被沈蔓這個滔滔江水一克,會意外頻發,在死之前還要受不少苦。
季州媽媽聽得臉色發白,還沒從我家走出去,就打電話逼季州分手。
季家有錢有勢,而沈蔓,家境貧寒,上大學還是靠季州資助的,她本來就看不上眼。

-4-
季州不肯分手,試圖和他媽對抗。
但是季州媽媽,在這件事情上使出了雷霆手段。
她停了季州所有的卡,還挨個打電話給季州的朋友,不許他們借錢給季州。
沒了季州資助,沈蔓的大學都沒念完。
只讀到大三,就因爲交不起學費而退學了。
兩人是大學同學,大二時就在校外同居。
沒錢後,季州只能退了租的豪華公寓,搬去學校宿舍住。
而沈蔓爲了維持生計,只能租最廉價的城中村房子。
就這樣苦苦熬了兩年,季州總算是見識到了金錢的可貴。
他回家向他媽示弱,並開始不停地交女朋友。
只是,所有的一切,其實都是演給他媽媽看的。
他心裏喜歡的,一直都是沈蔓,兩人也從未斷了聯繫。
這可真是,情比金堅啊……
沈蔓的命格因爲ṭű̂ₛ太過特殊,我爸還向我提過一嘴。
他說普通的算命先生,是看不出沈蔓的問題的。
他本來也不想壞人姻緣,可實在是不忍心看到季州被害死。
我爸,分明是在救他。
「怎麼樣,心虛了吧?
「現在還覺得自己很無辜嗎?」
沈蔓咬住脣,眼眶泛紅,一雙精心勾勒過的杏眼中浮起水霧:
「你知道我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嗎?
「看着季州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嗎?!」
沈蔓越說越激動,半彎着腰,一張臉湊得離我極近。

-5-
這個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近到,我一伸手就能薅住她柔順光滑的長髮。
「啊!」
沈蔓的慘叫聲在醫院走廊上響起。
一同響起的,還有清脆的巴掌聲。
我使出喫奶的勁抓着她頭髮,左右開弓,一個又一個結實的巴掌落在她清麗的臉上。
很快,沈蔓的嘴角沁出血跡,白皙的臉腫成了紫茄子。
「宋清悅,你瘋了!
「你快放開沈蔓!」
季州完全沒想到我會突然動手打人,直到沈蔓捱了好幾個巴掌才反應過來。
他喜歡運動,長年健身,力氣比我大了很多。
我被他擰住手腕,喫痛之下只能鬆手。
沈蔓縮在季州懷裏,哭得毫無形象:
「嗚嗚嗚,季州,給我打死她!」
季州沒有動手,眼神複雜,好一會才嘆了口氣:
「算了,宋清悅,我們已經兩清了,你走吧。」
兩清?
網上現在還在瘋傳我的裸照,我爸中了風躺在醫院裏。
他和我說兩清?
顯然,沈蔓也不同意他的說法。
她一邊哭,一邊捶打着季州的胸口:
「她把我打得這麼慘,憑什麼兩清!
「季州,你是不是真的對她動了心?
「當時讓你交畫你猶猶豫豫,讓你發朋友圈也不情願,最後還是我自己動手的。
「你說,你是不是假戲真做,真的喜歡上她了?!」
季州慌亂地瞥了我一眼,有些手足無措:
「沈蔓,你別胡說。
「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人,你知道的。
「這裏是醫院,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而已。」
說完,連拉帶扯,半抱着沈蔓走了,高大的背影顯出了幾分狼狽。

-6-
我媽在我十歲那年就離婚了,現在她也有了自己的家庭。
而我要上班,沒時間照顧爸爸。
無奈之下,只能從家政公司高價請了一個男護工。
爸爸個子很高,中風後生活不便,需要每天擦洗,一般的女保姆根本搬不動他。
在醫院給他換牀單時,我和兩個小護士一起動手,都能累出一身汗。
我一邊上班,一邊忙着照顧爸爸。
同時,還找了律師想要起訴季州。
可律師並不建議我再繼續把事情鬧大。
他說一旦開始打官司,等於火上澆油,我的照片會以成倍的速度在網上蔓延。
而且,證據對我非常不利。
因爲沈蔓後來在自己博客上曬出了截圖。
圖中是我和季州的聊天記錄,是我懇求他拿我照片參賽,說想要出名。
還說自己的身材這麼好,根本不怕人看。
律師說,應該是季州趁我不注意,偷拿我手機發的,發完以後又在我手機上刪除了這些記錄。
而我,根本沒辦法證明,這記錄是自己發的,還是別人用我手機發的。
他說,我除了默默地接受這一切外,什麼也做不了。
可我不甘心。
這份不甘心在面對我爸僵硬的臉和痛苦的眼神時,愈發濃烈。
這天護工請假,我想要幫着我爸換洗褲子。
他用唯一能動的左手緊緊攥着褲子,嘴裏不停發出着急的「啊啊」聲。
爸爸要強了一輩子。
我知道,他想攥住的,是自己最後的尊嚴。
後來這褲子,是我去找隔壁鄰居大爺幫忙換的。
而我,也下定決心,要拼盡全力,讓季州和沈蔓付出代價。
只是沒想到,我還沒找上他們,沈蔓卻先對我出手了。

-7-
這天我下班到家,發現之前用的護工,已經換了個人。
這是一個年約四十的中年男人。
身材高大,皮膚黝黑。
五官看着有些兇,尤其兩道濃眉,又黑又密,眉心處幾乎連到一起。
不誇張地說,這長相,一瞪眼,就能把小孩給嚇哭。
見我回家,他挑了挑眉,眼神中閃爍着興奮的光芒。
就像是餓狼見到了獵物。
「你是宋小姐吧?
「我是張斌表哥,他身體有點不舒服,讓我來給他代班一天。」
張斌,就是我爸的護工。
我假裝淡然地點頭和他打招呼,一邊不動聲色朝門邊退去。
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在玄學上展露出了過人的天賦。
對普通人來說,那些難以理解記憶的天干地支、十神相剋,對我來說就像喫飯喝水一樣簡單。
爸爸很高興,一直說自己的衣鉢有了傳承。
而我媽卻非常反對,她覺得爸爸就是一個神棍。
她不願意讓自己女兒也成爲一個神棍。
她希望我能考一個好的Ṭŭ̀₋大學,找個體面穩定的工作,然後結婚生子,有着安穩幸福的一生。
爸爸表面上答應,背地裏卻偷偷教我四柱八字、六爻紫薇等術法。
我媽知道後,和我爸大吵一架,甚至吵到了離婚的地步。
離婚後,我爸十分後悔,反而不再教我這些,一門心思讓我好好讀書。
可他不知道,有些東西,一旦學會,就再也沒法忘記。
眼前的這個男人,眼露四白,面帶青筋,頭尖額窄,一看就是窮兇極惡之徒。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護工?

-8-
男人十分警覺。
我剛退兩步,他就已經發現了我的意圖。
他跨步上前抵住門,對我露出一個得意的笑:
「宋小姐纔剛回家,就要走嗎?」
我仰起頭,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
「你把我爸怎麼樣了?」
男人嗤笑一聲,露出口大黃牙:
「一個癱子,還需要我怎麼樣嗎?
「你放心,我的目標,可不是你爸。」
說話間,他已經伸出手要來抓我胳膊。
男人對自己的身手十分自信,在他看來,對付我這麼一個瘦弱的女生簡直是手到擒來。
所以動作就有些懶散,伸手時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胸口。
趁着這個機會,我抬起腳狠狠踢在他褲襠處。
今天因爲要代表公司參加一個重要的會議,我特意穿了雙尖頭皮鞋。
「啊!」
男人慘叫一聲捂住胯部,因爲劇痛Ťü₅,面容越發猙獰。
他倚靠在門上,我只能掉頭跑向臥室。
「砰!」
我重重關上房門,反鎖好以後又去拖一旁的單人沙發抵住門。
等忙完一切,才癱坐在沙發上鬆了一口氣。
「啊,啊啊~」
我抬起頭,這才發現自己跑到了爸爸房間。
他正靠坐在牀頭,驚恐又擔憂地看着我。
屋裏沒有開窗,散發着一股淡淡的尿騷味。
我心頭一酸,忍不住紅了眼眶:
「爸,我沒事,你彆着急!」

-9-
因爲跑得太過着急,我的手機和包還放在進門的玄關櫃上。
幸好我爸牀邊放着他的手機,我拿起電話快速報了警。
「砰!砰砰砰!」
實木門在猛烈的撞擊下,發出沉悶的響聲。
我們家住的是個老小區,雖然家裏重新裝修過,隔音卻算不得太好。
眼看着木頭門搖搖欲墜,我半個身體扒出窗戶,對着樓下大喊:
「救命啊!4 樓 1102 室有殺人犯!」
現在才晚上 9 點多,鄰居們都還沒睡覺,有的在看電視,還有的在給孩子輔導功課。
我們家住的樓層不高,喊聲很快就驚醒了樓下走路的人和其他鄰居。
聽到我的叫聲,撞門聲越發激烈。
我爸擔心得要命,雙目赤紅,嘴巴里不停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
他知道我遇到了危險,掙扎着想起牀幫忙,卻只能勉強抬起手。
因爲着急,他臉上的肌肉不停抽動,看着臉更歪了。
醫生之前告訴過我,不能讓我爸太激動,不然容易再次中風。
「賤人,別讓我抓到你!」
門口的人恨恨踹了幾下門,見事情鬧得這麼大,最終還是不甘不願走了。
走之前,還不忘砸壞了我家的電視機。
順手,還拿走了我的包,裏頭有我的手機和錢包。
錢包裏,放着一堆銀行卡和身份證。
幸運的是,我的報警很及時。
樓道里三三兩兩站着不少看熱鬧的鄰居,雖然沒上前抓他,卻很熱心腸地給警察指了路。
男人很快被抓到了派出所。
警察說他是監獄的常客了,打架鬥毆,收保護費,入室盜竊,前科累累。
面對警察的審訊,他擺出一副無賴樣:
「我就是看這女的漂亮,想睡她一下。
「強姦未遂而已,也判不了我多久吧!」
等我從派出所出來時,天已經亮了。
我匆匆趕到醫院,正碰上醫生查房。
果然,經過這一晚上折騰,我爸的病情又加重了。
我摸着他乾枯瘦削的手,心中恨意翻湧。
那個男人對我家的事情瞭如指掌,知道我單位,上下班時間。
甚至連我經常去的餐廳都瞭如指掌。
而這些,只有季州和沈蔓最清楚。
爸爸以前總告誡我,我們學風水算命的,最忌諱用這些術法去害人。
可我,應該只是算正當防衛吧。

-10-
我將爸爸送到了隔壁市的療養院,自己則開始爲復仇做準備。
沈蔓八字,一片汪洋之水。
水勢漫天,只可順,不可逆。
所以,一旦碰上土運,她就容易倒黴。
這土,可以是物,可以是風水,也可以是人。
季州在市中心有套大平層,平日裏他和沈蔓就住在那。
沈蔓自然是不做家務的,不過季州不喜歡有陌生人住在家裏。
他們家的保潔阿姨,都是早上來晚上走,和他的下班時間一致。
我在他們小區蹲守了兩天,就把阿姨的情況摸得七七八八。
季州家有兩個阿姨,其中一個姓陳,矮矮胖胖,長相很敦實。
等隨口問了她生日,果然是戊日主,土命之人。
難怪她總是吐槽,說這家女主人總是看她不順眼,幾次三番挑刺。
嫌棄她幹活不好,總想換了她。
阿姨在季家幹一天活,日薪是 300 塊。
我假裝在找工作,表示願意幫着幹活,一天給我 150 就成。
阿姨雖然有些猶豫,但是最終還是沒抵擋住金錢的誘惑。
在考察我幾天後,就把我帶進了季家。
還對另外一個阿姨聲稱,我是她外甥女,幫她幹兩天活。
季州畢業後就進了自家公司上班,還把沈蔓也安排進去了。
這房間白天,就我和另外一位李阿姨。
她負責廚房、衛生間、客廳,還有做一頓晚飯。
我則是負責臥室、書房和客房,陽臺等。
季州有潔癖,家裏要收拾得一塵不染,所有玻璃上連個水印都不能有。
櫃子裏的一些擺件裝飾,也要擦得乾乾淨淨。
我和李阿姨基本大半時間都在埋頭幹活,很少有時間閒聊。

-11-
做了幾天之後,陳阿姨對我非常滿意。
一開始她每天都會在下班之前一小時到季家,把我乾的活裏裏外外再檢查幾遍。
一個禮拜後,她就是偶偶來抽查一下。
這個月她又接了另外一個單子,已經有十幾天沒來季家了。
慢慢地,我開始不動聲色地調整家裏的擺設佈局。
沈蔓喜歡養花,幾乎每天下班都會帶一束鮮花回家。
書房、臥室、茶几,都擺着各色各樣的花瓶,給這個裝修清冷的家增添了幾分柔美。
可她不知道,家裏的花是不能亂放的。
一旦鮮花放在桃花位上,很可能給雙方帶來桃花劫。
桃花劫會增加夫妻雙方的桃花,容易引起第三者插足。
也會讓兩人對另一半產生懷疑,從而引發矛盾。
此外,我還在他們牀墊底下放了一把三寸長的銅劍。
臥室裏是不能有尖銳物體的,尖,同煞。
這銅劍上刻了個澤卦,劍柄朝沈蔓,劍尖朝季州。
金能生水,水本就克火。
再加上沈蔓的水命,季州會覺得,最近和沈蔓的相處,讓他越來越透不過氣。
只要和沈蔓在一起,他就渾身都不舒服。
「季州,你怎麼那麼晚纔回來?」
沈蔓沒開燈,雙手抱胸坐在沙發上,臉比夜色還黑。
我早就在他家各處都裝了隱藏攝像頭,此時,正捧着一碗麪目不轉睛盯着電腦屏幕。
聽到沈蔓的話,季州不耐煩地扯了扯領口:
「沈蔓,你是不是來大姨媽了?」
以前的沈蔓,可不會這樣。
她對季州,一直是溫柔小意的。
畢竟,季州不但是她男朋友,還是她的金主。
供她喫供她喝,供她上學,他們的地位,在一開始就不對等。

-12-
可現在的沈蔓,腰桿子硬了許多。
因爲她懷孕了。
我把他們牀頭的所有避孕套都扎破了,兩人年輕力壯,自然很快就有了孩子。
我喝了口鮮香的麪湯,舒服地嘆出口氣。
陰冷的下雨天,坐在溫暖的沙發上看兩個最討厭的人吵架,還有什麼比這更愜意的?
季州還不知道沈蔓懷孕了。
他只覺得現在的沈蔓,越來越讓人難以忍受,簡直像個潑婦。
「你要是閒得無聊,就多看看書。
「你們部門就屬你學歷最低,我給你報個工商管理碩士吧,你好好去上課。」
沈蔓陰着臉冷笑:
「你打發我去上學,自己就有時間會情人了是不是?」
季州愕然,忍不住懷疑眼前這個尖酸刻薄的女人,還是自己心中那溫柔可愛的白月光嗎?
「我今天很累,沒時間聽你發瘋。」
季州一腳踢開鞋子,重重地把包甩在櫃子上:
「晚上我睡書房。」
聽到這話,沈蔓再也按捺不住胸口的火氣。
她一下子從沙發上站起來,三兩步跑到季州身前,連拖鞋都跑掉了一隻。
「季州,你是不是在外頭偷喫了?!
「你給我說清楚啊!」
沈蔓一把扯住季州的領口,被季州身上濃重的香水味燻得打了個噴嚏。
很快,她就看到了灰色襯衫領口上顯眼的口紅印。
這口紅印,是我找人偷偷印上去的。
沈蔓自己都沒發現,她最近脾氣越來越暴躁。
一方面,估計是受孕激素影響。
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是我在她的枕頭底下放了東西。

-13-
季州是個體面人。
體面人,是不喜歡大喊大叫同人吵架的。
以前我們每次鬧不愉快,季州都會選擇冷戰。
這次也一樣。
他沒有理會沈蔓的歇斯底里,只是冷漠又淡然地瞥了她一眼。
彷彿她是一團空氣。
季州回房間後,沈蔓抱着膝蓋呆呆地坐在沙發上。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萬家燈火。
人的貪慾總是無窮無盡的。
沈蔓一開始,覺得能當季州女朋友就已經很開心。
可現在,她想當季夫人。
想要季家那龐大的財富。
還想要季州全心全意的愛,眼裏心裏都只看得到她一個人。
沈蔓垂下眼眸,伸出手按住自己的小腹。
有了這個孩子,就一切都有可能。
沈蔓扭頭望着窗外的風景,我透過屏幕靜靜地看着她。
我家沒有迷人的城市夜景,也沒有那麼奢華高檔的裝修。
可是沒關係,我會拉着他們,一起下地獄。
我在季州家設置的桃花劫,增加的,可不僅僅是一個人的桃花。
爲了復仇,我辭去工作。
白天在季州家做保潔,晚上則是到處兼職。
這天我接到一個代駕電話,等來到一家高檔酒店門口,才發現客戶竟然就是季州。
他晃晃腦袋,用力地眨了眨眼,看起來有幾分傻氣。
「宋清悅,是你?」

-14-
酒味混合着他身上清冷的香水味撲面而來。
我皺着眉後退一步,覺得今天真是出門沒看皇曆。
「真是你,你什麼時候開始做的代駕?」
季州伸出修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眼眸幽深,將我從頭掃到尾。
最後,視線停頓在我藍色的工作背心上:
「你,離職了?
「你瘦了好多。」
我覺得這人多少有點毛病。
但是現在才晚上 9 點,而且又在鬧市區,我倒是不擔心他會對我做什麼。
「麻煩你把訂單取消一下,我不想接你的單子。」
季州露出一個受傷的眼神,像委屈的小狗:
「宋清悅,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都被氣笑了。
季州這是,被沈蔓克成傻逼了?
見我轉身要走,季州有些慌亂。
他跨步上前一把扯住我的手臂,竟然就這麼將我拉進了懷裏。
「宋清悅,別走Ŧũ₃。
「我很想你。」
鼻腔處充斥着熟悉的香水味。
這瓶香水,還是季州生日時我送他的禮物。
以前聞着這個味道,我會覺得怦然心動。
可現在,只覺得噁心。
我抬起腳用力踩在季州腳尖,他悶哼一聲後退兩步,對上了我憤怒又憎恨的眼神:
「想我?
「想着怎麼弄死我吧?
「上一次派人到我家,沒打死我是不是很遺憾?
「季州,你這是打算故技重施,再騙我一次?」
季州疼得直跳腳,聽到我的話後卻驀然頓住:
「派人到你家?
「我什麼時候派人到你家了?」

-15-
聽我說完事情經過,季州連酒都醒了。
他漆黑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我,眼神讓人捉摸不透:
「宋清悅,那畫確實是我畫的。
「可我只是畫了自己收藏,並沒有拿去參加油畫大賽。
「朋友圈那些話,也不是我發的。
「我也從來沒有讓人去你家。
「我是恨你爸爸,可我,我沒有真的想傷害你……」
我沒說話,只是仰起頭死死盯着季州的眼睛。
季州有雙很漂亮的眼睛。
睫毛鴉長,眼尾微微上挑,瞳孔黑白分明,燦若星辰。
我爸常說,眼神清亮的人,壞不到哪裏去。
所以,我纔會飛蛾撲火般一頭栽進去,從來沒想過季州會害我到這個地步。
後來我總算明白,有時候蠢,也是壞的一種。
季州確實沒有直接害我。
但是他心軟,對沈蔓有着毫無底線的縱容和信任。
沈蔓刺向我的刀,都是他遞出去的。
想到這,我不由得冷冷一笑:
「我爸病情加重,現在快和植物人差不多。
「喫喝拉撒都在牀上,估計下半輩子都要這麼過了。
「我家親戚都不認我,公司也辭退了我。
「季州,你是失去了三年愛情,可我爸失去了健康。
「而我,更是什麼都沒有了。」
季州嘴脣翕動半晌,才發出蚊子般的哼哼聲:
「我,我沒想過會這樣的……」

-16-
按照我原本的性格,是不想和季州多廢話的。
可我大概明白,他說的應該是真的。
畫不是他拿去比賽的,那些照片也不是他發的。
季州這人自負且清高,還不至於敢做不敢當。
沈蔓可以利用他的心軟,我自然也可以。
「宋清悅,我……」
見我要走,季州伸手拉住我的手腕。
我原本想甩開,卻在眼角餘光瞄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沈蔓,她正站在酒店門口的落地花瓶後,探出半個身子目光陰鬱地盯着我。
最近她對季州越發不信任,都發展到跟蹤的地步了。
我假裝扭了腳,半個身子都撲進季州懷裏。
「我打死你個不要臉的狐狸精!」
忍無可忍的沈蔓衝上前,舉起手想抽我。
季州眼疾手快攔住她,一張俊臉上既憤怒又喫驚:
「你不是說今天要回你爸媽家住嗎,怎麼會在這裏?」
說完,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臉色立刻漲紅:
「你騙我?!
「不但騙我,還跟蹤我!」
沈蔓看都沒看他,怨毒的眼神ẗü₋死死盯住我:
「宋清悅,你可真是陰魂不散。
「怎麼,現在沒錢沒工作落魄了,就想勾搭季州?
「我告訴你,沒門!
「你要是再接近季州,信不信我找人弄死你?」

-17-
季州滿含歉意地瞥了我一眼,一手拽着沈蔓,一手撥開人羣朝路邊走去:
「有什麼事情回家再說,別在大街上吵。」
他這人最要面子,剛剛沈蔓的叫聲已經引來了不少圍觀羣衆。
大家都對着我們幾人指指點點,隱隱約約還能聽到什麼「抓小三,偷情」之類的話語。
季州和沈蔓一走,我也立刻下班回到家中。
視頻中的季家豪宅,一片狼藉。
地上到處都是碎瓷片和玻璃,原本嬌豔的鮮花跌落在地,花瓣零碎,瘡痍滿目。
就像他們之間那脆弱的感情。
季州和沈蔓開始了長時間的冷戰。
沈蔓經常整晚整晚不睡覺,抱着膝蓋坐在窗前發呆。
我能理解她爲什麼不告訴季州自己懷孕的事情。
之前估計想給季州一個驚喜,現在,則是不敢。
因爲她已經開始懷疑季州對自己的感情。
萬一季州不想要這個孩子,她就會失去最後的籌碼,再也沒機會嫁入豪門。
沈蔓滿腔苦楚無處訴說,整個人縮在窗邊,像一隻受傷的小狗。
這種時候,最適合乘虛而入了。
楊凌就是我精心爲她挑的人選。
楊凌是沈蔓的高中同學,長得帥,嘴巴甜。
聽說,兩人在高中時還互相有過朦朧的好感。
最重要的是,楊凌欠了一屁股賭債。
我透過幾個朋友,讓楊凌知道了沈蔓如今的情況。
對於這個即將嫁入豪門的老同學,楊凌非常有興趣。

-18-
沈蔓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翻飛,原本難看的臉色也逐漸緩和。
這時,我的手機也發出了信息提示聲。
我低頭一看,是季州發來的。
算起來,他已經被我拉黑三次了。
倒是挺執着的。
【宋清悅,你別和沈蔓一般見識。
【她年紀還小,不懂事,以後再也不會找人來欺負你了。
【你要是碰到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
【能幫忙的,我一定會幫。】
說的話和放屁一樣。
這對情侶還挺有意思的。
家裏不同意他們在一起,兩人絞盡腦汁,好像爲了愛情要對抗全世界。
現在住一起了,卻開始同牀異夢。
只是不知道,兩人到底誰會先出軌?
爲了加強桃花劫的作用,我可沒少下功夫。
我垂着眼眸回了一個【嗯】字,隨後就把手機丟到一邊。
沈蔓此刻捧着手機,露出了一臉姨母笑。
她咬着脣,突然站起身回到了自己房間。
然後,開始翻箱倒櫃找衣服。
現在都晚上十二點多了,也不知道折騰個什麼勁。
沈蔓換了一條非常顯身材的包臀裙。
她站在鏡子前,不滿地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紅豔寡婦煞命格的女人,天生就耐不住寂寞。
她們的情感和身體需求比普通人要旺盛許多,需要時時刻刻都有人陪在身邊。
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天生比較花癡,離不開男人。
季州這幾天的冷淡,讓沈蔓的忍耐力逐步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得再推她一把。

-19-
我在微博有個小號。
這小號,連季州都不知道,沈蔓卻知道。
以前我會在這個號裏分享一些,我和季州之間甜蜜的戀愛經歷。
有一個頭像全黑的賬號,每天都會來訪問一次。
現在想來,這應該就是沈蔓了。
她像毒蛇一樣躲在角落,陰鬱地窺探着我的生活。
我發的每一條動態,都會增強她對我的恨意。
那就讓這恨意來得更猛烈些吧。
不光恨我,還得加上季州。
我把季州最近發來的消息截了圖,配上一張略有些傷感的圖片,並配文:
【該原諒他嗎?】
沈蔓是第二天才刷到這動態的,當場就氣得在臥室裏發瘋。
她先是舉起化妝品想砸,看了眼上面的 LOGO 又默默放下。
最後實在氣不過,砸了幾個花瓶。
其間還給季州不停地打電話,但是全被按掉。
孜孜不倦打了十幾分鍾電話後,最終被季州給拉黑。
我要是她,應該也氣炸了。
季州一邊對她不聞不問,冷暴力;一邊卻覥着臉幾次三番來加我。
我拉黑季州,季州拉黑她。
心高氣傲的沈蔓,可受不了這氣。
她收拾完房間,換了一條黑色的連衣裙。
裙子領口開得很低,襯得她身段妖嬈,媚眼如絲。
精心化了一個完美的妝容後,沈蔓挎着包出門了。
這一晚,沈蔓和季州都沒有回家。
看着沈蔓第二天面露春色地回到家,我有些無語。
這位大姐,好像忘記自己是個孕婦了……

-20-
連着約會幾天,沈蔓心情好了許多。
當季州再一次給我發信息時,我告訴他自己想去隔壁城市看日出,散散心。
季州當下表示,要陪我一起去,可以給我當司機,還能幫我搭帳篷。
他隨意向沈蔓扯了個謊,說自己要出差兩天。
再次看到我時,季澤有些緊張。
他遞給我一杯奶茶,一會兒摸頭一會兒整理衣服,顯得特別忙。
「宋清悅,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我似笑非笑看着他,再次奇怪自己以前爲什麼會喜歡這樣一個男人。
也許在他和沈蔓眼中,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沒有愛情重要。
我爸的生病,我的裸照,都無所謂。
只要他對我好,我依舊有可能重新愛上他。
我懷疑他是不是每天上班時偷偷在看霸總虐戀小說,把腦子給看壞了。
不管男主如何虐女主,就算殺了她全家,都能被女主原諒。
只可惜,現實不像小說。
我木着臉上車,連眼神都沒給他一個。
季州卻很高興,一路上不停地找話題和我聊天。
從天氣到電影,從詩詞歌賦到人生哲學。
「宋清悅,你能同意和我出來,我很開心。」
他開心得太早了。
因爲我看了眼手機,發現沈蔓色膽包天,竟然把楊凌帶回了家!
「我有點不舒服,不想去爬山了,你送我回家吧。」
季州愕然地扭頭看向我:
「可是我們都已經出城了!」
我冷着臉:
「停車,我要回家。」

-21-
季州有些無奈,卻還是調轉方向送我回家。
看我下車,有些戀戀不捨:
「你哪裏不舒服,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我像揮蒼蠅一樣擺手:
「不用了,我睡一覺就行。
「你趕緊回去吧。」
爲了保證他能第一時間回家,不去公司加班,我還故意把奶茶潑到了他褲子上。
快點回去抓姦吧!
現在回去,還能看到一場免費小電影呢。
季州一步三回頭走了。
我火速上樓,換好舒服的睡衣後,目不轉睛盯着電腦屏幕。
時間過得分外漫長。
在我焦灼的等待中,季家大門終於打開。
而此時,沈蔓和楊凌經過短暫的休息,已經開始第二場。
兩人的作戰地點,也從臥室轉移到了客廳沙發。
季州推開門,剛好對上了一臉春情的沈蔓。
此刻,她正騎坐在楊凌身上,叫得放浪而肆意。
哇哦!
這畫面可真夠精彩的,我有些可惜自己不在現場,只能偷偷躲在房裏看直播。
季州彷彿被人點了穴一般,僵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不可置信,震驚,懷疑,茫然,憤怒……
我從來沒在一個人臉上,看到過如此豐富的表情。

-22-
「快,放我下來!」
沈蔓驚慌失措地從楊凌身上滾下,光着身子朝季州跑去:
「季州,你聽我解釋。」
我都有些佩服她了。
這種情況,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季州一巴掌抽在她臉上:
「滾開!」
楊凌從沙發上站起身,尷尬地拿抱枕蓋住下半身。
「兄弟,對不住啊。」
我差點沒忍住笑出聲,這傢伙也是個人才。
「我,對,他是送快遞的,他,他強迫的我!」
沈蔓顧不得疼,快速從地上爬起來拉住季州的手。
楊凌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有些無語:
「送什麼快遞,我連快遞員工作服都沒有。」
季州又是一巴掌抽在沈蔓臉上,她的左右臉總算是紅腫得對稱了。
「沈蔓,你當我是傻子嗎?!
「鬆開你的髒手!」
季州沒有像其他男人一樣衝過去和楊凌大打出手,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沈蔓,轉身就走。
我覺得非常失望。
不是,他是不是男人啊?
這麼大一頂綠帽子,竟然轉身要走?!
季州扭過頭,沈蔓咬了咬牙,竟然直接撈起玄關櫃上的花瓶砸向了季州的後腦勺。
我和楊凌都被嚇了一跳。
等我們回過神時,季州已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後腦勺上不停朝外湧着鮮血。

-23-
「還愣着幹嘛,還不過來幫忙!」
沈蔓冷着臉,彎腰去拖季州,試圖把他拖回家。
季州住的這公寓,一梯一戶,整層樓就他們一家,倒是不擔心被人撞見。
楊凌手忙腳亂穿好褲子,撿起衣服就想跑:
「臥槽,你他媽瘋了!
「老子只是偷個人而已,犯不着殺人坐牢吧!」
沈蔓冷笑一聲,突然ṭū³抱起花瓶丟向楊凌。
楊凌條件反射般接住,等反應過來後青了臉:
「現在這花瓶上也有你的指紋了,我就說是你砸的,你以爲你能什麼事都沒有?
「你知道他是誰吧,他可是季家唯一的繼承人。
「招惹了季家,你不會覺得自己可以安然無恙吧?
「楊凌,如今我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有事,你也別想跑!」
楊凌臉色越來越難看,等聽完沈蔓的話,已經是慘白如紙。
他咬着脣,側過臉罵了一聲:
「草!老子真是倒了十八輩子黴!」
他弓着身子把季州拖回房間,沈蔓把門口的地毯捲起來丟進屋裏。
那白色羊毛地毯上沾染了大片大片鮮紅的血漬,看着頗有些觸目驚心。
「這後腦勺好大一個口子,咱們得給他止血吧?」
楊凌六神無主,撿起身邊的衣服按壓在季州後腦勺,試圖給他止血:
「你家裏有醫藥箱嗎?
「有沒有繃帶啥的?」
沈蔓依舊光着身子,也不說話,就那麼站在那兒,一雙杏眼直勾勾地盯着季州。
「等季州醒了,他肯定會和我分手。
「不但分手,還會拿回給我的一切。」
她垂下頭,摸上自己光潔平坦的小腹:
「如果,如果季州死了呢?
「那我肚子裏的孩子,就是季家唯一的繼承人……」

-24-
楊凌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眼珠子差點瞪出眼眶:
「臥槽!
「你懷孕了還和我那啥?!
「不是,你真想殺人啊!
「老子不陪你玩了,你簡直就是個瘋子!」
沈蔓突然笑了,彎腰朝楊凌伸出手:
「300 萬。
「等我生下孩子,當了季家繼承人,我給你 300 萬。」
「300 萬」幾個字像是有魔力般,將起身想跑的楊凌定在當場。
他瞳孔猛然一縮,惡狠狠抹了一把臉:
「500 萬,這可是季家!」
兩人很快達成協議,甚至已經開始商量要怎麼處理季州的屍體。
我呆坐在電腦前,內心陷入天人交戰。
季州應該還沒死,只是昏了過去。
可是他後腦勺還在不停流血,再這麼拖下去,很快就會因爲失血過多而死。
我到底,要不要就這麼看着他死呢……
就在我猶豫不決時,季州竟然醒了!
他悶哼一聲,捂着頭從地上踉踉蹌蹌爬起身。
沈蔓和楊凌都被嚇了一大跳,沈蔓率先反應過來,對着楊凌大喊:
「抓住他,別讓他跑了!」
季州失血過頭,腦袋還有些暈。
不過他很快就搞清楚了情況,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害怕。
楊凌撲過去按住他,兩人很快在地上扭打作一團。

-25-
季州身體比楊凌強壯很多,雖然因爲失血眼前一陣陣發黑,但是強烈的求生意志讓他腎上腺素飆升,爆發出了超常的戰鬥力。
「楊凌,你這個廢物,你還要不要你的錢了!」
沈蔓抱着個花瓶,焦急地站在一邊。
想砸季州,卻又怕砸到楊凌。
「沈蔓給你多少,我給你雙倍!
「一千萬,還是兩千萬?!
「我給你三千萬!!!」
季州不愧是富二代,一開口就是ƭū́ₔ大氣。
三千萬這個驚人的數據,讓楊凌的力道頓時泄了一半。
趁着這個機會,季州甩開他就朝門外跑去。
沈蔓眼見不好,直接舉起花瓶惡狠狠砸在季州腰上。
季州狼狽地撲倒在地,沈蔓跪坐在旁邊,對着季州的後背就是一頓猛砸。
連手指被碎玻璃割破都毫無知覺。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
我想了想,還是按掉了撥給物業的電話。
季州如果能跑得出去,就是他的命。
如果死在這兒,那也是他的命,怨不得別人。
「咔嚓~」
就在這時,大門被打開。
李阿姨拎着包站在門外,看清屋裏的情形後尖叫一聲扔下包就跑。
也是季州命不該絕。
李阿姨今天打掃完屋子,回到家後才發現把東西落在了季家。
半小時前她給季州發了信息,問他方不方便,讓她回來拿東西。
得到季州同意後,她這才讓兒子送她來到小區。
沒承想,就這樣救了季州的命。
沈蔓着急忙慌想追出去,卻被季州死死握住了腳踝。
楊凌見情況不對,撿起自己的手機就奪路而出。
沒跑幾步在門口遇見聞風而來的保安物業,他立刻調轉方向:
「季州在屋裏,快跟我來!
「趕緊的,叫救護車呀!」
就,挺牛逼一人,這是想着戴罪立功呢。
等沈蔓被人制服住以後,楊凌立刻蹲到季州身邊告狀:
「沈蔓懷了你的孩子!
「打算挾天子以令諸侯呢!」
季州眼眸暗了暗,張開嘴想說什麼,沒撐住暈了過去。
季家不停有人進進出出,警察、醫生、物業……
季州是被救護車抬走的,醫院在抬人的時候格外小心。
攝像頭中傳來模糊的聲音,好像是說,季州被砸傷了腰椎。

-26-
從那以後,我就沒有見到過季州。
再次看到他,是在療養院裏。
我爸的狀況好了許多,我正推着他在療養院中散步,卻意外碰上了季州。
他瘦了好多,臉色蒼白地坐在輪椅上。
眼窩深陷,顴骨突起,乍一看像是抽大煙的。
季州顯然也看到了我,他一愣,隨即轉過臉,快速推着輪椅跑了。
負責照顧他的護工驚得直跟在身後喊:
「季少,您慢點!」
季州的事情,我倒是聽過一些。
沈蔓孩子沒保住,因爲殺人未遂,故意傷害致人重傷,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
季州傷到腰椎,終身癱瘓,下半輩子只能在輪椅上度過,情況比我爸還要嚴重。
我爸是中風,還有好轉的可能。
他卻不行。
季家恨沈蔓恨得要死, 聽說她在監獄裏的日子十分不好過, 每天都要捱揍。
季母曾經放過話,要折磨她一輩子。
至於季州, 他家條件那麼好,應該在家休養的, 爲什麼會來這療養院?
我搖了搖頭,算了,季州對我來說,已經是過去式。
他和沈蔓都遭到了應有的報應。
一個殘疾, 一個坐牢,年紀輕輕就被毀了一輩子。
不過我一點也不可惜, 這都是他們自找的。

-27-
沒想到我沒去找季州,他卻主動來找我了。
「宋清悅, 你爸,他還好吧?」
季州叫住我,伸出手硬塞給我一張卡:
「這些, 是給你爸的賠償金。
「密碼是你的生日。
「你爸是對的, 我和沈蔓在一起,țû₆確實會害死自己。
「只可惜,我醒悟得太晚了。
「宋清悅, 我很後悔。」
我毫不猶豫地收下了那張銀行卡。
有錢可真好啊。
就算殘廢了,也是個有錢的殘廢。
看在錢的分上,我耐着性子陪季州坐了一會兒。
療養院的風景很好,院子東側有一個非常大的湖, 湖邊栽滿了柳樹。
柳枝迎風舞動, 帶來一抹盎然的春意。
「我不想在家待着。」
季州癡癡地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彷彿透過湖水在看其他東西。
「我媽總是看着我欲言又止, 她知道了沈蔓的事情。
「她不忍心怪我, 每天苦着一張臉,看了讓人心裏難受。
「所以我就找了這家療養院,這裏條件普通,不會讓我碰到熟人。
「沒想到,偏偏碰到了你。」
我聽得直打哈欠,昨晚工作太晚沒休息好, 實在是困。
「那六百萬, 三百萬是賠償給你爸的,還有三百萬是對你的歉意。」
瞌睡蟲立刻跑了個精光。
我立馬就不困了, 眼睛瞪得老大。
六百萬?!
好好好,我終於可以提前退休了。
季州又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聊完以後木然的臉總算是恢復了一點生氣。
「太陽快下山了,我送你回房間吧。」
我推着季州漫步在湖邊, 心中全是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醫生說,我爸的情況好了很多,再有一個月就可以出院了。
他現在已經能扶着柺杖,慢慢地走路。
只要做好康復, 過幾年就能恢復個四五成。
太陽逐漸落下,但是到了明天,依舊是嶄新的一天。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