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獸太子妃

我是他結髮十年的太子妃,他登基後卻只封我爲貴妃。
曾經需要仰仗我而活的侍妾,反而成爲皇后,踩在了我頭上。
他縱容她處處針對我,誣陷我,最後賜我自盡。
那個女人親自送來鴆酒、匕首、白綾。
她得意地嘲笑:「你要是在東宮做太子妃時就死了,或許還能有個體面。」
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拔出匕首對着她捅了下去。
極限一換一,一起下地獄吧!
再睜眼,我看見了十年前的皇后姨母。
姨母說:「我們晚晚,生來就是要嫁給太子的。」

-1-
我和成王世子兩情相悅。
求賜婚時,成王妃改口讓我做側室。
皇后姨母氣得渾身顫抖,拿起手邊的茶杯砸在成王妃的頭上,血水混着茶水流下來。
「我們晚晚,生來就是要嫁給太子的。」
姨母擲地有聲。
我回過神來,終於意識到我重生了。
……
我自幼在皇后姨母身邊長大。
我父親出身沒落貴族,通過科舉入仕,是個狀元。
他在危急關頭爲皇上擋了一支冷箭,被追封一等勇毅公。
我的母親,出身簪纓世家,是皇后的嫡親妹妹。
父親救駕犧牲後,母親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皇后姨母將我接入宮中撫養,對我極盡偏愛。
皇上破格封我爲郡主,賜封號容安。
我的背後,除了皇后姨母,還有我的外祖父和舅舅,以及因爲我父親而重新躋身京城世家之列的向家。
因此,我雖是孤女,卻也成了榮寵加身的天之驕女。

-2-
太子未立,皇后姨母卻放出話,我會是未來的太子妃。
我心裏明白,姨母只是一時氣話,我的婚事影響不了立太子。
但我背後,是權貴。
不妨礙皇子們對我獻殷勤。
成王世子齊慕風攔在我面前,紅着眼問:「晚晚,你不要我了嗎?」
上一世我是怎麼回答的,相隔十年,我早就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我雖然有些不捨這段感情,但還是拒絕了他。
我不能委屈自己,不能墮了向沈兩家的門楣,更不能讓皇后姨母的威嚴掃地。
這一世,我看得更清楚。
我冷嗤道:「成王妃想讓我做側室,你事先知道嗎?她說出那句話後,你爲什麼默不作聲?」
成王妃私下說我空有封號和寵愛,沒有父母和親兄弟,也就是沒有真正的倚靠。
我外祖父沈承錦是當世大儒,不僅是國丈,還是太傅。
我祖父向伯江,年輕時曾是一名戍邊的將軍,在戰場上折了一條腿才退隱,雖已無軍職,但也是受過先帝嘉獎的。
但是,成王妃依然對我不滿意。
她中意的兒媳人選,不是我。
我本來已經打算聽從皇后姨母的勸告,想辦法斷了和齊慕風的感情。
但齊慕風對我說,他母妃想通了,認可我了。
所以我才同意他去求一道賜婚的聖旨。
此刻,齊慕風沉默了。
我替他回答:「成王妃壓根就沒有認可我。你們是想賭一把,萬一我愛你愛到願意做小,你們成王府就賺大了。」
齊慕風的臉上出現了慌亂,他使勁搖頭:
「晚晚,你聽我解釋。我只是想,之後再說服母妃,但沒想到,皇后會發那麼大的火,還砸破了我母妃的頭。這下子,想說服我母妃,更難了。」
我沉下臉:「你是在怨我姨母嗎?那隻茶杯,真應該砸在你頭上。以後,你離我遠點。」
這種沒有擔當的男人,狗都嫌棄。
我懶得再理他,轉身就走。
轉過迴廊,就看見了二皇子齊世堯。
也就是,我前世的夫君。
那個過河拆橋,下令送我自盡三件套的人。

-3-
齊世堯熟絡道:「怎麼氣呼呼的,誰欺負我們容安了?」
此時的他,雖然眉眼間尚有幾分少年的青澀,但眉清目朗,溫潤如玉,脣角微微一彎,便是無邊風流。
上一世,我剛結束一段感情,雖不至於有多傷心,但不免還是有些失落,或者說是失望。
齊世堯及時出現,陪我度過了這段時光。
他耐心開解我,變着法地哄我開心。
我曾經以爲,離開錯誤的人之後,幸運地遇見了真正對的人。
後來才明白,都是錯的。
我不該那麼輕易地相信男人。
男人所有的溫柔,都是可以裝出來的。
齊世堯藉助我背後的權勢,成爲太子。
可他登上皇位後,迫不及待地對沈家和向家下手,把一個侍妾封爲皇后,縱容她處處針對我,誣陷我,最後賜我自盡三件套。
死之前,我帶走了一個。
但真正該仇恨的,是齊世堯。
……
說起來,這個時辰,皇子們都應該在弘文館讀書。
從先帝時期開始,弘文館就成了專門供皇子和宗親子弟學習的地方。
齊慕風和齊世堯都不應該Ŧũ̂³出現在這裏。
齊慕風是專門爲了堵我。
齊世堯也是。
爲了借我之力,登臨皇位。

-4-
當今皇上總共有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都是嬪妃所生。
皇后姨母一直沒有親生的孩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想爭取我姨母的支持。
上一世,我嫁給齊世堯後,齊慕風娶了一位表妹,也就是成王妃的孃家侄女。
而後,齊慕風便站到了大皇子的陣營。
成王進宮向皇上表忠心,請旨離京去封地。
皇上一笑而過,說:「都是年齡相仿、一起長大的孩子,總有玩得更好的,由着他們去吧。」
自此,齊慕風一心幫助大皇子,成王時不時地幫襯Ṱű̂⁸齊世堯。
父子倆站在了兩個陣營。
齊世堯繼位後,沈家和向家倒臺,成王權傾朝野。
就在我被賜死前夕,齊慕風避開內侍和侍衛來見我。
他用複雜的目光看着我:
「晚晚,我爲了你,假意投靠大皇子,其實一直都是在幫二皇子。
「沒想到他坐上龍椅後,居然要把你打入冷宮,是我勸阻了他,他才同意封你爲貴妃,讓你的位分只在皇后之下。」
我不禁冷笑:「成王世子深夜孤身潛入內宮,就爲了說這些?」
說這些,是想讓我感謝他?
感謝他和齊世堯一起對付沈家和向家?
「晚晚,沈家和向家都已經沒人了,你沒了靠山,齊世堯不會再留你性命了。」
看吧,他的話又自相矛盾了。
如果真是因爲他,我纔沒有被打入冷宮,那麼只要他還是成王世子,我就還能活,又如何談得上沒有靠山?
事實是,齊世堯封我做貴妃,是因爲我外祖父和姨母已經相繼離世,他敢用貴妃之位來羞辱我了。
沒直接把我打入冷宮或者賜死,是因爲我祖父還活着,沈家和向家都還有人。
我冷嗤道:「世子說完了,就請回吧。」
我不會感謝他,更不會讓他救我。
因爲,比起賭一個曾經窩囊過的男人能不能救我性命,我更想賭我自己,能不能找機會報個仇。
雖然很難,雖然失敗了,直到死前纔有機會帶走一個。
但我不後悔。
我抽回思緒,望着眼前滿臉關切的齊世堯,勾起脣角:「二皇子說笑了,我還要去見皇后娘娘。」
說完福了福身,就走開了。
這一世,我不僅要找他復個仇,還要反過來踩着他給自己搏一個更富貴的未來。

-5-
來到皇后姨母的寢宮時,姨母正在和劉婕妤說話。
劉婕妤是齊世堯的生母。
她們見了我,都對我露出慈愛的笑。
一個真心,一個假意。
重活一世,很容易就分辨出來了。
姨母對我招招手:「晚晚,快過來,司制房送了些新繡樣過來,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我笑着應聲,隨意地翻了翻,挑出一塊荷花紋的繡樣,誇讚說:「司制房的人就是心靈手巧,我都很喜歡。」
抬眸間,便看見劉婕妤的眼底閃過慍色。
她本是司制房的女官,一夕侍寢,成了後宮嬪妃中的一員。
又母憑子貴,晉了婕妤。
嘴上總是說,不忘六局二十四司,也總是傳召司制房的人,但她偏偏又很敏感,誰在她面前提司制房,都會被她記恨。
皇后姨母見我挑了繡樣,就立刻吩咐下去,叫司制房爲我裁製新衣。
她對我說:「下月初是你外祖父大壽,我們晚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其實姨母就是擔心我受了情傷,想讓我開心起來。
我坐到她腳邊的錦杌上,把頭靠在她腿上,孺慕之情盡露。
「姨母不要擔心,姨母Ṫů¹好,晚晚就好。」
劉婕妤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郡主孝順貼心,和皇后娘娘情同母女,叫人羨慕。」
皇后姨母摸了摸我的頭,驕傲地說:「晚晚是本宮一手帶大的。」

-6-
當天傍晚,我就在御花園「偶遇」趙惠妃娘娘。
惠妃是大皇子的生母,惠妃的父親是禮部尚書。
她背後有家族做靠山,膝下有皇長子,向來看不上後宮的其他人,包括我姨ẗũ̂₂母。
我向她見了個禮。
她對我翻了個白眼,陰陽怪氣道:「喲,這不是未來的太子妃嗎?」
我不生氣,撲哧一聲輕笑,用親暱的口吻說:「惠妃娘娘快別取笑我了,皇后姨母一時氣話,連皇上都知道了。」
惠妃瞬間愣住,脫口而出:「皇上知道了?他怎麼說?」
我故作難爲情的模樣:「皇上說,容安嫁得。」
惠妃冷笑一聲,上下仔細打量着我:「模樣倒是俊,身段也好,嫁也確實嫁得。」
我裝作沒聽清楚:「娘娘,您說什麼?」
她下巴一抬:「向晚黎,別當本宮是傻的,你今兒個怕是故意候在這兒的吧。」
我大大方方地承認:「被娘娘看穿了。」
但話鋒一轉,又道:「我外祖父的壽辰快到了,姨母命司制房爲我裁製新衣,今兒司制房送繡樣去的時候,劉婕妤剛好也在。」
惠妃把我的話聽進去了,冷哼道:「她一直巴着皇后,不奇怪。」
我但笑不語。
她又翻了個白眼,高昂着頭顱,扶着內侍的手臂離開。
趙惠妃未必是多疑多慮之人,但她身邊那麼多人,總有人是。
況且,事關那張龍椅,誰都會小心謹慎。
接下來,第一個阻止我嫁給齊世堯的人,將會是趙惠妃。

-7-
趙惠妃和劉婕妤針鋒相對。
皇后姨母將她們各打五十大板。
兩位娘娘都不服,還鬧到了皇上跟前。
每當這個時候,姨母身邊的嬤嬤總是嘆氣:「生了皇子的,就是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
本朝只有兩位皇子,一半的概率會成爲下一任皇帝,另一半的概率做個富貴王爺。
皇帝和王爺的親孃,未來的富貴都是看得見的。
風險也一樣。
而我姨母,雖然沒能生下一兒半女,但是皇上一直敬重她,維護她。
就像這次,皇上訓誡了兩位成年皇子的親生母妃。
他說:「皇后掌鳳印,後宮之事,由皇后做主。」
那天,我看見姨母紅了眼。
她一直都想給皇上生個孩子。
這些年來,她不僅找太醫看過,還讓外祖父和舅舅在民間尋過許多名醫,大夫們都說她的身體沒問題。
寢宮裏的所有物品,入口的東西,也都經過了多番檢查,並無異常。
可是,皇上的身體也沒問題,不然哪裏會有那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
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姨母,便靜靜地陪在她身邊。
不知過了多久,姨母突然徐徐開口:「是我沒有子女緣。」
我心疼地抱住她:「姨母還有我。」
我也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除非,是所有人都不敢去猜測的那個可能。
那兩位皇子和一位公主,都不是皇上親生的。
畢竟,當今皇上在位多年,後宮嬪妃那麼多,子嗣確實過於單薄了。

-8-
我請御膳房的人做了一份點心。
然後提着食盒去了鍾粹宮。
永寧公主年僅九歲,活潑可愛,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成月牙,她還會甜甜地喚我「容安姐姐」。
「容安姐姐,你是來找我玩的嗎?」
「是啊,給公主帶了點心。」
我從食盒裏拿出一盤點心,放在桌上。
梅妃從內殿走出來,整個人看上去溫婉嫺靜。
她輕輕淺淺地彎了彎脣:「容安郡主來了。」
我行了個禮,道:「有些日子沒來,容安心中甚是想念娘娘和公主。」
梅妃輕咳了一聲:「這些日子我身體不大好,就沒去向皇后請安,怕過了病氣給皇后。」
我仔細看着她,身子並未消減幾分,面上素淡,但也只是妝容素淡。
「娘娘現在身子可還好?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我身體底子弱,需要多休息,倒也無甚大礙。」
「那就好,萬望娘娘保重身體。」
梅妃眉眼溫柔地點點頭,招呼着我一起陪永寧公主玩。
我帶着目的來鍾粹宮,梅妃似乎也藏着心事。
只有永寧公主玩得最開心。
她最喜歡的母妃和姐姐,都陪在她身邊。

-9-
從鍾粹宮出來,沒走多遠,我就又遇到了齊世堯。
他依然熟絡地跟我說話。
「遠遠地就看見你在笑,是剛從鍾粹宮過來的吧。」
「二皇子明見,永寧公主討人喜歡,跟她待在一塊兒,甚是開心。」
或許是我應答了,齊世堯順杆就爬,說:「我聽太僕寺卿說,御馬監新得了兩匹小馬駒,改日帶你和永寧一起去騎馬,可好?」
「多謝二皇子美意,改日我去請示梅妃娘娘,她若同意,我便邀請公主去騎馬。」
「好。」
齊世堯瞬間加深了笑容。
我去向梅妃請示的時候,順便把消息透露給了趙惠妃。
那天,我們一到馬場,就看見了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大皇子。
大皇子見了我們,便驅馬過來,從馬上一躍而下,身姿矯健,動作敏捷。
難怪姨母身邊的人說,大皇子這些日子天天練馬術,頗有成效。
我誇道:「大皇子文武雙全,難怪我姨母總誇你。」
大皇子瞬間笑容燦爛,把齊世堯擠到旁邊,熱情地領着我和永寧公主去選馬。
這一日,我和公主都玩得開心。
大皇子也很得意。
只有齊世堯眼底的暗色最深。

-10-
臨近我外祖父壽辰時,兩位皇子Ṫůₑ的矛盾已經更深。
朝中大臣多有站隊,互相彈劾、傾軋。
爲了給外祖父賀壽,我提前一天出宮,去了向府。
祖父早年在戰場上留下了傷痛,又經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身體大不如從前。
他問我:「晚晚,你已是及笄之年,你的終身大事,皇后娘娘可有些說法?」
我頓了一下,慢半拍才作出嬌羞狀。
祖父發現了。
他以爲我是因爲齊慕風而恍惚,怒道:「成王府欺人太甚!」
我忙勸:「祖父莫惱,您的身子要緊。齊慕風畏首畏尾,毫無擔當,不堪爲我向家婿。及早斷了這樁姻緣,是晚晚的福氣。」
祖父捋順了氣,又問:「晚晚想嫁皇子嗎?」
我輕輕搖頭:「今上膝下兩位皇子,尚未立儲,日後必有權爭,晚晚不想將自己和向家置於風口浪尖。」
祖父露出欣慰的笑,繼而對我說:「晚晚不必多慮,你只需考慮你自己想要什麼。
「老大兩口子走後,皇后把你接進宮中照顧得很好,反倒是我這個做祖父的,沒有爲你做過什麼。」
祖父說的「老大」,是他的長子,我的父親。
「祖父好好的,長命百歲,就是對晚晚最好的事情。」
我說的是實話。
祖父好,向家好,我也會好。
家族就是我的底氣。
祖父的眼眶微微溼潤,眼神卻是更加堅定。
他說:「只有我們向家,確實不夠,但加上皇后娘娘和沈家,晚晚選誰,誰就會登臨大位。」

-11-
外祖父過壽,賀壽之人絡繹不絕。
我和向家人一起到的時候,沈府門前已經停滿了馬車,門庭若市。
我在前院,先見到了正忙着招待賓客的舅舅。
舅舅見了我,收起僵硬的笑容,舒展眉眼,溫聲說:「晚晚來了,你外祖父一直在唸着你呢,快去給他老人家拜壽。」
我用撒嬌的語氣說:「知道了,舅舅。」
舅舅寵溺地笑了笑。
除了成王妃說我的,父母早逝,沒有親兄弟。
我什麼不缺。
我的手裏,全是好牌。
上輩子最後會輸,不是選錯了人,而是世家輸給皇權。
我誰選,或者不選,結局都會是一樣的。
新的掌權者勢必會收攏權力,實現君王集權。
除非,沈向兩家的富貴再上一層樓。
拜見外祖父時,他叫我跟向家的長輩稟告一聲,今晚歇在沈府。
我點頭應是。
重生回來,我也有很多話想和外祖父說。
如果說有人能爲我指點迷津,能助我搏一個更富貴的未來,那個人非我外祖父莫屬。

-12-
見過沈府的長輩後,我就去尋表姐妹們說話。
她們正在水榭招待各家千金。
我也經常參加世家宴會,大家都是認識的。
沒想到,意外地看見了一個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上輩子臨死前帶走的那個。
我記得,前世第一次見到姜以寧,是她進東宮給我敬茶。
她是皁吏之女,齊世堯給了她一個侍妾的身份。
可這一世,她居然會來我外祖父的壽宴,能和世家千金同席。
我朝她彎了一下脣:「這位妹妹是哪家的小姐,我竟是第一次見。」
「小女姜以寧,家父乃鴻臚寺卿,見過容安郡主。」
「姜小姐不必多禮。」
鴻臚寺卿是三品官,而皁吏,不僅無品無級,甚至在前朝時還是賤籍。
究竟是這一世有些東西改變了,還是上一世有些事情被我疏忽了。
我盯着姜以寧多看了兩眼,那張精緻的小臉上,此時少了幾分嫵媚,反而更顯得天生麗質。
她嫣然一笑:「我從小養在江南外祖家,前些日子父親才接我回京,日後還請郡主和各位姐姐多多照顧。」
我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表姐笑着應了聲。

-13-
水榭散場後,表姐陪我一起沿着花徑漫步。
她告訴我:「那個姜以寧,是姜大人的養女。今兒姜琪瑤沒來,說是病了,不然可以問問她,她家怎麼多了個養女。」
我點點頭,「嗯」了一聲。
沒過多久,前院傳來一陣騷動。
小丫鬟跑過來說:「大小姐,郡主,大皇子和二皇子來給咱大人賀壽了。」
我和表姐對視一眼,默契地一起躲遠了些。
表姐問:「晚晚,我聽說,姑姑想讓你做未來的太子妃,你有何打算?」
我不答反問:「表姐呢?」
表姐是舅舅的嫡長女,若非姨母對我偏愛,其實應該是她更適合被拉攏。
「我不會嫁入皇室。」
表姐微微低頭,脣角彎起,似有幾分嬌羞。
我不禁想起了上一世,她嫁給一名武將,隨表姐夫一起去了邊關,不到一年的時間,表姐夫戰死沙場,表姐殉了情。
「表姐,外祖父和舅舅是文官,你不能嫁武將。」
表姐驀地抬眸,臉色煞白,然後緊張道:「晚晚,你知道了?」
我微微搖頭:「我只是想提醒表姐,沒想到被我說中了。」
「晚晚,我不瞞你,我和李郎兩情相悅,他已經打算請他父母來沈府提親了。」
說這話的時候,表姐的眼睛裏全是光。
「那就嫁吧。」
我重生回來,不是爲了阻止親人追尋幸福,而是守護。
表姐和沈家,我都要守。

-14-
表姐被舅母派人叫走後,我坐在涼亭裏休息。
不一會兒,齊世堯走了過來。
我悄悄地給侍女打了個手勢,其中一個快速退下。
「容安,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稍坐一下,正要去尋表姐妹。」
說着,我就起身要走。
齊世堯露出幾分憂傷的表情,嘆道:「自從皇嬸那件事之後,容安就對我疏離多了。」
他嘴裏的皇嬸,就是成王妃。
我餘光瞥見幾個人往涼亭這邊走過來,說道:
「二皇子誤會了,成王妃相夫教子,溫良恭儉讓,她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爲了成王爺和世子。姨母因爲心疼我,當時對王妃發了火,但也是理解和敬佩她的,王妃無錯。」
一轉頭,我就看見了大皇子和齊慕風。
大皇子審視着我。
齊慕風紅了眼,但目光灼熱地看着我,彷彿下一瞬就會又哭又笑。
我向大皇子見了個禮,看見侍女的手勢後,告了退。
齊慕風轉身追我。
齊世堯也想追過來,但被大皇子攔住了。

-15-
沒走出多遠,就在轉角處,我「被攔住」。
齊慕風對我說:「晚晚,你剛纔說的,我都聽到了。這一次,我一定說服母妃,用八抬大轎娶你過門。」
我隨口應付:「不必了,百善孝爲先順,不可忤逆王妃。」
齊慕風不停地訴說他的心意。
具體說了什麼,我沒太聽清楚。
我更關注的是,姜以寧走向了涼亭。
只見她盈盈一拜,大皇子笑着與她說話,齊世堯冷着臉離開。
表面看似毫無瓜葛,甚至不對付的人,背後實際如何,反而是另一回事。
我對齊慕風說:「當斷則斷,世子另覓良緣吧。」
他還想糾纏我時,表姐趕了過來。
脫身後,表姐舒了一口氣:「晚晚,幸好你知道找人來通知我。」
我彎起眉眼:「謝謝表姐。」
表姐是最後一個被通知的。
齊慕風和大皇子,還有姜以寧,都是我讓人引去涼亭的。
這一世,我和齊世堯保持距離,他沒有得到沈向兩家的扶持,能不能做太子還是個未知數。
權力與美人之間,齊世堯早有決斷。
否則,上一世也不會讓姜以寧做侍妾。
但是,女子的花期是有限的。
姜以寧等得了他嗎?
至於齊慕風,他也早就做出了選擇。
否則,不會有成王妃改口讓我做小之事。
我故意對他忽冷忽熱,忽遠忽近。Ţû₉
讓他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計劃之內。
上輩子成王府是怎麼對向沈兩家的,這輩子我會悉數奉還。
男人能僞裝深情,利用感情,我也可以。

-16-
是夜,我住在沈府。
第二天早上給長輩們請安後,就被外祖父叫到了書房。
他問:「晚晚已經長大了,可有中意的小郎君?」
我輕輕搖頭:「全憑長輩們做主。」
外祖父頓了會兒,又問:「兩位皇子皆無正妃,晚晚想嫁其中一人嗎?」
這個問題,祖父也問過我。
我回道:「皇上尚未立儲,晚晚不想將自己和沈向兩家置於風口浪尖。」
外祖父盯着我看了會兒,面色嚴肅地說:「晚晚,沈家需要第二位皇后。」
我看了眼緊閉的書房門,壓低了聲音道:「皇上正當壯年,二子一女,外祖父不認爲奇怪嗎?」
外祖父半眯起眼睛,盯着我看。
我面不改色地任由他審視。
半晌,他才說:「不可胡言,小心隔牆有耳。」
我卻不依不饒:「可若是真的呢?外祖父當如何?」
外祖父擲地有聲:「皇室血脈,不容混淆。」
他是當世大儒,一生忠於朝廷和君王。
可是,我想要更富貴的未來,外祖父是關鍵之人。
我沉下眸子:「皇后姨母無嫡子,沈家卻一日比一日富貴。晚晚說句大不孝的話,生老病死,人間常態,外祖父和姨母百年之後,沈家當如何自處?」
外祖父說:「所以,沈家需要第二位皇后。」
我搖頭:「當今皇上心中有仁義,對姨母留有夫妻之情,可是誰能保證,下一位也是如此?」
外祖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知道了什麼?」
我深吸口氣,說道:「趙惠妃是大皇子的生母,向來視姨母爲眼中釘。大皇子剛愎自用,疑心也重。他繼位,於姨母和沈家不利。
「劉婕妤出身寒微,看上去對誰都和和氣氣,可這些年她身邊的內侍,無辜受罰之人不在少數,哪個仁善有情義的主子會這樣?
「二皇子,人如其母,看似溫和,實則陰狠。如果晚晚嫁給他,待他繼承大統之日,就是沈向兩家覆滅之時。」
外祖父用食指一下一下地敲擊着椅背。
這些問題,他怎麼可能沒有考慮過?
他只是不想做出第三個選擇。
可我不孝,偏要逼外祖父。

-17-
李家來沈府提親。
前世的表姐夫看見表姐時,眼睛裏盛滿了星光。
表姐羞紅了臉。
小情人之間的繾綣情愫,就那麼自然而然地流露,讓人看了不由得想成全和祝福他們。
外祖母和舅舅、舅母都很滿意。
只有外祖父似乎想阻止,但終究還是點了頭。
表姐開心,她可以如願嫁給意中人。
我也高興。
外祖父想讓沈家出第二個皇后,只可能是我了。

-18-
回宮後,我向姨母請求迴向府。
我道:「姨母,晚晚此番出宮見到祖父,他年輕時受了傷,如今病痛纏身,晚晚想承歡他膝下,代爹孃盡孝。」
姨母不捨我,但我說出了一個孝字。
她摸了摸我的頭:「晚晚長大了,終是要離開姨母身邊的。」
此時的離開,也是爲了守護。
上輩子姨母走得太早了。
在我反覆回憶前世之事時,許多不曾注意過的小細節,一遍遍地反覆出現在我的腦海裏。
我仔細查驗,越查越心驚。
姨母的死,沒那麼簡單。

-19-
搬到向府後,齊慕風幾乎每日都去向府拜訪。
他對我的心思,連街邊玩耍的小孩都知道了。
相反,齊世堯少了「偶遇」我的機會。
但是不要緊,我可以幫他製造機會。
我像重獲自由的籠中鳥一樣,熱衷於下帖子邀請各家姐妹聚會。
玩得更熟後,就開始有膽子大的姐妹打趣我:「郡主,二皇子和成王世子可都是人中龍鳳。」
我會誇齊世堯一句,隔天再狀似無意地透露一句「好馬不喫回頭草」。
這些貴女,總有人會將我的話透露給她們府裏。
因爲我們都只是閨秀,從她們口中轉述我的話,最爲可信。
外祖父的一位門生,開始向齊世堯靠攏。
緊接着,越來越多的大臣靠向齊世堯。
大皇子背後有趙家,齊世堯沒有母族。
他們從出生開始就存在的實力不對等,我爲他們拉平了。
讓他們看上去實力相當。
齊世堯嚐到了權勢的甜頭,不再只是「偶遇」我,而是像齊慕風一樣來向府拜訪。
我不見他,但也不讓門房攔他。
數日後,向府設賞花宴,邀請各家來做客。
齊世堯走到了我面前。

-20-
餘光看見一抹倩影后,我含羞帶怯地說了幾句話後,連忙跑走。
姜以寧走向齊世堯,兩隻眼睛紅通通的,看上去我見猶憐。
但是,齊世堯冷着臉,拂袖而去。
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
姜以寧愣愣地站在原地,身形搖搖欲墜,不可置信地看着齊世堯的背影。
前世,皇后姨母說我會是太子妃後,我放任齊世堯接近我,然後嫁給他,助他成爲儲君。
作爲太子妃,我忌憚出身高貴的良娣,但從不爲難出身低微的侍妾。
所以,姜以寧仍是皁吏之女,成了齊世堯的侍妾之一。
但是,齊世堯對姜以寧的愛,有多少呢?
這一世,齊世堯最初試圖接近我時,我沒有給他機會。
他讓姜以寧成了鴻臚寺卿的養女,給了她一個高貴的出身。
但是現在,我又給了齊世堯機會,甚至讓他看到了登頂權力的希望。
他又怎會允許一個女人成爲權力路上的絆腳石?

-21-
我要向他學習ţųₑ。
沒有一個男人能成爲我權力路上的絆腳石。
但最大的攔路石,其實是我外祖父。
我查兩位皇子的出身,沒有證據直接證明他們不是皇上的親生兒子,就製造證據。
這個證據,只要讓外祖父看見就行。
但是這樣,還不夠。
直到表姐成親那天,我在表姐夫身邊的親兵裏看見了一張熟面孔。
那是前世,齊世堯成爲太子後,他身邊的心腹侍衛。
我不得不懷疑,表姐夫的死,跟齊世堯有關。
可是那會兒,齊世堯還需要沈家的扶持,怎會對錶姐夫下手呢?
我提醒舅舅,說我曾經在宮裏見過那個人。
舅舅篤定地說:「宮裏的人,怎會變成你姐夫的親兵,應該是看錯了。」
我微微蹙眉:「是嗎?可我肯定見過他。」
舅舅也揪了一下眉毛,雖不敢相信,但產生懷疑了。
沒過多久,兵部發出調令。
表姐夫不在被調動的將領名冊裏,他仍然留在京畿營。
和前世不一樣了。
說明舅舅查了,查出了問題。
也說明,表姐夫前世的死,不是戰死沙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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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了一趟沈府。
外祖父把我叫進書房,舅舅也在。
舅舅憋着一股怒氣:「晚晚,幸虧你認出了那個狗東西,不然你姐夫就被他給害了。」
我問:「舅舅可知他受何人指使?」
舅舅看向外祖父。
從我走進書房開始,外祖父就一言不發地觀察我,聽我和舅舅說話。
這時,他才終於開口:「是成王。」
我毫不掩飾地彎起了脣角。
外祖父剜了我一眼,但他的眼底沒有責備,只有無奈的縱容。
我自知能力有限,想取代齊世堯,憑我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
畢竟我只是個閨閣女子,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日子裏建立自己的力量?
我需要外祖父的支持。
我缺少的勢力,外祖父有。
成王早有野心,早就想取代沈家在朝堂上的權勢。
皇上雖然善待皇后姨母,敬重外祖父,但也始終提防着沈家。
文臣武將聯姻,朝堂上的某種平衡便被打破了。
雖然安插在表姐夫身邊的釘子,是成王的人。
但沈家的危機,已經由不得任何人掩耳盜鈴。
外祖父ṱṻₖ問我:「縱然此番謀劃成功了,日後仍然可能面臨更嚴峻的問題。晚晚,你會後悔今天的選擇嗎?」
我認真地回答:「我自己選的路,我從不後悔。如果跌倒了爬不起來,是我自己沒本事。」
即使是上一世,我也不後悔自己走過的路。
以我的家世背景,就算不嫁給齊世堯,我也未必能逃離紛爭。
是我自己沒本事,把人心,想得太簡單了。

-23-
外祖父出手。
我便忙起了其他事情。
我知道未來十年裏的朝廷大事,知道哪些人將會大顯身手。
網羅人才,學習帝王謀略……
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直到聖旨賜婚,皇上將我指給齊世堯做正妃。
因爲外祖父說,他的底線是名正言順。
許多事情重新像前世一樣發展。
齊世堯成爲太子。
齊慕風娶了表妹,投靠大皇子。
成王請旨離京去封地。
不同的是,這一世,皇上準了成王的摺子。
成王離京,既是離開權力中心,也是縱虎歸山。
這怎麼行呢?
他得把命留在路上。
我讓人挑撥齊世堯下死手,同時說服外祖父派人偷偷跟着,隨時準備上前補刀。
成王遇刺身亡的訃告傳入京城。
沒過多久,齊世堯派人暗殺成王的證據,出現在了大皇子的面前。
齊世堯求我幫他。
我幫。
就怕他付不了相應的價錢。

-24-
大皇子拿出的證據,本就是僞造的。
拆穿起來,易如反掌。
彈劾大皇子和趙家的摺子,一封封呈進御書房。
他們的罪證, 比前世十年後還多。
枝繁葉茂的大家族, 說塌就塌了。
皇上將趙惠妃打入冷宮,將大皇子幽禁。
這次不需要有人唆使, 齊世堯就對大皇子下手了。
他成了皇上唯一活着的兒子。
他再無忌憚, 比前世繼承大統後還要目無一切。
前世他能等到我外祖父和姨母相繼離世, 一是因爲他做太子期間得到了歷練,二是他身邊有謀士。
這一世, 他以爲的左膀右臂, 都是我的人。
他提前對付向沈兩家。
我把關於皇子和公主身世的證據, 全都交給了皇后姨母。
姨母對我說:「晚晚,你的這雙手, 要乾乾淨淨的。」
我沒敢告訴她, 早就沾血了。
姨母出手, 讓皇上知道他自己不能生。
事關皇室尊嚴, 皇上封鎖消息,私下處置了有過身孕的嬪妃。
他開始打壓齊世堯, 重用和培養齊慕風。
皇上走的這一步,是最容易被猜到的。

-25-
齊世堯冒用我的名義, 約齊慕風密會。
齊慕風赴約時, 只帶了兩個隨從。
當天夜裏,他死在了妓子身上。
齊世堯的手段, 越發的陰毒了。
我進宮告訴姨母, 我懷孕了。
跪在皇上面前說,腹中孩兒是齊慕風的。
我呈上齊慕風的奪命書信,哭得傷心欲絕,說道:「啓稟父皇,這封信絕非出自兒臣之手。兒臣自知死罪,只求帶着孩子去九泉下尋他父親前,能爲他討回一個公道。」
我和齊慕風有過前緣, 再加上我做出的那些痕跡,皇上相信了。
我腹中的孩兒,纔是皇室血脈。
而齊世堯, 不是。
皇上不僅不會處置我,還會派人爲我保胎。
我收買了太醫。
因爲我根本就沒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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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打算挑一個安分的侍妾給齊世堯。
就在這時,冷宮裏的梅妃娘娘託人帶信, 想要見我。
她又懷上了。
可是她的身體不好了。
她想在臨終前把永寧公主託付給我。
我查到了那個男人, 他是宮裏的一個侍衛,和梅妃青梅竹馬,進宮就是爲了梅妃。
之前皇上查的時候, 被他躲了過去。
這一次, 梅妃的動靜沒有瞞過去。
皇上下了密令, 暗中處死梅妃和那個侍衛。
我偷偷地救下了梅妃。
她撐着最後一口氣生下了孩子, 和永寧公主一起託付給我。

-27-
我生下皇孫之時,就是齊世堯的死忌。
皇上之所以留着他,是爲了讓他擋在我腹中孩兒的前面。
齊世堯暴斃後, 皇上立皇長孫爲皇太孫。
我的孩子, 名正言順地成爲下一任皇帝。
姨母還沒有被暗害,做了太皇太后。
她頤養天年,我垂簾聽政。
沈向兩家的富貴, 更勝從前。
至於以後的事情。
我已經站在高位,只要我還活着,就不會讓任何人翻了天去。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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