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隔壁那個貌美鰥夫。
爲抱得美人歸。
我整日噓寒問暖,又在他遇險時英雄救美。
甚至還答應他帶那與我不對付的兇悍女兒入門。
直至成親那天,我突然看到空中飄着密密麻麻的字。
【啊啊啊啊女鵝和小爹終於要在今天認清自己真正的心意了!】
【這個拆散女鵝和小爹的路人甲女配真礙眼啊。來人,扒下她的喜服給女鵝換上!女鵝和小爹纔是絕配!】
【沒關係,反正她快要死了!等她死了,女鵝就有錢去開鋪子,順便抱得美人小爹歸!】
很明顯。
我就是那個早死的路人甲女配。
-1-
看到這些字時,我甚至疑心是自己過於歡喜而出現了幻覺。
直到這些字又變了。
【她爲什麼不喝酒?是她生性不愛喝酒嗎?】
【女配你快喝啊!只要你喝下這杯下了藥的酒晚上昏睡過去,我們就能看到霸道女鵝和柔弱小爹的禁忌 play 了嘿嘿嘿!】
而此時我面前正好有一杯酒。
是秦遮敬的。
許是見我遲遲沒有反應。
這個素來都看不上我的人有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嗓音冷了下來:
「母親是瞧不上我敬的酒嗎?」
她刻意咬重「母親」這兩個字。
黑眸一錯不錯地盯着我看。
按道理。
我娶了簡青行後,秦遮的確該改口。
即便我比她大不了幾歲。
可如今秦遮的這聲「母親」中卻毫無尊重之意。
反而極盡嘲諷。
【女鵝喫醋了!!!她終於發現自己對小爹的佔有慾了!!】
【女鵝你彆氣,小爹都是爲了你纔會嫁給這個女人的!】
握着酒杯的手一抖。
我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秦遮平日裏一直看我不順眼。
哪怕我想盡辦法討好她,也只會得來幾句冷嘲熱諷。
或者乾脆就是無視。
原來是因爲她喜歡簡青行啊!
但想到這,我又忍不住一陣氣憤難過。
若是簡青行不喜歡秦遮也就罷了ƭů⁻。
可看樣子,這兩人是兩情相悅卻不自知——
「瞧不上便不喝,又何必裝出這般苦大仇深的樣子來?」
秦遮嘖了聲。
視線中突然出現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
眼瞧着她要奪走酒杯。
我急忙壓下【這人生得比我高大怎的手還比我大這麼多】這不合時宜的想法。
咬了咬牙搶先一步把酒一飲而盡。
寬大的袖口內側瞬間被打溼。
我扯起一抹假笑:
「怎麼會?阿遮敬的酒我自然是要喝的。」
不知爲何。
我分明是按她所想「喝」了這杯下了藥的酒。
可秦遮的臉色卻更黑沉了幾分。
眼底的嘲諷更深。
總不能是發現我把酒倒了吧?
我有些不安地想着。
-2-
好在秦遮並沒有發現。
我鬆下一口氣,最後匆匆尋藉口回了婚房。
引得身後一羣人鬨笑:
「說什麼不勝酒力,我看她就是想早些回去同自己新娶的夫郎溫存吧!」
而半空中的字也跟着變化了:
【女配怎麼那麼早就回去?啊啊啊小爹還在下藥呢,她這麼早回去不會發現吧?】
【可惡!藥效起作用還得一會兒呢,女配不會直接撲倒小爹吧?不要啊啊啊!】
我裝作不經意地瞥了眼。
腳下步伐瞬間又加快了幾分。
可惜還是沒能抓到簡青行往酒裏下藥。
此時大紅婚房裏。
穿着喜服的簡青行靜靜地坐在牀上。
我拿過喜秤挑開蓋頭。
如謫仙般的人墨髮半披。
暖黃燭光襯得他的肌膚更加瑩白如玉。
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垂下。
打下了一片濃重的陰影,勾勒着深邃的眼眸。
又在抬眸時漾開隱隱笑意。
對上那雙眼尾挑起的眸子時。
我忍不住鼻子一酸。
心底委屈更甚。
嗚。
可這張臉,我是真喜歡啊!
-3-
簡青行性子冷淡。
卻生得實在貌美。
是我見過最好看的男子了。
所以即便村子裏的人都嫌棄他命格不好。
說他成婚當夜就把自己的妻主剋死,成了鰥夫。
我依舊爲博得他的好感而整日獻殷勤。
我不太信那些話。
村裏人講話本就愛誇大其詞。
簡青行先前嫁的那個人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出了事怎能怪在他身上?
更何況,一個養大前妻主女兒的人能壞到哪裏去?
爲此,我免不得和那些人吵。
可簡青行一直沒接受我。
他對我始終冷漠。
我還因此受到了秦遮不少嘲諷。
「不學無術的登徒子,空有一身力氣的莽夫,還沒點眼力見……你沒瞧出來他看不上你嗎?」
這個年齡與我相仿的少女似乎格外不待見我。
每每見我都是黑臉相待惡語相向。
尤其是在看到我頻頻往簡青行身邊湊時。
但誰讓我臉皮厚呢?
喫了閉門羹,第二日還能樂呵呵地尋着藉口又找了過去。
反正簡青行又沒說不喜歡我。
阿孃說了。
追求心愛之人就應當厚臉皮。
強扭的瓜不甜,卻止渴啊。
雖然聽到這話的阿爹氣得把阿孃罵了一頓。
又讓我不要學。
但我深以爲阿孃說得對。
可我有些怵簡青行的冷臉。
所以一直都是默默付出。
見人稍有不耐就立馬抽身離開。
等情況好轉了再回去。
我鍥而不捨了許久。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
前些日子簡青行從縣城回來時遇到了流寇。
是我英雄救美保護了他。
卻受了點小傷。
雖然我一再說這點傷不礙事。
可被簡青行冷冷一瞥時,所有的話都嚥了回去。
我當時就莫名委屈了起來。
心想我分明是爲了他才受傷的。
怎的這人還對我這般兇?
難不成他當真就這般不喜我?
然而打退堂鼓的心思纔剛生出。
受傷的手臂就被人抬起。
簡青行低頭。
他對着傷口輕輕吹氣,又抬眸:
「阿遮受傷時我便是這般……還疼嗎?」
我愣愣地看着他,訥訥開口:
「好、好些了。」
眼底一抹笑意轉瞬即逝。
簡青行抿了抿脣。
最後抬起手,不甚熟練地摸了摸我的頭髮。
輕聲哄着:
「那我再給你吹吹?」
於是我瞬間就覺得傷口不疼了。
也是經此一遭,簡青行對我的態度好上了不少。
我是個慣會順杆子往上爬的人。
但最終讓簡青行接受我。
還是因着秦遮在外惹了事受了重傷,卻沒錢治療。
是我出錢替秦遮尋了大夫,又幫她解決了事端。
沒過多久,我就成功抱得美人歸。
那時我還喜滋滋地以爲是簡青行終於被我的誠心所打動。
直到現在——
【這個工具人女配雖然惡毒又討人嫌了點,前面還做了那麼多壞事阻攔女鵝和小爹在一起,但她是真喜歡小爹啊。可小爹卻是爲了女配的家產才嫁給她……這麼想她好像有點可憐?】
什麼?
簡青行嫁給我其實只是爲了我的家產?
那可不行!
於是我冷靜下來。
那點子委屈也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4-
「妻、妻主。」
簡青行叫着我。
他似乎並不習慣這種稱呼,叫得有些磕磕絆絆。
但很快眸子微彎。
眼底隱隱有光澤亮起。
於是本應清冷的容貌瞬間如冰雪消融:
「是要喝合巹酒了?」
簡青行看着我。
隱藏在黑髮下的耳垂悄然紅了一大片。
嗚。
這個男人是真的好看啊。
可想到如今他這般溫柔卻是爲了哄我喝下下了藥的酒,從而和繼女在今夜雙宿雙飛——
被簡青行美貌恍惚了一瞬的我又冷靜了下來。
趁着他起身時搶先一步走過去,無比積極:
「我來!」
端起酒時,我暗中調換了兩杯酒的位置。
半空中的字瞬間變化得極爲快速:
【怎麼回事!女配怎麼拿了小爹的酒杯!】
【啊啊啊小爹別喝!這杯是被你下了藥的酒啊!】
看來拿對了!
我不動聲色地鬆下一口氣。
簡青行沒有察覺。
他斂下眸子,身子微微前傾着同我手臂交纏。
一飲而盡。
在酒氣的浸染上。
這人素來冷清的嗓音都莫名帶上了幾分勾人的意味。
「妻主,那我們——」
「我困了。」
我打斷了他的話。
打了個哈欠後動作極爲利索地脫下喜服。
躺在牀上,又閉上眼:
「青行,我們還是早些歇息吧!」
簡青行想要爲我寬衣的手頓時僵在半空。
眸色沉了下來。
有一瞬與他的溫柔不符。
最後語氣無奈地說了聲「好」。
我沒注意到簡青行的異樣。
心裏還在不斷糾結。
說到底,我還是對那些莫名其妙就出現的字持着懷疑的態度。
但很快就想開。
反正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等過會兒我就能知曉了!
-5-
按照我的計劃。
我假意喝下酒裝出熟睡的樣子。
若是秦遮真的過來了。
那我就趁他們真發生些什麼時再睜眼醒來,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可我沒想到光是嗅着簡青行身上的冷香。
我竟差點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直到被身上傳來的莫名燥熱給鬧醒。
這是怎麼回事?
我不是喝了簡青行那杯沒事的酒嗎?
我茫然地想着。
剛想睜眼,卻在聽到房門被推動的聲響時又停下動作。
最後只能咬牙忍了下來。
「她睡着了?」
是秦遮的聲音。
這人居然真的來了!
看來那些莫名出現的話都是真的。
我心涼了大半截。
說不清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委屈有。
但氣憤更甚。
可下一秒,我感覺自己的身子被人扶了起來。
又被擁入了一個帶着冷香的懷抱中。
所以簡青行是打算裝出一副同我親近的樣子,好逼秦遮喫醋嗎?
我不免酸澀地想着。
想着想着。
又開始忍不住心疼我先前爲了討簡青行歡心而買來的珍貴字畫。
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嗯。」
胸腔微微震動。
簡青行比平時更顯冷淡的嗓音靠得極近:「你進來做什麼?」
「你當真要同她成親?」
來了!
我虎軀一震,當即提起精神。
就準備等這兩人一番痛苦拉扯、表明心跡、你儂我儂之時再——
等等。
簡青行正一手扶着我的肩一手抓着我的手。
所以那探入我腰間。
解着我腰帶又摩挲着我腰的手……
又是誰的?!!
我還在茫然思索間。
簡青行略帶惱怒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阿遮,你這是在做什麼!」
嘶。
真的是秦遮!
我暗暗倒吸了口涼氣,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直到腰間的那隻手停止了動作。
我忍着睜開眼的衝動。
就聽到秦遮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也不過如此——」
她頓了頓,又說:
「沒什麼,我不過是想知道你到底瞧上她何處了?」
嗓音冰冷。
還隱隱帶着殺意。
我便是再遲鈍。
也能察覺到這語氣裏滿滿的醋意。
所以這兩人果真是一對的!
我有些絕望地想着。
到了如今,所有事情都已明瞭。
我本應跳起來怒斥這二人的無恥行徑。
卻不想在下一秒被突如其來的潮熱燒得渾渾噩噩。
更是無意識地往旁邊蹭了蹭。
這、這情況不對啊!
我大驚。
被迫失去意識前。
我隱約聽到秦遮語氣極爲不悅:
「催情散?你給她下了催情散?」
「不,那杯酒本該是我的……」
簡青行後面的話我沒聽得清楚。
只能在心中恨恨捶地。
算算發作時間,簡青行這藥分明是給秦遮準備的啊!
昏睡的妻主。
難耐的夫郎。
喫醋的女兒。
他們、他們……
實在是欺人太甚!
-6-
簡青行萬沒有想到姜雲竟會拿錯了酒杯。
更沒想到本都在自己懷中的人兒竟會在意識模糊間避開自己,反而去蹭秦遮的手。
眸色瞬間沉了下來。
好在秦遮下意識就甩開了姜雲。
她用帕子擦拭着手,語氣裏難掩厭惡:
「你怎會看上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又問:「你沒事給自己下這種藥作甚?莫不是擔心新婚夜裏這女人對你而言實在毫無吸引力?」
最後一句話帶上了幾分幸災樂禍的意味。
簡青行不動聲色地鬆下一口氣。
他想,阿遮果然還是很討厭姜雲的。
「她以後便是你的母親。」
簡青行避開了秦遮的問題,勸道:「往後便收收你那性子,對她尊敬些。如今家裏多了個人,你行事也要多加註意。」
注意些什麼。
兩人心知肚明。
簡青行知曉秦遮因爲生母一事對旁的女人多有戒備厭惡。
所以當秦遮冷笑時,他也毫不意外。
「那就端看她能受得住我叫幾聲母親了。」
簡青行聽懂了秦遮語氣裏的惡意,忍不住微微皺眉。
他還想說什麼時,這人卻轉身離開。
算了。
簡青行嘆了口氣。
他想,日後總有法子能讓秦遮慢慢接受阿雲的。
姜雲身上一陣發燙。
許是察覺到旁邊人身上的涼意了,她就使勁往他懷裏鑽。
一雙手也難耐地挑開衣襟鑽入。
緊貼着的掌心溫度燙得簡青行身子一僵。
抿了抿脣,難得赧然地紅了耳根。
他先前說秦遮因爲那個女人的事情對旁人多有戒備厭惡。
他又何嘗不是?
他不曾同旁的人發生過關係。
先前那一夜,光是瞧上一眼就讓他噁心不已。
可姜雲不是旁人。
他想讓她得到無盡歡愉。
亦不想……讓她嫌棄自己。
這是他們的大婚之夜。
他擔心會出什麼意外,所以對自己下了一些藥。
卻不想那杯酒反倒是被姜雲誤喝了去。
好在量不大。
探入衣襟的手不知碰到了何處。
簡青行小小倒吸了口氣,渾身瞬間繃緊。
「妻主。」
這聲叫得倒是比先前熟練了許多。
簡青行握住了姜雲的手,慢慢俯下身。
眼底笑意漾開,輕聲哄道:
「是青行做了錯事。青行把自己賠給你,可好?」
他知曉此時的姜雲聽不到。
所以又自顧自說:「既然妻主不說話,那青行便當你是答應了的。」
薄脣印上。
無盡的渴望自身軀深處不斷叫囂着。
簡青行剛想繼續動作時,房門再一次被撞開。
「先前你配給我的解藥還不曾——嘖。」
簡青行匆匆直起身,又下意識替姜雲整理好衣裳。
平復着急促的呼吸:「阿遮!」
幾番被打斷。
饒是簡青行再好脾氣,此時也忍不住生出幾分惱怒。
秦遮靠在門上,手裏的藥瓶上下拋動。
她目光怪異地掃過這兩人,嗤笑:
「你何時這般心急了?」
簡青行皺眉。
他聽出了秦遮話裏的陰陽怪氣。
可此番卻是針對他的。
只是還沒等簡青行細想明白。
秦遮就走過來,動作毫不客氣地將藥灌入姜雲的口中。
嗆得原本陷入昏迷的人不斷咳嗽。
「你慢些!」
簡青行焦急去查看姜雲的狀態。
故而他不曾注意到秦遮的手指在那片紅脣上多按了一會兒。
眸底的情緒更是有一瞬的晦暗不明。
「阿遮你——」
「你又不是不知她自小就身患隱疾。」
秦遮直起身子,重又變得面無表情了起來:「如今正是關鍵時刻,她這身子受不得一點折騰。我可不想今夜過後,你又被傳出克妻的命格來,那些人可巴不得你多出些事呢。」
聽到這話,簡青行面色瞬間蒼白了一瞬。
他有些懊惱地抿了抿脣:「是我失態,幸好有阿遮提醒。」
秦遮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
見人已經不再發出難受的哼哼唧唧聲。
她轉身朝外走去:「要不是給的錢多,她是死是活又同我何干?」
秦遮是愛財如命。
可若真不在意,給再多她連眼皮子都懶得掀。
簡青行有些好笑。
心裏也知曉秦遮這般是爲了自己。
只是這接二連三被打岔,以及看秦遮對姜雲的態度——
簡青行幽幽地嘆了口氣。
更覺頭疼得厲害。
還是得想法子儘早讓阿遮能接受阿雲。
他想。
-7-
醒來後的我果斷裝睡,直到簡青行起身離開。
他得早起收拾草藥。
簡青行識得一些草藥。
先前便靠着去醫館賣草藥來維持生計。
我留在屋內。
卻絕望地發現這些自稱彈幕的玩意似乎也並不清楚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惡,因爲我沒有充錢所以不給我看女鵝和小爹的激情夜晚嗎!】
【但今早小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不適啊……莫非昨晚其實什麼事都沒發生?嗚,作者說的表明心跡還真的只是表明啊啊啊啊!!!】
想到方纔簡青行起身時衣帶鬆開露出的白皙身軀上毫無異樣。
我忍着臉上的燙意,不動聲色地鬆下一口氣。
簡青行如今到底還是我的夫郎。
即便他真要和秦遮發生些什麼,那也只能是在我同他和離之後。
不過多虧了這些彈幕的爭執以及所謂劇透。
我這才瞭解到我活在一個話本世界中。
秦遮和簡青行是所謂的男女主。
而我便是那個推動主角感情發展、促進女主思想轉變的配角。
最後去鎮上趕集時不幸被人隨手抓來擋刀而死。
純路人。
純倒黴。
戲份沒多少。
卻導致別人愈發覺得是簡青行克妻,對他多有詆譭辱罵。
這也更刺激了秦遮下定決心努力掙錢往上爬。
在得知我的死確實和男女主無關,純粹是因爲倒黴時。
我心中的不安和憤怒倒是少了些。
但想想自小發生在我身上的那些倒黴事,如此倒黴的死法算不上稀奇時。
我又忍不住鬱悶。
正巧這時,簡青行推門進入。
「阿雲醒了?」他眼睛亮了幾分,朝我走來,「我爲你更衣洗漱吧。」
「不、不用!」
我瞬間一個激靈,下意識避開了簡青行伸過來的手:「我自己來便好!」
那些人可是說了,和女主搶男主的都沒有好下場!
簡青行頓時僵硬在那兒。
好半晌。
他斂着眸子,嗓音越來越低。
「昨夜喝完合巹酒後阿雲便說累了,不曾要我服侍。如今阿雲更是不願我碰你。」
在我不曾注意到的地方。
那原本清冷的眸色積蓄着濃烈的情緒,沉沉到似是想將人吞入其中。
簡青行輕聲:「阿雲可是嫌棄我先前嫁過旁人了?」
我詫異抬頭。
下意識想否認,又想安慰簡青行時。
餘光突然瞥到門後的一抹玄色。
我動作一頓。
秦遮?
她躲在那兒做什麼?
此時半空中一行字飄過:
【嗚嗚嗚嗚清冷小爹好破碎。女鵝聽到他被女配這麼嫌棄,現在指不定多心疼呢!】
於是我恍然大悟。
原來還是爲了刺激秦遮啊。
但簡青行如今這副模樣看上去的確快碎了。
到底還是見不得美人難過。
我抓了抓頭髮,嘆了口氣解釋:
「不是。
「我只是打小一個人慣了,還不太習慣別人這麼照顧我。」
「可我不是別人。」
簡青行似乎鬆了口氣。
他抬眸看我,上挑的眼尾還泛着紅意。
語氣極爲認真:「你我昨日已經成婚,我如今是你的……夫郎。」
在說到最後兩個字時。
他眼睫顫了顫,臉上不自覺染上一層紅暈。
可很快就不是啦。
我強迫自己不被美色誘惑,默默在心中反駁着簡青行。
全然沒注意到這人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前。
他低頭替我係着腰帶,修長的指Ťű̂⁶尖按在腰間軟肉。
帶着些許剋制壓抑。
又似是將我擁入懷中。
「阿雲。」
簡青行朝我綻開笑顏,低ţû⁼聲重複:
「我是你的夫郎,你是我的妻主,我們本就該如此親密。」
我扭頭,猛地撞入簡青行眼底一片細碎的笑意中。
忍不住捂臉小聲嗚咽。
可是這個男人是真的很好看啊!
我默默唾棄自己的色迷心竅。
等清醒過來時就發現門後的那抹玄色已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嘶。
於是我倒抽了口涼氣。
好了。
現在該輪到我破碎了。
已經被彈幕提醒女主佔有慾多強、有多記仇的我面無表情地想着。
-8-
秦遮果然更討厭我了。
一天下來別說好臉色了,連個正眼都沒給我。
簡青行安慰我:「阿遮只是有事要忙,並非故意如此冷漠待你的。」
是啊。
忙起來好啊。
忙起來就不會因爲嫉妒而心想着該如何砍了我了。
我有氣無力地應了聲。
按理說知曉這一切真相的我應當是該硬氣些揭發兩人。
但。
我撓了撓頭,冷靜下來思考。
簡青行嫁我,是因着我出錢替重傷的秦遮尋來了大夫。
彈幕說我是趁人之危。
也是我信誓旦旦地同簡青行保證。
只要他嫁給我,我可以出錢送秦遮去讀書科考。
所以那些人說簡青行是爲了我的家產才嫁給我的……好像也沒錯?
算起來似乎是我先做了棒打鴛鴦之事。
簡青行和秦遮雖兩情相悅。
卻不曾在我活着時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最出格的也不過是在大婚之夜暈倒了我,然後互相表明心跡。
而且我的死和他們也沒有關係啊。
反倒是在我死後,男女主想盡辦法替我報了仇。
還每年都祭拜我。
比我爹孃來得都勤快。
不管是出於愧疚還是旁的什麼心思。
他們的確算是幫了我。
所以按理說我沒有恨他們的理由。
但想到我只是一個推動主角認清內心、死後家產留給女主發家的倒黴工具人。
我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
「昨日剛成婚今日便嘆氣,這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多嫌棄新娶的夫郎呢。」
這熟悉的陰陽怪氣。
我後背一涼,下意識張口辯解:
「怎麼會?我喜歡青行還來不及,又怎會嫌棄他?」
但話剛說完。
對上秦遮那張愈發黑沉的臉時,我就暗道不妙。
壞了,人喫醋了!
於是我乾巴巴地笑了笑,強行扯開話題:
「對了阿遮,你可想去學堂讀書?」
這是我先前就同簡青行說好的。
「不想。」
但我沒料到,秦遮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她扯了扯脣角,居高臨下:
「我只喜歡掙錢,對考取功名什麼的根本不在意。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
彈幕飄過:
【女鵝還是一如既往地愛財如命啊……】
【但女鵝的確很厲害啊!劇透的那人說啦,女鵝靠着女配的那點家產,最後可是成爲了大奉第一皇商的!】
我眼睛突然一亮。
脫口而出道:
「那要不,我出錢給你開鋪子?」
-9-
阿孃常說我打小就是個識時務的。
說好聽點是懂變通。
說不好聽就是根軟骨頭。
可我有什麼辦法嘛。
阿爹阿孃雲遊在外無人保我。
連彈幕都說,和女主作對的都會死得很慘。
但抱上女主大腿就不一樣了。
說不定還能借着女主的勢避開那倒黴死法!
我想了想,愈發覺得可行:
「反正我那銀兩放在錢莊也只是存着,倒不如讓你去試一試。」
秦遮眯起眼,懷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想做什麼?」
「我沒想做什麼啊,」我裝糊塗,臉上笑容愈發顯得慈愛,「我們如今是一家人,你想做什麼我自然是要幫你的。」
秦遮盯着我看了半晌。
突然俯下身,靠得我極近。
「行啊,」她勾起脣,又抬起手,「你這是找到新的法子來討好我了?」
溫熱的吐息撲在臉側。
我以爲秦遮要打我。
急忙後退,又義正詞嚴道:
「這怎麼能說是討好呢?我們——」
「你們在說些什麼?」
身後熟悉的冷香包圍。
我撞入了簡青行的懷中。
他下意識扶着我的腰,好心情地彎了彎眸子:「看起來似乎聊得還不錯?」
我整個人都被簡青行環住。
這個姿勢不對。
我下意識去看秦遮。
果不其然,她原本稍有好轉的面色又沉了下來。
「沒什麼。」
秦遮不動聲色地收回手,直起身子。
重又變回以前那種冷漠的模樣:「我想開鋪子自有法子,用不着你的銀子。」
說完就走。
「開鋪子?」
簡青行有些詫異地低頭看我。
我不動聲色地退出了簡青行的懷抱,摸了摸鼻尖:「阿遮說她不想讀書。」
簡青行愣了會兒,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那便隨她吧。」
他嘆了口氣,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又欣慰:「不過我瞧着阿遮對你的態度倒是好上了不少。」
好了嗎?
那可能是看在我積極上供銀子的分上暫時不想殺了我吧。
我重重嘆氣。
深覺抱女主大腿之路是遙遙無期。
-10-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糾結着該如何同簡青行保持距離。
近了,秦遮會喫醋;
遠了,秦遮會覺得我在嫌棄簡青行而更生氣。
想要抱女主大腿,真的好難啊。
好在我並沒有糾結太久。
「你要進山採藥?」
我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皺眉:「危險嗎?」
「每年的這段時間我都會進山採藥。」
簡青行輕笑。
他抬手撫平我眉間的褶皺,哄我:「莫要擔憂,那山路我極爲熟悉,不會出事的。」
「可是——」
我抿了抿脣,最後還是把那些話嚥了回去。
算了。
連秦遮都沒露出擔憂的神色,想來應當是沒事的。
可這段時間以來簡青行對我的確很好。
我故意染了風寒,想借此不與簡青行同房。
卻沒想到後半夜發起高燒。
急得簡青行整宿不曾閤眼。
更是將手浸泡在冷水中,貼在我臉側幫我降着溫。
又細緻地幫我擦拭手心。
除了不喜歡我外。
簡青行稱得上是個極好的夫郎。
我想了想,還是回屋把以前阿孃給我的匕首給了簡青行:
「這是阿孃留給我的。如今我也用不上,你先拿着防身吧。可要我再找些人護着你進山?」
「不用了。」
在聽到這匕首是我阿孃留給我的時,簡青行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他抿了抿脣,抓起我的手貼在臉側。
蹭了蹭,又眉眼彎彎:
「謝謝阿雲,我會保護好它的。」
這話有些不太對勁。
可我來不及細想。
不用扭頭都能感受到秦遮的目光鋒銳到快要刺穿我的後背了。
半空中的字跳動得越發激動:
【小爹怎麼可以用這種方式來氣女鵝呢!女鵝得多傷心啊!】
【小爹想女鵝去讀書,但女鵝只想掙錢,兩個人又吵起來了。嗚嗚嗚嗚我不管,小爹和女鵝快和好啊!】
我恍然大悟。
難怪我說這兩個人今日怎麼一句話都沒說。
敢情我又被當工具人了。
我面無表情地想。
順便再次狠狠按下那顆爲簡青行美色跳動的心。
-11-
簡青行不是沒有察覺到姜雲對他的冷淡。
但他把這一切都歸根於是自己的錯。
若不是成婚當夜,那杯酒陰差陽錯被阿雲喝下了。
即便秦遮送來了解藥。
可到底還是傷了阿雲的身子。
以至於往日裏壯得跟個小牛犢子似的人竟因爲一場小小的風寒就倒下了。
他擔心還會有什麼影響。
故而這段日子以來晚上他都不敢同阿雲親近。
也虧得阿雲性子好。
這時候都能安慰他說沒事的,是她不好。
簡青行又感動又愧疚。
他也曾聽聞成婚後的女子有多熱衷那事。
他本就自卑自己的名聲不好。
即便未曾同人發生關係。
可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成過婚又死了妻主的鰥夫。
但阿雲不在意。
於是簡青行想,他的阿雲待他真真是極好。
當然。
這點念想中還藏着那些見不得人的陰暗心虛。
分明阿雲待他好極——
「阿雲,你再多疼疼我吧。」
夜色昏暗中,簡青行低低地叫了一聲又一聲。
呼吸紊亂而又急促。
他的身子極冷。
可阿雲身上卻燙得厲害。
所以用他來給妻主降溫自是最爲妥當的。
「唔。」
纖薄的脣被死死咬住。
簡青行弓起單薄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湊在姜雲的頸窩處。
近乎貪婪地嗅着那人的氣息,好安撫下自己戰慄的身子以及那些永不得滿足的慾望。
卻又怕吵醒了熟睡的人。
可是情慾過後。
心虛和自責又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清醒過來的簡青行慌慌張張地下了牀,用帕子仔仔細細地擦拭着姜雲的手。
暗罵着自己的不知羞。
卻在心底深處又渴望着姜雲能夠醒來。
不過好在,他確認了自己是不需要那些東西的。
簡青行微微嘆息。
或許他還需要給自己配些清心的藥了。
但在此之前。
他得儘快找齊那些草藥,給阿雲治好身子。
然後ŧŭ̀ₙ……
簡青行抿脣,呼吸又亂了幾秒。
於是第二日清早。
他去找了秦遮。
「我知道了。」
對於他要進山這件事,秦遮似乎早有預料。
所以她只是極爲平淡地應了聲。
簡青行不放心地說了許多。
主要還是讓秦遮待姜雲好些。
「還有,」簡青行擰了擰眉,似是有些猶豫,「若是有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再來尋阿雲……」
阿雲神經粗大,看不懂那些人對她的暗送秋波。
可他卻看得分明。
「真想不明白你怎會看上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
秦遮又是嗤笑,卻還是應了下來:
「我會看好她的。」
於是簡青行徹底放下心來。
-12-
簡青行離開後,我和秦遮倒是相安無事地相處了兩日。
主要是她對我視若無睹。
直到第三日,我本來都打算歇息了。
卻注意到停了兩日的彈幕突然又活躍了起來:
【啊啊啊啊外面打雷了!但是小爹不!在!家!】
打雷和簡青行在不在家有什麼干係?
我有些茫然。
但很快這個困惑就得到了解答。
【都怪那個該死的女人虐待女鵝,下雨天把女鵝關在烏漆墨黑的柴房裏,嗚嗚嗚害得女鵝一到打雷天就怕得要死!現在還沒有小爹陪着她了,女鵝該怎麼辦啊!】
我有些詫異。
倒是沒想到平日張牙舞爪的秦遮居然還會怕打ţŭ⁾雷。
但那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想到平時秦遮對我的不喜,我哼Ţú⁻哼了幾聲,乾脆掀起被子蓋上。
眼不見心不煩。
結果沒過多久。
站在秦遮屋外的我面無表情地抬手敲門。
「秦遮?」
阿孃說得不錯。
我的確是根軟骨頭。
可我等了好一會兒,屋內聲響全無。
而彈幕已然驚恐:
【女配找女鵝做什麼?她是不是要去嘲笑女鵝!】
【樓上!我看到劇透的那個人說女配是打算刺激女鵝,讓女鵝在失去理智時刺傷她,然後等小爹回來告狀,藉此挑撥離間!】
看到這條。
我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有人提起劇透的人。
卻是我第一次對這所謂的劇透產生了懷疑。
畢竟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接下來要幹嘛呢。
於是我乾脆無視掉彈幕,推門進入。
屋內沒點燈,一片黑暗。
只隱約瞧見牀上一團鼓起。
「秦遮?」
我猜測。
依舊沒有得到回應。
我摸黑走過去。
剛想點燈,就聽到秦遮那故作兇狠的聲音響起:
「滾出去!」
估計是被嚇傻了。
這嗓子聽上去都比平日裏粗了許多。
我感慨。
也沒理會,自顧自點了燈。
然後蹲在牀邊,笑眯眯地戳了戳被子:
「不悶嗎?」
好吧我承認。
我的確有幾分看熱鬧的心思。
誰讓秦遮平日老是對我兇巴巴,還冷嘲熱諷的。
就算她是女主——
行吧,看在她是女主的分上。
我就只嘲笑這一次。
「我今晚留在這兒,你有什麼事就叫我。」
軟骨頭的我撇了撇嘴,剛想起身坐回桌子旁。
被子裏卻探出一隻手死死地扣住我的手腕。
用的力氣很大。
手背上青筋暴出。
我看不到秦遮的臉,只能聽到她低低地問我:
「簡青行告訴你的?」
嗓音還在隱隱發顫。
我擰眉。
心想看來兩個人這次是真的都生氣了。
連小爹都不喊了。
「是啊,」我有心想緩和兩個人的關係,撒了謊,「他讓我多照顧你些。」
又勸道:「其實青行還是挺關心——」
「他倒是極放心。」
秦遮打斷了我的話。
她哼笑,語氣有些不善。
於是我默默閉了嘴。
心想女主這佔有慾可真強。
連簡青行多放心我一點都能惹得她喫醋。
屋內瞬間安靜下來。
這就導致屋內的雷聲更加明顯。
秦遮還死死抓着我的手不放。
顫抖得更加厲害。
我隱約覺得不對,不顧人反抗掀開被子。
驚訝:
「你——」
秦遮閉着眼蜷縮着身子。
一縷縷墨髮被汗水打溼粘在臉側。
臉色近乎慘白如鬼。
她死死地咬着下脣,滲出血來也不自知。
「滾出去!」
她虛張聲勢地朝我低吼。
我也不吭聲,只默默低頭看了眼被她緊抓的手。
秦遮大概發現了。
蒼白的臉上隱隱紅潤了許多。
她氣惱地要鬆開。
卻被我反手握住。
「怕就怕,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在秦遮的怒視下坐在她牀邊,自顧自說:
「我怕的東西也不少。怕蛇,怕苦,怕疼……哦,我還怕死,很怕的那種。」
說到這,我又忍不住氣悶。
要不是彈幕說抱緊女主大腿有命活。
要不是我阿孃阿爹還不曾回來。
我早就離這兩Ṭŭ̀₊人遠遠的了。
美人雖好看。
那也得有命看啊。
秦遮沒力氣掙脫開我的手,只能瞪我。
難得見她這副喫癟的樣子。
我沒忍住咧了咧嘴,話匣子也跟着打開。
說自己小時候的事。
又說我阿爹阿孃很恩愛。
這就導致他們爲了不被我打擾,很早就拋下我雲遊四海去了。
說到這我又沒忍住。
說起我當初會對簡青行一見鍾情,也是因爲正好那天撞見秦遮打架回來。
簡青行很溫柔地給秦遮處理傷口。
還替她縫好了被扯壞的衣裳。
我阿爹都沒這般對待過我。
可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反應過來的我面色僵硬。
心想我談這事做什麼?
這不是告訴秦遮我還惦記着簡青行嗎?
好在秦遮不知何時閉上了眼。
我不自覺鬆口氣。
就在我以爲她沒聽到時,秦遮突然開口。
「你喜歡簡青行……是因爲覺得他很溫柔?」
她的語氣隱隱古怪。
但我沒有聽出來。
只絞盡腦汁想着該如何讓秦遮對我的敵意少一些。
「之前是……不過我也瞧出來青行大概是不喜歡我的。」
我故意裝作失落的樣子,又說:
「也不瞞你,當初青行答應嫁給我,是因着我說能供你去讀書。」
供一個讀書人去考功名是一筆很大的開銷。
簡青行和秦遮過得很清貧,想來也是沒有多餘銀兩的。
可我沒想到秦遮的面色卻是越來越古怪。
瞧着隱隱有些……嘲諷?
總不能是不信我說的話吧。
於是我只好說:「不過我也想好了,我先前的確算是乘人之危。若是以後青行有心悅之人了,我也可以同他和離的。」
大概這句話是說對了。
秦遮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笑得眼尾眉梢更是染上一層豔麗的紅暈。
抬眸看我時眼底更是流光溢彩。
我忍不住發愣。
我一直都知曉簡青行這對父女容貌生得極爲出衆。
不然我也不會對簡青行窮追不捨。
可不就是爲了讓我以後的孩子也能生得這般好看嗎?
只我沒想到我如今竟會對一個女子看呆了去。
「我好看?」
秦遮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反應過來的我面無表情地狠狠唾棄了番自己竟是對美色毫無抵抗力的登徒子。
然後輕咳了聲,看向屋外轉移了話題:
「外面不打雷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起身想走。
但沒走成功。
我低頭看着不知何時同秦遮重又糾纏起來的手,有些茫然。
「只是暫時停了。」
秦遮語調懶洋洋。
她往裏側挪出了個位置,又強調:「你說過今夜會留下來陪我的。」
話是這麼說。
但我瞧着秦遮這動作,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都是女子,你怕什麼?」
秦遮皺了皺眉,瞧着我沒動作也有些不悅。
聲音冷了下來:「你若是想站着我也不攔你。」
能躺着我又何苦站着受累?
更何況外面也挺冷的。
於是我喜滋滋地應了聲。
動作極爲利索地脫了外裳上了秦遮的牀。
只在上牀過程中不小心碰到了秦遮。
她身子瞬間僵硬。
瞪了我一眼:「不準碰我!」
說完就背過身子,和我保持着距離。
我摸了摸鼻尖,忍不住小聲嘀咕:
「都是女子,碰一碰又怎麼了?」
秦遮沒理我。
我也沒大放在心上。
沒過多久就昏昏睡了過去。
所以也不曾注意到不知何時秦遮轉過身來。
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隱有歡喜。
亦有遲疑、懊惱。
最後皆化爲一聲沉沉的嘆息。
-13-
那日過後秦遮對我的態度好上了不少。
雖然偶爾還會冷嘲熱諷。
但好歹眼裏有人了。
甚至還答應和我一起合夥開鋪子。
我出錢,她出腦子。
「我不佔你便宜。」
秦遮拿出一摞契約文書,看向我時眼底難得多出幾分認真。
我一張張看了過來。
說實話。
看不懂。
於是我翻看的速度越來越快,最後乾脆直接爽快地按下指印。
「你不找旁人看看?」
反倒是秦遮有些訝異。
她目光晦暗不明,嗓音乾澀了起來:「你……就這般信任我?你就不怕我哄騙了你去?」
「你哄騙我什麼?」
被秦遮這麼一說,我也緊張了起來。
下意識問了句。
又心想若這份文書真有問題,那我現在把它啃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哄騙了你的宅子,哄騙去你所有的家產,讓你變得一無所有。」
秦遮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
目光一錯不錯地盯着我,像是不肯放過我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
「哦。」
不是哄騙走我的命就行。
我放鬆了下來,隨意地揮了揮手:「你高興就好。」
反正我阿爹阿孃還有好幾處家產呢。
我早就想好了,若我能活下來。
日後等我離開時,這邊的宅子就留給簡青行和秦遮了。
就當是我的報恩了。
秦遮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般回答,一時愣住。
好半晌後眉眼舒展。
她悶笑:「放心,你不會喫虧的。」
我也笑呵呵地應了聲。
實際上並沒有把秦遮的這句話太放在心上。
但秦遮卻對我的態度愈發好了起來。
於是我忍不住感慨。
簡青行和錢財當真是討好女主的極好出路啊。
-14-
秦遮也變得忙碌了起來。
簡青行還未從深山中歸來。
而那些彈幕也變得莫名其妙了起來。
什麼【橘裏橘氣】【橘勢大好】。
雖然這些人瞧着對我的態度似乎好了不少。
但說的話我更聽不大懂了。
於是我想了想,乾脆跑去找人牙子那兒買幾個身手好的護衛。
先前我不喜家裏有外人,所以也不曾買過人。
但如今不一樣了。
這可關係到我的性命!
不過買一個也是買,買一堆也是買。
想着秦遮和簡青行身邊或許也需要人。
於是我乾脆大手一揮,買了不少僕從回家。
還特地挑的都是瞧得過眼的。
心想放在身邊看着,心情也美妙啊!
秦遮對我買人回來倒是沒有意見。
只目光在掃過我特地給簡青行挑的人時,沒忍住冷笑了聲:
「你是給他挑的,還是給自己選的?」
我茫然地看着秦遮。
心想我最近也沒惹她啊。
還是說開鋪子遇到糟心事了,所以火氣才這般大?
但瞧着秦遮越發不善的目光時。
我突然靈光一現,恍然大悟。
「那自然是給青行選的人!」
我義正詞嚴:「我又不需要他們做什麼的。」
秦遮冷哼:「你最好是這般。」
於是我忍不住感慨。
秦遮她,對簡青行纔是真愛啊!
人是留了下來。
但秦遮卻是個心狠的。
在人家第不知道多少次跑來和我哭訴時,我頗爲頭疼。
最後去書房找了秦遮。
「心疼了?」
秦遮放下筆,上挑的眼尾噙着幾分「就知道你忍不住」的嘲諷。
「那倒不是。」
我摸了摸鼻尖,老實回答:「我只是不喜歡男子哭哭啼啼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秦遮狀似無意地問了句。
我認真想了想:「好看的。」
我阿孃阿爹都生得極爲好看。
可偏偏我的容貌只能稱得上是清秀,和秦遮都完全沒法比。
這也導致我的執念就變成了我定要尋一個極好看的夫郎。
這樣我日後的孩子也會生得極好看。
但誰想到好不容易相中的夫郎卻早心有所屬了呢?
我深深嘆了口氣。
全然沒注意到不知何時秦遮已走到我面前。
她俯下身看我,聲音隱隱蠱惑:
「那你覺得我生得好看嗎?」
我被嚇了一跳。
下意識後退。
卻不知被什麼絆了一跤,整個人都向後倒去。
秦遮也臉色一變。
她伸手想要拽住我。
卻沒想跟着我一塊兒倒下。
「嘶——」
我倒抽了口涼氣,疼得五官都皺成一團。
卻在下一秒眼前一黑。
我眨了眨眼。
原本還有所撐住彎曲的手掌慢慢地、慢慢地放平。
我小心翼翼:「那、那是什麼?」
我總不能力氣這般大吧?
但那玩意也、也是能擠出來的嗎?
秦遮冷笑了聲。
她伸手把掉在我臉上的東西拿走,面無表情。
卻又隱隱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
「墊胸。」
嘶!
我繼續倒吸了口冷氣。
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秦遮的胸前。
甚、甚是平坦啊。
但又忍不住竊喜了起來。
就好像我終於發現了一樣比得過秦遮的地方了。
於是我強忍着笑意,故作安慰:
「莫急,你如今年紀尚小,補補也還是能再——」
「你們在做什麼?」
門口一道聲音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冰冷而又危險。
-15-
簡青行在找到那幾株草藥後就急匆匆趕了回來。
他想着自己此次出去得實在太久,回去定是要和阿雲好好賠個不是的。
但簡青行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種場景。
可偏偏某個人還沒有任何察覺。
在一開始的欣喜過後,阿雲扯了扯他的袖子。
小聲提醒:「阿遮是個爭強好勝的。她現在心裏定不好受,我們就當不知道的。」
又絮絮叨叨說什麼看來她以後要去買些補品讓秦遮好好養養了。
補品?
簡青行難得想冷笑。
若是真讓秦遮補了起來,那才叫出了大事了。
但面上他依舊要溫柔地附和着姜雲:
「妻主說得是極。」
他刻意咬重了「妻主」這兩個字。
而本裝作漫不經心整理衣裳的秦遮身子在聽到這兩個字時猛地僵硬。
果然。
簡青行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差點連臉上的溫和笑意都維持不下去了。
他心想,自己千防萬防,卻萬萬沒防住家裏養了頭狼。
簡青行第一次後悔自己做的決定。
但後悔也沒用了。
好在阿雲是心悅他的。
簡青行正想着,就聽到姜雲叫了他幾聲。
「怎麼了?」
他偏頭看她,抬手自然地爲她整理着稍亂的鬢髮。
餘光瞥到秦遮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
帶着他自己都不曾發現的嫉妒。
瞧。
他可以名正言順地觸碰他的妻主。
而那個人……又有什麼資格呢?
他甚至都不敢以男子身份向阿雲表明心跡。
「你累不累,餓不餓?」
他的妻主正朝他笑着:「我們去喫飯啊。你不知道,我最近新找了個廚子,手藝可好了!」
看來在他不在的時候,家裏發生了很多變化。
但在此之前,他還需要先做別的事。
「阿雲。」
簡青行聽到自己開了口。
可笑意卻不及眼底:
「我還有些事,想單獨同阿遮說。」
-16-
簡青行回來後甚至都顧不上整理也要單獨同秦遮講話。
我一愣,哦了聲。
好在還有旁的事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只是我總覺得那日從書房談話出來後。
簡青行和秦遮都變得奇怪了許多。
「你們吵架了嗎?」
我沒忍住好奇問。
簡青行給我夾菜的手一頓,而後若無其事:
「沒有。」
我心想那肯定就是吵架了。
沒看見飯桌上都少了個人嗎?
不過男女主之間的事情我也不好多插手。
只說了句「阿遮年紀尚小,你多包容下她」後就埋頭乾飯。
自簡青行回來後,我的所有飯菜都由他一手準備。
我本想勸他不必如此勞累。
可才起了個話頭,那人就垂着眸子。
神色黯淡:「阿雲可是嫌棄我做得不好喫?」
我一噎,要說的話也說不下去了。
索性也就隨他去了。
說不定是拿我練練手,以後做更好喫的給秦遮喫呢?
雖然簡青行的廚藝已經很厲害了。
但指不定人家精益求精呢?
這麼想着,我也就心安理得地繼續做工具人去了。
只是被簡青行這般貼心照顧着。
我有時候難免也懷疑他其實也是喜歡我的。
但這也不稀奇啊。
畢竟我這般好。
我喜滋滋地想着,但很快就被那些彈幕擊碎了信心。
又被時刻提醒着原定的死期快到了。
導致我這幾日都有些心神不寧。
我胡亂想着,也不曾注意到簡青行遞了一碗藥汁給我。
而我無知無覺地一口乾了下去。
直到察覺到嘴裏苦澀時,皺起臉。
可下一秒口中就被簡青行塞入了蜜餞。
「你給我喝了什麼?」
我含糊不清地問。
「補身體用的,」簡青行臉上笑意淺淺,「這幾日天氣驟寒,我怕你又感染風寒。」
我本想說自己身體壯如牛。
但想到前段時間自己的確莫名其妙就病倒,那些話還是嚥了下去。
默默感慨了下簡青行的體貼。
我又忍不住說:「那給阿遮也送一碗過去吧。她這幾日忙着鋪子的事,也得顧好身子。」
我簡直要被自己的體貼感動了。
心想爲了推動男女主的感情進展,我可真是煞費苦心。
希望女主光環也能偶爾照一下我。
讓我避開那些倒黴事兒。
簡青行給我盛湯的手一頓。
好半晌後,他輕聲:
「好。」
-17-
按照我原本的打算。
趁着簡青行給秦遮送湯,我再在雙方那說些好話。
但我ƭū́³萬萬沒想到。
我居然會和簡青行一起目睹秦遮被其他小公子表明心跡的場景。
糟了!
我下意識扭頭看簡青行。
果不其然,他臉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
我本想看看那些彈幕說了什麼再想想法子。
卻等了半晌都不見半個字跳出。
「那什麼,」我硬着頭皮安慰簡青行,「阿遮定不會接受——」
可話音剛落。
我就眼睜睜地瞧着秦遮漫不經心地接過小公子遞過來的東西。
我:「……」
算了。
他們愛怎麼着就怎麼着去吧。
我擔心自己的小命都來不及呢!
許是見我臉上的挫敗過於明顯。
簡青行的眸色深了許多,但嗓音不變:
「阿雲很在意阿遮嗎?」
我一時語塞。
心想我的確在意女主啊。
我還等着她來救我小命呢。
但這話不好說。
就像我能看見那些旁人看不到的彈幕般一樣難說。
「我知道了。」
就在我糾結着該怎麼同簡青行說時。
他就移開了視線,臉上笑容徹底隱去:
「阿雲,我們先回去吧。」
得出事。
我在心裏爲秦遮默默嘆了口氣。
直到晚上。
沐浴後的簡青行坐在牀邊。
抬眸看向我時言笑晏晏。
「妻主。」
他叫我。
原本清冷的容貌隱在燭光下,蠱惑魅人。
他說:「該歇息了。」
-18-
我隱約覺得今晚的簡青行不太對勁。
卻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好,」我點了點頭,「那我先去——」
「妻主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吧?」
簡青行突然起身。
他牽起我的手按在半裸的胸口,臉上是慣有的溫和笑意。
可說出的話卻與平日的他極不相符:
「可妻主爲何不碰我?是因爲不喜歡我嗎?」
掌心接觸的地方瞬間燙得嚇人。
我下意識想收回手,卻被簡青行按得很緊。
嘶。
別這樣。
我不是一個扛得住美色誘惑的人啊!
我強迫自己扭過頭,乾巴巴地笑了笑:「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簡青行不吭聲。
我以爲他冷靜下來了。
剛想開口時,卻發現這人突然向後倒去。
我被嚇了一跳。
下意識想去拉人,卻被簡青行抓着手臂一起倒在牀榻上。
墨髮糾纏。
我愣愣地看着身下的簡青行。
鼻子突然一熱。
點點紅梅綻開在胸前的大片白皙之上。
我:「……」
簡青行先是一愣。
脣角微微勾起。
最後竟是抑制不住地悶笑。
我深吸氣,仰起頭不想被人看見自己這副丟人模樣。
「讓我瞧瞧。」
簡青行扶着我的腰坐了起來,低聲哄我:「無礙的,阿雲只是……不太習慣。」
可嗓音裏卻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我捂着鼻子,不是很想理簡青行。
於是簡青行又靠近我:「我先幫阿雲——」
還未說完的話被大力的撞門聲打斷。
我扭頭看去。
正好對上了秦遮那雙黑沉沉的眸子。
於是下意識張口:
「不是,阿遮你聽我解釋!」
-19-
那日在書房裏,秦遮被簡青行狠狠打了一頓。
外表看起來溫柔的人素來知道往哪下手是最狠又不易被發現的。
秦遮沒還手。
這是他應得的。
惦記上他救命恩人的妻主。
這是他應得的。
但那又怎樣呢?
「你守不住她的。」
秦遮抬起臉,朝着簡青行勾脣一笑。
極盡嘲諷:「沒有我,也會有旁的人。」
落下的手突然頓住。
簡青行斂眸,收手輕掃了掃衣袖。
頭也不回:「不會。」
是在否認他說他守不住那個人。
還是在說不會有旁人?
秦遮不知道。
但他知道,簡青行在說出這兩個字時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平淡。
至少那顫抖着的手出賣了他。
那個人啊。
在第一次殺人,都能面不改色地將長劍刺入那個窮兇極惡的女人的胸膛的人。
如今竟會因爲他的幾句話而害怕嗎?
秦遮有些想笑。
可眼眶卻逐漸泛紅。
他知曉自己是個骨子裏就壞透的人。
被那女人自小折磨,又被迫穿上女裝扮作女人模樣去滿足那名義上是他生母的女人的癖好時。
秦遮就知道自己這輩子都好不了了。
可他太擅長僞裝了。
甚至連救他出來的簡青行都不曾知曉他是個怎樣的人。
直到遇見姜雲。
秦遮有時候也想不明白。
怎麼會有一個人會傻到這般地步。
那乞兒分明是故意扮可憐來騙她的錢,轉頭就往酒樓裏大喫大喝。
這人分明也看見了,氣到不行。
卻又偏偏在下一次時依舊會心軟給錢。
「白癡。」
秦遮毫不客氣地嘲諷。
卻換來對方笑呵呵的一句:「萬一是真的呢?萬一人家當真需要這錢去救命呢?」
秦遮翻了個白眼:「有錢沒處花就給我啊。」
於是姜雲當真把錢袋子給他了,還問他夠不夠。
秦遮:「……」
秦遮都不想理她。
可耐不住這個人非要湊上來同他講話。
問爲什麼纏着。
姜雲就老實回答:「因爲你生得好看啊。」
實在膚淺!
可不知從何時起,秦遮就習慣了身邊有個姜雲跟着。
她會苦口婆心地勸他莫要同人爭執。
信誓旦旦:
「萬一人家說不過你氣得要舉刀砍你呢?珍惜小命要緊。」
結果轉頭就花了錢找人把那羞辱過他的人一頓揍。
逼人上門和他道歉時,這人還笑得一臉憨厚老實。
一副這事同她沒有任何關係的模樣。
秦遮嘴上雖嫌棄,卻沒忍住彎了彎脣。
也會同他說起自己喜歡的人。
眼底放着光:「我若是喜歡一個人,那便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着,萬不會讓他受一點傷害!」
秦遮嗤笑。
只有一次聽多了,他沒忍住問:
「那若是有人一邊說着愛你,一邊又強迫你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呢?」
「那便是不愛。」
姜雲斬釘截鐵地告訴他:「你在問我這句話時便說明你也在困惑。可若是你自己都懷疑,甚至都不曾感受到這份愛時,那便不是愛。」
秦遮瞬間愣住。
那個女人說愛他。
所以她會在清醒過來後抱着他哭,說阿孃失了智,說阿孃對不起你。
但秦遮相信了。
他不曾感受過愛。
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他只能信她。
直到現在姜雲告訴他。
他的阿孃並不愛他。
她只是在爲自己的自私狠毒找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
秦遮隱約聽到咔嚓一聲。
像是某個鐵鎖突然被人砍斷了。
他知道那是鎖在哪裏的。
所以秦遮彎了彎脣。
雖然說出的話依舊不是很動聽:
「看來跟在我身邊,你也聰明瞭不少。」
氣得姜雲直瞪他。
可有那麼一瞬。
秦遮想,爲何不能是他得到這份偏愛呢?
但秦遮沒想到,看起來老實的人實際上最會騙人了。
她哪裏是見他好看。
她分明就是瞧上了簡青行!
秦遮很不想承認。
可他見過姜雲看向簡青行時,那眼底像是盛滿了細碎的星光。
更見過素來好脾氣的人爲了簡青行同村裏人爭吵得面紅耳赤,最後吵不過又偷偷抹着眼淚繼續吵回去的模樣。
那一刻,名爲嫉妒的情緒近乎蠶食着秦遮所有的理智。
但他依舊不承認。
他只覺得自己是被騙了。
所以對着姜雲惡聲惡氣,再無好臉色。
所以在她請求他在簡青行面前多幫她說說好話時,秦遮果斷拒絕了。
他扯了扯脣角,居高臨下:
「不學無術的登徒子,空有一身力氣的莽夫,還沒點眼力見……你沒瞧出來他看不上你嗎?」
他看到姜雲眼底的光黯淡了下來,近乎報復的快感。
可秦遮忘記了。
若他沒有對那個人動感情,她根本就不會有任何欺騙他的機會。
直到姜雲要同簡青行成親了。
他知道簡青行是喜歡姜雲的。
也知道簡青行先前對着姜雲冷臉,無非是誤會姜雲一直往他身邊湊、討好他是因爲喜歡他。
讓秦遮煩躁的是。
這個誤會很快就解除了。
簡青行知曉了姜雲討好他,不過是以爲簡青行很在意他這個「女兒」。
兩人成親了。
他生出了要毀掉那個新婚夜的打算。
秦遮本以爲自己沒有機會了。
可,誰讓簡青行沒能看得出來他的心思呢?
誰讓姜雲竟會在打雷時跑來安慰他呢?
他就是這般陰暗又自私的人。
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便是死也要奪過來。
即便奪不過來。
那他也要讓她記住他。
記住了。
一輩子都忘不掉。
所以他對着簡青行說:
「我們打個賭吧。
「就賭……姜雲心中有沒有我。」
-20-
結果到了最後。
我非但沒能解釋清楚。
反而又惹得簡青行不悅了。
心底那個簡青行或許也喜歡我的念頭又隱約浮出。
可真要說起來,秦遮對我的態度也有些莫名。
只是還沒等我細想明白。
那件倒黴事兒就發生了。
甚至還沒到那些彈幕說的日子。
我愣愣地看着那把長劍直直向我刺來。
大腦瘋狂叫囂着我要躲開。
可腳下卻沉重到挪不開半點。
身體彷彿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動彈不得半分。
所以我還是要死了嗎?
我突然想起了許多。
比如我小時候走路必被石頭絆倒、出門必被鳥屎砸、喫魚必被魚刺堵嗓子……
我似乎還中過毒。
但醒來後身體也沒什麼異樣,我便沒放在心上。
我也知曉阿孃阿爹說是去雲遊。
實際上是去幫我找着解決的法子。
所以我格外珍惜我這條小命。
我要是死了。
阿爹阿孃的辛苦不就白費了嗎?
好在長大後就好些了。
我原以爲我同旁人一樣了。
結果卻是爲了攢在一塊兒了嗎?
我苦中作樂地想。
又想事出突然,我還沒來得及告訴簡青行和秦遮我藏私房錢的地方呢。
那可是我靠自己辛苦掙來的銀子。
雖然不多。
我想了很多。
可等了一會兒,想象中的疼痛卻沒如期到來。
反倒是臉上一陣溫熱。
我睜開眼,愣愣地看着不知何時擋在我面前的人:
「秦、遮?」
「白癡。」
她動作利落地擰斷了對方的脖子。
面色因流血過多而變得蒼白。
卻依舊指着我腦袋罵我:
「就不知道躲開嗎?你要這麼想死不如死在我手上!」
我顧不上被罵,只盯着她胸前那個血窟窿看。
最後淚汪汪,哭得很傷心:
「你替我擋什麼呀?你胸前那麼平,連墊胸都拿走了,又沒東西替你擋着,這劍是不是戳到你心了?」
實不相瞞。
自打我開始心神不寧後,我連衣裳都多穿了幾件。
更別說還重金買來了軟甲護着。
方纔一時緊張忘記了。
如今倒是想了起來。
我到底沒敢問秦遮是不是要死了。
可秦遮還是面色鐵青地暈了過去。
純被我氣的。
-21-
好消息。
秦遮被簡青行救回來了。
我也是第一次知曉簡青行竟是個醫術高超的大夫。
幾針下去就止住血了。
那爲何先前還要我出診金替重傷的秦遮尋大夫?
我沒想明白。
反倒是突然想起。
先前我在說因爲青行溫柔而對他一見鍾情時,秦遮那些怪異的表現。
但我現在也不着急得到答案。
因爲我正盯着秦遮一片平坦的胸口發呆。
這就是下一個壞消息了。
秦遮是個男子。
那男子同男子之間——
我抬頭看了看面色冷淡的簡青行,又低頭看了看昏迷的秦遮。
下意識想看彈幕。
好消息。
彈幕出現了。
壞消息。
彈幕表現得比我還震驚。
可見那些人也是不知曉秦遮男子身份的。
於是我心滿意足地收回了視線。
又忍不住開始懷疑這些人先前說的是否是真的。
真要說起來。
這些事沒一個能對上。
就連我遇險的日子都發生了變化。
但若是說不對——
我嚥了咽口水,莫名心虛了起來。
「阿雲。」
簡青行收起針,輕輕柔柔地叫我。
不知爲何我突然後背一涼。
但很快就覺得自己想多了。
畢竟青行是那般溫柔的人。
於是我應了聲,樂顛顛地跑了過去:
「青行?」
簡青行朝我微微一笑。
嗚。
他是真的很好看啊!
我被美色晃了眼。
等反應過來時,手腕上被扣上一條銀鏈子。
我:「???」
我抬起鏈子瞅了瞅,又茫然地看着簡青行。
「你——」
「阿雲可否同我解釋下,這和離書是給誰的?」
在簡青行拿出那份被我自己都遺忘了的和離書時。
那句「其實青行我力氣大到可以扯斷這條鏈子,要不你換個大腿粗的試試」被我默默嚥了回去。
總覺得不能說。
說了得出事。
-22-
但還是出事了。
和離書是我很早就寫好的。
當時悲痛之下,我甚至還寫下了一句:
【你可以去追求你心愛之人。】
結果現在看來,這句話害了我。
「心愛之人?」
簡青行重複了這幾個字,又笑着看向我:
「那阿雲不妨說說,我心愛之人到底是何人?」
我嚥了咽口水,沒敢吭聲。
於是簡青行逐漸收斂了臉上笑意。
他垂下眼簾,輕聲:
「所以阿雲早就想休了我,是嗎?」
「不是——」
我焦急想要解釋,卻被簡青行打斷:
「那便是阿雲另有喜歡的人了。」
他平靜地看着我:「因爲不喜歡我,所以可以任由我去追求自己心愛之人而不會心生嫉妒。」
「阿雲和我不同。」
簡青行突然解開了我手上的鏈子。
原本溫和的笑容逐漸變得苦澀。
他一字一句:「我見不得阿雲喜歡上旁的人。」
「可真要發生了, 真若是有那人出現了……」
聲音隱隱哽咽。
簡青行低着頭。
我瞧不見他臉上是何表情。
只能感受着手背上陣陣冰涼落下。
他的聲音也越發小, 近乎自言自語:「我又能怎麼辦呢?我見不得阿雲難過,我想你歡喜。」
心裏一陣堵塞得厲害。
就好像被重石壓着, 沉甸甸到我要喘不過氣來。
先前一直刻意被忽略無視的感情重又洶湧着翻滾。
我下意識拽住簡青行的袖子, 張嘴:
「我……」
可手被輕輕推開。
簡青行抬手揉了揉我的頭髮。
就同以往那般,態度溫柔地哄着我:
「我會同阿雲和離的。阿雲想的,我自然都會答應。
「你身上的毒已經解了, 生死劫也破了, 你不必再同我們有任何牽扯了。
「所以阿雲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毒?
生死劫?
我突然就想起先前我喝的那一碗藥汁。
潛意識裏就認定那是簡青行入山替我尋的藥。
他尋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
卻莫名覺得簡青行應該找了很久。
於是那股感情又變得沉了起來。
眼見着簡青行要離開。
我急忙搶過他手上的和離書撕了個乾淨。
又拿着鏈子往手上系。
「我不走。」
我嘴笨,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話。
只能小心翼翼地問:
「要不青行你再把我綁起來?我現在力氣很小的, 一點都不會弄斷這根鏈子的!」
簡青行轉身看我。
卻並沒有立即回答。
於是我咬了咬牙,心一狠就直接親了上去。
嘶。
磕到牙了。
有些疼。
我閉着眼, 含糊地說:
「是我先前做錯了事!」
簡青行站在那兒,像是木頭般仍舊沒有一點動作。
我不得章法地又親又舔, 最後只能小聲:
「青行, 你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
我隱約聽到了一聲短促的輕笑。
下一秒,腰上一緊。
熟悉的冷香。
「再不走,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不走!」
「……好。」
於是所有的話都瞬間消失在脣舌之中。
-23-
簡青行看到牀榻上那人睜開了眼。
算算時辰,也的確該醒了。
他悶笑,挑釁似的加深了那個吻。
果不其然。
秦遮怒了。
可他動彈不得半分。
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簡青行想。
即便他打賭輸了,又同意和秦遮合作一起留下姜雲又如何?
凡事總得講究個先來後到。
更何況。
他又不是那不知爭搶的愚人。
且鬥着吧。
來日方長。
-24-
彈幕徹底消失的當天,我收到了阿爹的信。
【吾兒親啓: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 想來應當已經無事了。當年高人給你判命, 說你命格被竊,死劫難逃。阿爹阿孃只能託人照顧你,自去尋逆天改命之法,望你莫要對爹孃心生怨懟。】
我沒忍住酸了鼻子。
其實我一直都知曉爹孃待我極好。
可看到下面時,我又硬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
【你見到簡神醫了吧?就那個、那個你小時候被你花錢買下, 然後你見人生得好看, 撲上去就一陣啃的那個!人當時都想尋死了,硬生生被你啃了回來。我和你阿爹雲遊的時候遇到他師父了,聽說青行一直想着給你解毒呢!嘖,不愧是我女兒,小小年紀便讓如此俊俏少年郎牽腸掛肚。】
一看便是我阿孃寫的。
不過被這麼一提醒,我倒是隱約記起了小時候自己的確有個很喜歡的哥哥。
不過後來他就拜師去了。
原來竟是簡青行嗎?
我一愣,而後就是一陣心虛。
匆匆看了下去。
【言歸正傳。前幾年我和你阿爹意外救下一個異世之人,那人說你命格被竊是她失職導致賊人所爲。於是她提議讓我們尋個命格極好的人去替你擋下那一災,就是青行特地去救下的那孩子。不過阿孃我還趁機從那異世之人那還得知了不少好東西, 嘿嘿嘿。】
我心一跳。
果不其然。
那所謂的彈幕還真跟我阿爹阿孃有幾分關係。
說是爲了防止被那竊取我命格之人發現異常, 所以彈幕上的信息真真假假。
【不過我想我的女兒那般聰明, 定能分辨真假!更何況阿爹阿孃還給了那麼多提示!】
所謂提示就是那多次出現又故意說錯話的劇透之人。
握着信的手在顫抖。
想到先前那段時間,我忍不住捂臉嗚咽。
爹孃!
女兒辜負了你們的殷殷期盼!
彈幕誤我!
「阿雲作甚又在嘆氣了?」
簡青行走了進來。
他見狀, 眸色一暗:「還是阿雲又後悔了?」
「怎麼會!」
趁着簡青行低頭擺放菜時, 我利落地將不小心扯斷的鏈子踢到牀榻之下。
又動作極爲熟練地給自己換上一根新的。
義正詞嚴道:「我說好了會留下。大女子一言駟馬難追!」
簡青行餘光瞥到了我的動作。
眼底笑意更濃。
「妻主, 」他說,「該喫飯了。」
「好。」
我樂顛顛地起來。
卻怎麼也沒想到好端端的喫飯怎就變了味兒。
好像是從簡青行說要餵我開始?
我被勾得迷迷糊糊。
隱約聽到他似乎說了許多。
最後咬上我的肩,語氣恨恨:
「不準被那狼崽子勾了心去!」
狼崽子?
我家養狼了嗎?
我茫然地想着。
直到第二日清晨。
簡青行不在。
而房門再度被敲了幾下。
然後被很不耐煩地大力推開。
「終於捨得醒了?」
又是熟悉的陰陽怪氣。
只是還沒等我反駁。
那人又抬手敲了幾下門。
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一字一句:
「母親開門,我是我小爹。」
——嘶!
-25-
秦遮知道那日簡青行是故意的。
可冷靜下來後。
他又想,那又如何?
他如今所有鋪子都在姜雲名下。
而姜雲那般心軟。
又怎會不要他?
且先讓那人得意幾日。
但他實在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於是在某日設計簡青行離開後。
秦遮敲開了姜雲的門。
提着特地尋來的各式衣裳。
以換衣打扮的名義。
勾了勾脣:
「母親……喜歡我作何打扮?」
他早就提醒過簡青行了。
要他行事注意。
那就看姜雲受得住他喚幾聲母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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