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臨死時交給我一把摺扇,叫我下江南去尋我那名聲大噪的爹。
我轉頭就把信物全賣,拿着錢背道上了京。
撒泡尿就想多個女兒,他做夢!
-1-
阿孃等了一輩子,盼了一輩子,負心漢都沒有按約定接她過門。
臨死阿孃拿出珍藏了一輩子的信物,一把摺扇,讓我去江南尋親。
「你爹是大明湖畔的夏元成,你去尋他認祖歸宗,他不會讓自己的親生骨肉流落在外的。」
我想說,娘你是不是傻。
他連你都不要,我不過是他胯下一泡尿,自己撒那兒都不記得,如何會對我好。
娘死後,我賣了祖業厚葬她。
又拿出那把摺扇,去了當鋪。
「活當三兩,死當五兩。」
「您瞧清楚,這可是江南才子夏元成真跡。」我打開扇子,指着上面:「這首酸詩還是他十七年前所做,外面可沒有賣的。」
掌櫃眼睛一瞪:「就是因爲十七年前纔不值錢,夏才子成名詩都在迎娶夏夫人之後,能有這個價就不錯了。」
「死當,少了十兩不賣。」我一邊擡價一邊替我娘不值。
夏元成與其夫人恩愛成說,詩飄萬里。
我娘在日復一日的等待中,冷了心,折了身。
如果就連珍藏了一輩子的信物,也不值兩個臭錢。
不知她老人家知道會不會氣的活過來。
正僵持間,一個穿着簇新的老者路過。
「掌櫃的,你要是十兩不買我可就買了啊。」
「嗨,那兒來的野狗搶食。」
兩個人一番爭執,當鋪掌櫃十兩銀收了我的扇。
當鋪掌櫃指着牆上的大字:「死當離手。」
我笑着說:「千金不悔。」
屁的個認祖歸宗,姑奶奶我不稀罕。
我拿到錢轉身就分了剛纔那競價的老者一兩。
因爲他是我僱的,連身上的衣裳都是十個銅板租來的。
-2-
手裏有了銀,我背離江南,轉身僱車上了京。
京城好,物華天寶,紙醉金迷。
就是物價貴的很,轉眼我手裏的錢就見了底。
尋了個書鋪做苦力。
抹桌Ṭũ¹子擦灰,將客人弄亂的書籍歸還原位,從早忙到了天黑,衣服溼透了又幹。
領工錢的時候書鋪的掌櫃卻翻臉不認人。
「誰說要給你錢啦。」
我忍着脾氣陪着笑臉:「掌櫃的,您門口的牌子上都寫着了,招書童工錢日結,而且您這兒不乾淨,那兒要整理,都指着我忙一天了。」
「第一日是試工。」
「您這上面也沒寫……算了,那我明日幾時過來。」想了想兜裏的錢,我好脾氣的陪笑臉。
那知書鋪掌櫃卻無恥道:「你活幹的不行啊,書沒放對位置,灰也沒擦乾淨,算了,你明日不用來了。」
「哈!」我被氣笑了:「那本書沒擺對位置您說,我重新擺。」
「不用不用了,趕緊走。」
「那我今日的工錢呢?」
「都說了第一日是試工。」
「那我明日幾時來?」
「不用……嘶!你這人是不是聽不懂?再鬧事我可喊兵爺來了。」
「呵!」我直接被氣笑了:「好的很。」
說罷,我轉身挽起袖子,將今日所有整理的書籍一摞一摞的重新搬下來。
掌櫃的一看,慌忙來攔。
「哎吆吆,這是做什麼?」
我:「當然是讓他們原來在那兒就上哪兒待着去。」
掌櫃的:「你這女娃,要造反不成?」
「您可說錯了,怪我多事兒,給它們都挪了位,馬上就讓他們恢復原樣。」
「不準搬。」
我手腳麻利的繞過掌櫃的繼續搬。
有店裏的夥計被喊來阻止我,我抬起胳膊作勢要砸。
「今日誰攔我,我就將書架全推倒,反正我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看誰損失大。」
大家一時都不敢來拿我。
我憋着一口氣,餓的前胸貼後背,悶頭搬書。
「唉吆喂,反了天啦,來人吶來人吶。」書鋪掌櫃一吆喝。
門口都是看熱鬧的人。
「呸!老不死的,藉着招工的名頭天天白嫖,今日算是叫你遇見硬頭嘍。」
門口一個粉色妖娘子與掌櫃吵了一架。
我矇頭幹完了我的,扭頭就走。
喫一塹長一智,今日算是白乾了。
而且我也怕真的官兵來了,到時候有理說不清。
那知,就在我遠去的時候,旁邊一個公子哥兒卻拽住了我。
「哎!姑娘你要不要跟我來幹。」
-3-
我扭頭,對上了一雙桃花眼。
桃花眼還對我眨了眨,像個招搖的孔雀。
我看着他身後的三層樓高的店面,上書「靜雲堂」三個大字,一時拿不定裏面是做什麼營生的。
「跟你幹什麼?」
桃花公子笑了笑:「茶樓,新開張,缺個掌櫃。」
「我?」我手指着自己的鼻頭,一臉納悶。
雖說我娘給我開了蒙,也給我請了老師,平日裏看書寫字,算賬管家也算手拿把掐,可讓我管理這麼大一間酒樓?
他腦子有病?
心裏想什麼,臉上就表現出什麼來。
貴公子大概是看出來了,咳了幾聲,拉着我往茶樓裏走了幾步。
「是這樣的,我呢開了個茶樓,不想讓熟人知道是我開的,可是我在京城又認識很多人,我就想找個臉生的掌櫃。
我觀姑娘識文斷字,天縱奇才,日後必有一番大造化呀。」
「行了行了,給多少錢?」
窮的都快喫不起飯了,能賺錢就行。
孔雀公子又道:「二十兩。」
我倒吸一口涼氣,眼神表現出驚恐。
孔雀公子皺了皺眉:「少了?三十兩!」
我趕忙抱住了他伸出來的三根手指頭:「不少不少,財神爺咱們什麼時候開張?」
孔雀公子咳了咳:「看了是給多了,我能不能要回來五兩?」
我嘿嘿笑,財迷眼:「不能,而且我還有個要求,能不能先支我二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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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茶樓開張了。
財神爺、花孔雀顧行舟低調的點了一個炮仗。
炮仗炸開,連個煙火味都沒聞見。
我看着他,他用看上去就價值連城的玉骨扇點我。
「看什麼,炮竹不花錢,意思一下點一個得了。」
我實沒想到,這世界上還有比我更摳的人。
「那我們客人從哪裏來?」
不點炮仗就算了,門口連個迎門的門童都沒有。
「靜雲堂」三個大字看上去又像個佛堂,誰會來?
顧行舟眼睛一立:「這事不是你一個掌櫃的該操心的嗎?若不然我要你做什麼。」
我一噎,好似也對。
顧行舟走了,只留下一句話,定好的茶價不能動。
我一看,碧螺春一壺二十兩,毛尖十八兩,幾種聽都沒聽過的茶更是高達八十八兩。
好嘛,這不妥妥一黑店。
隔街怡紅院的茶都沒他敢要。
我懷疑他不是想開店,而是想敗家來的。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我使出渾身解數,愣是沒開張。
一個月後的雨夜,有人敲開了店門。
「掌櫃的來壺茶。」
我抬頭看了一眼,Ťü₈來人風塵僕僕,帶着鬥帽。
「要那種茶?」我將牆上的價位牌指給他看。
心裏想着趕緊走,別耽誤我睡覺。
誰知,對方卻「啪」的一聲,往桌子上拍了一塊金子。
「要最貴的。」
我頓時來了精神,冤大頭來了。
「小黑子,天字閣接客啦,翠姨泡茶,要最貴的。」
小黑子的頭適時從三樓的某間房間冒出來,爬在欄杆上一臉不滿。
「說過多少次了,我叫白巖,白巖,什麼小黑子。」
「好好好,你白!」不點燈黑天都看不見你的臉,不叫你小黑子叫什麼。
我哄着白巖接客,轉臉笑嘻嘻的對客人說。
「客官,請上三樓。」
那人扭頭拾級而上。
我高興的拿起金子,用櫃檯上的小秤桿一秤,揚聲喊了一句。
「客官,還沒找零呢。」
說罷,抓了一把碎銀子就追,ƭü₈剛追了兩步,就被腳下的粘稠定住了身形。
低頭一看,剛纔那客官站立過的地方,一灘深紅。
從他進來的門口,滴滴答答,蜿蜒跟着上了樓。
一股陰寒從腳底板升上天靈蓋兒。
這……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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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子挺開心的從樓上下來,被我一把拽住了。
我朝他擠眉弄眼:「這位客人有問題。」
小黑子笑問:「什麼問題?」
「他受傷了,而且傷的不輕,你瞧,血從門口一直跟着他上了樓。」
小黑子噢了一聲。
「那我給他拿點金瘡藥。」
說罷,竟真的拿了金瘡藥和紗布上樓去了。
我氣的抓耳撓腮,又攔住從廚房泡好了茶準備送上去的翠姨。
「翠姨,這客人有問題,你瞧地上這些血,不是殺雞,都是他身上的哦,他……」
我話還沒ţūₜ說完,翠姨騰開一直手,臉帶笑容,安撫又溫柔的拍了拍我的手背。
然後搖了搖頭,指指手裏的茶,又指指頭頂,然後上去了。
我當即氣的一笑。
難道只有我覺得,這裏面有問題嗎?
一炷香以後,我出門將那人留下的半截血漬全部掩蓋住,剛回來,卻發現翠姨已經將樓裏也打掃乾淨了。
我坐立難安,好不容易等到天明,攔住了下樓尋水喝的小黑子。
「顧行舟呢?今天來不來。」自開張後,我就沒見過他。
小黑子打着哈欠道:「主子行事,我也不知道。」
「你去找他,今日我務必要見到他。」
「主子很忙的。」
「都出事兒了,他忙個屁啊。」我忍不住爆了粗。
小黑子撓着頭看着我,一臉哪裏出事兒的迷茫表情。
我指着樓上,還沒來的及說話,外面傳來一陣大力砸門的聲音。
「開門開門,官府查案。」
我暗道一聲:完。
官爺進門在一樓轉了一圈兒。
「誰是掌櫃的?」
「我,我。」我趕忙賠笑臉:「官爺您看,咱們是小本兒買賣……」
「小本買賣,一壺茶几十兩?」
「呵呵呵,所以生意不好。」我也有氣,都怪顧行舟那個花孔雀。
「不跟你繞彎子,官府正在搜查逃犯,掌櫃的行個方便吧。」
說罷,官兵就準備往樓上闖。
「哎!」我阻攔不及,小黑子卻出現在了樓梯口。
平日裏臉上掛着笑,沒個正形的小黑子,一臉嚴肅,竟然比那領頭的官爺還要威嚴幾分。
「你膽敢阻攔官府搜查?」只見官爺還沒說完,小黑子就掏出一個牌子。
接着官兵們跪了一地。
直呼有眼不識泰山。
「滾!」小黑子一個字,耀武揚威的官爺們都跑了,臨走還貼心的帶上了門。
我看着小黑子手裏燙金的令牌,氣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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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小黑子和翠姨,一臉不慌不忙,感情大家都知道有底牌,就把我當傻子啊。
氣了一天,飯也沒喫。
天擦黑,顧行舟來了。
「聽說你找我?」
我涼涼看他一眼:「您這到底是做的什麼生意,不說清楚我這掌櫃的不幹了。」
我算是看出來了。
樓上那客人買了最貴的茶,靜雲堂保下了他一條命。
這兒哪裏是賣茶,賣保命符還差不多。
這樣下去,我這個掌櫃的,怕是自己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呢。
「呵呵!」顧行舟一笑:「生氣啦,你放心,出不了大事。」
「這是天子腳下,顧行舟那令牌能擋幾波官兵,能大的過宮裏那位?到時候別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吆,稀奇,多的是人要我命,擔心我死的你還是第一個。」顧行舟依然吊兒郎當。
我眉頭緊皺,聽不懂他說什麼。
「顧行舟,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要不咱把茶價改改吧。」
正兒八經的做個茶樓生意不好嗎?
憑我的本事,加上靜雲堂的好位置,店裏再僱上一兩個說書人,到時候肯定是兵客如雲,賺的盆滿鉢滿,用不了幾年,在京城就可以置地買房。
他娶一房美嬌娘,我招一門上門婿,多好。
我眼睛亮閃閃的看着顧顧行舟。
他薄薄的脣一扯,點了點頭:「好啊,這茶價是該改改了。」
正當我以爲說動他時,他卻接口道:「幾十兩,幾百兩看來是要少了,趕明得改成上千兩。」
我無聲躺倒。
「我先去見見客人。」顧行舟花孔雀一般的轉上了三樓。
臨走給我留下了一本書。
「江南夏元成的新詩,千金難求,看看。」
獨留下我,黯然神傷。
將詩本扒拉到眼前,翻開第一句。
「一見卿如故,白首不相負。」
我猛然坐直。
這特麼,不是夏元成當年寫給我孃的酸詩嗎?
怎的,傳到京城裏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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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心撓腮,好不容易等到顧行舟下來。
我上前攀住了他的手。
「這首詩哪來的?」
顧行舟:「怎麼,你喜歡?」
我搖頭:「不,你先告訴我哪來的?」
「別人送的。」顧行舟道:「也不是孤本,想來應該是在市面上隨便買來的手抄本,你要是喜歡夏元成的詩,我倒是可以想想辦法,替你討要一本真跡。」
「他不是在江南嗎,你怎麼討要?」
顧行舟道:「聽說夏元舟不日即將抵京,討要一本想來不是難事。」
我皺眉:「他要來京城?」
我北上是爲了躲他,他反倒要來京城。
「他來做什麼?」不知不覺,我語氣裏帶了濃濃的嫌棄。
本也是隨口一問,沒想到顧行舟倒是搖着他那把玉骨扇回了一句。
顧行舟:「夏元成的女兒夏淼淼二八年華,美名在外,其母還是樂陽公主,進京應是爲了給夏淼淼尋個好夫家吧。」
是了,差點忘了,我那位爹還有重駙馬的身份。
當年他離開我孃的時候,我娘已經身懷六甲,他是知道這世上還有另一個孩子的。
一邊拋妻棄子,一邊卻要扮演好爹爹。
他這樣虛僞的人居然還有人喜歡。
我握着手裏那本詩集,愁上眉頭。
這首詩重新出世,肯定不是夏元成樂意見到的。
就不知,他會怎樣處置。
「小丫頭,你這表情可不像是喜歡,怎麼夏元成同你有仇?」
顧行舟隨口一問。
我抬頭看過去,顧行舟一臉探究還帶着三分溫情的詢問。
我一句「與你何干」莫名就卡在了喉嚨裏。
神色不自然的到處亂瞟,這一瞟竟然看見昨日來的客人跟着顧行舟下來。
他看樣子是要走,身後一個大包裹,肩膀有傷不自然的垂着。
臉上從眉峯過耳,一道翻出皮肉的新傷。
見我望過去,他匆一點頭,繞了兩步,對着還站在最後一階臺階上的顧行舟跪了下來。
「多謝太……」
「咳ťŭ̀₃!」顧行舟大力的咳嗽了一聲。
那男子看了我一眼,道:「多謝主子,以後北地邵家唯您馬首是瞻。」
說罷那面容猙獰的漢子跪地磕了三個頭。
顧行舟竟生生受了,只見他收了嬉皮笑臉。
摺扇一收,下巴維昂。竟有種君臨天下的氣勢。
「回去告訴邵士傑,他這條命孤保下了,北地我勢在必得,叫他莫優柔寡斷,早做準備。」
「是!」那漢子消失在夜色中。
我卻將顧行舟看呆了。
顧行舟又恢復了吊兒郎當的模樣:「小丫頭,我臉上有花兒嗎?」
我搖頭:「不知怎麼,剛纔竟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君臨天下的氣勢。」
「哦?」顧行舟下了臺階逼向我:「那你喜不喜歡?」
問話的時候,他眼裏有星河碎鑽,凝成一把兵器,衝破枷鎖的感覺。
讓人心神都大受衝擊。
回過神來的我,推了他一把。
「誰不喜歡上位者。」說罷我往卓旁走。
「丫頭胃口不小,你竟然喜歡我。」
「呸!誰說喜歡你了。」
顧行舟跟過來:「我是你老闆,你是我僱的掌櫃,那我就是上位者,你剛纔不是說喜歡上位者。」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喜歡我又不丟人,畢竟喜歡我的人那麼多。」
「花孔雀。」
「你說什麼?」
「我說上個月的工錢還沒給呢。」
「工錢啊,再等等吧,沒錢。」
「你……剋扣工資。」
「小丫頭怎麼說話呢,等我有錢了就給你。」
「我看你就是摳。」
「哎,不摳怎麼行,畢竟我要揹負整個家族興衰,民族存亡……」
「你揹負這麼多,你怎麼不去當皇帝。」
「哎!我怕累死,能不當儘量不當吧。」
嘁!
說的好像不盡量他就能繼承皇位似的。
這槓抬的,我都笑了。
顧行舟也笑了。
夜色星光下,我們並肩而站,笑看一線蒼穹。
-8-
顧行舟這個人說話七分假三分真,真真假假實難分辨。
倒不是人不靠譜,就是有一種很神祕的感覺。
第二天我到隔壁書肆找夏元成的新詩,果然找到很多手抄本。
楊老闆一見我嚇的臉都變色了。
「小夏掌櫃,小姑奶奶,那位小黑哥將我店查定一把火給燒了,姑奶奶你也叫我這把老骨頭喫了苦頭,我這些年的積蓄都搭進去了,以後三成利都給你了,你還要怎樣?」
「楊掌櫃,今日我是給你送錢來的。」
我拋給他兩枚銅板,揣走了一本詩集。
「同你打聽個事兒,夏元成這首詩是從哪兒傳過來的?」
「江南,夏元成親口承認是他十幾年前寫的。」
那夏元成必定是託人打聽過了,說不定已經知道了我這個便宜貨的存在。
那他上京,會不會有別的目的。
回到店裏,意外的,平日見不着影的顧行舟也在。
他低頭書寫着什麼,見我進來,用火漆封了口交給小黑送出去。
用翠姨遞過來的熱毛巾,一點一點擦拭十根手指並不存在的墨漬。
我偷瞄了一眼那封信,上面有個「北」字。
「過來。」顧行舟見我杵着,用擦乾淨的手指招呼我過去。
「想什麼呢?」
「我在想,怎樣才能和氣生財。」
「嚯,我三十兩的掌櫃沒白僱。」
我點點頭:「其實,咱們佔着這一片最好的位置,不管是開茶樓還是做買賣,都能賺。」
「賺的少。」顧行舟接口。
「聽聞夏元成家大業大,江南綢緞海外行船盡歸其所有,夏家富可敵國,還有一位公主背景的夫人,你怎麼不打他的主意?
「他打我的主意還差不多。」
「什麼意思?」
顧行舟嗤了一聲:「他們家想把女兒嫁給我。」
「夏婉容啊?」我驚訝。
夏婉容才名在外,聽說容貌靚麗,關鍵是家世好,嫁王侯將使得,嫁顧行舟?
我一時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
「不說我的事,你想同夏元成做生意?」
我?
我不是想與他做生意,而是想將他的生意搶過來呢。
畢竟當年我娘交給我的信物除了那把賦過酸詩的摺扇,還有一樣東西。
-9-
那是一幅畫。
畫的是一副航海圖。
當年,我娘與外祖父出城時遇到了正在被人追殺,且身負重傷的夏元成。
外祖父樂善好施,不忍心看着夏元成隕命。
與夏元成換了衣物,代替他引開追兵,雖仗着熟悉地勢,僥倖逃了回來,可也落下了咳嗽的頑疾,沒幾年就去了。
當時夏元成被救,傷勢極重,以爲自己活不成了,掙扎着畫了一幅航海圖,叫我娘務必送回夏家。
後來夏元成在我孃的悉心照料下,生龍活虎好了起來,同時也在養傷的三個月與我娘有了私情。
那柄摺扇就是夏元成離開時畫的,當時他也沒帶走航海圖,言明那是給我孃的聘禮。
他讓我娘等着,必十里紅妝迎她過門。
我娘在蹉跎的等待中生下了我,送走了外祖父。
可她卻沒等來夏元成,卻能來一幫又一幫的賊人。
我娘帶着襁褓裏的我四處逃竄。
剛開始不明白,後來才知道那些人都是來尋航海圖的。
直到我娘有意僞造了我們娘倆已不在世的假象後,這樣的事才少了。
自我懂事起,我娘就一邊說「負心人,不可信」。
一邊固執的在門口的燈籠上,添一枝墨梅。
我知道那是她與夏元成的約定。
直到她死,都抱着一枝假梅花,眼裏擒着微光。
「他說過,要來接我的,可惜我卻等不到他了,只盼下輩子……下輩子再不相見吧。」
所以我替我娘不值。
葬了我娘後,我賣了那柄摺扇上京。
可那張航海圖,我可是藏着的。
夏家之所以能海貿昌盛,日進斗金,靠的還不是這張航海圖嗎?(插一段母輩的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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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麼呢?」顧行舟將我的思緒拉回。
「我?自然想的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顧行舟的手指微頓,定定的看着我。
我以爲他會說些什麼,結果他站起身,輕揉了一把我的發頂走了。
我鼻尖輕嗅,聞到他手上有清冷的佛香。
這樣的一個人,除了錢還有什麼是需要求神拜佛的呢?
「光想有什麼用,去做,出門讓小黑跟着你,拿着我的令牌,沒人敢難爲你。」
顧行舟大步流星的走了,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嘴角綻出笑容。
只有小黑懊惱的聲音。
「怎的如今連主子都叫我小黑了。」
翠姨不會說話,笑也無聲。
她手腳輕快的收拾好茶盞搖了搖頭走了。
得了顧行舟的首肯,隔日我就將夏元成要抵京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所以,夏元成的船隻一靠岸,就被圍住了。
夏元成不得不出面安撫,迎風做了一首詩,陣陣好評不斷。
我站在高高的樓頂上,望着風流倜儻的夏元成,第一次明白了孃親的苦衷。
向夏府遞了拜帖,裏面只畫了一枝墨梅。
十日後,夏元成見了我。
他細看上去有些蒼老,激動的站起身細細打量我。
「你,你是白梅的……」
「我是她女兒。」我自顧自落座,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夏元成眼神複雜,
「你們母女果然沒死。」
「你娘呢?她怎麼沒來。」
「她老人家在跟閻王爺喝茶,來不了。」
夏元成驚站起身,打翻了杯中茶。
「你說什麼,她死了?」
「她死你很意外,這不是你夏元成樂見其成的嗎?」
夏元成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怎麼可能,你們母女還活着,你娘當年爲什麼不來找我?」
「找你?」我冷笑:「躲還來不及,找你,是嫌命長嗎?」
我將我娘是如何逃出生天的講後,夏元成哭了。
「孩子,你要相信我,我夏元成對天發誓,絕不是我要取你們的性命。
當年,當年我有些事情被耽擱了,沒能按時去接你娘,後來我娶了妻,無言面見她,又蹉跎了些時日,再後來我去尋,就聽說你娘出了意外。」
哼!這就是男人。
說的冠冕堂皇,一切與他無關。
「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爲父……」
「且慢,我沒有認父的意思,此次前來,是同夏大人做生意的。」
「你們的航海生意,我要七成利。」
「姑娘,你別獅子大開口。」夏元成帶來的掌櫃,站了出來:「就是皇上來了,也得客客氣氣,不敢要我們夏家七成利,你憑什麼?」
「憑我手裏有你們夏家的航海圖,你可以問問夏元成,當初他可是親手繪製,將這張圖送與我娘,給她當嫁妝的。」
「是我。」夏元成深吸了一口氣:「當年沒有你娘,我早死了,夏家也不會有這條航海線,君子無悔,這筆生意我做。」
「慢着。」就在這時,一道倩綠身影推開門走了進來。
她就是夏婉容,夏元成和文慧公主唯一的女兒。
夏婉容看我一眼,帶着恰到好處的笑容。
「爹爹莫不是糊塗了,隨便一個什麼人,拿着一兩樣東西,憑着一張臉,就說是爹爹的女兒,就能要我們夏家七成利嗎?
如果她是假的呢,姑娘先請回吧,我們查清楚此事再給姑娘答覆不遲。」
「好,我在城中靜雲閣落腳,考慮好了就去尋我。若不然航海圖我有,缺的只是時間和商隊。」
說罷我轉身就走,不顧夏元成的阻攔。
這個夏婉容不簡單,聽說比我還小一歲,才名在外。
晚上我早早上牀,睡到半夜,突然感覺眼前一道光亮。
等我睜開眼,就看見一黑衣蒙面人舉刀向我砍來。
「錚」的一聲,蒙面人一刀砍在翠姨的大鐵平鍋上。
給自己擋了一下,我向牀裏一滾,同時大叫「救命」。
下一刀砍在身上前,小黑應聲出現,一腳就踹在了蒙面人肚子上。
兩個人纏鬥幾招,黑衣人不敵,想逃,重傷被小黑生擒。
他還想咬舌自盡,下巴都被小黑卸掉了。
「掌櫃的,怎麼辦?」小黑問我。
「將他給夏元成送回去,問問只有他知道我的落腳地,派個人截殺我是何意?」
小黑一點頭,正要走。
卻被門邊傳來的聲音攔住了。
「慢着。」顧行舟走進來,解下玉佩遞給了小黑:「拿我的帖子去,順道拜訪姓夏的,敢殺我的人,他長几個腦袋。」
「是!」
小黑走了。
剛纔還羣起激昂的我看着自己身上的儒衣,光着的腳不自在起來。
躲到牀上,用被子裹好光腳,仍然覺得顧行舟的目光灼人。
良久,屋內一聲重重的嘆息。
「你是去談生意的,還是去尋仇的?」
我悶悶的不說話。
顧行舟自顧自的坐在了我牀腳的椅子上。
我以爲他要訓話,誰知他卻將手伸到我面前。
「手給我,看看受傷沒有。」
那一瞬間,心裏什麼褶子都被撫平了。
顧行舟還在絮絮叨叨:「知道向翠姨借鍋,不知道同我說?怎麼,覺得我護不住你。」
「不是,有小黑就夠……啊,疼!」
手掌不知何時擦破了皮。
「現在知道疼了,萬一對方來的人多呢,一個小黑能管什麼事兒。」
「我就是想驗證一下,當年截殺我孃的是不是夏元成。」
「是不是都跟他有關係。」
「你好像對我的事很清楚。」
顧行舟爲我擦乾淨手上的髒東西。
抬頭看我:「我對這天下事都很清楚。早點睡,剩下的我去處理。」
他板着臉,不怒自威。
英氣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甚至說的話也不怎麼生硬。
可眼看他起身要走,我卻有種他這一走,恐怕好幾天不會過來的感覺。
情急之下,我拉住了他的袖口,伸出了一隻腳。
「這隻腳好像也扭到了。」
他低頭看了一眼我的腳,語氣更不好了。
「躲啊,剛纔不是躲的挺快。」
我咬着脣裝委屈:「疼!」
顧行舟哼了一聲,眉眼間多了煙火氣。
不知從哪裏摸出來一瓶小藥罐,他重新坐下,開蓋一翻,修長的手指沾了些許藥膏,抹在我的腳裸上。
「嘶!」藥膏冰涼,我一躲,被他抓住了小腿。
「別躲。」他挽起袖子戳熱手,將藥推開在我的腳裸四周。
期初絲絲冰涼,過了一會兒,就剩下燒起來的火熱了。
深夜寧靜,燭光微閃。
偶有幾聲犬吠永夜歸爲寧靜。
我看着他低垂又好看的眉眼,胸口噗通噗通的跳動。
「你給別人也這樣上過藥嗎?」
腳上手感一頓。
低沉的兩個字傳來:「誰嫌命長敢讓我上藥。」
我嘻笑:「那我豈不是要長命百歲?」
顧行舟唆我一眼:「命長不長不知道,手挺長的,都敢插手航海生意了。」
看來顧行舟已經知道我與夏元成談的生意了,畢竟帶着小黑,不意外。
「其實我守着一座金山你知不知道?」我默默問。
「守着金山也要看自己能不能喫的下,否則豈不被壓死。」
我歪頭看他:「我是喫不下,可是,你能啊!」
最重要的是顧行舟缺錢。
「你就不怕我不是好人?」
「其實你那天叫住我,並不是你多缺掌櫃,而是看見楊掌櫃在招呼人對我下黑手吧。」
其實那天我也看見了,我一離開書肆,就有幾個人跟了上來。
如若不是顧行舟,我只怕凶多吉少。
顧行舟看着我,眼睛亮閃閃的:「所以現在是什麼,湧泉相報嗎?」
「那沒有。」我歪着頭:「頂多算小松鼠發現一枚咬不動的金果子,所以交給你來報個恩嗎?」
「那這恩承的有點大了。」
顧行舟笑了。
-11-
小黑往夏元成那兒一送人,夏元成第二天就親自來了。
「雪兒,真的不是我派人來害你,你要相信我,我畢竟是你親爹啊。」
「不是你,那你告訴我又是誰?」
「是……是……」
夏元成開不了口。
知道我住在靜雲閣的除了他就是他女兒夏婉容。
沒想到小小的夏婉容乾淨利落,有如此手段。
只不知她對當年我孃的事知道多少。
我對夏元成說:「你留着這些話下地府去與我娘解釋吧。」
夏元成肉眼可見的蒼老,我不搭理他,他倒是每日都來,就坐在靜雲閣喝茶。
不管多貴都喝。
我一想這事兒不能浪費。
於是叫人滿大街的宣傳,外人見不着的夏元成每日來靜雲閣喝茶。
沒過幾日,靜雲閣的生意就好了起來。
有意做絲綢、出海生意的,拉攏權貴的,有錢沒處使,想放印子的,都往一堆兒扎。
靜雲閣立馬變成了日進斗金的燒金窩。
而且京城有傳言,有人經常在靜雲閣看見了太子殿下。
不管是不是真的,這下子靜雲閣更火爆了。
公侯將相,就連王公貴族也往這兒跑。
生意好了,錢卻燒的更快了。
顧行舟隔天就要錢,要錢要錢。
「夏掌櫃,提錢兩百兩。」
「夏掌櫃,五百兩。」
「雪掌櫃的,還需五千兩。」
「有萬兩也是好的。」
我被他逼的沒辦法,只好在靜雲閣,跟着達官貴人們做生意,反正有顧行舟兜底。
我說乾貨要漲價,宮裏就傳出貴人喜歡乾貨,民間效仿,乾貨就不可能賠錢。
我說布匹要賠,果然京城就開始嚴查,賣布的傾家蕩產。
靠着低價囤高價賣,沒過一年,靜雲閣賺的盆子都滿了。
漸漸的有人摸清楚了門道。
有人說我官路恆通,都知道我投錢,我手裏的銀錢一下子多了起來。
接着組建了商船,馬隊,生意越做越大。
一次,顧行舟託人來取錢。
那人竟是霍府小將軍,玉面殺神的霍衣錦。
我星星眼的看着他,圍着他轉了好幾圈。
他倒是好脾氣的任我看。
說這兩年,北地招兵買馬,全靠我的支援。
好麼,我這才知道錢原來都去養兵買馬了。
顧行舟,他說對北地志在必得,原來是這個意思。
-12-
最近宮裏傳出來消息,說夏元成的夫人樂陽公主,一力要促成她女兒夏婉容與太子李晉的婚事。
如今國庫空虛,皇上有意北伐,正是國庫空虛的時候。
而夏家,幾代經營,富可敵國。
作爲當事人之一的夏元成卻整日坐在靜雲閣裏,苦茶寡容。
「雪兒,我考慮好了,你認祖歸宗,夏家的家業由你來承繼。」
我忽的冷笑:「你好像弄錯了,我是要你考慮生意,我手裏有航海圖,商船組建的也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過是用時間去試錯,我相信,不出兩年,肯定能打通海上商貿之路。
如今我不過是給你,給夏家一個存亡的機會。
想必你也知道,我身後站着的是誰,你認爲你不合作,他將來會容忍你幾分。」
只聽夏元成道:「你背靠太子殿下,確實多行便利,可航海也不是光有圖紙就萬事俱備,你是我夏元成的骨血,我不會讓我的骨血流落在外,你認祖歸宗,繼承家業,權當是我欠你母親的。」
果然!我猜的沒錯。
夏元成說,我背靠太子殿下,可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還是喫驚。
顧行舟果然就是當朝太子。
「我是不會認祖歸宗的,你欠我母親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我心情極度複雜:「而且你要把夏家的產業交給我,問過家裏那位的意思了嗎?」
夏元成道:「我已經查過了,當年追殺你母親,是我母親和公主合力所謂。
子不言母過,何況我母親已經去世好幾年。
至於公主,她已經懺悔,說當年是鬼迷心竅,擔心我不能好好對她,她一個公主受冷落惹笑話。」
「她說你就信了?」
「不信又如何,我們還有一個婉容。」
「呵!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想給我當好爹爹,夏婉容並不同意,她當初一知道我的消息,就能買兇殺人,你將原本就屬於她的東西給了我,你猜她會怎樣?」
「她不會對你如何的,我已經答應了她,只要全力促成她與太子殿下的婚事。」
「四十歲的人,天真的可怕,太子會娶一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女人,太子恐怕要的是你夏家的整個產業吧。
你拿三成產業去誆騙太子,還是指望我拿了家業會資助你的好閨女呢!」
「雪兒!你……」
「怎麼,說到你的爲難處了,我告訴你,只要我拿到產業,肯定會分家,而且我與夏婉容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死對頭。她暗殺我一次,我這人睚眥必報。」
「雪兒,你母親爲何把你養成了這般。」
「我就是這般如何,你沒養更沒權利指責,航海的生意,我勢在必得。」
「好!」
夏元成氣走了。
我一個人坐了好久好久。
原來,當初顧行舟說的夏元成打他主意是這個意思。
夏家母女好算計,眼見夏元成靠不住,就想把女兒拱上位,到時候夏家本來就有一個公主,再出一個太子妃,夏元成想壓都壓不住。
顧行舟行事不羈,他恐怕也樂見其成,畢竟有了夏家的家底兒,他就能養的活霍家軍了。
可是,靠我,應該也能行。
晚上的時候,顧行舟來了,他看起來很疲憊,而且聲音沙啞的厲害。
我給他熬了雪梨湯,剛喝了一口,沒眼色的小黑匆匆來報告。
說樂陽公主悄悄去了炎王府。
炎王只比太子小一歲,賢名在外,有很多追隨者。
看來,夏氏母女並沒有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
顧行舟聽後也笑了:「這位夏夫人,最是個秒人,她百般阻撓出兵,跟炎王簡直是一丘之貉。」
「那她女兒嫁炎王豈不更好。」
我說話不自覺就帶了三分怒氣。
顧行舟回頭看我一眼:「好端端的生什麼氣?」
「你還裝,夏夫人不就是你給的姑母嗎?她不是還想嫁女兒家給你做太子妃。」
「咳!」話不能亂說。
「那句亂說了,你不是太子,還是她不想塞女兒進太子府。」
「太子府也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
「對!」我望着四周道:「有些人啊爲太子勞心勞肺的,也只配住在這破破爛爛的四角樓。」
「你陰陽什麼,你想住就去住好了。」
「算了吧,我一個小掌櫃,沒身沒份的也不配。」
「你有病?我何時不給你身份了。」
「給什麼?」我問:「小小宮女嗎,那我可不做,畢竟我現在也是身家百萬,有頭有臉的生意人。」
「太子你來做怎麼樣,反正我也不稀罕。」
「那倒也不必,我是貪卻也沒貪到那個地步。」
顧行舟被氣笑了。
「那太子妃之位,你可滿意?」
我舔過一排後槽牙。
「勉強接受吧,其實我是看你沒有管財之能才同意的,這一宮一天下的,家中沒個守財女ṱûⁿ主怎麼行?
你要是娶了我,這天下的銀錢我替你管着,何愁北地不平?」
「說的比唱曲兒還好聽,你謀劃多時了吧?」
「也沒有,就夏婉容想嫁給你的時候吧。」
「所以這叫什麼,因恨生愛。」
「怎麼可能,我是看你玉樹臨風,位高權重,愛民如子,心繫天下蒼生,將來必定是一代明君。」
「你少來。」當朝太子李晉將我禁錮住抱在懷中。
我嚇的閉上眼不敢看他。
他聲音純誘。
「你睜眼看我,心跳的厲不厲害?嘴巴幹不幹,整個人飄不飄?」
我死死咬住脣:「不飄。」
太子李晉低頭用他的脣貼在了我的脣上。
溼潤ťù₊又柔軟的感覺一觸即離。
他又問:「這樣呢?感覺好不好,還想不想要?」
我心咚咚的跳個不停。
「不想。」
天旋地轉,他將我換了個姿勢壓在桌面。
附身壓下,同時將我的一隻手放在他緊繃的小腹上。
「這樣呢,緊不緊張?」
我口乾舌燥,感受着某處強烈的不自然皺了眉頭。
「顧,顧行舟,你起來一下。」
「嗯?」
「你下邊揣着什麼,它硌着我了。」
「……」
顧行舟不知被那個字戳中笑穴,爬在我身上笑的一顫一顫,好半天起不來。
那一瞬間,我是即心慌又緊張,他說的症狀全有了。
-13-
後記。
兩年後,太子娶了我,夏婉容嫁給了炎王。
爲了奪權,夏元成被一杯毒酒毒壞了身子, 半邊身子癱着,整日臥牀不起。
我去看過他一回,他說希望死後,我能將他葬在我孃的旁邊。
我拒絕了, 我娘清淨了一輩子, 不能讓她九泉之下還伺候這麼個半癱。
夏元成閉上眼留下了痛苦的眼淚, 他交給我一本厚厚的詩集, 讓我墳頭燒給我娘。
說這是他這麼多年, 對我孃的念想。
如若再有來生, 他情願不回夏家, 也要跟我娘在一起。
我接過了詩集。
夏元成閉上了眼。
如今夏家掌家的是夏之寒, 一個三歲的奶娃娃, 樂陽公主過繼過來的幼子。
樂陽公主傾全力幫助炎王。
這些年朝臣被他拉攏過去一大半。
反觀太子李晉, 傾力收復北疆, 霍衣錦就是他的盾, 他的矛,他的底牌。
夏元成死時, 轉交給我一個老僕人,在那老僕人的指引下,我順利尋到另一條更加便捷的航海路線。
如今的夏家已不足爲懼。
聽聞近日夏婉容宅鬥失利,肚子裏六個月大的孩子被衝撞沒了。
炎王府有八位侍妾,屬於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而我掌天下銀錢, 資助北戰, 讓將士們無後顧之憂。
太子李晉說:天下歸一,才能長治久安。
我不懂, 我只知道, 讓自己的錢袋子鼓起來, 才能喫的飽穿的暖。
久而久之, 京都人盛傳,太子妃貪財。
其實, 他們不知道, 太子纔是酒中惡鬼,貪中巨鱷。
我只不過是替他背鍋吧。
說到這個, 太子他還總笑話我。
說我當初被人暗殺, 身上靠背鍋躲過一劫。
「以爲自己是什麼背鍋俠嗎?你不知道我當時看見你有多好笑。」
說罷,他總要笑上好久才能停。
我不理解他的笑點, 閒閒翻上一頁夏元成給我孃的詩集, 準備讓自己肚子裏多點酸詩氣, 下次來堵他的嘴。
「什麼時候將這詩集給岳母燒下去, 你都看了好幾個月了。」
「不急!」我道:「我娘未必愛看。」
李晉皺眉:「我看你就是不想給岳母看。」
我:「生前都沒看到,死了就做個逍遙鬼, 再尋個逍遙伴兒多好,何必念念不忘。」
李晉罵我心腸硬的女人。
「將來做鬼了,你也對我如此狠心嗎?」
我笑看他:「那不會,畢竟你不寫酸詩。」
李晉呲牙撲上來, 青天白日的。
我躲避不及, 感受着他胯下的堅硬,紅了臉。
如今已爲人婦,可再也不是當初的懵懂的樣子了。
騙李晉要嘲笑我當初的模樣, 忍笑憋問。
「硌不硌,你倒是給句話?」Ṭů⁰
我閉眼,只想讓他給個痛快。
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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