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葉辭定親十年,我還是沒能捂熱他的心。
我給他的金冠,他讓人融了打成金簪,轉頭送給白月光李欣意。
我生辰這天,他推脫身體抱恙,不肯來參加。我卻無意間撞到,他和李欣意在巷子里約會。
和我一樣悲慘的,還有苦戀李欣意多年的窮秀才謝雲景。
他倆花前月下,我和謝雲景躲在角落裏,相顧無言。
我難堪得想離開,眼前卻飄過一行彈幕。
「男主現在雖然傷心,但他發憤圖強,考上狀元之後,就可以得到女主了!」
「是啊,小景別哭,你是未來的首輔,你什麼都會有的!」   
-1-
我用力眨一下眼睛。
謝雲景兩手緊緊攥着衣袍,眼角泛紅,清俊的五官被月色鍍了一層柔光,看起來快要碎了。
他頭頂那行字幕還在繼續滾動。
「男主真的好帥,女主是不是瞎了,爲什麼不喜歡他啊?」
「哎呀他現在只是一個窮秀才嗎,兩人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主不選他也正常。」
「阿景別難過,再忍兩年,你以後不只能當狀元,還會是未來首輔,眼前這點痛苦不算什麼。」
彈幕還在繼續滾動,我看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
原來,我竟然是書裏的一個惡毒女配。
我的未婚夫葉辭,是個苦情男二。
他和女主李欣意一見傾心,但礙於跟我的婚約,兩人只能偷摸私下相會。
李欣意逼他退婚。
可葉辭沒法答應,因爲這樁婚事,是他父親的遺願。
我家和葉家世代交好,兩家不僅門當戶對,生意上還有許多來往。
若是他敢退婚,只怕葉家上下,都不會放過他。
他痛苦不已,只能找藉口,不斷拖延我們的婚期。
我十三歲那年定的親事,原本十六歲就該成婚。被他一拖再拖,如今我已二十三,是南陽府有名的老姑娘了。
我家再也忍受不住,直言若是今年不成婚,婚事和生意,都就此作罷。
葉家這才定下日子,三個月後的初八,良辰吉日,葉辭會八抬大轎,迎娶我過門。
我盼這一日,盼了整整十年。
「女配真不要臉,人家都不喜歡她,死纏爛打幹什麼!」
「要不是她死纏爛打,我們欣意寶寶嫁給葉辭,哪有跟謝雲景在一起好啊?」
「那也是,葉辭這人,讀書不行,經商也沒啥能力,確實連男主一個手指頭都比不上。」
「是的,後來葉府還被連累抄家呢,幸虧沒跟他去過苦日子!」
彈幕繼續滾動。
說我和葉辭成親前一晚,李欣意在他家門口枯坐一夜,等不來葉辭跟他私奔。
於是她心灰意冷,轉頭嫁了癡戀他多年的謝雲景。
夫妻倆先婚後愛,琴瑟和鳴,過上十分美滿的幸福生活。
而我呢。
我雖然得到了葉辭的人,但他的心已經死了。
他當晚翻牆時候,被早就盯着的護衛發現,葉父衝出來,當場就讓人把他綁了。
葉辭以爲是我告的密。
洞房當晚,他挑開蓋頭之後,用十分冷淡不屑的眼神看着我。
「宋清荷,別以爲用這種下作手段,就能拆散我跟欣意。」
「既然這麼想當葉夫人,你就好好當吧,可除了這個名頭之外,你什麼都得不到。」
葉辭收拾行李,搬去別苑,藉口要苦讀備考會試。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踏進過我的房門。
直到李欣意和謝雲景大婚那日。
葉辭去赴宴,喝得爛醉如泥。
回來後,他闖進我的臥房,撕碎我衣裳,極粗魯地佔有了我。
也就是那一晚,我竟有了身孕。
懷胎八月,早產下一個孱弱的女嬰,葉辭給她取名念意。
葉念意。 
-2-
彈幕都贊他癡情。
「男二也挺慘的。」
「謝雲景入京後,男二不放心女主,賣了祖宅跟到京城,他還把大半銀子都借給女主做生意。」
「是啊,沒有這筆起始本錢,女主也沒法靠月華錦這個布料,一躍成爲皇商,說起來他對女主的幫助還是蠻大的啦。」
我心絃一顫。
月華錦?
這不是我前日剛製出來的新布嗎?
我宋家制布已有數百年,在附近幾個州府都開了布莊,生意極好。
葉辭喜歡素色,但又嫌白色晦氣。
我便苦心研製,染出月色的錦料,又以珍珠磨粉,輔以螢石,滲進面料之中。
這種布料,粗看顏色清新雅緻,行走間,恍若有月華流淌其中。
特別是在夜間,衣袍上有一層淡淡的柔光,隔得老遠便能看見。
故名曰:月華錦。
我爹孃欣喜若狂,說靠這料子,我宋家定能一躍成爲皇商。
可我阻止了他們。
這料子若成了貢品,那普通百姓便再沒有資格穿。
這是我爲葉辭特製的。
我要讓他第一個穿上。
我跟父母磨纏許久,最後,跟他們約法三章,三年之後,我再把這個方子交給家族。
爲此,還惹了我娘好大不痛快。
沒想到,最後竟落到李欣意手裏。
我心口處一陣陣抽痛,疼得我眼前發暈,幾乎站立不住。
謝雲景伸手扶住我。
「宋姑娘,你沒事吧?」 
-3-
我捂着心口,輕輕搖頭。
謝雲景嘆氣。
「宋姑娘,情之一字,最難強求,你看開些吧。」
他嘴裏勸慰着我,兩眼卻直勾勾盯着不遠處的李欣意。
不知道是安慰我,還是想說服自己。
「倒不如放手,退出這巷子,山高海闊,世間自另有一番機緣。」
剛說完,柳樹下的兩人緊緊抱到一起。
李欣意低聲啜泣。
「今日是她的生辰,你不去給她做壽,還跑來這裏幹什麼!」
「傻姑娘——」
葉辭勾了下李欣意的鼻子,從懷裏取出一枚金簪,塞進她的手中。
「這是前幾日,宋情荷給我的金冠。」
「我記着的,每年她生辰,便是你最心傷難過之時。」
「所以我把它融了,做成金簪,就當是她在給你賠罪,好不好?」
竟這樣辜負我的心意。
我聽得想嘔血,指尖用力,掐住胳膊。
謝雲景勸我:「宋姑娘,冷靜一點。」
「我怎麼冷靜?」
我扭頭瞪他,壓着嗓音,咬牙切齒。
「我是沒有謝公子大度。」
「心上人同旁人卿卿我我,你看得很高興嗎?」
謝雲景齜牙。
「你掐的是我胳膊!」
我愣住,低頭一看。
剛纔謝雲景扶我之後,一直沒鬆手,我手肘搭在他小臂上,就順勢掐了下去。
他的衣袖下滑,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
不同於我想象中的文弱書生,謝雲景身材竟十分結實。
皮膚白得幾近透明,虯結的青筋如暗河伏於皮下,肌理分明。
只是一節手臂而已,不知爲何,竟叫我看得臉紅。
彈幕尖叫:「舔屏,仙品啊!」
「我阿景的手真的絕了,好好看,手指比我命還長。」
「不敢想,如果這隻手用來——」
「樓上褲子掉了。」
這些人都在胡說八道什麼,用詞竟如此孟浪。
我臉更紅,趕緊撒開手。
「對不起!」
驚慌之下,嗓音不免大了點。
葉辭警惕地扭頭看過來。
「誰在那?」
謝雲景拉着我,轉頭就跑。 
-4-
葉家後門臨河,河邊種植柳樹,他們兩人就在樹下私會。
這條巷子,葉家佔了大半面積,所以幾乎不會有旁人經過。
今日是我生辰,我本該開開心心慶賀。
但葉辭派人過來,說他身體抱恙,不能參加宴席。
我擔心他,大晚上還帶着藥趕到他家。
沒想到,葉府下人連門都不肯開,說他家大公子染的風寒,會感染,讓我早些回去。
我百無聊賴,繞着葉府走了一圈,竟撞到此等難堪至極的場面。
跑到隔壁巷子裏,謝雲景鬆開手。
巷道狹窄,我倆面對面,各自背靠着牆壁喘息。
如水的月色斜斜切進暗巷,青石磚上漏下一層銀霜。
我抬頭盯着謝雲景。
頭頂滾過的彈幕,大半都在垂涎他的美色。
從他耳邊落下的鬢髮,跑得鬆散的衣袍領口,到微微泛紅的臉頰,白皙修長的脖頸,一處都不放過。
還有小半,繼續閒聊,說這麼一看,其實女配長得也真不錯。
「只可惜人雖好看,心腸未免太歹毒了。」
「就是啊,她女兒病死,關女主什麼事?」
「女主哪裏知道她家的情況!何況,還是男配自己上趕着去的,欣意又沒請他。」
「明明是個意外,她遷怒個什麼勁,後面還發瘋,拿刀刺殺女主,被打死也是活該。」
葉辭被同僚頂包陷害,導致葉家滿門被抄。
雖然沒出人命,但也一落千丈,所有的錢財都被官府收走。
幸好我還有一手製布的本事,帶着一家老小,找了個布莊當染布師傅,勉強也能過日子。
那一日我忙到夜半纔回家,女兒竟發起高燒。
我到處找銀子,才知道,今日是李欣意的生辰。
葉辭搜刮乾淨家裏所有的銀錢,去給她買生辰禮了。
沒錢請大夫,耽誤了兩天,我女兒病情轉急,竟不治身亡。
死的時候,她才七歲啊!
我看着那一行行滾過的彈幕,心裏恨得咬牙切齒,眼眶都紅了。
我這一生,行善積德,做事勤勉。對家人,對朋友,對愛人,都Ţùₖ至誠至真。
爲何要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
憑什麼?   
-5-
對面遞過一塊素色的手絹。
謝雲景滿臉同情。
「宋姑娘,擦擦眼淚吧。」
「其實你不必如此的,你長得貌美,宋家在我們南陽府又是一等一的大戶。」
「你還擅長商賈之事,聽說你們宋家鋪子大半都是你在打理。」
謝雲景停頓片刻,似是怕嚇到我,嗓音落得更輕,像柳條垂於河面。
微風起,枝葉輕撫水波,蕩起層層漣漪。
「說句孟浪話,城內不知多少郎君傾慕姑娘,你又Ŧŭ̀₂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那你呢?」
我打斷謝雲景。
「你爲何喜歡李欣意這麼多年?」
李家和我們宋家一樣,經營着數家布莊。
生意沒我們做得大,但家境也算殷實,謝家——謝家啥也不是。
謝父早亡,只留下一間破敗的老宅。
謝母整日在家做針線,繡好帕子香囊什麼的,拿去李家鋪子賣。
李欣意心善,只要她在鋪子裏,就會多給謝母算些銀錢。
一來二去,謝雲景很自然地喜歡上她了。
我看見過許多次。
李欣意隨口誇讚,某本詩集好,謝雲景買不起,便手抄了整整半個月。
他滿心歡喜,把詩集贈予李欣意,卻不知道,李欣意根本不讀詩,那本冊子,是葉辭說好,她附和幾句而已。
收到詩集之後,她也沒當回事,反而拿來在幾個閨秀之間顯擺。
說謝雲景這手字寫得不錯。
他家沒多少紙張,小時候日日在沙地上塗畫,竟也能把字寫得這樣好。
後來,她把詩集送給葉辭,葉辭說家裏有精裝本的,這種手抄的誰要。
倒是桌角不平,這厚度,正好拿來墊桌子。
我去葉辭書房看見,心疼那一手好字,這才把詩集要回來。
如今,那薄薄的冊子還在我房裏擺着。
這樣的事不勝枚舉。
所有人都知道謝雲景對李欣意的情誼。
就像我喜歡葉辭一樣。
可我們兩人的癡心,不過是他們倆,茶餘飯後顯擺自己的談資而已。 
-6-
彈幕:
「這話問得,女主這麼好,誰不喜歡呀?」
「就是,她人美心善,幫了我們男主多少忙啊。」
「人家從小青梅竹馬,要你在這裏亂問!」
謝辭明顯愣住。
他擰着濃眉,思索片刻,認真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她對我娘好,我就想着回報幾分,時間一久,許是習慣了吧。」
說着,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宋姑娘,看我,只顧着勸你,我自己也是身陷沉痾,確實沒資格講這種話。」
「我們阿景好溫柔好溫柔,抱走。」
「對啊,他連對女配都這麼有耐心,真的好暖。」
「看不下去,宋清荷這個惡女,也配阿景這麼溫柔相對嗎?」
看着謝辭頭頂不斷滾動的彈幕。
我心頭直冒火,腦中忽然升起一個邪惡的念頭。
他是男主。
他能考狀元,能當首輔。
他比葉辭強一百倍。
那我爲什麼不選他?
對,我就選他,成全葉辭和李欣意,讓這對狗男女自己過去吧。
念及此,我往前一步,身體湊近謝雲景。
巷子本就狹窄,我這一大步,胸口直接撞到謝雲景,他窘得滿臉通紅,倉皇避開視線。
「宋姑娘,你——」
我直接伸手掰過他的臉。
「謝雲景,你錯了。」
「我從來沒喜歡過葉辭。」
謝雲景茫然。
「啊?」
「我做這一切,全都是爲了你。」
我認真,專注地盯着他。
「我知道你喜歡李欣意,我想讓你得到她,所以必須跟葉辭成親。」
「我不在乎能不能擁有你,只要看着你幸福就好。」
謝雲景瞳孔地震,「啊?」
不等他震驚完。
我踮腳,伸手鉤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了上去。
-7-
彈幕爆炸。
「啊?」
「什麼鬼,女配,你放開我家阿景,你快放手啊!」
「該說不說,女配美豔,男主溫柔,我很喫這種設定。看看他們的體型差,多完美啊,我先磕爲敬。」
「瘋了嗎,樓上真是什麼都喫得下!」
「你管呢,看男主這個充滿性張力的下頜線,不管他跟誰親,我都磕。」
「有道理,你們看,他的喉結在滾動噯,他在咽口水,啊,好瑟瑟,我也磕了。」
彈幕逐漸往我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
一開始,是許多人在瘋狂辱罵我,罵我下賤惡毒,竟敢佔男主便宜。
罵着罵着,有人開始磕起來,說從來沒在這個角度看過男主。
看他後背抵在牆上,不敢動,又不知所措的樣子。
耳朵通紅,呼吸急促。
好欲,好喜歡。
愛看瑟瑟的人居然不比喜歡女主的人少。
兩邊吵得熱火朝天,還有人抽空指導我,說怎麼只知道貼着嘴巴,到底會不會接吻啊。
應該怎麼怎麼弄,舌頭也伸進去。
實不相瞞,我確實不會親吻,雙脣相接的片刻,我大腦就一片空白。
現在看見有人教學,我腦子還是懵的,情不自禁跟着照做。
我努力踮着腳尖,把謝雲景壓在牆上。
舌頭觸碰的一瞬間,感覺到身下的肌肉瞬間緊繃。
我也跟着頭皮發麻。
謝雲景悶哼一聲,終於反應過來,伸手推我。
只是好巧不巧,他個子高,手一伸,直接壓在我胸口。
夏日衣裳單薄,我感覺自己在他掌心彈了彈。
謝雲景的手像觸電般,迅速甩開我。
然後握緊拳頭,看也不敢看我,扭頭狂奔。
一直到他狼狽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拐角處。
我才把身體貼緊牆壁,慢慢滑坐在地。
我仰頭看着夾在狹窄暗巷裏的皎皎明月發呆。
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親人,感覺竟還不賴。
明明是負氣之下的行爲,可我心裏卻沒有半點反感。
可能像彈幕上說的,今夜月色撩人。
謝雲景更撩人。
-8-
我向來是說一不二,敢愛敢恨的性格。
十三歲和葉辭定親,想着他是我以後的夫君。
我就一門心思對他好。
不管多少次熱臉貼冷屁股,我腦子裏並沒有退婚的念頭。
大抵,我也把感情當一門生意來做。
若是遇見一點困難便退縮,那我們宋氏布莊也走不到今天。
我不在意流言蜚語,無所謂別人說我是不是上趕着,是不是倒貼。
我並不覺得自己在這段感情裏是被動的,我一直在積極主動,一直在進攻。
他對我越差,我越想征服他。
可看了彈幕才知道,我花那麼多時間ƭü₋和精力,做的竟是一筆天大的虧本買賣。
那還做個屁。
拿下謝雲景,纔是一本萬利的大生意。
回到家裏,第二天我便讓下人去打聽,有關謝雲景的方方面面,事無鉅細,全都上報給我。
丫鬟說,他今日在雲隱寺抄佛經。
兩個月後就是秋闈,要去省城趕考,謝雲景卻連盤纏都沒湊齊。
按理說,一個秀才,識文斷字,能當夫子教蒙童,再落魄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
可謝雲景不是一般的秀才。
準確地來說,他是個倒黴鬼。
謝雲景從小就能過目不忘,天賦驚人,十二歲那年便考中縣案首,成了我們南陽最年輕的秀才公,連知縣都親自去他家裏道賀。
衆人都以爲,憑他的資質,考舉人易如反掌,日後前程不可限量。
沒想到,謝雲景十三歲下場,一場大雨,考棚塌了。
把他埋在裏頭,險些去了半條命,卷子更是不用說,埋在碎石堆裏,污得爛泥一樣。
十六歲那年,剛出客棧沒多久,就被一輛馬車撞上,直接送去醫館,連考場都沒去。
十九歲,這次連客棧門都出不去。
客棧廚娘一大早起來給考生們做早點,不小心點燃了竈頭,謝雲景因爲囊中羞澀,只能住在柴房,就在竈房旁邊。
行囊連同考籃被燒個精光,衣袍都燒了一半,差點裸奔。
今年,謝雲景二十一歲,不知道又有什麼厄運等着他。
因爲這些事,他想開館收蒙童,一個也收不到,大家都怕他的晦氣會傳染。
也就是雲隱寺的和尚心善,出家人不忌諱這些,還能給他留個活計。
不然,只怕連買紙筆的錢都湊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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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人去書齋,買了最上等的筆墨紙硯,用精緻的木匣裝着,來到雲隱寺。
走進側殿,果然在窗邊的案桌前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謝雲景穿着一身半舊的青色長袍,正埋着頭奮筆疾書,寫好一頁紙,他輕輕吹乾墨跡,然後一抬頭。
對上我的視線。
從耳朵到臉頰,唰一下全紅了。
「宋姑娘——」
謝雲景不自然地垂下眼眸。
我朝他淡淡點頭,「謝公子早啊。」
招呼一聲,我便不再理他,自顧自走到一旁,假裝欣賞院子裏的茶花。
見此,謝雲景也放鬆下來,繼續低頭抄書。
只是,寫字速度明顯不如之前快。
我告訴小沙彌,說自己也想供一卷佛經,字跡要清俊有力,最好是顏體。
小沙彌欣喜道:「謝公子最擅長顏體,我拿幾本他寫的經給姑娘?」
「那倒不用,我不愛用旁人的東西。小師傅,我自己帶了上好的筆墨紙硯,你能讓他再幫我抄一本嗎?我願意出一百兩潤筆費。」
正說着話,忽然被一聲冷哼打斷。
「你怎麼追到這來了!」
我抬頭一看,葉辭兩手抱胸,滿臉不耐煩地站在門口。
他身後跟着一羣狐朋狗友,還有幾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眷,竟是李欣意她們。
看見我,李欣意抿了下嘴角,嬌笑道:「宋姐姐鼻子可真靈!」
「你莫不是買通了葉公子家的小廝,怎麼他去哪,都能撞見你啊?」
葉辭的好友周通撫掌大笑。
「這還用說嗎!宋姑娘財大氣粗,別說幾個小廝,全府下人,多發一份月錢也不算什麼。」
說着直接走過來,搶走我懷裏的木匣子。
「這是又準備送我們葉兄什麼好東西?」
匣子打開,周通嘖嘖驚歎。
「紫毫湖筆,端硯,哇,這一套下來,最起碼得三百兩銀子吧?宋姑娘出手太大方了!」
葉辭臉色更加難看。
「總送我這些做什麼,我難道沒有銀子,要花你一個女人的錢?」
葉辭經常這樣。
說一套做一套,嘴上拒絕,可我送任何東西,他都照收不誤。
我最開始不瞭解他的性格,聽他那麼說,就真的不敢再送,結果他冷落我好久,還是他的小廝主動來提點我。
「我家公子面皮薄,其實很重視姑娘的心意。」
「下個月是公子的生辰,他一直想換輛馬車。」
葉家和我家情況不同。
我家是商戶,他家是士紳,清名在外,家裏人喜歡附庸風雅,一天天買些沒什麼用的玉啊畫的,收入不多,開支卻不少。
所以家中子弟,每個月的月錢都很有限。
不像我家,爹孃寵着我,幾個鋪子又都是我在管,手裏銀子隨便花。
-10-
葉辭繼續挑剔。
「端硯最配是李墨,怎麼用松墨搭?你以爲最貴地放一起就是好的嗎?土死了!」
不等我說話,李欣意忽然插嘴。
說土歸土,到底是宋姐姐一番心意,再讓人拿回去多不好。
不如這樣,她弟弟正好今年開蒙,小孩子用的文房四寶可以隨意一些,不拘什麼筆墨搭配。
「我倒是不嫌宋姐姐的東西粗俗,葉公子,不如把這些給我吧。」
彈幕:「女主就是心善,怕女配下不了臺,還給她解圍。」
「對啊,我們女主真的好善良,女配還不謝謝她。」
我謝你娘。
這些發彈幕的,到底是哪裏來的腦殘。
我壓着心裏的怒火,劈手從葉辭手裏把木匣搶過來。
「這不是給你的!」
葉辭一愣,勃然大怒。
「宋清荷,你真是不知好歹,欣意不嫌你的東西,你不知感恩就算了,反倒擺起譜來!」
「你馬上給她道歉。」
李欣意眼眶一紅,委委屈屈道:「既然宋姐姐不領情,就算了吧。」
「不行,我不能看她這樣糟踐你的好意,宋清荷,你給欣意道歉,把東西給她。要不然,三個月後的婚事——」
葉辭故意拉長尾音,想用婚事拿捏我。
聽他這麼一說,周圍的朋友都來勸,說一點小事何必鬧成這樣。
李姑娘都是一番好意,我就不要爲難人家了。
我捂着耳朵,大喊一聲。
「吵死了,都給我閉嘴!」
「你們是不是有病,我花三四百兩銀子買的東西,她死乞白賴問我要,竟成了爲我好?」
「搶劫這麼容易,我還開什麼鋪子,李姑娘,我跟你拜師,到處搶人東西去算了!」
-11-
李姑娘兩眼一眨,落下淚來。
「誰搶了,宋姑娘,你怎麼這樣侮蔑我?」
葉辭見她受委屈,又是心疼又是憤怒,氣得捏緊拳頭。
「宋清荷,你實在蠻不講理,欣意這樣善良周到的人,你都要欺負,你——」
見兩邊又要吵起來,小沙彌急得團團轉。
「阿彌陀佛,幾位施主不要吵了。」
「宋姑娘帶的東西,確實另有用途!」
小沙彌把之前的事解釋一遍,聽到我要供佛經,葉辭愣了一下。
我娘信佛,每年都會來雲隱寺選經,這事,他一直都知道。
見自己鬧了個烏龍,葉辭有幾分尷尬,李欣意更是下不了臺。
她神色一轉,看到呆立在一旁的謝雲景,心裏立刻有了主意。
「抄寫佛經?」
「謝公子忙着備考,怕是沒空幫宋姑娘這個忙了。」
李欣意朝謝雲景走過去,嬌滴滴地往他面前一站,伸手去扯他衣袖。
「阿景——」
「咱們不是約好了,你這幾日,要再給我抄一本詩集嗎?」
李欣意眨眨眼睛。
「你上次送我的,我很喜歡。」
彈幕:
「女鵝好可愛。」
「好嬌啊,男主根本抵擋不住吧?」
「可是這樣對嗎,男主連路費都沒有,哪有時間給她寫詩集啊!」
「就是,我現在看女配越來越順眼,我感覺還是女配好,抄佛經,一百兩哎,盤纏就夠了!」
兩邊又吵了起來。
我也凝神盯着謝雲景。
我倒要看看,經過昨晚的事,他還會不會選擇,無條件站在李欣意這邊。
-12-
山中清涼,春風拂面。
謝雲景被我們盯着,額頭卻逐漸沁出汗珠。
李欣意朝我得意地挑眉,勝券在握。
她的眼神,好像在說,看吧,謝雲景永遠不可能拒絕我。
我朝她微微一笑。
「謝公子,昨晚——」
謝雲景飛快地接話。
「昨晚我已經答應了宋姑娘。」
「李姑娘,抱歉,謝某科考在即,無暇爲你抄詩。」
李欣意的笑意僵在臉上。
她目瞪口呆,彷彿被雷劈中。
「怎麼可能?」
「阿景,你怎麼能答應她呢?」
小沙彌滿臉不悅:「李姑娘說的什麼話,你也知道謝公子科考在即,正在湊路費。
你不幫忙就算了,還去拖他後腿,他哪有時間給你寫勞什子詩。」
按照規矩,寺廟裏售出的佛經,寺廟都要抽成,像這種一百兩的大單子,寺廟能分四十兩。
小沙彌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這麼大一單生意飛了。
當即就開始趕人。
葉辭幾人顏面掃地,灰頭土臉,被他趕出側殿。
小沙彌還精心挑選一間禪房,讓謝雲景安心根據我的要求抄寫佛經。
「兩位貴客,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一聲。」
房門關閉。
我捧着那個木匣子,塞到謝雲景手裏。
指尖掃過他的手背。
謝雲景像被蜜蜂蜇了一般,往後連退幾步。
他匆忙把木匣子放在桌案上,拉出椅子坐下,背對着我,耳尖都紅透了。
「宋姑娘,要抄哪本佛經?」
-13-
桌子右上角,整齊地累着一摞經書。
我走過去,彎下腰翻找。
長長的髮尾自腰間滑下,落在謝雲景手臂上。
淡雅的茉莉清香在狹小的空間蔓延,謝雲景板直腰肢,全身僵硬。
彈幕:「怎麼回事啊,男主又開始咽口水了!」
「我還看見他深吸一口氣。」
「哦莫,這個角度看女配的腰好細,屁股好圓。旁邊好大一張牀,給我大 do 特 do!」
「神經病啊你們,女配賤死了,爲什麼不走劇情,她不是喜歡葉辭嗎?」
「不管那麼多,我花了錢的,我就要看這個!」
我隨手翻撿幾下,挑出一本金剛經遞給謝雲景。
「這是要送我母親的,卷首先添幾句話。」
「好——」
謝雲景喉結滾動,抽出一張雪白的佛箋,以鎮紙壓好。
「宋姑娘,要寫什麼?」
「嗯——我念,你寫。」
我搬過一把椅子,坐到謝雲景身旁,一手托腮,側身盯着他。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筆尖一抖,一坨濃墨暈染。
謝雲景苦笑。
「宋姑娘,別開玩笑了。」
「不好意思,說錯了,重新寫吧。」
我拿出一張嶄新的紙鋪好。
「一別行千里,來時未有期。」
「月中三十日,無夜不相思。」
謝雲景的手抖得更厲害。
他猶豫着,擱下毛筆,站起身。
「宋姑娘——」
謝雲景躬身作揖。
「昨夜的事,我想了一整晚。」
「承蒙姑娘厚愛,可我心有所屬,不想耽誤姑娘的時間。」
-14-
「不要緊,喜歡你是我的事,跟你沒關係啊。」
我提筆,翻開佛經,開始抄寫。
筆尖落在厚實的紙張上,沙沙作響。
清風吹過,窗外的竹葉也跟着輕響,日光透過窗欞,切割成細碎的方塊鋪在桌面。
便是在這樣靜謐美好的氛圍中,我一邊抄着佛經,一邊柔聲跟謝雲景說話。
昨夜丫鬟查的資料派上用場。
我結合他以往的事,誇讚了他一大堆優點。
我說很早就開始關注他,喜歡他,礙於家族的婚約,我並不敢把心事透露給人知曉。
知道他喜歡李欣意後,我更是堅定放手。
喜歡一朵花,愛護它,欣賞它,並不一定要摘到自己手裏。
只要遠遠看着,他幸福,我也就感受到快樂。
所以,我千方百計想拆散葉辭和李欣意,只爲了成全他。
「昨晚的事,你也聽見了。」
「三個月後,李欣意約葉辭私奔。我ṭù₆想,李欣意並不能給你幸福,那我何必再退讓呢?」
我放下湖筆,認真盯着他。
「所以,我選擇攤牌,謝雲景,這一切都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跟你沒關係的。」
謝雲景怔怔地看着我,神色略有動容。
我繼續問他。
「你是覺得,我這樣坦誠心事,不害臊,很丟臉嗎?」
「就像大家嘲笑我們兩個,我喜歡葉辭,你喜歡李欣意,我們都跟在人家後面跑,很沒有尊嚴是不是?」
「不——」
謝雲景搖頭。
「不是這樣的,喜歡一個人,心甘情願爲他付出,我從來不覺得這是一件難堪的事。」
「我覺得宋姑娘你,敢愛敢恨,你是個很好的人,只是我不配,我——」
「噓——」
我把指尖摁在謝雲景嘴上,一觸及離,立刻又收回手。
「你看,葉辭以爲我喜歡他,他便自傲,千方百計作踐我,彷彿越貶低我,越能襯得自己不凡。」
「你呢?你怕我受傷,還向我道歉。」
「謝雲景,你就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15-
「我——我——」
謝雲景開始語無倫次。
他說自己是個掃把星,說可能這輩子都是個窮秀才,說鄰居都不敢從他家門口經過。
「謝公子是念過書的,天將降大任,這些只是上蒼給你的考驗而已。」
「不必因這些巧合而妄自菲薄,不管你怎麼自謙,你在我眼裏都是最好的。」
我笑了笑,把抄好的那頁佛經推到他面前。
「就按這個字體大小寫。」
謝雲景又是一愣。
「好清逸的顏體,這字跡——」
「這是你的字跡,你送給李欣意的詩集,被葉辭轉贈給我了。」
「我仿了好久。」
這倒是沒有說謊,謝雲景的字我很喜歡,當時臨摹了幾天,刻意學了些風骨。
謝雲景更加內疚。
不知所措地捏着那頁紙,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善良的人總是這樣。
旁人對你好,便誠惶誠恐,深覺自己不配,想要回報對方。
恨不得自己纔是付出的那一個。
謝雲景這幾年不知道接受了多少白眼,風涼話,各種落井下石。
聽見我這麼赤裸裸地剖明愛意,內疚得眼眶都快紅了。
「宋姑娘,你別這樣,我實在無法回報你。」
「你存在,就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
我朝謝雲景笑了笑。
拿過一旁的茶杯,跟他碰了一下,然後一口喝乾。
「我自傾懷,君且隨意。」
-16-
彈幕:「我丟!女配真的,有點會啊!」
「不是,這麼真誠的告白,我就問問,誰能不心動?」
「男主都傻了吧,女配走半小時了,他還一個人傻坐着發呆呢,男主你醒醒啊!」
「男主,魂歸來兮——」
我看得發笑,雖然一部分女主黨還在罵我,但也有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支持我。
我朝謝雲景發起猛烈攻勢。
一日三餐派人往寺廟裏送點心喫食,茶葉冰飲。
從他家門口經過,故意絆了一跤,然後罵路不平,叫人過來,把路重新修一遍。
順便嫌棄兩旁房屋破舊,連謝家圍牆都給粉刷了。
謝母看得咋舌。
晚上拉着兒子的手說了半天悄悄話。
「宋家姑娘人是好,可太傻大方了吧!」
「太敗家了,這種姑娘也不知道以後誰敢娶。」
謝雲景臉紅,喃喃自語。
「前幾日我回來得晚,在門口摔了一跤。」
「她怎麼知道的?」
謝母有些耳背,沒聽清他說什麼,一臉開心,說這路平坦,以後她出去賣刺繡,不用從後巷繞,能省不少時間。
過幾天,謝雲景回家時,謝母竟破天荒的,宰了一隻雞。
「兒子,最近真是喜事連連啊——」
「我早上開着門在院子裏餵雞,有個路過的行腳商,一眼就看出我餵雞的陶盤是個前朝的古玩。」
「他收了那東西,竟給我八十兩銀子,兒子,你不用再去抄經了,認真在家溫書,這路上的盤纏全夠啦!」
「噗——」
雞湯從嘴裏噴出來。
謝雲景震驚地放下湯碗。
「那雞盆,不是娘你花一文錢,在菜市口買的嗎?」
「一定又是她,娘,你把銀子給我,這錢咱們不能要。」
謝雲景總算找到藉口,拿着銀子,急匆匆來宋家鋪子找我。
-17-
我早已從彈幕中知道一切。
精心打扮一番,來到隔壁茶樓。
李欣意她們正在這裏喝茶。
她的手帕交,用十分誇張的口吻,說我最近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在拼命巴結謝雲景。
「宋清荷這人,向來無利不起早,眼看秋闈要近,她是不是想資助謝雲景,等他高中回報他們宋家啊?」
托葉辭到處宣傳我有多癡情的福,她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我在追求謝雲景。
李欣意撲哧一笑。
「就憑那個掃把星倒黴鬼?那她可要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我停下腳步。
「不許這樣說他。」
「謝雲景不是掃把星,那些事只是巧合而已。」
李欣意冷笑。
「我說我的,關你何事,你算什麼東西啊?」
「我什麼也不算,但謝公子很看重你,你不該和別人一樣,在背後亂嚼舌根,傷他的心。」
李欣意更加得意。
「你也知道他看重我啊?傷他的心又怎麼了,我傷得還少嗎?」
「不管我對他做什麼,我勾勾手指頭,他又會像條狗一樣跟過來。」
我滿臉怒容。
「胡說八道,謝公子卓爾一君子,你怎麼能把他比作狗?」
「有病!你以爲你這樣舔他,他就會理你嗎?宋清荷,你要是想攀附他,倒不如跪下求我,我一句話的事——」
李欣意卡殼,瞪大眼睛,有幾分慌亂。
「阿景——你怎麼在這裏?」
謝雲景用十分失望的眼神看她一眼,扭頭就走。
我趕緊追上去。
-18-
兩人並肩走在河道邊,謝雲景生着悶氣,腳步飛快。
我跟得十分喫力。
「謝雲景,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你纔不是她說的那樣——」
「啊——」
謝雲景忽然停下腳步,我一頭撞在他背上,撞得鼻子發酸。
我眼淚汪汪抬起頭。
謝雲景忽然笑了起來。
「被罵的是我,你哭什麼?」
「我——」
我哽咽道:「我心疼。」
謝雲景神色一怔。
暮色垂落河道,兩岸楊柳浸在胭脂色的晚霞裏。
謝雲景黑潤的眼眸被夕陽映成琥珀色,似有春冰消融。
「宋清荷——」
他忽然用力握了一下我的肩膀,又很快鬆開。
「你說得對。」
「不好的人,你對她的喜歡和付出,換不來感激,反而只會成爲她炫耀的資本。」
「李欣意和葉辭,他們本質上是一類人,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我呆呆點頭。
「嗯,然後呢?」
「然後?我肚子餓了,走,我請你喫一碗陽春麪。」
謝雲景沒有跟我提雞碗的事,也沒有說李欣意。
他只是天南海北地跟我聊天,和我分享過去人生裏倒黴的那些趣事。
不枉費我做了那麼多功課,投其所好,我們聊得非常開心。
最後,謝雲景遞給我一本佛經。
「抄好了,給你。」
「盤纏已經湊夠,三日後,我就要啓程去省城,怕再經歷什麼倒黴事,這次,我得單獨租個院子。」
我收下佛經,翻了兩頁,又遞迴給他。
「這是給你求的。」
「筆墨紙硯都在普能大師那裏開過光呢,你抄了半個月,定然能保佑你平安順利,否極泰來。」
謝雲景驚訝地看着我。
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我臉頰發熱,倉皇避開視線。
彈幕:「救命,男主的眼神拉絲了,我磕!」
「現在攻守互易了嗎,女配你不是很大膽,你慌什麼啊,拿出那晚的氣勢,你給我親上去!」
「我按頭。」
「我給他們脫衣服。」
「噁心,男主是我們小意的,女配也配?」
彈幕又開始吵,吵着吵着,說起這次謝雲景的鄉試。
說我的經書其實根本沒用。
謝雲景這次能成功,主要是因爲女主。
-19-
原來,這次謝雲景參加鄉試,借住的宅子正好是女主叔父家的。
那處宅子離貢院很近,步行也就一炷香的工夫,一直很受考生們歡迎。
裏面隔了七八間帶書房的套臥,每次科考,都住得滿滿登登。
這次,裏頭有個叫崔子安的老秀才,因爲多年應試不中,神志已經有些癲狂。
科考那天早上,他夢見自己落榜。
夢境太真實,他幾乎分不清現實,以爲自己真的落榜,周圍的人卻都中舉。
於是他憤而拔刀砍人。
要按照謝雲景的倒黴程度,第一個被砍的肯定是他。
誰料女主恰巧路過,讓下人救下謝雲景。
他這才能平平安安赴考。
看完彈幕,我立刻決定,啓程去省城。
忙忙碌碌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卻碰見葉辭來找我。
他一看見我,就沒個好臉色。
「我都聽說了,你和謝雲景的事。」
「你想替我多結交幾個舉人,是好事,但不應該找謝雲景,他指定考不上。」
說着丟給我一張紙。
「上頭五個人,都是我精心挑選的,才學出衆,你以我的身份,一人送三百兩銀子去,他們會記得這個人情。」
「嗤——」
我看也不看,直接把紙張捏成團,砸他臉上。
「好大的臉,一大早跑我家來搶錢啊?你和李欣意不做一對強盜公婆,倒真屈才了。」
「你——」
葉辭氣得臉色鐵青。
「上次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宋清荷,你別太過分,我看你是真不想進我葉家大門了?」
「對,不進,我要跟你退婚。」
「不過我忙得很,等我回來再處理此事,阿昌,馬車備好了嗎?」
葉辭根本沒把我的話當回事。
「退婚?呵呵,你等了我十年,現在拿什麼喬啊,我告訴你,你再張狂,且再等十年吧!」
葉辭氣沖沖地甩袖離去,還說要我親自去他府上道歉,他才肯考慮原諒我。
我懶得搭理他,匆忙收拾好行李,直奔省城。
-20-
我在謝雲景到達之前,買下那間宅子,給其他人付了雙倍的銀子退租。
謝雲景到的時候,我已經讓人清掃好庭院,正躺在搖椅上看書。
謝雲景走進院子看了一眼,又退出去,又走回來,揉眼睛。
「怎麼看見宋清荷了,是我太想她了嗎?」
「想我?」
我嘴角情不自禁彎起來,放下手裏的書,朝他走過去。
「謝雲景,你剛纔說什麼?」
謝雲景意識到我是真正出現在他眼前了。
清俊的臉龐立刻漲得通紅。
「我——宋清荷,你怎麼在這裏?」
我側過身,把手作扇狀放在耳邊。
「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
謝雲景緊張得吞口水,顧左右而言他。
「我記得這宅子的主人姓李。」
「嗯,現在姓宋了。」
我笑意盈盈。
謝雲景神色怔怔。
「噢——」
兩人互相對視,院子裏的桂花樹,散發出黏膩的甜香味。
彈幕:「媽媽,我戀愛了,好甜。」
「又拉絲,快做啊你們,這裏又沒別人。」
謝雲景敗下陣來。
「我住哪間?我先去把行李放好。」
「隨你,這裏整個院子都是你的。」
謝雲景意外。
「你呢,你不住這?」
我喫驚地看着他。
「當然不啊,孤男寡女,這合適嗎?」
謝雲景臉暴紅,抱着包袱落荒而逃。
「我不是,我沒有,我沒有那個意思。」
-21-
怕影響他考試,一連幾天,我都沒有再出現。
直到他進貢院那天。
我給他送行,把精心準備好的考籃遞給他。
「謝雲景,不管這次能不能成功,你在我心裏永遠都是最棒的。」
「一路順利。」
謝雲景定定地看着我。
像要把我的身影嵌進腦海裏。
他朝我重重點頭,然後轉身,走向貢院大門。
天色很早,啓明星還未消失。
可我知道,從今日之後,南陽府也會升起一顆閃亮的星星。
謝雲景所有的厄運都終結在他二十一歲這年。
從此以後,天高海闊,平步青雲。
我要做的,就是站在他身邊,一直一直跟他並肩同行。
我握緊拳頭。
「阿昌,吩咐下去,全力趕製月華錦,明年二月,我要把鋪子開到京城去。」
半個月後,鄉試放榜。
謝雲景意料之中,高中榜首,成爲本省解元。
宴請他的人從平安街頭排到街尾,他根本沒時間回南陽府,學政親切地拉着他的手,讓他一鼓作氣,潛心在家看書,爭取明年春闈能高中進士。
他難卻盛情,只能留在省城書院唸書。
這段時間,他倒是抽空來找過我幾次。
可我比他還忙。
在京城的鋪子已經提早開始籌備,這一段時間還要疏通關係,把月華錦送到內務府。
謝雲景見不到我的面,略感失落,但溫習功課要緊,一時間也只能作罷。
-22-
半年時間一晃而過。
三月十八,良辰吉日。
阿昌奮力在人流中推擠前行,替我開路,耳邊響起一連串叫罵聲。
「擠什麼,趕着去投胎啊!」
「直娘賊,踩掉我鞋子,賠錢,你別走!」
「還管什麼鞋子,快,狀元郎要來了,他們說這一屆的狀元特別特別俊,快隨我擠到前頭去。」
謝雲景中了狀元。
春風得意,踏馬遊街,這樣的熱鬧,我可不能錯過。
只可惜,烏泱泱的人山人海,我們擠了半日都沒找到合適的地方。
阿昌個子高,踮着腳尖看了會,驚喜道:「姑娘,前方是咱南陽府的綵棚!」
按慣例,御街兩旁張燈結綵,拉了紅繩防百姓進入,大家只能在旁邊觀看。
但每隔一段,會設置一個綵棚,供士族官紳,或者捐了錢的富戶使用。
我們南陽府,是狀元的老家,這次榮幸地佔了一個最大的綵棚。
位置極好,正在御街拐角處,從南華門那邊過來,一眼就能看見。
我擠進綵棚裏。
「勞駕,我也是南陽府的。」
不出意外地,看見一堆熟悉的老面孔。
李欣意衆星拱月,被衆人圍在中間。
「李姑娘可真是守得雲開見月明,這一趟回去,怕是要喝你跟狀元郎的喜酒了吧?」
李欣意含羞帶怯,嬌嗔道:「胡說什麼,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李姑娘快別自謙了,咱們南陽府的,誰不知道狀元郎對你癡心多年,一往情深。」
李欣意捂嘴笑。
「哎呀,都是過去的事,別胡說了。」
葉辭鐵青着臉站在一旁,手掌在衣袖中緊握成拳。
「欣意,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把跟宋清荷的婚期又延了兩年,你——」
李欣意收斂笑容。
「這麼多人,說這個幹什麼。」
「回去再說。」
說着一抬頭看見我,驚訝道:「宋清荷,你怎麼在這?」
「你也是來看阿景的吧?」
李欣意撇撇嘴。
「那就過來看吧,都是南陽府老鄉,可讓你沾光了,要是以前,憑我們南陽可混不到一個綵棚。」
衆人連連恭維,那可不,我們都是沾了李姑娘的光。
旁邊沒有綵棚,擠成一堆的百姓聽了,羨慕無比。
一個個指指點點。
聽說那姑娘就是狀元郎的心上人,她可真幸運啊。
是嗎,我看看,果然長得年輕貌美,看着也貴氣,這姑娘命也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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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意在一片驚歎羨慕聲中,倨傲地抬起下巴。
葉辭臉色鐵青,看見我,神色更加不耐煩。
「聽說這幾個月,你也在京城?」
「一個女的,一天天往外瞎跑幹什麼?你家裏沒跟你說,咱們的婚事——」
「我知道。」
這是我跟家族的交易。
月華錦成爲貢品之日,就是我退婚之時。
半個月前,送信的已經快馬加鞭從京城出發。
算算日子,Ŧúₚ我爹孃應該已經退掉親事了,倒是葉辭,正好在進京的路上,並不知道其中狀況。
葉辭冷哼。
「你知道就好,我們今日剛到京裏,還沒有落腳的地方。」
「你一會收拾個地方出來,先把李姑娘安置好。」
着重強調。
「李姑娘是最要緊的,一應喫住都要用好的,不能怠慢了貴客,知道嗎?」
「嗤——腦殘!」
我翻個白眼,直接擠過他,盯着街頭看。
葉辭不滿,擰眉怒道:
「你說什麼?宋清荷,你真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你——」
「狀元郎來了!」
人羣爆發出一陣驚呼。
所有人踮起腳尖,伸長脖子朝前方看。
彩旗魚貫,金鑼開道。
八名禮官高擎「肅靜」「迴避」牌,後頭,跟着一匹雪白的高頭大馬。
謝雲景一身錦繡紅袍,胸前繫着一朵大紅花,端坐玉鞍之上。
緋紅錦袍,更襯得面若白玉,風姿卓絕。
衆人都看呆了,情不自禁屏息凝神,喧鬧的街道,瞬間安靜下來。
白馬離綵棚越來越近,眼看着要向前拐過,謝雲景忽然一勒繮繩,翻身下馬。
人羣爆發出一聲驚呼。
「哇——」
「狀元郎這是要幹嗎?」
「他是要往南陽府的綵棚去嗎?他要同他心上人說話?」
「他長得真好看,我如果是那個女子,只怕幸福得要昏過去了。」
-24-
綵棚內,李欣意兩手緊緊抓着裙襬。
呼吸急促,面頰泛紅,胸口劇烈起伏。
臉上露出夢幻般迷醉的表情。
萬衆矚目下,謝雲景輕掀錦袍,長腿一跨,邁過那條攔路的紅繩。
他站在綵棚中了。
就在李欣意麪前。
兩人之間再沒有什麼阻隔。
李欣意激動得幾乎要落淚。
「阿景——」
彈幕也跟着沸騰。
「男主不會要親她吧,名場面,名場面啊,我女主值得!」
「屁啊,男主明明已經喜歡上女配了。」
「放你狗屁,劇情主線不會改,那只是一個小插曲而已,女配一廂情願,舔誰都舔不到。」
「看,男主伸手了,他要抱女主——」
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下,謝雲景抬起手臂。
一把推開李欣意。
「讓一下。」
謝雲景抬腿走到我面前,嘴角含笑。
「宋清荷,我中狀元了。」
「嗯~」
我也跟着笑起來。
「恭喜你啊,得償所願。」
謝雲景抿着嘴角,眉眼如潺潺流水,情緒濃得化不開。
「還不算,還有一個心願未了。」
他從胸前摘下那朵大紅花,忽然後退一步,躬身作揖,把那朵花獻到我眼前。
「宋清荷,吾以此爲聘,你可願嫁謝某爲妻?」
周圍響起山呼海嘯般的女子尖叫。
「啊——」
「我的娘哎,我要死了,答應他,我嫁,我嫁!」
彈幕:「我嫁,我嫁啊啊啊!」
「女主黨呢,出來說話,你們家李欣意在幹啥?」
「在忙着打地洞吧,哈哈哈,那副夢女的表情,笑死了。」
李欣意的擁護者瞬間消失了一般,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在一連串「我嫁」的尖叫聲中,我笑着點頭,又搖頭。
「聘禮有些薄了。」
謝雲景神色微窘。
「考完試,沒剩什麼銀子了。」
「日後所有的俸祿都給你。」
「也不用。」
我伸手接過那朵紅花,笑道:「我可以養你。」
謝雲景點頭,跟着傻笑。
「好啊,多謝你。」
眉眼彎彎,神情憨憨。
方纔騎馬遊街,清顏玉骨,眉目有神,看着分明是天下一等一的聰明人。
這會在我面前,卻無措得像個傻子。
我忍俊不禁,向前走了一步,主動抱住他。
「謝雲景,你真好。」
謝雲景喉結滾動,點點頭,手上用力,緊緊箍住我的腰。
紅色的錦袍,映紅兩人的面頰。
那是最好的胭脂,都染不出的色彩。
周圍喧聲鼎沸,尖叫鼓掌聲幾乎掀破屋頂。
李欣意早已承受不住這個打擊,氣得暈了過去。
葉辭把她抱在懷裏。
暴怒着朝我吼:「這不對,宋清荷,你怎麼能嫁他,你喜歡的明明是我!」
「我們還有婚約,我們——」
早有那機敏的南陽人,趁機撲過去,捂住葉辭的嘴巴。
「得罪狀元郎,你有幾條命?」
「快閉嘴吧你!」
趁亂把兩人都抬下去。
一陣紛亂之後,謝雲景繼續跨馬遊街,人羣追着他往前跑。
我抱着手裏的大紅花,臉上的笑容怎麼都止不住。
「走,回鋪子,每人領兩吊喜錢。」
-25-
納彩問名,三書六聘,我和謝雲景的婚事有條不紊地進行。
一開始,葉辭大吵大鬧,但收到家人急馬送來的退婚文書,立刻歇菜。
他面如土色,難以置信地質問我。
他哪裏不夠好,爲什麼要退婚,爲什麼不愛他了。
彼時已經夜深,他站在門外,身後一片濃黑。
我伸手指着他。
「你哪裏都不夠好。」
「看見了嗎,你身上沒有光彩,是我眼裏的亮光,讓你覺得自己不凡。」
「不像謝雲景。」
謝雲景站在燈下,周身籠着一層薄薄的光暈。
我走到他身旁,挽住他的手臂。
「他本來就一直在發光。」
「對啊,他一直在發光,我爲什麼沒有看見?」
不遠處的李欣意失聲痛哭。
「阿景,是我錯了,是我有眼無珠,你原諒我好不好啊?」
謝雲景搖頭。
「我們之間毫無瓜葛,談何原諒。」
「李姑娘,你們別來這裏吵了,再來打攪我娘子,我就不客氣了。」
叫下人把大吵大鬧的兩人趕走,我瞪謝雲景。
「過三天才辦婚禮,你這娘子怎麼提前叫上了。」
謝雲景輕笑。
「腦子裏喊了許久,忍不住。」
說着又俯身湊到我耳邊,壓着氣音,小聲喚我。
「娘子,娘子——」
彈幕:「真的要 do 了,給我大 do 特 do!」
「開那麼久會員,就爲了等今天,快點做啊你們。」
「男主的聲音好欲,不敢想這要是在牀上喊——」
我看得小臉通黃,趕緊竄回屋裏,把謝雲景趕走。
按規矩,成親前三日,我們是不能見面的。
謝雲景非要卡時間,在我這磨蹭到半夜才肯離開。
當晚,免不了先給他一點甜頭。
把彈幕前的人看得哇哇亂叫。
-26-
婚禮如期舉行,那天,李欣意和葉辭,都跟着家人來觀禮了。
他們倒沒膽子在狀元郎的婚宴上鬧事。
只是一個比一個哭得傷心,哭喪似的。
南陽府知道內情的人,免不了嘲笑他們,說又蠢又瞎。
我宋家堂堂皇商,一年不知賺多少銀子,葉辭竟然拖那麼久不肯娶我。
李欣意更瞎,放着狀元郎不要,喜歡葉辭個沒用的二世祖。
葉李兩家沒臉面待下去,灰頭土臉離席。
後來,聽說兩人還是結婚了。
只是婚後並不和睦。
李欣意看不上葉辭,一天天罵他是個廢物,沒能力升官,也賺不了錢,幹啥啥不行,連葉辭一根毛都比不上。
「要不是你耽誤我,我早就嫁給狀元郎了,都怪你!」
李欣意唾沫橫飛,像個潑婦。
葉辭也不甘示弱。
「你難道不廢?整日逛街買東西,一角銀子都賺不回來。
你看看宋清荷,人家做了皇商,如今是我們南陽首富,過年時,連府尹都去她家送賀禮。」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放着好好的珍珠不要,看上你這死魚眼睛。」
「呸!都怪你,你一個有婚約的男人,平白勾搭我一個大家閨秀,我的終身都毀在你手上。」
「你怎麼不說自己放蕩,勾引有婦之夫。」
罵得狠了,兩人打起來。
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鬧,雞飛狗跳,家裏人都習慣了。
葉辭父母根本懶得勸,甚至巴不得兒子把這個媳婦休掉。
他們心裏對李欣意也充滿了怨念,覺得要不是她勾搭自己兒子,宋清荷嫁進來, 金山銀山都花不完。
兩家彼此看不順眼,不勸架, 背地裏反而煽風點火。
-27-
在一個正月裏,不知怎麼鬧起來, 兩家人大打出手, 李欣意被葉辭扇得像豬頭, 她當時並不知道已經懷了身孕,當場小產。
葉辭被李父一花瓶砸在腦門上, 昏死過去。差點出了人命,總算消停不少。
Ṭůₔ我和謝雲景回老家省親時, 遠遠地見過他們。
兩人穿着半舊的粗布衣裳, 在街頭打架, 蓬頭垢面, 完全看不出當初的模樣。
街頭百姓議論,說葉辭酗酒,不事經營, 還賣了許多家產。
葉辭被李欣意揪着衣領,伸着脖子大喊:「你這潑婦, 你鬆手,當初若是宋清荷嫁了我, 莫說一吊錢,一千兩她也隨我花!」
謝雲景挑眉。
「娘子,你對他真有這樣大方?」
嗓音清慢, 不疾不徐。
遠處打鬧的兩人,卻像被雷劈中,同時停下手, 渾身僵硬, 扭頭看過來。
我笑着朝他們點頭。
「葉家娘子, 不過一吊錢的事,這頓酒,我請了。」
說着丟過去一錠銀子。
雪白的銀錠咕嚕嚕,一直滾到葉辭腳下。
葉辭渾身一ṭű⁽顫, 難堪地閉上眼睛。
李欣意也早就抬手擋着臉哭起來。夫妻兩人這時倒心有靈犀, 一左一右扭頭就跑。
跑了一半,葉辭又捂着臉跑回來,撿起那錠銀子塞進懷裏。
彈幕一片唉聲嘆氣。
「男配怎麼這麼落魄, 真唏噓啊。」
「對啊, 他怎麼還好意思撿這個錢, 面對女主, 他不難堪嗎?」
有人糾正,不是女主, 是女配, 宋清荷,只是一個惡毒女配而已。
「纔不是!你看她, 當皇商, 做首富, 把謝雲景也管得服服帖帖。」
「她就是女主,大女主。」
我聽得失笑。
人生路上,也許有某一段時間, 你當過別人的配角。
那是劇本不對,遇見的人不對。
不代表你不夠好。
讓不對的人,從你人生的舞臺上退場。
堅持朝前走。
你一定能成爲自己的主角。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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