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月光是嫡公主的未婚夫。
而我是不得寵的七公主,所以我被賜婚的未婚夫。
卻是喫喝嫖賭養外室。
但不要緊,我有一個開掛的閨蜜。
-1-
作爲大慶朝的七公主,天家血脈,金枝玉葉。
但這尊貴的前提是,我母妃還活着。
可惜她沒有。
我母妃當年,絕代風華,寵冠後宮,可與中宮分庭抗禮。
前兩句是真,後一句,是她自認爲的。
容貌再美,她到底也僅是個州官之女,而皇后,出身自一門三宰相的傅氏,又生了嫡長子,她怎麼鬥得過?
在這後宮裏,美貌,是最不值錢的。
皇后,以賢惠大度的中宮身份,看着我母妃蹦噠了幾年。
然後,剛滿兩週歲的九皇子夭折了,完整的證據鏈表明,我母妃是兇手。
彼時,母妃已入宮六年,容顏已不如當年驚豔,君王的寵,早就開始漸漸淡了。
而皇后的舅舅鎮南將軍,剛剛擊退南越進犯,得勝回朝,皇后所出的嫡長子,已被立爲太子。
所以,儘管皇后陷害母妃的手法極簡單拙劣,母妃仍然被賜一條白綾。
那簡單拙劣的陷害手法,是皇后對我母妃最後的羞辱。
不,也不算最後,後面,還有我。
母妃死了,年僅五歲的我,無人扶養。
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不計前嫌,把我這個最會給她添堵的寵妃的女兒接到她的鳳儀宮,與長我一歲的嫡姐同喫同住,一同教養。
她說,稚子無辜,她說,宮裏的皇子皇女,都是她的孩子,她有責任照顧。
從此,我與我的嫡姐形影不離。
我是長在中宮膝下的公主,我的每一件衣裳,都與嫡姐一樣,華麗而貴重。
而我每天要做的,是在外彰顯皇后賢良,在內陪伴嫡姐,討好她,服ƭū́₌侍她,替她背黑鍋。
然後,讓皇后看着,看我的卑微,看我的可憐,以此獲得她內心極大的快感。
-2-
我就這樣,小雀兒一樣,被養到 13 歲。
這一年,皇后爲我選了一門尊貴的親事,開國功臣武安侯韓家的嫡幼子,我的父皇誇讚皇后說:
「梓潼有心了,武安侯家是開國功勳,便是永安,也配得上。」
永安,便是我的嫡姐,中宮皇后所出的永安公主。
我尊父皇的旨意,叩謝皇后爲我擇的良婿。
喫喝嫖賭納小妾養外室的良婿。
母妃死前,抓着我的手說,活着。
是的,活着,活着就好,沒有其它盼頭。
永安,她被皇后許給了傅家三公子傅璟,她的親表哥,傅家最明媚的公子。
傅璟,皇后同胞哥哥的次子,當朝右相傅均的孫子。
二八少年,挺拔俊朗,瀟灑肆意,自幼出入宮中,皇后對他的疼愛,不比太子少。
他是這京城中,最明媚的少年。
他和永安,青梅竹馬,他進宮的日子,永安心情總會很好,而我,就會少很多搓磨。
我跟在永安身後,看他們賞花摘桂,吟詩頌詞,陽光打在傅璟身上,閃亮閃亮的。
我遠遠地欣賞着,那是我人生中唯一的一束光。
儘管,他的姑母,與我有血仇。
有時,他的目光也會落在我身上,我輕輕撇開頭,不敢碰上他的眼睛,我怕與他對視一眼,便萬劫不復。
-3-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他陪着嫡姐,在花園裏放紙鳶,我月事在身,臉色煞白,難受地緊。
可我不敢說,不敢掃了嫡姐的興致,我只能帶着一衆宮女,在一旁備着茶水點心,再去爲她拾起她掉落的紙鳶。
嫡姐又一次將紙鳶掉落在百米外,她對我抬抬下巴,示意我去撿,我咬緊牙關,抬腳要去,傅三卻喝住了我,「那是本公子親手扎的,哪容她碰?」
說着親自小跑着,去撈回了紙鳶。
他抱着紙鳶回來,撇我一眼,在嫡姐耳邊輕語:「春光這樣好,你叫不相干的人回去!」
嫡姐臉色一紅,轉過頭對着我和一衆宮女太監嬌叱:「你們都回去,不用你們跟着!」
只留下她最貼心的的大宮女。
那一日,傅三直到晚膳時分纔出宮,我得以在牀上,靜靜地躺上一個下午。
那些時日,宮裏流行一種南方傳來的麪茶,茶湯里加了各種碾碎的乾果仁。
在皇后宮裏請安時,那些嬤嬤也會上這個,我喫了,會起疹子。
可是過敏這種事情,我一個字都不敢透,只得陪着一起喝,然後趁着出去方便時,悄悄扣吐自己。
有一次,被傅三瞧去了,他盯着我皺皺眉頭,也沒說什麼,只是,再去皇后宮裏時……
「這南蠻子搞的東西,喝幾次就膩得慌」
傅三一邊喝一邊嘟嘟囔囔,皇后一聽,趕緊一連聲的命人換清茶來。
傅三公子說膩的東西,從此,再不會出現在皇后宮裏。
嫡姐生辰的前幾日,傅三進宮,帶了一支簪子,說是作爲嫡姐的生辰禮。
沒等嫡姐仔細看,傅三就獻寶一樣,親手將簪子簪到嫡姐頭上,左看右看,卻漸漸皺了眉頭,低聲叨咕:「胡寶那廝辦事兒果然不牢靠,什麼眼光。」
胡寶是他的小廝。
「什麼胡寶?關他什麼事?怎麼回事?」嫡姐耳朵尖,聽見了他的嘀咕。
「哪有,哪有什麼胡寶,你聽錯了!」傅三馬上否認。
「不可能,你快說,我都聽見了!」嫡姐豈容他抵賴,立逼着他交代。
「額,那個,哎呀,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傅三支支吾吾,「我這兩天事情太多,沒騰出手去寶珍閣,就叫胡寶替我跑了一趟,這簪子是他選的。」
傅三一邊說一邊安撫着眼看炸毛的嫡姐:
「哎呀,說好了不生氣,那胡寶自幼跟着我,我以爲他眼光會和我一樣好,哪知道他這麼不靠譜啊!」
嫡姐氣了,拔下簪子,就要往傅三身上扎,傅三一邊躲一邊哄:
「我明天親自去選,一定在你生辰前,選一支最漂亮最華貴最配你的簪子!胡寶挑的這個,你隨便賞人用就是了。」
嫡姐停下腳步,哼了一聲,眼睛一轉,隨手將那簪子扔給了我。
「老七,給你Ťú⁻了,胡寶可是跟着三哥身邊多少年的小廝了,幾代都是家奴,他選的簪子,配得上你!」
我接過她拋來的簪子握在手裏。
嫡姐沒仔細看,我卻看得分明,這是上好的冰翠玉雕的,而且雕工並不精細,毫無匠氣,這不是珠寶匠人打的。
玉握在手裏涼涼的,我卻感覺很燙手。
那日,是我及笄。
皇后娘娘說,兩個公主,姐妹情深,不分你我,生辰也一起過了就是,多熱鬧。
我自己的生日,是沒有人記得的,也不允許被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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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我握着那根簪子,輾轉反側,胸口那處,鈍疼鈍疼的。
我知道,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亥時,窗外兩聲蛤蟆叫,我心裏一動,悄悄起身,出去到後面存雜物的偏殿處。
果然,見明如在等我,懷裏抱着一罐熱騰騰的麪條。
「七公主,快趁熱喫,我偷了五皇子小廚房的不少好東西,細細燉了一個晚上,纔出了這麼一罐好湯,剋扣了三皇子的河套粉,擀了份麪條,您快嚐嚐!」
我沒客氣,接過罐子,坐在偏殿的地上,一口一口,喫着我的生辰面,熱乎乎的,湯鮮得不得了,明如說的對,這裏面,有很多好東西,火腿、幹鮑、冬菇、松茸……
皇子,就算不受寵,也有這麼多好東西,我有些嫉妒。
又趕緊搖搖頭,我若是皇子,只怕早陪了母妃走,哪能殘喘到現在。
偏殿常年不見陽光,明如大概是冷了,抱着肩膀,我拿勺子舀了一勺湯,遞到她嘴邊,「喝點,暖和」。
她也沒客氣,直接就着我的手,滋溜起湯來。
月光從窗子的殘洞掃進來,清冷的月光下,一個宮女,一個公主,抱着一罐湯麪,你一口,我一口,一罐子的湯和麪,我倆分喫得乾乾淨淨。
肚子飽了,身上也暖和了,心裏,似乎也沒那麼難受了。
明如收了空罐子,「七公主,生辰快樂!」
我沒應聲,只把頭靠在她肩膀上,這是我今日聽到的,唯一的一聲祝福。
「七公主, 淑妃娘娘在保佑你,你一定會幸福的,你值得的。」
幸福嗎?我能擁有嗎?
我不知道,我只記着母親最後留給我的話,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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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年,我生辰時,明如都會悄悄過來,在這個沒有人跡的偏殿裏,給我帶一份長壽麪。
明如是我五哥宮裏的一個宮女。三年前,我第一次遇到她。
彼時,她大概是被人算計,衝撞了永安。
金尊玉貴的嫡出公主,哪容得了一個奴才,當即要送她去慎刑司。
這種事,我一向是做壁上觀的,我能護着自己活着,就是出息了,哪管得了別人。
可那一日,我撇了一眼,動了惻隱之心。
宮女們,總有那麼點念想Ţú₁,哪怕最低品的粗使,也總會費勁心思,衣裳上滾個花邊,頭髮上簪個別致的小花,叫自己顯得有那麼點特殊。
可是這宮女,一身尚宮局統一制的宮裝,頭上只一支銀簪,也是宮裏最常見的式樣,此外再無任何多餘。
只是,我仔細看過去,厚厚的前發,齊刷刷地剪到眉眼,脂粉里加些茯苓粉,就會顯得粗糙暗黃,口脂塗到脣外一點,會顯得嘴脣粗厚難看。
呵,遮掩的手法,十分熟悉——那也是我慣用的。
許是這同樣手法的惺惺相惜,也許是,我總歸還是個人,有那麼點不忍之心。
「皇姐,送去慎刑司,又有人報到皇后娘娘那,娘娘少不得要叫您過去問兩句。」賢良的皇后娘娘要培養賢良的公主,大庭廣衆送個撞她一下的宮女進慎刑司,皇后娘娘必是要問的。
「您今日可要和師傅選一副畫送傅公子的,一個宮女罷了,哪值當耽擱您,我替你處置了她就是。」
說罷,我上前一步,一巴掌扇過去。
「哼,你說得倒也在理,你留下,好好教訓她!」
我替她出氣,我替她打人,我替她背上苛刻的鍋,她何樂不爲。
我用身子擋住跪着的宮女,左手手背貼在她右臉上,右手甩過去巴掌,甩了十幾個,直到他們走遠,才停下。
「奴婢謝七公主大恩!」
呵,我算哪門子公主,我心裏自嘲,「走吧,以後謹慎着些。」
那宮女叩了個頭,就迅速走了。
沒有感恩戴德,沒有哭哭啼啼,更沒有自報家門,果然是個通透的,知道這種情形下,速速離開才最應該。
過了幾日,我照例去西苑的梅園給皇后選插瓶的白梅時——皇后說宮女選得不好看,這冬日裏的梅花,必要我親自去選去折的,我又碰見了那宮女。
和上次一樣的裝束,只這次沒跪着,只輕輕福一禮,要背挺直,臉上笑意溫婉。
不知爲何,我竟晃眼覺得,她的身姿和這滿園的梅樹,一樣挺拔,一樣孤傲。
她遞上一隻胭脂盒子,宮裏最常見的粗瓷造的。
「奴婢明如,在五皇子處當差。」
大概怕我有什麼誤會,她先自報了家門,「那日我見公主手上有些凍瘡,這是奴婢自己調的藥膏,是祖傳的祕方,原料常見,也不值當什麼錢,公主您試試?」
她又追加了一句:「公主放心,這個藥膏無色無味,塗了也無人發現。」
我接過藥膏,直接打開了蓋子,挖了一點塗上手,果然不癢了,滋潤很多。
這深宮裏,我第一次感受到一絲暖意。
我在這宮裏是什麼地位,除了我生身父親,其他所有人都知道。
我沒什麼值得算計、亦或是討好的。
五皇子所住的皇子所,在西苑的前面,我來梅林折梅的必經之處。
後來,我們便時常在梅林碰見,她永遠都是一個裝扮,但是看得出來,她過得算是舒心。
比如,她臉上總帶着溫暖的笑。
比如,她總能順一點五皇子那的好喫的,我也會藏一些皇后做面子時賞我的上好點心。
我們倆經常像小老鼠一樣,找一顆隱蔽的梅樹,就着冷風啃乾硬的點心,啃完了,相視一笑。
她會給我講一講我從沒出去過的宮外是什麼樣子,我會跟她幻想,要是我母妃還是寵妃,我就和她一起,在宮裏橫着走。
然後抱着她哭上一通,再任由她用那黃噗噗的脂粉給我遮掩住紅腫的眼睛。
我沒把她當奴婢,她也沒把我當公主,我們就是兩個,在苦難中掙扎的女孩子。
兩年前,明如成了五哥身邊的大宮女。
五哥,也是個沒孃的孩子,他ṱṻ⁾母妃大概也是個美人,把他生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我們是親兄妹,可也只在皇后宮裏請安或者家宴上見過,只說過,皇兄安,皇妹好之類的客套話。
這兩年,他有時會多看我幾眼,與我微點個頭,偶爾,也會在請安時,不動聲色地替我引走皇后或者永安的爲難。
我不知道他對我的這一分照顧,是出於兄妹之情,還是他與明如的主僕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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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那隻翠玉簪拿出來:「你有門路帶東西出去吧?幫我換了銀子吧,咱倆一人一半。」
明如接過簪子,也沒問我哪裏來的,只神色複雜的看着我,
「多好的簪子,捨得嗎?」
「就是太好了,才不屬於我啊!」
我抱着膝蓋,清清冷冷地回答,告訴她,也告訴我自己。
傅璟與永安,婚事已定,皇后的親生女兒,太子的同胞妹妹,傅家的嫡親外孫女。
我爭不過,我不想步母妃的後塵。
我那個未婚夫,縱然再不堪又如何,我總歸將以公主之名下嫁他家,日子,總不會比現在更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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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熬,明如那晚收了簪子,後來卻一直沒給我銀子。
沒人再提簪子的事,我依舊是永安公主身後的小透明。
傅璟入宮的日子少了,說是開始跟他父親哥哥辦些差事。
偶爾入宮,話也少了很多,沒有以往那股子爽朗明媚。
我低眉順目地服侍永安,忽略偶爾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傅璟進宮少了,永安便不那麼開心,皇后這些日子,臉色也不是很好,我聽宮人們嘀咕,太子,最近又荒唐了些,惹得皇上,哦,是父皇,發了幾次脾氣。
我父皇雖說子嗣不算多,可也有幾個成年皇子,除了太子,二哥和四哥,也不是省油的燈。
二哥的母妃,一向得父皇寵愛,外家掌着兵部十幾年。
四哥的母妃,則是北邊鎮南侯越氏的嫡女,出身尊貴。
至於體弱的三哥,明如的主子、生母宮女出身的五哥,帶一半朝鮮血統的六哥,倒不在皇后和太子眼中。
也因此,五哥順利得封燕郡王,出宮開府。
明如,也隨着我五哥走了。出宮前一日,我去了梅林,她果然在那裏。
我給她一隻小荷包,裏面裝着一把金瓜子,是我好不容易存下的。
五哥出府封王,接下來,就該成親了,明如以後的日子,有錢傍身,總是好的。
明如噗嗤一笑,也遞給我一支荷包,裏面竟是一沓小額銀票:「這是五殿下給您的,以後我們不在宮裏,您只能靠自己了,多打點些,讓自己過的舒服點。」
聽說是五哥給的,我接了下來,也沒忘把那一包金瓜子塞給她:「這個別和五哥說,自己留好了。」
想了想,還是說出口:「以後,爭不過的,別硬爭,自己過好,比什麼都強。」
她一汪淚直接湧出來,這是她這麼多年,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她那些年的又土又醜的妝容,也沒擋住他成爲五哥身邊第一大宮女。
五哥開府,迎娶王妃,之後呢,她只怕早晚要進了五哥的後院。
只盼,她別落得我母妃那樣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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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脾氣越來越不好,太子,和他的母后和妹妹一樣,愚蠢而高傲。
德與才,皆不夠,年歲越長,東宮之位就越搖晃,我的二哥和四哥,鬧得很兇。
五哥的親事也因此拖了下來,再不受寵,他也是個開府的郡王,皇后想把傅璟嬸嬸的外甥女許給他,可和父皇提了幾次,都被父皇岔開了。
父皇不想讓五哥上太子的船,可也一直不給五哥指婚。
直到,五哥跪在大殿,爲自己求娶朝中新貴靖南將軍之妹、十三年前兵敗被誅的靖南侯之女。
聽說,靖南將軍在敵營忍辱負重十年,一舉擊殺南蠻王,並帶回了當年他父親兵敗的真相。
那幾日,宮裏都在說,靖南侯府平反,燕郡王長跪大殿,求娶侯府千金。
我很想念明如,她出宮兩年,我們一點消息都沒有。
五哥定親,王妃是他自己跪求來的。明如以後,會怎樣呢?
五哥成親第二日,進宮認親。我早早過去,想看看五嫂,是不是溫和之人。
明如!
我緊抿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王妃是明如!
明如!
她在五哥身邊,笑盈盈向我看來,沒有新嫁娘的嬌羞,只從容地遞上一隻精緻的荷包:「七妹妹好」按着我手指捏了一下荷包一角。
「五,五嫂好!」我略有些慌的低頭福禮。
原來明如就是靖南將軍的妹妹。
難怪,當年一身低等宮裝也擋不住她的風華。
難怪,我一直覺得,她與宮女二字格格不入。
原來,她是侯府千金。
那天明如很美,許是因爲將門出身,她美得很大氣,很明豔,與俊朗的五哥站在一起,真真兒的一對璧人。
那天晚上,我捏着她縫在荷包皮裏的金葉子,笑着睡着了。
真好,她了有軍功在身哥哥,有了溫潤如玉的夫君,我就知道,那樣好的女孩子,一定會得老天厚愛。
嗯,我倒是也有點盼着嫁人了。
以前,我覺得這宮裏是狼窩,韓家是虎穴,在哪裏都是一樣,沒什麼大區別。
可這會兒,明如以燕郡王妃的身份,總能保我在韓家有喫有喝不捱打受罰吧?
看吧,所謂金枝玉葉的公主我,所求的,不過就是清清靜靜地過個喫喝不愁的日子。
我趁着明如進宮請安,笑呵呵地叫她罩着我在韓家過日子。
明如沒回答,只認真地打量我,然後輕輕地說:「韓家老太太挺不了幾天了,你怕是要等三年了。」
哦?那是要等三年的,還要在這裏熬着。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聽見明如那句更輕的「傅三也得等三年」。
「七妹妹,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你不急的,有些事,等一等,說不定就不一樣了。」
等一等什麼?我不知道,這一等,就是兩年。
然後,果然就不一樣了。
我等到五哥登基。
沒錯,我的五哥,明如的男人,登基了。
-9-
那是一個傍晚,宮裏突然亂起來。
皇后和永安都不在椒房殿,我那個兇悍陰毒的教養嬤嬤,沒空找我的麻煩,慌張地收拾細軟。
連我身上給皇后充臉面的金包銅鐲子都擼下去了,宮女們也個個面無人色,躲在角殿裏不敢出門。
我隱約知道要發生什麼,只心裏也沒什麼波動。
我與我的父皇,除了血脈,沒有其它牽連。
這幾年,他一門心思煉丹,我甚至很久未曾見過他。
太子,據說早已失勢,二哥和四哥,誰生誰死,與ţű̂⁺我都沒什麼差別。
只不過,想到要在這裏多留三年,心裏還是有些難過,雖然韓家那個男人叫我噁心,可嫁出去了,就能多和明如見幾次,總是好的。
五哥一向不參與他們的事,也沒根基,新帝,不會爲難他們。
皇后一直沒有回來,也沒有人管我,一直到天黑透了。
一個粗使的小宮女帶個食盒摸進來,幾個饅頭,一碗清雞湯:「七公主,您將就一下,無論如何多喫點,喫飽了早點睡,明日,還有得辛苦。」
我盯着那宮女,沒敢動。
那宮女明白了我的顧慮,將每個饅頭撕了一塊塞入嘴裏,端起碗喝了一口湯,又掏出一粒金瓜子給我。
明如!那金瓜子,是我當日送給明如的,是我爲數不多的家當!
「七公主放心用,燕郡王府裏的吳公公,與奴婢是老鄉。」
我知道吳公公,五哥沒開府時就是吳公公伺候。
我沒再說話,抓起饅頭塞入嘴裏,心裏起了驚濤駭浪,這宮女是皇后宮裏的,曾做了幾年的灑掃宮女,我知道她。
皇后宮裏的小宮女聽五哥的差遣,這意味Ṫű̂₎着什麼!
我剛剛還天真地認爲,五哥就是一閒散王爺!
一夜難眠,今夜,將死的都是我的血脈親人。
可我只惦記明如,惦記那個與我同吸一碗熱湯麪的女孩子。
我心裏怨怪五哥,那樣清澈通透的女孩子,爲什麼要被他捲進去!
天矇矇亮,喪鐘敲響。我想,一切已經落定了。
那個給我送饅頭的小宮女,跌撞着跑進來,我的心緊緊提起來,
「七公主節哀,皇上,駕崩了!」她哀嚎着報喪。
可我分明看見,她臉上有淚,身上卻都是精氣神兒!
「您準ẗū́₂備一下,要去哭喪了」
她抬頭看我,激動已經快壓抑不住了:「燕郡王主持大奠!」
燕郡王主持大奠!
是五哥,溫文爾雅的五哥,沉默寡言的五哥,沒有依仗透明人一樣的五哥,他是什麼時候開始佈局的?
不重要了。
那小宮女引着到了父皇靈前,我麻木地跪在下面,隨着禮官舉哀哭靈。
明如跪在所有命婦之首。皇后和永安,都沒了蹤影。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皇后,永安,太子,都沒了,二哥也沒了,四哥面色蒼白,如牽線木偶一樣,他擁了五哥,跪在五哥下面,三呼萬歲。
五哥登基,繼承了我父皇的江山。
明如正位中宮,成了鳳儀宮新的主人,母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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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的椒房殿中,我跟着我的姐姐妹妹們跪在下面,朝拜中宮之主。
我有些恍惚,上面鳳位上坐的,是明如嗎?是那個與我一起啃一塊點心的宮女明如?
三跪九叩後,司禮太監叫起。
盛裝的明如走下來,親自扶起了我:「七妹妹。」
我抬頭看她。
她笑了,指一下小几上的榛子松仁兒,轉頭對身邊的大太監吩咐:「七妹妹喫不得堅果,以後,宮裏不許進這些。」
我聽見了周圍的抽氣聲。
在場的,都是我的親人,沒人知道,我過敏,更沒人知道,皇后怎麼知道我過敏。
當然,她們最不可思議的是,新的皇后娘娘,竟然因了我,斷了宮裏的堅果。
明如,不,是皇后,沒有管別人,只拉着我的手,把我送到我的座位。然後回到鳳座,例行公事的說幾句,就叫衆人散了。
「這幾日,大家都乏了,且都回去歇着吧,咱們來日方長,改日再敘話。」
衆人退去,當然,我沒走。
我還在神遊,明如過來,牽着我,進了內殿,把我按在小塌上,她懶懶地歪在我對面,任由宮女給她脫掉外面的大裳,卸去釵環。
她也不說話,就那樣,杵着下巴,笑着看我。
直到我醒過神,「皇后娘娘?」
「嗯,是我」,明如笑眯眯地接話。
「小七,換天了。」明如嘆了一口氣,用手輕輕拭去我的眼淚,「小七,以後,有我和你五哥,這兒,是你家。」
這是椒房殿的內室,我很熟悉,我在這裏,跪過,站過,捱過罵,受過罰,受過無數磋磨。
我第一次坐在這裏,這裏的主人告訴我,這裏,是我家。
「小七,好羨慕你哦,你有一個開掛的閨蜜!」明如湊到我耳邊捉狹到。
我緊咬着嘴脣,哭倒在她身上,我熬過了命。
我在這森森後宮,靠着母親最後一句「活着」的叮囑,如履薄冰,行屍走肉十五年,以後,不一樣了。
我哭了很久,一直到五哥進來。
「皇兄。」
我起身欲行禮,卻被五哥按住:「一家人,不必多禮。」
五哥還是如以往一樣溫潤:「七妹妹這些年委屈了,以後,有什麼事,和你五嫂說。」
明如遞給五哥一杯茶,玩笑道:「我們倆借您的道,雞犬升天了。」
五哥白了她一眼,沒說話。
我發現,五哥和明如,相處起來,和我父皇和皇后,還有這宮裏所有人,都不一樣。
五哥進來時,沒有通傳,沒有恭迎,明如連禮都沒行。
-11-
那一天我回去時,我那個前日捲了所有細軟躲在後面的嬤嬤,又出來耀武揚威了。
那個老女人,帶着從我身上擼走的鐲子,坐在迴廊前面,磕着瓜子,曬着太陽,旁邊小几上擺了各式乾果點心,紅泥小爐滾着熱茶。
我名義上的宮女正在一旁伺候。
她是傅皇后的人,在我這院子裏,一向是真正的主子。
只不過,那是從前了。
看我進了院門,老貨屁股都沒動一下,挑眉道:
「七公主回來啦,新主子性子可和軟?這新娘娘是您嫂子,與您沒有什麼仇什麼怨,您就乖乖待著,等着嫁人就是了。」
我示意跟着我後面、捧着皇帝和皇后諸多賞賜的一羣宮人停住門外,一個人進來,走到她面前,彎腰,對着這張老臉:「嬤嬤,傅皇后沒了。」
老貨一愣,似是沒想到我敢這個態度,不過馬上又橫起來:「呵,七公主還是年輕啊。」
她吐了個瓜子皮。
「七公主,奴婢在這宮裏幾十年了,靠得可從不是傅皇后,公主啊,這後宮的門道,您怎麼這麼多年還不清楚,您一個公主,沒錢沒勢沒娘,如今連爹都沒了,您哪,只剩老奴我了,您信不信,要是沒有老奴我,您今晚,連個飽飯都喫不上!」
老貨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慢慢品,旁邊的宮女和太監,都低着頭,當是看不見我這個公主。
我冷笑一聲,慢慢直起腰,後退兩步,抬腿,一腳踹翻了那老貨旁的小几。
過去的多少年,我都想踹下這一腳。
小几踹翻,那老貨腿腳倒快,嚎叫着跳開,氣急敗壞,要朝我發難。
只是,剛在院子外候着的沈嬤嬤,迅速帶人按住了她。
沈嬤嬤,是明如的掌事嬤嬤,鳳儀宮的管事。
沈嬤嬤一巴掌扇過去:「大膽刁奴,敢對長公主不敬!」
沈嬤嬤打了人,卻沒有發落,只到我跟前,福身行禮:「長公主息怒,宮中奴婢失了規矩,請長公主發落。」
我宮裏那些太監宮女,全都臉色慘白,跪俯在地。
那老貨被壓在地上,身上抖個不停,嘴裏喊着「長公主饒命,老奴錯了」她終於知道,後宮,變天了。
「嬤嬤,你說得對,沒錢沒勢沒娘,我這公主,只能受你拿捏,可如今……」我微微笑道,「我有倚仗了。」
我看了一圈跪着的人,他們都是傅皇后的人。
人前,待我恭敬,關了門,各個都欺負我。
「都送去伺候先皇后吧。」
我不知道傅後在哪,可無論在哪,我總要替他們全了主僕之義。
沈嬤嬤重新安置了人手,真正伺候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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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五哥的旨意到了我宮裏,封我爲昭安長公主。
一夜之間,我成了大慶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全宮裏,都知道了,如今皇上和皇后最寵愛昭安長公主,那些宮女太監們,新人見了我恭恭敬敬,老人見了我膽戰心驚。
內務府總管親自帶着人,捧着各種好東西,求我賞個面子挑選一二。
御膳房裏,有專門的一班廚子伺候我,竈上十二個時辰給我開着火。
連小雀,就是那天夜裏,打着五哥宮裏吳公公老鄉的名頭給我饅頭的那個丫頭,她已經是我的大宮女了,這些日子都養的珠圓玉潤。
前朝後宮,都已經知道,我這個長在廢后膝下的七公主,得了新帝新後的青眼。
我叫人盯着鳳儀宮,五哥前腳上朝,我後腳就躥過去,窩在明如宮裏,看她打點宮務,和她喝茶喫東西,日子過得極暢快,我從未問過傅後和永安,以及,傅璟。
明如與我說,韓府的世子夫人遞了牌子進宮,說是要給我請安。
呵,我與韓家的婚事,已定了三年,三年間,韓家那個腌臢貨,逛青樓納小妾,從未因尚了公主而有一絲收斂,韓家女眷進宮,也從未敬過我一分。
明如說,咱們換個男人吧。
我看向窗外,又是一個放風箏的季節。
那個小跑着去撿風箏的男人,已經隨着家族沉沒。
我低頭:「我與韓家的婚事,是先帝定下來了的,五哥動了,於他名聲不利。」
我雖深居後宮,也知五哥皇位來得艱難,不想讓他落人話柄,受人攻訐。
「我如今可是昭安長公主,有你和五哥,韓家定會把我如祖宗一樣供起來。」我笑着,「這已經很好啦,我出宮繼續作威作福去!」
「傻子。」明如點點我額頭,「你當你五哥的皇帝是白當的?多大個事兒!」
沒過幾日,我便聽說了,御史彈劾武安侯韓家,教子無方,不敬先帝。
說是那姓韓的國喪期間狎妓,那妓女哭倒在韓府大門口,說肚子裏已經有了侯府的血脈。
呵!
我的皇帝五哥,那可是極爲孝順的,聽見他未來的妹夫在他爹大喪期間幹這事,頓時震怒,一頂大不敬的帽子,扣到了韓家頭上,當朝削了爵,將一家子攆去了苦寒之地。
我的婚事,自然也告吹了。
-13-
明如問我,要不要去看看傅皇后,她在冷宮。
我懂她的意思,要不要去報復。
我搖搖頭,我不想困在過往。
我母親臨死前,只告訴我活着,好好活着,沒有叫我報仇。
或許她在臨死的那一刻已經知道,她死於這深宮,死於我的父親。
如今,母妃被五哥葬入皇陵,我是尊貴的長公主,傅皇后冷宮殘喘,永安,她馬上要作爲撫南公主被送往蠻地。
輪迴中,我們都是可憐人。
明如摩挲這帕子,看我許久:「小七。」
她有些爲難地開口:「你五哥很是艱難,傅家三代在朝,在文臣中,根基深,威望高,你五哥一時無法動他們,只能……」
明如看着我,支支吾吾:「只能拉攏安撫。」
看我困惑,明如一咬牙:「最大的安撫,就是嫁個公主過去!」
我腦袋嗡一聲,傅家未娶妻的,只有傅璟!
「嫁,嫁哪個公主?」
我很懵,話都說不利索,磕磕巴巴地問。
明如泫然欲泣:「我原本叫你五哥隨便嫁哪個妹妹,可是,可是現在全天下都知道,皇帝最寵你這個妹妹,若是嫁別人,怎麼能體現你五哥的施恩?」
明如將帕子蓋在臉上:「都怪我,太高調了。傅璟與永安有過婚約,又是傅後的侄子,我知道你不願意,可是你五哥實在是沒辦法了!」
明如嗚咽起來。
我看着明如抽噎,很慌,「你別哭啊,我,我願意的。」
我拽拽明如的衣袖:「我嫁,我嫁就是了,你別哭了。」
明如拿帕子抹了一把臉:「真的?你願意?願意嫁傅璟?」
我低頭:「我願意給五哥分憂的。」
我覺得我那一瞬間,嗯,大概是元神出竅的感覺。
明如說,她叫五哥給我和傅璟賜婚,她說她會給我準備很多嫁妝,讓我風風光光地嫁給傅璟,她說若是傅璟敢欺負我,她就打斷他的腿。
我暈暈乎乎地走出椒房殿,沒注意到,我身後明如笑得肩膀抖成一團。
-14-
皇帝下旨,賜婚昭安長公主與宣平侯。
明如說,爲了我的面子,五哥賞了他一個宣平侯的爵位。
可我總覺得,明如說這話時,臉上帶着捉狹。
又是一個明媚的春天,我十里紅妝,下嫁傅璟。
那一天,傅璟一身紅袍,眼神黑亮亮的,嘴角掛着笑,他鄭重跪在椒房殿內,嚮明如和五哥發誓,此生必不負我。
他從五哥手裏接過我的手,像接過一件稀世珍寶。
那天,全京城的百姓都出來了,看公主大婚。
那天晚上,我踩在印着大紅喜字的厚厚的地毯上,與他入洞房。傅璟將那隻當初我託明如帶出宮當掉的翠玉簪,插在我頭上。
他說,「若若,我終於娶到你了。」
我叫若若,是母妃給我取的名字。
我五歲那年,第一次見到傅璟時,「我叫若若,你叫什麼名字呀?」
番外
明如
我穿越了,不是什麼嫡女庶女,是個孤女,在宮裏當宮女的孤女。
好在,我運氣不錯,我的主子是個皇子,雖然不受寵,但他是個很好的主子。
很溫和,不克扣,也沒有打罵虐待,即便我是個粗使宮女,也能喫得飽穿得暖,過辛苦卻安穩的日子。
可是,他竟然堵着我,問我要不要做他的大宮女!
皇子的大宮女是什麼意思,我還是懂的,我都把自己打扮地這麼醜了,怎麼還是被盯上了。
我打了個冷顫,我可不要。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待我,默默地關照我,最重要的是,他越長越帥,頂流小鮮肉的那種帥。
我就是喜歡他那張臉,我沒有愛上他。我默默地給自己說。
有一天,我去給他領筆墨,回來的路上,碰上了永安公主。
我按規矩靠牆迴避,卻不防被旁邊一個眼生的小太監一把推出去,衝撞了公主。公主大怒,命人送我去慎刑司。
我知道慎刑司,有入無出。
我看着長長的宮道,陰冷,黑暗,沒有盡頭,這是我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處風景吧。
然後,五皇子清澈的眼睛衝入心房,我捨不得他,阿琰,我突然對這世界無限留戀,這是有阿琰的地方。
「住手!」我聽見清凌凌的嗓音,如天籟一樣。
拖着我的太監停住了腳步,陽光從雲裏射出來,陰森森的巷道里,有了一絲光亮。
是永安公主身邊的七公主,救了我。
我聽過七公主的身世,是個可憐的小姑娘。
這個連自己都護不住的小姑娘,冒着風險救了我。
我回到阿琰宮裏時,已脫了力。我進了他的書房,看了他很久,然後告訴他,我願意做他的大宮女。
一場生死,我只想日日看着他。
我來這個時空,也許本就是黃粱一夢,那赴一場飛蛾撲火的感情,也沒什麼大不了。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明天和意外,誰知道哪個先來。
不想,意外竟先來了。我竟成了他的王妃。原來,我也是個侯府千金。
原來,穿越的主角定律,在我身上,我不僅成了他的王妃,還成了他的皇后,母儀天下的那種。
我入主鳳儀宮的第一天,就給小七立了威,造了勢——自打七公主救了我,我就常常剋扣阿琰的好東西送給她,後來,我成了她嫂子,就開始叫她小七。
和和軟軟的小姑娘,真是招人疼,我可着勁兒地寵她,把宮裏的好東西都給她送去,勢要把她過去的艱難都補回來。
只是,這個堅強可愛善良的小姑娘,不僅我喜歡,旁的豬啊,也惦記着來拱。
阿琰又支支吾吾地問我小七的婚事,哼,肯定又是傅三那廝攛掇的。
「他姓傅,而且他以前是永安的未婚夫!」我不滿。
「傅三喜歡了小七多少年,他是真心的,再說,你不是也說,小七心裏,有他麼?」
「心裏有他怎麼了?心裏有他就想嫁他麼?我當年心裏也有你,可也沒想嫁你!」我一激動,說了不該說的,被壓在牀上,一頓求饒,外加答應去探小七的話,才重獲自由。
那日,我用傅皇后試探小七,發現她心態平和,並沒有滔天恨意。
於是我一番表演,裝着阿琰艱難,要嫁公主去安撫傅家。
我拿帕子搓眼睛,小七立馬:「你別哭,我嫁就是了!」
點頭同意了。
呵,好吧,小七心裏確實有他。這姑娘在喫人的後宮里長大,我那假到家的表演能忽悠住她?
不過是被狗男人迷了心智,立刻點頭,我嫁,我嫁。
我的小姑娘被傅三拐跑了,哎……
燕郡王篇
我是大慶朝的五皇子,母妃早逝,沒有外家,在宮內偏居一隅,只盼早日出宮,當個閒散王爺。
我喜歡我宮裏那個三等宮女。
她看着呆呆的,可是我能注意到她藏在人後的那份聰慧和狡黠,還有什麼爲難的事都能從容趟過的那份堅強。
我想提她做我的大宮女,可是她拒絕了。
與其她宮女不同,她不惦記着在我這露臉爭寵,她只暗戳戳地攢銀子,學手藝,她學縫補刺繡,學點茶廚藝.
我聽見她和小姐妹嘀咕,說這些都是一技之長,以後出宮了能養活自己。
我很難過,她的規劃裏沒有我。
我鬱鬱寡歡,然後被我的伴讀發現了,他嘎嘎嘎地嘲笑我一番,然後教我,喜歡就去追啊。
「追」是什麼意思?我的伴讀總是會說一些古怪的話,但是,明如總能聽懂他的話。
哦,明如就是我喜歡的小宮女。
他教我給明如畫小像,給她雕木娃娃,還去御花園摘花送給她。
冬日裏的一天,明如臉色煞白的回來,她進了我書房,說願意在我身邊,以後日日陪着我。
後來我才知道,她差點就回不來了!要不是有七妹妹,那天她就死在慎刑司了!
我一直以爲做個閒散王爺挺好,可是明如差點回不了!就因爲她衝撞了皇后的女兒,她就差點回不來!
我渾身冰冷,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要有權力!閒散王爺,護不住我的明如!
我的伴讀和我說,想好了就去搶吧。
輕描淡寫的,好像那位置一伸手就能搶回來。
嗯,我還真搶回來了。
我不受寵,我的伴讀也不是名門子弟,而是吏部尚書家的一個小庶子,生母還是個不入流的商家女。
可這個商家女,做的是鹽鐵漕運的買賣啊,我伴讀外家的勢力,四捨五入,都歸了我,銀,糧,鐵,人。
再後來,剛在南邊建了奇功的靖南將軍堵住了我,差點要動手揍我。
原來,他竟是明如的親哥哥。
再再後來,傅皇后的侄子,太子的表弟,傅家的老幺,跪在我面前:傅家勢力任我驅使,只盼我日後留他傅家幾條命。
至此,錢,兵,官,我都有了。
我幹掉了太子和老二,壓制住了老四,我牽着明如,坐到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上。
我登基第一天,冊明如爲後,給她舉行了立後大典。
第二天,下旨冊封了我七妹妹,除了封號,我甚至還給了她封地,讓她成了大慶朝最尊貴的長公主。
她救過明如,與明如情誼深厚,而且,傅家那個小子,也喜歡她。
傅璟
我隨母親祖母進宮給皇后姑姑請安。
我一點也不喜歡進宮,甚至有點害怕。每一次,請安時,皇后姑姑很美,很端莊,會溫柔地問我讀書習武。
可是,等請完了安,她叫宮女嬤嬤都退下時,就會面露猙獰,摔碗砸東西,和母親祖母哭喊痛罵,說一些打啊死啊什麼的。
那日,我實在不想看姑姑嚇人的臉,就吵着要出去玩。
姑姑叫人帶我去花園玩,可我覺得那個帶我的姐姐臉色也難看得狠,就甩開她自己跑了。
結果一個不小心,摔在石頭上,腿上流了好多血。
我不敢聲張,只一個人坐在那,想着等那個宮女姐姐來找我。
沒等等來宮女,先等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看起來三四歲的樣子,閃亮亮的大眼睛,沒有宮裏其他人眼裏的陰沉,看我膝蓋上的血,也不害怕:「你是誰呀,怎麼坐在這?你流血了,疼不疼呀?」
一邊一連串的問題,一邊蹲下來,小胖手拿着手帕往我腿上蓋:「我給你呼呼吧,呼呼就不痛了」她小小的個子,蹲在那裏,身子往前探,用力吹了幾口氣,又摸着我的頭,「你可以哭的,哭了就好了,母妃說,難過的時候,哭一哭就好啦!」
還沒等我哭出來,她就被人喊走了,我聽見宮女喊「七公主」。
我後來打聽到,七公主,是皇帝姑父的寵妃淑妃生的女兒。
我知道淑妃,容貌出衆,寵冠後宮,皇后姑姑和祖母提起她時,說早晚要讓她死。我狠狠抖了一下。
後來,我又到花園去幾次,有幾次,還溜到了淑妃宮裏那邊, 爲了看她。
她和宮女捉迷藏,踢毽子, 她總是咯咯咯地笑, 蹬蹬蹬地跑, 全身上下都帶着快樂,不像我表妹二公主,又刁蠻又要裝大人, 一點都不好玩。
後來姑母突然特別開心,人前人後都開心了,溫和了。
然後, 我在姑母宮裏, 再次見到了她。
只是, 那個雪糰子一樣可愛的小姑娘,變成了畏畏縮縮的七公主。
我很難過,我已經八歲了, 什麼都懂, 我知道我的姑母是什麼樣的人,小姑娘的快樂,不會再有了。
我爲了多進宮幾次,哄騙永安, 討好姑母,打點小太監,想各種法子讓她好過一點。
後來,我也長大了,長大了,快樂就沒有了,不僅不快樂, 還日日惶恐。
那種家破人亡的惶恐。
我的姑母是中宮, 我的表哥是太子,我們家幾代爲官。
可這烈火烹油之下, 我的爺爺, 握着朝中大權自以爲是, 我的姑母和表哥, 都蠢得以爲可以坐享江山。
可我分明看到皇帝姑父眼裏的輕țű̂ₙ蔑,他看我傅家,像是看秋後蹦躂的螞蚱。
我觀察了兩年,然後, 跪在了五皇子面前。
我賭對了。太子死了, 姑姑進了冷宮,傅家在等死的絕望中, 接到了封我爲宣平侯的聖旨。
我保下了傅家滿門。
我又跪在了陛下跟前,這一次,是求娶陛下最疼愛的妹妹, 昭安長公主。
我終於能堂堂正正地求娶我一直放在心底的姑娘, 我終於能肆無忌憚地對她好,我終於能叫她一聲「若若」。
伴讀
我進了一個系統,我的任務是幫助小透明皇子升級打怪, 登基爲帝。
主角帝后的事業和愛情都很棒,得了無數喝彩。
可是我更喜歡磕裏面的公主和騎士的故事。
小配角,也可以有自己的精彩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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