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我對面的鄰居是個陰溼男鬼。
每天跟在我屁股後面庫庫寫跟蹤日記:
「老婆今天跟保潔大叔說了二十七個字,還對他笑了。」
「而我上次去電梯偶遇她,她都沒正眼看我。」
「記仇!決定扇自己兩耳光,懲罰老婆狠狠心疼一下。」
「終於黑進老婆公司的監控系統了。」
「嗚嗚,能看見老婆的時間又增加了,幸福到流淚~」
「老婆揮鞭子訓狗的樣子好帥啊,那鞭子抽在我身上的話,我會上天堂吧!」
一天我在餐館喫飯,他跑來坐我身後:
「嘿嘿,要是老婆知道,我這個看上去只是來喫麪的路人甲,其實已經跟蹤她兩年了。」
「她會嚇得掉小珍珠吧?」
我微微勾起Ŧüₚ嘴角。
嘿嘿。
要是我可愛的陰溼小男鬼知道我會讀心術的話。
會羞恥得掉大珍珠吧?
-1-
我從小就能讀心。
靠着這個能力,我幹過許多壞事。
七歲那年。
我無意間讀了爸爸的心,發現他出軌女祕書。
我就把女祕書和他偷情的照片發給了女祕書的家暴老公。
當天晚上,整棟樓的人不用讀心術也能聽到響徹雲霄的慘叫。
第二天,警察和法醫就都來了。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想讓她誇我。
卻沒想到她臉色遽變。
隔天我放學回來,家裏的金銀細軟和媽媽就都不見了。
媽媽可能以爲她不在我面前,我就讀不了她的心。
但不是。
只要我想讀那個人的心,無論距離多遠,我都能讀到。
原來媽媽也出軌了。
逃跑是怕我告訴爸爸,讓她落得和女祕書一樣的下場。
我當然毫不猶豫地告訴了爸爸。
順便把女祕書的事情也栽贓到了她身上。
爸爸眼裏燃起濃烈的恨意。
沒過多久,這世界上知道我會讀心術的人,就只有我了。
-2-
從那以後,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讀心術是一項會被人討厭的能力。
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內心毫無保留地暴露在別人的審視之中。
所以,我學會了僞裝。
無論從別人心裏讀到了多不堪的內容。
我都能像是什麼都不知道那般,傻乎乎地微笑。
在所有人眼裏。
我單純、善良、善解人意、毫無心機。
標準的傻白甜。
所以,無論是試圖詐騙我,但深夜不知被誰推下樓摔斷腿的閨蜜。
還是跟兄弟打賭,一個月之內就能拿下我一血,但不知被誰下了藥,反被兄弟拿下菊部一血,牀照還滿天飛的前男友。
沒有一個人懷疑過我。
大學畢業那年,所有人都認定成績優異的我必然會進大廠。
我卻讓所有人大跌眼鏡。
去了聽上去不甚體面的訓狗基地。
他們都勸我,憑我的學歷,完全可以找個體面工作過好日子。
但只有我知道,我患上了嚴重的厭人症,一跟人說話就忍不住想吐。
唯有和心思純淨的狗狗待在一起,才能獲得片刻寧靜。
正當我以爲往後餘生,我都能這樣近乎與人隔絕地安然度過時。
意外還是發生了。
-3-
起先,是我總感覺有人在注視着我。
再來,我上班路上弄丟的髮圈,下班後被掛在了我房間門口上。
當然,這些都不足以引起我的重視。
真正讓我下定決心,把公司給狗狗用的安樂死藥物帶回家的。
是我發現,每天我喫完扔在門外的外賣盒,沒過多久就會不翼而飛。
這個手法我太熟悉了。
我在給前男友下藥之前,也曾通過外賣觀察過他愛喫什麼。
以確保我不在場的情況下,我下藥的食物也一定是他會大喫特喫的。
沒想到時隔多年,竟讓我遇上同道中人了。
很快我便鎖定了這位同道中人,是住在我對門的鄰居。
一個總是把帽檐壓得很低,讓人看不清他長什麼模樣卻能感覺到他渾身都散發出生人勿近氣息的陰沉男人。
鎖定以後,我就能對他使用讀心術了。
這天,我如常下班,如常點外賣,如常把喫剩下的外賣盒丟到門外。
而他,也如常地,拿走了我的外賣盒。
透過貓眼看到這一幕的我緩緩勾起嘴角。
來吧,讓我來讀一讀你的犯罪計劃,看看是你的更完美,還是我的更完美。
我把玩着手裏的藥瓶,開始讀心。
只聽他道:
「嚶嚶嚶,是誰又喫上老婆的剩飯了,是誰又幸福住了!」
「什麼米其林,什麼黑珍珠,都是垃圾。老婆的剩飯纔是宇宙唯一仙品!!」
「這是老婆喫過的筷子耶!狠狠親一口!」
「四捨五入就等於老婆親我了吧?嗚嗚嗚,我就知道老婆愛我!幸福到流淚了!!」
我:「……???」
-4-
等會兒等會兒等會兒!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大大超乎我的意料。
一下子 cpu 給我乾燒了。
我Ṱų⁽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他這是……喜歡我?
這麼多年我不是沒遇上過嘴上說着喜歡我的人。
但我一讀他們的心:
「聽說她父母雙亡了,沒人給她撐腰,應該很容易拿捏。」
「看起來很省事的樣子,適合娶回家當賢妻良母。」
「顏值和智商都不錯,可以來改善我們家的基因。」
……
總而言之,圖我身子的,圖我基因的,圖我好欺負的啥樣的都有。
圖我剩飯的……
還真是頭一遭。
我難以置信地繼續讀他的心。
試圖找到他真正的企圖是什麼。
但除了發現他就是個沒得感情的老婆復讀機之外,一無所獲。
他每句話必以老婆開始以老婆結尾。
一會兒誇我今天的衣服好看,一會兒誇我的項鍊很閃。
反正就是。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搞得我睡覺的時候夢裏都循環播放着他叫老婆的洗腦魔音。
害我早上差點沒起得來。
出門上班時,我又聽見他說:
「早安老婆~老婆今天也美美噠~」
「老婆今天比平常出門晚了十分鐘,身體不舒服嗎老婆?擔心心~」
「嗚嗚老婆我有罪,今天不能送你上班惹。」
「死手快敲啊!破譯完這幾行代碼就能黑進老婆公司的監控看老婆了!!」
「每天能多八個小時看老婆耶~我要昇仙啦~」
我嘆了口氣,關閉了讀心術。
服了。
這個人母語是老婆語嗎?怎麼像是離了老婆兩個字就不會說話了一樣。
-5-
到公司之後,我悄無聲息地把安樂死藥放回藥櫃。
接着去換工作服。
正脫着外套,負責接待客戶的許姐花枝招展地走了進來:
「笙笙啊,陳家的小少爺今天又指定你來訓練他家狗狗了,你準備一下哦。」
我裝作不知道她在背後罵我是「整天裝出一副不諳世事的清純樣子,其實是個很會勾男人的心機婊」。
擒着微笑答應。
等她一走。
我臉就垮了下來。
傻缺。
以爲誰都跟你一樣,是個男的就恨不得舔上去嗎?
那個陳少爺,身高 160 體重 180。
整個一個正方體大肥豬。
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到處去鹹豬手女員工,又猥瑣又噁心。
看上我也無非是精緻女性看多了,偶爾見到一個訓狗的,圖新鮮罷了。
我早就想對他下手了。
奈何社會到底不比校園。
超能力有時候真不如鈔能力管用。
陳少爺出行都有保鏢接送,住的也是安保森嚴的豪宅。
我確實找不到機會。
只能忍着等這頭大肥豬膩了,自己滾蛋。
我偷偷往他的茶裏吐了一口口水。
以緩解即將見到他的噁心感。
不過真正看到他那被肥肉擠成一條縫的猥瑣眯眯眼時。
我還是差點沒忍住乾嘔了一下。
我人情緒一不好,讀心術就容易失控。
原本關閉着的讀心術再被打開,耳邊傳來老婆復讀機興奮的聲音:
「yes!終於黑進去了!老婆老婆老婆,讓我康康我的可愛老婆在做甚麼~」
我一個閃身躲開大肥豬的鹹豬手。
默默在心裏接話:「在思考怎麼殺豬。」
耳邊再也沒有聲音傳來。
正當我以爲讀心術又失效時。
那個一分鐘能叫一百遍老婆的男人。
第一次一句話裏一個老婆也沒有。
他說:「好惡心的一隻大蒼蠅啊!」
-6-
這句話冷得像千年寒冰一樣。
和平時一聽就感覺這人大腦需要回孃胎裏再次發育的聲音大相徑庭。
聽得我一愣。
與此同時,大肥豬的豬蹄趁機就搭在了我的大腿上。
「對嘛,有什麼好反抗的呢?我們家有的是錢,未必會虧待你ṱŭ̀ₙ不成?」
突如其來的肥膩觸感讓我忍無可忍。
我一個高抬腿,狠狠地就踹在了他的豬頭肉上。
他被我踹翻在地。
震驚地捂着臉大喊:「臭婊子!你他媽居然敢踢我?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誰、老子家裏多有勢力……」
話音還沒落地。
保鏢匆忙趕來,神色驚慌。
「少爺!少爺!不好了,剛夫人來電話,咱家……破產了!」
大肥豬愣了。
而我,也愣住了。
……巧合嗎?
我立刻去讀心。
對方卻好半晌都沒有心理活動。
直到大肥豬屁滾尿流地消失了。
他纔像是彷彿這裏從來沒有別人存在過那般。
若無其事地恢復成了腦幹缺失的老婆復讀機:
「老婆的鞋鞋髒了~要給老婆買雙新鞋鞋了~」
-7-
他嘴裏的新鞋。
第二天替代了踩陳少爺的那雙舊鞋。
出現在了公司的鞋櫃裏。
鞋也是公司給配的工作服。
所以這雙新的和那雙舊的,從外觀上,看不出任何區別。
但畢竟是鞋。
哪怕一模一樣,自己穿習慣了的,和新的,腳感總歸是不一樣。
我踩着這雙新鞋,微妙的彆扭感讓我想起。
我之前的人生裏,其實也有過很多次同樣彆扭的時候。
最近的一次就是應聘這家公司。
雖然我做了充足的準備,但我的專業不對口。
面試的時候,即便不用讀心,也能看出面試官的猶豫。
原本我沒報希望了,但三天之後,我拿到了 offer。
薪水還比我期望的高出 50%。
再來就是租房。
當時在選房時,我現在住的小區無論是離公司的距離還是環境都是最好的。
就是價格太貴了。
我就定了遠一點、破一點,但是便宜的一套。
合同都簽好了。
房東卻突然說房子賣出去了,還賠了我挺大一筆違約金。
與此同時,中介告訴我這個小區有套房子急租。
租金甚至比破一點的那個小區還更便宜。
我也就順利入住了。
我一直以爲這些事是我運氣好。
現在想來……
我怔怔地站在訓狗場中央,心裏翻湧着一股說不上來的滋味。
一隻叫哈吉米的哈士奇大約是覺得我心情不好。
吐着舌頭吭哧吭哧跑過來,翻着肚皮哼哼唧唧求摸摸。
我蹲下身去捋他的毛。
耳邊激動的聲音炸開:
「嗚嗚嗚嗚!我也想要當老婆的小狗!我也想要被老婆摸摸!」
「老婆,我也會翻肚皮,我還有八塊腹肌手感一級棒的老婆!」
「老婆我也會汪汪叫的老婆。」
「老婆摸我老婆摸我老婆摸我!」
這一刻,向來厭惡人類的我。
第一次覺得,這世上好像也會有可愛的人。
好吧,既然你誠心誠意地想要當我的小狗。
那我送個禮物給你。
-8-
這天他拿走外賣盒的時候,嘀咕了一句:「誒?好像比平時重誒,老婆沒胃口嗎?」
但沒過一會兒,尖叫聲就從隔壁傳來。
「啊啊啊啊!!這是什麼?!!」
「是項圈誒!老婆丟掉的……不對不對!肯定是老婆特意爲我打造的項圈!」
「項圈上還有名牌耶!」
「鬧鬧!」
「啊啊啊啊!好的老婆,從今天起我就叫鬧鬧了!」
「嗚嗚嗚我再也不是沒有名字的野狗了!汪汪汪~鬧鬧是老婆的家養乖小狗!」
尖叫聲幾乎持續了一夜,害我又沒睡好。
第二天早上,他破天荒和我出現在了同一乘電梯裏。
往常他都是和我錯開的。
我也弄不清楚他爲什麼搞個暗戀要搞得這麼狗狗祟祟。
害我一開始還以爲他要暗殺我。
而此刻,哪怕我們同處在一個空間。
他也像是完全不認識我一樣,冷冰冰地縮在角落。
要不是我會讀心,真難想象這個說是冰雕也不爲過的男人。
此刻心裏正吶喊着:
「嚶嚶嚶,老婆你看老婆你看,小狗有乖乖戴上項圈哦~」
「鬧鬧是世界上最乖的小狗對不對老婆?」
「老婆身上的香味好好聞啊,不行了,要暈過去了~」
聒噪的老婆播放器持續播放了一路。
電梯門開的瞬間。
我突然生出一股壞水。
他不是要跟我在這兒裝陌生人嗎?
那我還就非要戳破他的僞裝!
我向電梯外走了兩步,在他跟上來的瞬間,我突然轉過身去。
和他四目相對了。
-9-
那一瞬間,世界安靜了。
鬧鬧小狗的臉可見地燒了起來。
漆黑的眼珠子慌不迭地轉向地面用力瞪着。
像是打算從這鋼筋鐵骨的電梯裏刨出一個狗洞藏進去。
我適時地喊出一句:「啊!工牌忘帶了!」
再次走進電梯。
擦身而過的瞬間,我聽見他鬆了口氣。
顫抖着兩條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還一個沒站穩,差點滑了一下。
我望着他狼狽的背影,簡直笑得發抖。
調戲小狗什麼的!最開心了!!
我再去聽他的心聲。
他現在應該在蹲牆角 emo 吧,聲音悶悶的:
「想鼠,總之就是很想鼠。」
「本來想多觀察一下老婆喜歡什麼ẗŭ̀₃樣的人再閃亮登場的,現在全完蛋了……」
「嗚嗚嗚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在老婆面前還是支棱不起來一點啊!」
「老婆應該沒認出我吧?要是認出來了……啊,我還是吊死算了。」
我按電梯按鈕的手一頓。
我認識他?
不應該吧……自從我爸把我媽殺了之後,他就進監獄了。
而我也被送進了孤兒院。
一路靠着資助和用超能力賺點小錢上的大學。
和他這種隨隨便便就能讓一個家族破產的鈔能力者。
完全沒交集的吧?
想了半天,我還是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裏認識的他。
這可不行!
一個合格的主人,怎麼能連自家狗狗的來歷都弄不清楚!
-10-
當天晚上,我就逮住了保潔大叔。
給了他一百塊錢。
「您知道住我對面的人叫什麼嗎?我想去跟他打聲招呼,有事好照應。」
保潔大叔憨憨一笑:「這俺哪兒能知道。」
「俺只知道他好像很有錢,你住的那一層,都被他買下來了。」
「噢,還有,俺聽人叫過他盛公子。」
盛?
我瞳孔地震。
那個產業遍佈 C 市,據說喘口粗氣就能引發整個 C 市產業地震的商業巨鱷盛家?
開玩笑的吧……
鬧鬧能是盛家的公子哥?
尤其是此刻我耳邊正迴盪着:
「嚶嚶嚶,老婆的剩飯怎麼這麼快就沒了,意猶未盡啊……舔舔盒子趴~」
「老婆恩賜的仙品剩飯,我是絕不會放過任何一滴噠!」
「滋溜~滋溜~」
我感覺我後背冷汗都要冒出來了。
這樣的人,能是商業巨鱷家的繼承人?
我不敢相信。
回房間之後,我立刻開始搜索盛家繼承人的信息。
名字倒是找到了。
盛復臻。
但我對這個名字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剩下的就是一些很官方的介紹,以及吹捧盛家有多厲害的新聞。
翻了七八頁,一條有用的信息都沒看到。
正要放棄時。
一條年代非常久遠的新聞映入我眼簾。
「保姆狸貓換太子案終於告破,盛家從孤兒院接回親生子,皆大歡喜!」
幾乎被我忘卻的記憶瞬間浮現在腦海。
居然是他!
-11-
我跟他是在孤兒院認識的,但我並不知道他的名字。
只知道因爲他從不說話,大家都叫他啞巴。
孤兒院裏的孩子都挺壞的。
我偶爾讀他們的心。
有的在盤算偷來挑孩子的領養人的錢。
有的在想辦法抓流浪貓來剝皮虐殺。
再來就是欺負比他們弱小的人。
他們當然也試圖欺負過新來的我。
但不好意思,他們壞,難道我就是什麼好東西?
尤其我還有超能力。
幾次交鋒下來,他們發現我並不好惹。
轉頭就還是去欺負那個,永遠縮在角落,哪怕挨毒打也一聲不吭的人。
我對此並沒有產生任何同情的情緒。
我都自身難保了,真的很難再去可憐誰。
但某天晚上,我還是給三餐都被搶走、餓了一天的他,扔去了半塊喫剩下的饅頭。
「喂,你要不要和ţų₉我組隊?」
他茫然地看看饅頭,又茫然地看看我。
可能害怕這是我想出來的什麼害他的新招數。
所以哪怕口水都快滴下來了,也半晌不敢有動作。
於是我解釋道:「我是女的,打不過那幫男的,需要一個幫手。」
這是實話。
讀心術再厲害,真打起來,拳頭夠硬纔是硬道理。
不過我也隱瞞了另一個理由。
整個孤兒院,唯有他的心裏,我讀不出任何東西。
並不是我的讀心術失效了。
而是,他的心是空的。
荒漠一樣,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哪怕被毒打,這種只要是人就會怒氣沖天的情況下。
他心裏也是一片死寂。
他從不說話,可能只是因爲,心裏沒有可以說的話吧?
-12-
這種空對於一個人來說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
反正對於每天都要被醜態畢露的人性惡心一下的我來說,非常舒適。
聯手之後,我們幾乎所向披靡。
他不是沒有反抗的能力,只是沒有反抗的想法。
我就教他。
我帶他去扇他耳光的老師的牀上撒圖釘。
讓他在別人來搶他食物的時候把餐盤狠狠扣到那人頭上。
教他別人怎麼打他他就雙倍地打回去。
我能知悉這裏每一個人歹毒的想法。
再派他出去暴力鎮壓。
很快我們便過上了食物充足,喫飽穿暖,無人敢招惹的好日子。
不過這段日子並沒有持續很久。
在一個藍天白雲的晴朗下午。
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停在了孤兒院門口。
我恨他要揹着我去過好日子了。
本來說什麼也不肯去送他。
但最後還是沒忍住,走到了孤兒院門口。
那時車都已經開了,他卻還把腦袋探在車窗外四處張望。
一見到我,目光就鎖定了。
遠遠衝我說了句話。
或許因爲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話。
還不習慣。
聲音小得跟蚊子叫一樣。
笑死,根本聽不見一點。
幸好我會讀心術。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讀到了他的心。
他說:「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13-
哎,他還是不瞭解我。
一個從父母雙方都背叛了婚姻的背叛之家裏成長起來的孩子。
怎麼可能還會信任別人的承諾?
失去了他這個專屬打手的第二天,孤兒院的孩子就又在盤算起怎麼整我了。
我趕緊通過讀心找到了一個機會。
去到了別的孤兒院。
然後在生活的奔波中,逐漸遺忘了這個我認爲只是隨口一說的承諾。
以及他這個人。
我從來沒有想過。
他居然真的會一直記得。
直到十好幾年後的今天。
不過……
他到底經歷了啥啊,怎麼人設變化這麼大啊?
他以前可是一句話都不說。
連讀心術都讀不出任何東西的啞巴啊!
怎麼能進化成這麼呱噪的老婆播放器啊?
喫炫邁啦?
這不,炫邁哥此刻又演上怨夫了,在隔壁哀怨地碎碎念:
「老婆剛剛跟保潔大叔說了二十七個字,還對他笑了。」
「而我早上那麼乖地戴着項圈去電梯偶遇她,她都沒正眼看我。」
「記仇!決定扇自己兩耳光,懲罰老婆狠狠心疼一下!」
第二天早上,我又在電梯裏遇到了縮在角落的他。
我裝作不經意地瞟了一眼他倒影在電梯門ƭŭ₂上怨氣沖天的臉。
果然雙頰紅紅的。
我努力繃緊了臉不讓自己笑出來。
笨蛋小狗,你不是以爲我都不認識你的嗎?
那你打自己有什麼用啊?
我難道會心疼嗎?
接着我就聽見他喜滋滋地在心裏說道:
「天啦嚕!!老婆呼!吸!了!她肯定心疼死我了!」
「我就知道老婆最愛我!」
「那我不生老婆的氣了嗷~」
「老婆以後不準再跟別的男人說話了!不對不對!不準跟任何人說話最好!」
「老婆只准跟鬧鬧一隻小狗說話!」
「鬧鬧會一直一直看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在你身邊的~」
「直到永遠!Ṭṻ¹」
-14-
好可惡啊,我好像有點被感動到了。
不行!
我可是冷酷無情的白切黑。
怎麼能因爲小狗表了幾句忠心就輕易動心!
不過畢竟是這麼乖乖的小狗。
也不是不可以獎勵他一下。
今天晚上點一個他最喜歡的魚香肉絲多剩點給他喫吧!
一想到他在未來某天可能會覺得自己準備好了。
在我面前華麗麗地閃亮登場了。
結果我當面戳穿他。
誒,可是那個偷偷喫我外賣剩飯還舔盒子的人才是你吧?
那個因爲我跟保潔大叔說了幾句話就破防到 wer wer 亂叫的人才是你吧?
薄臉皮的鬧鬧小狗因此羞恥到滿地爬行。
光是想想這個場景。
我就想笑得不行。
剛把大牙放出來晾了會兒空氣。
一輛白色的賓利就急剎在我面前。
下來一個穿着高檔、妝容精緻的女人。
提着裙子一溜小跑就撲到了跟在我身後的小狗身上。
嬌滴滴地甜甜叫道:「老公~你怎麼在這裏啊,我找了你好久!」
笑容一下就僵在我臉上。
-15-
我沒有回頭。
我可是冷酷無情的白切黑。
現在回頭不就顯得我好像很在意嗎?
我怎麼可能會在意。
一條狗而已。
要是對我不夠忠誠,大不了就丟掉好了!
有什麼可惜的。
我也沒有用讀心術讀他的心。
絕對不是因爲我人心情一煩躁讀心術就會失控。
根本讀不到一點。
純粹就是我不在乎罷了!
我徑直去上了班。
試圖通過別的乖乖小狗來撫慰心中洶湧不已的躁動。
但人越是不爽的時候就越是還會有人來給你添堵。
在我翻箱倒櫃找瀉藥的時候。
許姐又進來了。
「誒你知道嗎?之前經常來咱這兒的陳少爺,不僅家裏突然破產了,人還不知道被誰打斷了兩隻手。喔唷,那叫一個可憐。」
我隨口敷衍道:「哦,是嗎?」
許姐驚呼:「可不!聽說是得罪了誰,下了狠手,把陳家那點破事兒全曝光……」
她喋喋不休的同時,偏偏讀心術又失控。
不知道連上了誰。
聲音聽起來既陌生、又有點熟悉。
斷斷續續迴盪在我耳邊:
「確定她就住這兒對吧?讓我看看照片呢?」
「確實是她。好,來,錢拿着,謝謝你。」
「老闆,菜刀多少錢?」
……
雙重聲音一交疊,又吵又亂的,讓我本就不平靜的情緒更加煩躁。
我連早就裝習慣了的溫和都難得地裝不下去了。
直接對着許姐冷了臉:「跟我說這幹嘛?」
許姐被我懟得一下噤了聲。
臉色也變得極其難看。
翻了個白眼邊往外走邊忿忿道:
「嘁,走後門進來的人就是了不起。」
「靠睡男人上位的訓狗女而已,說不定還是個三,還給自己整高貴起來了,什麼東西!」
我冷笑了一下。
順手就把原本要全部餵給盛復臻的瀉藥分了一半在她保溫杯裏。
接着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我要離職!」
-16-
媽的。
盛復臻是什麼意思嘛?
他如今是大老闆當着,豪宅住着豪車開着,漂亮老婆睡着。
人生圓滿得太無聊了。
突然想起來有個童年戰友還可以掏出來可憐可憐,玩一玩是吧?
裝的可真是有夠好的。
我把工牌摘下來往總經理桌上一摔。
轉身就向外走。
打算回家收拾行李,搬家!
誰很稀罕他可憐嗎?
離了他我難道就要睡在橋洞裏喝西北風了?
可笑!
回到家,我立刻點了一份外賣。
打算把瀉藥拌進去。
最後送盛復臻一份「大禮」好好謝謝他。
沒過多久門鈴就響了。
我打開門。
一個布袋瞬間罩了上來。
-17-
在車裏不知道顛簸了多久之後。
我被帶到了一處廢棄的工廠。
布袋被掀開。
我看清了綁架我的人。
居然是我那好久不見的殺人犯爸爸。
也是。
算算時間,好像也確實到了他該出獄的時候了。
我驟然回憶起方纔在許姐講話時聽到的心聲,想來應該就是他的。
他還買了刀。
怎麼,剛出獄殺人的癮就又犯了,要拿親生女兒開刀?
方明直勾勾地盯着我:「你倒是一點不害怕。」
我也盯着他。
他突然像是很害怕什麼似的閉上了眼睛。
我不禁失笑。
「你早就從我媽那裏知道我會讀心術了是吧?在監獄裏這麼多年也琢磨明白了當年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所以纔會一出獄就把我綁了。」
他冷笑了一下:「你倒承認得爽快。」
我無奈地扯了扯嘴角:「沒辦法,我又沒老公,又沒朋友,又沒工作。
「哪怕失蹤一個月,也沒人想得起我。」
說到這裏,我心裏剋制不住地泛起一陣苦澀。
是了,哪怕他是在昨天綁的我。
我可能都會跟他裝一下樣子、演一下無辜。
拖延時間祈禱盛復臻早點來救我。
但今天就不用指望了。
他此刻應該正美人在懷、樂不思蜀呢。
哪裏想得起我呢?
這可能就是上天安排的命運吧!
我坦然道:「反正也沒人會來救我,與其跟你東拉西扯,還不如早點承認。
「你想動手就動手,讓我痛痛快快地上路,我會跟閻王爺說,咱一家三口下輩子誰也別再遇上誰了。」
方明的神情像是很認同我。
重重地點了點頭:
「說得對!
「好閨女,那爸爸送你先走,過段時間再去自首。
「咱時間錯開,下輩子誰也別遇見誰了!」
說完,就從後背的褲腰裏,把刀摸了出來。
我認命地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靜待命運降臨。
-18-
過了好一會兒。
想象中的劇痛並未降臨。
我緩緩睜開眼。
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了我面前。
雙手掐着我爸的脖子,把他提到了半空中。
我爸應該被掐了有一會兒了,是出氣沒有進氣更沒有,窒息得都開始翻白眼了。
我嚇一大跳,趕緊大喊:「你快把他放下來!別弄死了!」
盛復臻陰沉沉的聲音有種風暴將至前反常的平靜:「可他要砍你。」
我也顧不得有可能會暴露我會讀心術的祕密了:
「我當然知道!我不是想救他,是想救你!你是盛家的繼承人,你能殺人嗎!你前途不要了嗎?!
「哪怕你不要,我還想喫香喝辣呢!你要是去坐牢了,我怎麼辦!」
盛復臻頓了一下。
「你……還記得我啊?」
我趕緊哄他:「好寶,我怎麼可能會忘記你呢。你乖乖的,快把人放下來。」
盛復臻小臉一紅,立刻就鬆手了。
我聽見他心裏美滋滋道:
「天吶!天吶!老婆原來一直記得我誒!yes!」
「魔鏡魔鏡,誰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啊?肯定是我鬧鬧吧!」
「我剛剛英勇救下老婆的形象應該很偉岸吧!老婆一定愛死我了吧!」
「老婆跟我原地結婚!!!」
不知爲何。
一聽到結婚兩個字。
差點被殺的恐懼、劫後餘生的慶幸以及積攢了好久的委屈突然一下湧上心頭。
我控制不住地冷笑道:「結個屁婚,都有別人叫你老公了!」
盛復臻還以爲他把內心 os 說出口了。
驚恐地捂住了嘴巴。
我爸卻明白是怎麼回事,衝盛復臻說道:
「原來你還不知道啊,她可是個會讀心術的怪物!
「你心裏在想什麼,不說出口她也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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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勁爆信息讓盛復臻徹底愣住了。
我爸咳嗽了兩聲:「可怕吧!你在她面前就像個透明人一樣,永遠沒有祕密。」
接着去摸掉在地上的刀:「害怕就讓開,我去把這個怪物了結了。」
但盛復臻不讓。
他像銅牆鐵壁一樣擋在我前面。
聲音裏非但沒有恐懼,甚至有一絲……狂熱?
「那就是說,哪怕我說不出口,但我心裏有多喜歡她,她都能讀到是吧?
「哪怕我們距離再遠,只要我心裏想着她,她都能讀到是吧?
「哪怕她看不見我、聽不見我,也不會沒有安全感。
「因爲她總能讀到我的心,對吧?
「笙笙,那個女的家裏快破產了,所以纔會來纏着我,想騙我給她家注資。我已經把她綁起來扔回去,順便讓她家徹底破產了,她以後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你來讀我的心應該就能知道我有沒有說謊了。
「我本來就恨不能把心剖開給你看。
「讀心術真的,太棒了!」
方明突然意識到他面前這個人好像是個偏執的老婆腦袋。
震驚道:「你們一個怪物,一個瘋子,倒是物以類聚。」
我冷冷道:「那也比你這個傻逼好。
「你把那個女祕書當真愛,爲她殺了老婆、還要殺女兒。
「但你知道,我在拍你們偷情照片的時候,女祕書心裏在想什麼嗎?」
我殘忍一笑:「她在詛咒你這個禿頭啤酒肚的三秒男早點死。
「她說她好惡心你,要不是爲了錢,她纔不會看你一眼。」
方明瞳孔一縮:「不可能!你騙我!」
我不說話,只是輕蔑地看着他。
他臉色急速地灰敗下去。
突然舉起刀,往自己的心口狠狠一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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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流了一地。
盛復臻皺起眉頭,拿手擋在我眼前:「別看!」
我撥開他的手,定定地看向他:「如果你以後敢背叛我,我也一定會讓你的下場變成這樣的,你害怕嗎?」
盛復臻搖搖頭。
心裏吶喊道:「老婆爲什麼只殺我不殺別人,一定是因爲,她只愛我!!」
我:「……」
嘶,怎麼我好像有點害怕了呢……
盛復臻害羞地貼了過來:「不過……你是從什麼時候認出我的啊?」
我惡劣地一笑:「從你偷喫我剩飯的時候。」
盛復臻臉色一僵。
我繼續:「嫌不夠喫還舔盒子!」
盛復臻小臉通紅。
「還戴着我送你的項圈汪汪叫!」
紅到憋得發紫。
「還因爲我跟保潔大Ŧù⁺叔說話了氣得偷偷扇自己耳光!」
盛鬧鬧小狗臉色由紫轉向慘白,彷彿靈魂已經出走那般徹底不動了。
我拍拍他的臉:「oi——」
沒反應。
又拍拍他的臉:「oi——」
還是沒反應。
完了,他好像……
有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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