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不知雪

我是整個京圈出了名的乖乖女。
卻早在十八歲那年,就和紈絝沈祈年揹着所有人開了葷。
事後,在他那輛限定版勞斯萊斯上。
男人將渾身無力的我抱進懷裏。
「晚晚,等你到二十二歲,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你放心,到時候我肯定送你一場全世界最獨一無二的婚禮。」
沈祈年沒有食言。
在我二十二歲生日當天,京城的煙花燃了一夜。
同時,接踵而至的,還有無數塊 LED 大屏幕上。
循環播放着我和沈祈年初嘗禁果的全過程。
一夜之間,我淪爲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更有合作方在會議上拿父親打趣。
「溫總,合同的事都好商量,我出兩倍價格,讓你女兒來陪我一晚。」
「畢竟,我還沒嘗過乖乖女是什麼味道。」
可當我哭着跑去找沈祈年對峙時。
卻看到他坐在人羣中笑得合不攏嘴。
「笑死,那個溫晚也是有夠蠢的,居ẗŭ²然真以爲我會跟她結婚。」
「當年要不是因爲他父親收購了喬家的股份,導致喬家破產。」
「我的欣瑤也不至於住在貧民區裏那麼多年。」
「溫晚落得現在的下場,也算是替她們溫家贖罪罷了。」

-1-
包廂中的鬨笑聲亂作一團。
我呆愣地站在門外,始終不敢相信。
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愛了整整四年的男人。
「祈年,你也是真夠大方的,包下全京城的顯示屏,這不得花個好幾千萬。」
「就爲了讓溫晚身敗名裂,這代價怕不是有些太大了。」
沈祈年不以爲意地擺擺手,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誰說我是爲了她。」
說着,沈祈年一改往日的紈絝。
眼底竟難得湧上一抹痛心。
「我是爲了欣瑤。」
聽到這兩個字,我心頭一顫。
我記得那個名字。
喬欣瑤。
三年前,京城喬家唯一的繼承人。
後來因爲喬氏資金鍊斷裂,被父親收購了所有股份從而宣佈破產。
也是在那天過後,他們一家人帶着喬欣瑤。
搬家去了貧民區,再也沒了消息。
「要不是因爲那個老東西,趁着喬家不濟落井下石,欣瑤也不會淪落到跟那些下等人平起平坐。」
「她本就是大小姐,自然應該被人捧在手心裏。」
「像溫晚這種表面純得要死,背地裏是個男人就給上的反差女,憑什麼高高在上!被當成掌上明珠一樣供着。」
熟悉的面孔,曾令我無數次着迷的聲線。
此刻站在我面前,卻判若兩人。
陌生到讓我難以置信。
「祈年,溫晚再怎麼說也長了張傾國傾城的臉,在京城,別說是我們了,哪個富家公子哥不想嚐嚐溫家大小姐的滋味?」
「你睡也睡了,爽也爽了。」
「倒不如讓我們兄弟幾個也求證一下,這出了名的乖乖女在牀上到底有多浪?」
聞言,沈祈年輕嗤一聲。
他幾乎沒有片刻猶豫,便掏出了手機。
下一秒,急促的振動聲從口袋裏傳來。
屏幕上沈祈年三個大字,徹底粉碎了我心底僅存的那一抹僥倖。
我強忍着鼻尖的酸澀,接通了電話。
「晚晚,你在哪?」
對面的語氣依舊如往日般溫柔如水。
「視頻的事,我已經找人去查了。」
「你放心,雖然我當初Ťũ₊答應過你,不會把視頻給第二個人看。」
「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就被放在了大屏幕上。」
「不過沒關係,我還是會履行約定。」
說着,他頓了頓。
就好像要爲接下來的話,做充足的心理準備。
「晚晚,我們結婚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明明就在剛剛,沈祈年還揚言要將我送上別人的牀。
怎麼又會在電話裏改變態度。
「祈年,你他媽瘋了吧?」
「你要是睡出了感情,不想給兄弟們玩直說就好。」
「何必誇下海口,和這種人結婚。」
「照現在的局勢來看,溫家在京城倒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你犯不着趟這灘渾水。」
沈祈年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下意識捂住聽筒。
「還不夠。」
他輕嗤一聲。
「比起當年溫家對喬家所做的一切,」
「溫晚付出的代價太輕了。」
男人不緊不慢地點了根菸。
昏暗的燈光下,煙霧飄渺。
我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只是頭皮發麻,五感頓失地聽他一字一句道:
「我要讓整個溫家,都完完全全地屬於欣瑤。」
衆人的唏噓聲中。
我渾身血液如凝固般,雙腿一軟,跌坐在地。
這一刻,溫熱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
委屈夾雜着快要溢出的怒意。
令我整個人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其實我早該察覺。
沈祈年的這場騙局,從一開始就有跡可循。

-2-
跟他們口中傳的一樣。
我的確是溫家養在深閨的乖乖女。
母親自從生下我後,便去給別家孩子做了小媽。
所以父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教導我:
女孩子,一定要學會自尊自愛。
從那時起,家裏多了好多家規。
例如,出門在外,不能穿吊帶背心;
裙子不能短於膝蓋;
回家時間不得超過晚上七點;
以及不能和任何異性有肢體接觸。
否則,就要接受家主的懲罰。
十八歲那年成人禮,也是我第一次見到沈祈年的那晚。
作爲整個宴會的主角,我穿着長袖長褲。
站在人羣裏,與那些名流貴族家的小姐顯得格外突兀。
「那就是溫家大小姐嗎?看着也挺一般的。」
「今天好歹是她的成人禮,搞這麼大排場,本人卻打扮得跟個服務生一樣,說到底不過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裏。」
「就是,溫家作爲京城首富,教出來的女兒竟如此沒有教養,她媽不檢點,女兒也沒好到哪裏去。」
那些千金小姐們扎堆站在一起。
時不時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
除了個別和溫家有合作的公司上前來跟我說兩句客套話之外。
幾乎大家都對我避如蛇蠍。
本該是值得慶祝的日子。
那一刻,我卻只想着逃離人羣。
強烈的羞恥感湧上心頭,我不自主地將臉埋得很低。
下一秒,一個精緻的禮品袋闖進我的視線。
我抬起頭,和那雙深邃誘人的雙眸撞了個滿懷。
沈祈年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笑得粲然。
「溫小姐,如此重要的日子,不要因爲別人,而暗淡了本該屬於你的光。」
「不依附,不屬於,不聽命。」
「那些不平等的約束不是邊界線。」
「偏見纔是。」
我早就忘記了聽到這些話的時候,我究竟在想什麼。
只記得沈祈年站在射燈下,被鍍上了一層光暈。
鬼使Ţṻ₇神差下,我接過了那個袋子。
換上了裏面那件格外合身的高定禮服。
再次回到宴會廳,那些流言蜚語早就消失得一乾二淨。
取而代之的,是向我投來無數道欣賞、贊同的目光。
可父親很快就知道了這件事。
衆目睽睽下,他扯着我的頭髮將我塞進了車裏。
在那個獨屬於我的地下室,沉重的戒尺不留餘力地揮向半空。
繼而狠狠抽在我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上。
「溫晚,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我供你喫供你穿,爲了把你培養成大家閨秀,你知不知道我這些年付出了多少?」
「可你呢,你是如何回報我的?」
「在自己的成人禮上穿成這樣,你是巴不得把自己送到那些野男人的牀上是嗎?」
父親的叫罵聲混雜着乾淨利落的抽打。
這對我來說,卻早就習以爲常。
「我們溫家一向注重臉面,你今天所做的一切,和你那個該死的母親有什麼區別?」
「下週的董事會,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放?」
壓抑許久的窒息感,早已蓋過那些皮開肉綻的劇痛。
我死死咬住下脣,愣是沒開口求饒一句。
那一刻,我突然好向往沈祈年的生活。
突然很想很想和他一樣,不被那些條條框框所束縛。
活在陽光之下。

-3-
一週後,被放出地下室的當晚。
我瞞着父親,孤身一人找到了沈祈年常去的那家酒吧。
燈紅酒綠中,嘈雜的音樂聲蓋過了一切。
我站在門外,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圍。
刺鼻的菸草味混雜着酒精,嗆得我下意識捏住了鼻子。
人羣中,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
「祈年,來了個新面孔,好像是找你的。」
半晌,沈祈年叼着菸蒂,慵懶地從包廂裏探出半個身子。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輕挑了下眉。
「溫大小姐,這可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男人雙手插兜,漫不經心地來到我面前。
「找我?」
我點點頭。
手不自主地攥緊了衣角。
「會喝酒嗎?」
沈祈年饒有興趣地看向我。
還沒等我開口,他便又輕笑一聲。
「差點忘了,溫小姐是京城出了名的乖乖女。」
「這地方不適合你,早點回去吧。」
他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
「不。」
我擋開沈祈年的手。
「我不回去。」
「沈祈年,你說得對。」
「我已經成年了,理應有自主選擇的權利。」
下一秒,我搶過他手裏還未燃盡的菸蒂,學着他的樣子吸了一口。
卻差點被嗆得喘不過氣。
看着我的模樣,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那晚,我喝了好多酒,愣是抱着沈祈年哭了半天。
他將我抱上車,抽出紙巾,細心地爲我擦去眼角的淚漬。
「送你回家。」
沈祈年淡淡開口。
我搖了搖頭,伸手環住他的脖頸。
「沈祈年,我不回去。」
狹小的空間裏,我們呼吸纏繞。
心跳的加速更是爲當下的所有平添了一份曖昧。
酒精的驅使下,我鼓足了勇氣,抬頭吻上了他的脣。
「溫晚,你醉了。」
他愣了一瞬,連忙推開我。
我卻再一次靠了過去。
「我沒有。」
「沈祈年,我很清醒。」
我伸手去解他的紐扣,動作青澀,夾帶着幾分生疏。
「溫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我不語,而是再度吻了上去。
就這樣,在無人的巷子裏。
我和沈祈年揹着所有人做盡了親密之事。
情到深處時,他攬着我的腰肢,與我耳鬢廝磨。
「晚晚,可以記錄一下嗎?」
「放心,我絕不會讓除了我以外第二個人看見。」
……
那時我不知道,他的出現從一開始就是早有預謀。
倘若不是爲了喬欣瑤,在我成人禮那天。
他恐怕會和其他人一樣,或者說。
更加肆無忌憚地揣測我、取笑我。
就同如今這般。
如出一轍。

-4-
回憶戛然而止。
我跌跌撞撞地離開酒吧。
淚早已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匆忙攔下一輛出租車。
那師傅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手機。
隨即眼神怪異地發了幾條語音。
我聽不懂方言,自然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
直到車停在溫家老宅的不遠處。
他忽地拉起手剎,回過頭一言不發地望着我。
下一秒,他放下副駕的座椅,一個翻身來到了後座。
我心底一驚,連忙下意識去拉車門。
接踵而至的卻是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
「媽的,你被上的視頻都掛在網站上了,你還跟我在這裝清純。」
「怎麼,溫小姐是隻給少爺公子暖牀,看不上我們這些貧民老百姓?」
他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
力氣大到快要將我的骨頭捏碎。
「溫家的股價已經跌落了谷底,你不會還以爲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吧?」
「你今天只要給我伺候舒服了,以後我至少能管你溫飽,不至於淪落到最後去貧民區受罪。」
說着,他不由分說的扯開我的衣襟。
粗糙的大手在我腰間狠狠掐了一把。
慌亂間,我正對他的下懷狠狠一腳踹了過去。
然後逃也似地推開門,跌跌撞撞地朝着家的方向跑去。
「草,Ťù₌臭娘們,看來那姓沈的沒把你調教好。」
「你看我不抽死…Ťûₕ…」
身後的叫罵聲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一道黑影從眼前墜落,狠狠砸在地上。
巨響過後,溫熱的血液濺了一臉。
我目光呆滯地愣在原地。
父親跳樓了。
而屍體僅僅與我相差不到一米的距離。
看到這一幕,男人嚇得驚叫一聲,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車裏,趕忙掉頭就走。
只剩我渾身僵硬地站在那。
夜靜得出奇。
我大腦一片空白,但預料的悲痛並未襲上心頭。
取而代之的,反倒是慶幸。
慶幸他死了。
且死在了我的面前。
隔壁的鄰居聽到動靜後報了警。
「警察同志,你們快來吧。」
「要我看,這溫老爺子就是被溫晚逼死的。」
「全京城誰不知道她和沈祈年玩車震!」
「她爸對她從來都是有求必應,真不知道溫家怎麼出了她這麼一個禍害。」
大家議論紛紛,無一不向我投來異樣的目光。
「溫家一向家教森嚴,這妮子能逼死自己的父親,明天指不定還能做出啥事呢!」
「警察同志,你們可一定要把她抓回去嚴加審問!」
人羣騷亂間,一道熟悉的身影向我走來。
是沈祈年。
他的身邊,同時跟着個面容精緻的女孩。
我一眼就認出了喬欣瑤。
除了穿着打扮,她和四年前幾乎一點沒變。
「晚晚。」
沈祈年雖面露同情,但我依舊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竊喜。
他一把將我抱進懷裏。
「是我來遲了。」
若不是在包廂門外聽到那些話。
我恐怕還會蠢到以爲,眼前的男人能是我下輩子唯一的依靠。
可如今,我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滾。
控制不住地乾嘔起來。
到公安局後,警察確定了父親死於自殺。
並沒有留下任何遺囑。
理所當然,溫氏這可憐的爛攤子落在了我手裏。
我攥着股份轉讓協議,卻被沈祈年拉住了手腕。
「晚晚,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了。」
「我知道你接受不了。」
說着,他頓了頓。
「要不這樣,等我們處理完叔叔的後事,你出去散散心。」
「溫氏那邊,我可以暫時……」
我冷哼一聲。
猛地甩開了他的手。
毫不猶豫地戳穿了他虛僞的假面。
「沈祈年,你做夢吧。」
「我就算把溫氏捐了,也絕不會讓它落到你手裏。」

-5-
沈祈年愣了一瞬。
隨即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晚晚,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下意識伸手來拉我,卻被我再度躲了過去。
「沈祈年。」
「我們結束吧。」
我望着這張曾讓我無數次爲其動容的面龐。
卻再也愛不起來了。
「溫晚。」
「你發什麼瘋?」
沈祈年擰着眉,語氣裏平添了幾分煩悶。
但下一秒,他還是長舒了口氣。
又換上了那副虛僞憎惡的嘴臉。
「晚晚,我知道叔叔的事對你打擊很大。」
「但你要知道,他走了之後,」
「你在這個世上,就只剩下我一個親近之人了。」
沈祈年說着,伸手從兜裏摸出一枚鑽戒。
是去年的款式。
戒圈明顯色澤有些暗淡。
「晚晚,我們結婚吧。」
他滿懷期待地將戒指遞到我面前。
這個場景,我甚至幻想過無數次。
我想,或許是在翻湧的海岸邊。
又或許是在璀璨的星空下。
再不濟,沈祈年至少會送我一束玫瑰。
然後當着所有人的面。
告訴我。
他要和我共度餘生。
可現在,他顯然不知道。
其實早在包廂門外的那一晚,我就看到了那枚戒指。
他告訴所有人。
說等他把溫氏送給喬欣瑤的那天。
就會用那枚戒指跟她表白。
「晚晚,你不願意嗎?」
沈祈年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抬眸對上他神色複雜的視線。
「沈祈年,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啊?」
他不解。
「晚晚,你到底怎麼了?」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我自嘲地笑出了聲。
「沈祈年。」
「你要是還想留點體面,就趕緊滾出我的世界。」
「我說過了,溫氏我就算捐出去,也絕不可能落在你手裏。」
話說到這,他就算再蠢,也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我繞開他,剛邁出一ṱů⁴步。
卻又被攔了下來。
「溫晚。」
「我覺得你是個聰明人。」
沈祈年沉着臉,走到我面前。
「欣瑤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爲你的父親。」
「現在他死了,屬於喬家的東西,自然也應該還回來。」
「如果你願意,條件我們可以再商量。」

-6-
這大概也算是沈祈年第一次願意與我坦誠相待。
他就這樣站在我面前,眼底的情緒晦澀難懂。
我依稀記得在喬家破產前。
喬欣瑤也曾在公衆平臺上大肆宣揚自己戀愛的消息。
可沈祈年是圈裏出了名的紈絝。
我也從未想過他們之間會有什麼關聯。
「溫晚,像你這種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不會明白。」
「欣瑤如今在貧民區究竟過着怎樣的日子。」
他一邊說,一邊將視線落在我身上。
骨節分明的手指挑開我垂在脖頸處的限量款圍巾。
語氣裏更是平添了幾分輕蔑。
「你渾身上下加起來,隨隨便便就上百萬。」
「可你忘了,當初若不是你父親吞併了喬氏,你又怎會過得像如今這般無憂無慮?」
「溫晚,這一切本該是屬於欣瑤的。」
沈祈年面容陰沉,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狠戾。
他一口一句喬欣瑤。
卻絲毫沒有考慮過那些過去的種種恩怨。
不論對錯。
都和我沒有關係。
「沈祈年。」
我抬頭望向他。
「所以你接近我,是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父親是如何待我的。」
他點頭。
下意識輕笑出聲。
「說實話,我對你這種被父親操控的傀儡,沒有一點興趣。」
「要不是因爲欣瑤,我又怎麼可能硬着頭皮去跟你搭話。」
「不過好歹你把自己的初夜交給了我,我沈祈年也不是那種豬狗不如的畜生。」
「只要你今天同意把資產轉移到欣瑤名下,我倒是可以考慮以後把你留在我身邊。」
話落。
一個清脆響亮的耳光,幾乎是在霎時間,便狠狠落在了沈祈年的臉上。
一秒,兩秒。
他愣了片刻後,一臉震驚地望向我。
整整四年。
我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幾乎都是小心翼翼的。
在沈祈年眼裏。
我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只會乖乖聽話、任人擺佈的提線木偶。
他對待我,又何嘗不是跟父親一樣。
「溫晚,你是不是瘋了?」
他擦去嘴角滲出的血漬,目光也逐漸變得狠厲起來。
「我就是瘋了纔會被你騙了四年。」
「沈祈年,我今天就跟你把話說明白了。」
「不管當初我爸做了什麼,但至少現在溫氏的每一分錢都是屬於我的。」
我頓了頓,長舒一口氣。
繼而平靜地對上他的雙眸。
「商場本就弱肉強食,四年前喬家在京城沒有站住腳跟。」
「四年後,自然也是一樣的結果。」
「至於你說的喬欣瑤,」
「抱歉,我對她過着什麼樣的日子並沒有興趣。」
「所以以後,也麻煩你滾遠點,畢竟我現在一看到你,就噁心得喫不下飯。」

-7-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沈祈年一個人站在梧桐樹下發愣。
他本以爲,這場所謂的談判。
我會爲了一個留在他身邊的機會,從而放棄擁有的一切。
在他眼裏,一個從未得到過愛的小孩。
面對她愛的人,似乎什麼都可以捨棄。
我沒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那個所謂的貧民區。
破敗不堪的環境和對街的高樓大廈反差到了極致。
我捂着口鼻,踏進那條深不見底的巷子裏。
穿過那些因爲常年受到雨水侵蝕。
從而斑駁不堪的牆壁。
那些破布遮擋,滿是劃痕的窗架。
我在一家餛飩店外,看到了正彎腰收拾衛生的喬欣瑤。
「你好小姐,要來碗餛飩嘛?」
「都是今天現包現做的,很便宜。」
先跟我搭話的,是一個雙眼混濁的中年女人。
她穿着滿是補丁的衣物。
卻繫着最乾淨無瑕的圍裙。
聞言,喬欣瑤也抬起頭。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了沈祈年爲什麼會愛她愛進了骨子裏。
雖飽受這惡劣環境的摧殘。
但她那張精緻到如雕刻般的臉。
都足以讓人爲她動容千千萬萬次。
「小姐姐,看你這打扮,應該是城區來的吧?」
「你放心,別看我們家店小,但我媽的手藝絕對是一絕。」
喬欣瑤笑着迎了上來。
她下意識在褲子上蹭了蹭剛剛拿着抹布的手。
將菜單遞到我面前。
我隨便點了碗餛飩,坐在了店裏的角落。
僅僅只是八塊錢的標價,她們的生意卻異常慘淡。
不一會兒,喬欣瑤熟練地從後廚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餛飩端到我面前。
還細心地爲我拿了雙一次性筷子。
我張了張嘴,剛想說些什麼。
卻被一聲巨響嚇得愣在了原地。
幾個染着黃毛的男人猛地踹翻了門口的廣告牌。
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進店裏。
「喬欣瑤,都他媽一個月了,你給老子裝傻呢?」
打頭的男人坐在了我對面的桌子上。
「整條街就你家沒給管理費。」
「趕緊的,連本帶利一萬塊,你今天要是拿不出來,信不信老子給你店砸了!」
話落,他身後的小弟掄起手裏的鐵鍁,狠狠將吧檯的電風扇砸成了兩半。
「大哥,你也看見了,我們店的生意不太好。」
「況且剛交完租金,我們手裏也沒剩多少錢了。」
「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們今年的管理費少給您一點可以嗎?」
喬夫人掀開後廚的簾子。
陪着笑臉,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
那男人冷哼一聲,一腳踹了過去。
「老東西,你跟我這兒裝犢子呢?」
「誰他媽不知道你之前是喬家人,區區一萬塊而已,你竟敢跟老子討價還價!」
喬夫人喫痛地倒在地上,撞翻了我身旁的板凳。
喬欣瑤見狀,眼眶頓時紅了一半。
她連忙將人從地上扶起。
「我告訴你,今天要麼給我錢,要麼我們把你女兒帶走。」
「不愧是千金小姐,就算在這貧民區待了這麼多年,這小臉還是如此惹人愛。」

-8-
他們鬨笑成一團。
喬欣瑤攥緊了手,卻還是死死咬着下脣。
不敢開口辯駁一句。
我放下筷子,淡淡掃視着眼前這幾個蠻不講理的混混。
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張銀行卡拍在桌上。
「這裏是十萬。」
「你們拿了錢就滾,法治社會,還由得你們肆意妄爲?」
那幾個人面面相覷,卻又忽的笑出了聲。
「你是個什麼東西,也敢這樣和我們大哥說話。」
「你知不知道他可是……」
那小弟話說一半,就被爲首的男人打斷了。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喬欣瑤。
最後還是將桌上的卡踹進兜裏,轉身離去。
我起身,早就沒了想要追問的心思。
剛準備走,就被身後的喬欣瑤叫住。
她語氣哽咽,眼眶紅了一圈。
「小姐,我會還給你的。」
我不解地望向她。
「今天的錢,我會還給你的。」
喬欣瑤緊攥着衣角,淚就這樣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
我擺了擺手,剛想開口就被一陣咒罵聲打斷。
沈祈年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一把將喬欣瑤拉到身後。
「溫晚,你他媽竟敢找到這來!」
「我告訴你,今天有我在這,你休想碰欣瑤一根頭髮!」
喬夫人見狀連忙上前解釋。
可沈祈年卻冷笑一聲道。
「阿姨,我看你真是老糊塗了,你知道她是誰嗎!」
「她是溫家的千金,是當初害喬氏破產的罪魁禍首!」
還沒等我開口,沈祈年便又將嫌惡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溫晚,你們溫家人還真是一樣的貨色。」
「當初吞併了喬氏,如今又來找欣瑤的麻煩。」
「你別逼我恨你。」
看着沈祈年沉浸在他虛構的深情人設中無法自拔的樣子。
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沈祈年,在我來這裏之前,我還真以爲這四年裏,只有我傻傻地被你騙了這麼久。」
「你一口一句愛喬欣瑤,願意爲了她做任何事。」
「可事實呢,你在背地裏乾的那些噁心勾當,你真的以爲我查不到嗎?」
我句句逼問。
「放屁,這些年我對欣瑤有多好,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我看你就是不甘心被甩,刻意來挑撥我們之間的關係!」
喬欣瑤打斷了沈祈年的話。
她側身走到我面前。
「祈年,那些事已經過去四年了, 再說本就是老一輩的恩怨,無論如何都跟溫小姐扯不上關係。」
「況且她今天幫了我, 你怎麼能這樣跟她講話。」
我本以爲喬欣瑤會揪着我的衣領質問我。
畢竟一個從小受盡寵愛的女孩。
又怎會甘心一輩子住在這骯髒陰暗的環境之下。
自從父親死後。
她還是第一個站出來爲我講話的人。
「欣瑤,你胡說什麼,要不是因爲他們, 你又怎麼會過上現在這種日子。」
「我陪她玩了四年,目的就是爲了能幫你脫離苦海。」
「你怎麼反倒幫她說起話來?」
聽到這, 我再也懶得拐彎抹角。
一耳光打在了沈祈年臉上。
緊接着,我拿出手機。
上面是半小時前, 我委託助理所查到的一切。

-9-
屏幕上,是沈祈年的銀行卡賬單。
每年都有一筆高達五十萬的轉賬記錄。
而收款方, 正是那羣混混的老大。
「沈祈年, 從我知道你在騙我的那一刻起。」
「我就從未想過認栽。」
「你一邊給自己立深情人設,一邊又僱人來找她們母女二人的麻煩。」
「就連我也差點以爲, 你真的有夠愛。」
沈祈年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他推開我的手,語氣裏是藏不住的心虛。
「放屁!」
「溫晚, 你不過是Ṭûₒ見不得我對欣瑤好, 所以才做假的截圖出來招搖撞騙。」
「我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又怎麼可能……」
還沒等他的話說完。
我便撥通了助理的電話。
不到一分鐘,那些剛剛來鬧事的混混就被保鏢押着走進了店裏。
隨即,我不緊不慢地打開手機,開啓了錄像功能。
「說吧。」
我淡淡開口。
爲首的那個男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溫小姐,喬小姐, 這不關我的事啊。」
「你們也知道, 我就是出來掙點錢花, 是沈先生說一年給我五十萬, 讓我來你們店裏收管理費。」
「拿人手短,我依然要替他辦事。」
「求求你們不要報警, 我保證以後會和他劃清界限。」
我將攝像頭對準沈祈年。
他臉色沉到發黑。
喬欣瑤難以置信地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
「沈祈年,我還真是看錯你了。」
「這些年要不是因爲他們來收管理費,我媽又怎麼會爲了掙錢,落了一身病!」
「你一口一句是爲了我,可我從沒要求你做這種事!」
沈祈年眼看藏不住。
連忙拉着喬欣瑤的手解釋道。
「欣瑤, 我做這些都是因爲我太愛你了。」
「況且我只是讓他們來找點麻煩, 突出我對你的好。」
「我真的沒有惡意。」
喬欣瑤冷笑一聲,一把甩開了他的手。
「溫小姐, 今天很抱歉, 我真不知道沈祈年做了這麼多傷害你的事情。」
「過去的就都讓它過去吧。」
「至於這種人, 還是交給公安機關秉公處理。」
我點點頭,終止了錄像。
然後當ṱũ̂¹着所有人的面報了警。
警察很快帶走了沈祈年。
在他被抓進公安局的那晚,京城的煙花燃了整夜。
他的所作所爲, 在街頭巷尾的每一塊大屏幕上。
被循環播放。
自此,沈祈年變成了所有人茶餘飯後的消遣。
變成了大家口中的笑柄。
一個月後,我接手溫氏的交接會議上。
喬欣瑤發來了一條短信:
「溫小姐,我們的餛飩店被收購了, 我用那筆錢帶着母親回到了城區。恭喜你接手溫氏,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可以成爲並肩作戰的戰友。」
我笑了笑, 關閉了對話框。
我不知道四年前喬氏爲什麼會被收購。
只知道我手機主界面的下一條短信上,是轉賬給喬家餛飩店的短信。
【支出:一百萬元整,備註:店鋪收購費。】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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