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提車就被追尾,我罵罵咧咧下車,看到勞斯萊斯傻眼了。
後座大佬眼簾半掀,神情古怪,盯着我車屁股沉默半響,淡聲答應,「可。」
上面貼着「人醜恨嫁,追尾必嫁」
-1-
「開上我心愛的小 mini,它永遠也不會堵……」
「砰!」
!
我用盡畢生積蓄,剛提了一輛可愛的小車車,頭一次開出來,看着彩虹哼着歌兒,就被追尾了。
我生氣地下車,罵罵咧咧,碎碎念:「誰呀?旁邊這麼寬的路不走,是我在前面耽誤你起飛了嗎?」
第一時間先關心自己的新車車,看到後半截車被撞得凹了一塊,還好車速不快,不然我就完蛋了。
我心疼地看着我攢了好久攢出來的小車車。
生氣地站定,罵人的話到了嘴邊,才注意到後邊停的是一輛什麼車,頓時卡住,傻眼了。
一輛,定製版的勞斯萊斯,深灰色,車牌 Z1。
渾身上下每一個零件都好像在冷哼着「本車高貴,窮逼摸挨。」
身爲窮逼的我秒變唯唯諾諾,慫啦吧唧地對着剛下車的司機抱歉,「對對對不起,差點把您漆給創掉了。」
司機也傻眼了,頓了一會兒揚着個燦爛的笑臉,彬彬有禮,「追尾全責,是我這邊的責任,怎麼能勞煩女士道歉呢?」
「真是對不起,我們司機請假了,我臨時替他開車,低血糖暈了一下,就撞上了,給您添麻煩了。」年輕帥氣的西裝男,非常大方地賠了一大筆錢,還遞給我一張燙金名片,「如果後續有什麼問題,儘可以聯繫我。」
形象好,氣質佳,笑容得體,情商極高,三言兩語就安撫好另一方的情緒,拉進距離,解決問題直擊重點,講求高效……我看了一眼名片,職業董事長助理,履歷漂亮至極。
身邊隨便一個助理都是頂級的精英,配上這輛低調又豪華的車,讓人不自覺好奇後座坐了個什麼樣的大佬。
正腦補着一個大肚子中年男的形象,後座車窗緩緩降下來了。
純黑色系的內飾,構劃出了神祕奢侈氣質,有如實體,衆星捧月般襯着一個俊美無暇的男人,精細到指尖的貴氣。
高不可攀,遙不可及。
我呆怔地看着他。
男人閒閒地一掀眼簾,看一眼我家 mini 的車屁股,神情古怪,似是興味,又似糾結,沉默了半響,然後又看向我。
注視着我,清潤磁性的聲音,淡淡道:
「可。」
可什麼?
我跟着看過去,我家 mini 歪歪扭扭的屁股上,歪歪扭扭貼着一行大字:
「人醜恨嫁,追尾必嫁。」
可,可,可什麼?
可以嫁給他?
稍微想到這個可能,就震得人心怦怦跳,隨即又打住思緒。
不敢想,不敢想。
貧民窟女孩如我,能碰巧跟這樣的人物的助理說上兩句話,已經是天大的幸運,更別說大佬本人了。
我震驚,磕磕巴巴不敢置信,語氣虛弱,「我我沒聽錯吧?」
大佬倒是親切和善得很,看着我吐字清晰,慢條斯理,「可以。該怎麼賠償就怎麼賠償,包括那上面的要求。」
一派好說話的樣子。
我忍不住又看一眼那行跟風貼的沙雕語錄,原來沒覺得什麼,現在忽然被尬到,摳着手指頭,訕笑:
」開玩笑的,您不必當真。」
我以爲男人只是逗我玩兒,誰知道他沉吟片刻,緩緩開口:
「一個月 30 萬零花錢,不需要你做任何承諾。」
我,「啊這,你是認真的?」
大佬,「50 萬。」
我沉默了。
臥槽!
他居然是認真的?
有錢人居然是大街上撿老婆的嗎?
不會是新型拐賣婦女的騙術吧?
我,「我考慮一……」回去下載個國家反詐中心先。
「80 萬。」
我,「……我考慮好了,我這個人向來不愛開玩笑,我們什麼時候去領證?」
-2-
大佬隨意瞥一眼價值九位數的百達翡麗腕錶,隨口對着助理交代一句,「通知他們,8.10 的會議換到下午。」
然後抬眼注視我,「你是幾點上班?」
「9 點。」我在他的注視下莫名開始緊張。
男人語氣平緩溫和,彷彿不過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還有一小時,上車吧。」順帶安排了別的助手幫我把小 mini 開去維修。
啊?
現在就去嗎?
好突然。
他的聲音平和,卻Ṫůₙ有着一股子讓人信服不自知的魔力。
我暈暈乎乎聽話上了車,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車都開出去一公里遠了,剛剛前面那輛掛着小彩虹的灑水車早就被甩在了後面。
車窗外人流如織,定製版勞斯萊斯回頭率就是高,經過路口上時人羣的目光紛紛追隨過來,眼神好奇的,羨慕的,驚喜的各種都有。
估計很多人都在想,裏面坐着的是什麼樣的人,像我剛剛那樣好奇。
他們要是知道里面坐着一個平平無奇的我,怕是眼鏡都要瞪掉。
我下意識伸手推了下眼鏡,推了個空。
噢,我沒眼鏡。
猛然回神。
回神了,就開始緊張和不自在起來。
不同於外面一看就很嘈雜熱鬧的畫面,車裏很安靜,那個助理在專心開着車,身旁俊美無儔的男人垂頭看着手機,長睫自然捲翹,鼻樑高挺,薄脣抿起,側臉連寥寥輪廓都是讓人一眼就心動的好看。
修長冷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輕點着,神情專注,也是沒有什麼聲響,一身昂貴的黑色定製西裝與奢華的車內飾非常協調。
回頭看看自己身上拼多多九塊九包郵的衣服,忽然感覺自己和他們不在一個世界,格格不入,更不自在起來,不知道做點什麼好。
男人何其敏銳,我情緒剛低落起來,他就察覺到了,安排完手上的事,放下手機,拿出車裏備着的水果推到我面前:
「喫點水果?」
末了補充,「上午的供應商會議,有些供應商代表是外地趕來的,時間延後了,我交代人給他們安排好回程的食宿機票。」
我順從地喫了幾塊水果,甜滋滋的味道漫開,是熟悉的味道,讓我不知不覺沒那麼緊張不自在了。
他居然主動和我解釋自己剛剛在做什麼,我有些受寵若驚。
想象中的豪門大佬,白髮蒼蒼或是大腹便便,酒桌上端着高度白酒談生意。
想象中的豪門公子,跑車炸街,會所把妹,眼高於頂路過街頭壓根不會看別人一眼。
可是眼前的男人——年輕、俊逸、敏銳、妥帖,洞察人心,拿捏情緒,把控全局,只要他想,就能讓人感到如沐春風的親和。
當然,上位者的傲慢也是不必掩飾的,會議說推遲就推遲,周身始終帶着居高臨下的疏離。
取了證件就往民政局趕,我以爲時間這樣倉促,就是隨便搞搞,然而路上進了照相館,早就有一隊專業造型師等着了,以最快的速度給我換了衣服化了妝,咔嚓拍好照片。
連這都臨時安排得妥妥當當。
拿着漂亮的照片,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員還誇我們拍得好看,問起姓名,男人垂眼淡聲:
「蘭榮煊。」
然後他看向我。
他還不知道我叫什麼。
我連忙接話,「林稚。」
工作人員看看我,再看看他,估計在奇怪都到領證的地步了爲什麼我倆連對方的姓名都不知道,再三詢問我,確認了我是自願且清醒的狀態,終於給蓋了章。
拿着新鮮熱乎的紅本本到公司門口的時候,我又開始暈乎了,看着揚長而去的深灰色車,有種大夢初醒的不真實感。
滿腔的激動無處發泄,掏出手機發了個朋友圈。
發癲文學朋友圈:啊啊啊我今天是喫了菌子又喝了酒然後白天就睡着了在做夢嗎?
發完癲,給奶奶打了個電話,「奶,咱倆發達了!」成功勾起老婆子的好奇心,然後相當狗東西的掛掉,讓她抓心撓肺去吧~
開開心心準備去上班。
工位上坐了沒多久,就被主管單獨喊到一邊,通知我被辭退了。
???
-3-
我每天兢兢業業上班加班,努力把業績幹到最好,馬上就能升小組長了,突然就被辭退。
我不服。
我堅決要一個理由。主管不耐煩了,「公司最近裁員。」
說完,一雙眯眯眼上下打量我,眼神油膩,非常不屑,「約了這次多次約不出去,裝什麼矜持呢?」
我懂了,這個下頭油膩男想泡我沒泡成,自我感覺良好的內心受到了打擊,惱羞成怒,於是藉着裁員把我踢出去。
收拾東西的時候,旁邊新來的女同事得意極了,「真可憐啊,本來就窮得快揭不開鍋了,又沒了工作,這年頭高中文憑可沒什麼用,以後估計只能掃大街去嘍。」
我轉頭看向她,她口紅有些花了,剛剛我被通知辭退前,可是看到她偷偷從主管辦公室出來的,想也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我走了,估計她就能升小組長了,也就她把那個油膩男當成寶巴結,這倆勾搭在一起,莫名……yue……還挺配 yue……
我瞥她一眼,「多管閒事。」
抽了兩張紙鉗着她的臉把口紅擦乾淨,沒管她疼得吱哇亂叫,平靜地說「這支口紅我送你的,現在我收回。」
完了把她桌上一疊我給整理的資料撕爛,口紅扔垃圾桶,抱着自己的東西麻溜滾蛋,臨出門的時候,路過主管的辦公室,把門口那盆我精心照料的發財樹一腳踹倒。
「林稚!幹嘛呢你!」主管咆哮,沒見過這麼大脾氣的員工。
這不是很明顯嗎?我無辜又坦然的語氣,實誠道,「我在破壞公物啊。」
我一手帶大的發財樹可不能留給他們。
「放心我會賠錢的,儘管從我的辭退補償金裏面扣掉就是了。」
出了大門,坐在臺階上,我開始習慣性地苦惱接下來的生活費和奶奶的醫藥費,沒苦惱多久,手機震動一下。
打開一看,是到賬 80 萬的收款信息。
心頭亂冒的消極情緒忽然就ṭŭⁿ冒不動了,白日做夢成真的夢幻感又回來了。
我激動地對着手機 mua 了一下。
然後就看到不久前發的那條朋友圈,被一個陌生人點贊。
迷惑了一會……
媽耶,這是今天那個大佬!
臨時加的微信,忘了備註,他叫什麼來着?噢,蘭榮煊。
在朋友圈發癲被大佬看到了,我有些羞恥,怪不好意思的。
百度了一下這個名字,不得了……
啥也沒有。
只能從一些大企業的股權構架中,窺見其背後的龐然大物。
果然,真正的大人物哪是我等小市民隨隨便便就能知道的,人家連控個股都是七拐八拐鋪墊了好幾層的,隱在幕後鮮有圈外人注意。
這樣的人物,要不是他主動,貧民窟女孩的我八輩子也攀不上關係。
可偏偏是他主動的,咱也不懂爲什麼?
是爲了應付家裏的催婚嗎?是爲了逃避商業聯姻嗎?看起來不太像啊。
總不能是爲了給社會做貢獻精準扶貧吧?
一片陰影落在眼前,打斷了我亂七八糟的思緒,抬頭,就看到男人撐着一把黑傘,垂眼看着我,「在想什麼?」
我才發現天上飄起了細雨。
Z 城這個鬼天氣,一入秋就開始頻繁下雨。
抱着一紙箱東西坐在臺階上淋雨,多少顯得我有點呆。
我趕緊起身,發現他好高,高了我一個腦袋,我得仰着頭才能回應到他的目光,弱唧唧小聲道:「沒什麼,被辭退了而已。」
蘭榮煊瞥一眼我身後的公司,表情淡然,語氣甚至有點子溫柔,閒適……理所當然,捉摸不透:
「這家公司,應該是蘭氏的一個子公司,送給你。找個時間辦手續,以後你就是他們的老闆。」
-4-
又一個天上掉的大餡餅砸下來,Duang 把我砸進地裏。
砸得我暈頭轉向。
我用我僅剩的一丟丟理智,艱難地想要拒絕。
我自己幾斤幾兩我清楚,別把人公司幹倒了,本來就日子過不下去要裁員了,再一倒,得多少人失業啊?
戳着手指糾結道,「不了吧,我不行。」我菜。
蘭榮煊隨手將傘遞給身後剛趕來的助理,跟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拿着紙巾慢條斯理擦乾淨指間的雨水,幽邃的眼睛將我望着,一眼就能看透我所有的惶恐不自信,輕笑:
「不用擔心,旁邊這個配給你當助理,她會負責所有日常事務。」
也就是說,我只要躺平收小錢錢就好了。
他說完就走了,一轉身,後邊一堆大肚子中年男和商業精英青年人在等他。我才知道,他就在對面那棟地標大廈跟人洽談,所以我一出來,他剛好看到。
雨幕昏暗,巨大的高樓直入雲霄,一羣身價不菲的中年霸總圍繞簇擁之下,俊美的男人遊刃有餘地控場。
有些人是天生的焦點,衆星捧月遙不可及。
我翻出紙箱裏一面小鏡子照來照去,怎麼看都想不明白他看上我什麼了,嘀嘀咕咕,「也沒有美到驚天地泣鬼神讓人一見鍾情啊……」
耳邊一聲很輕的笑,我一抬頭,看到旁邊的漂亮姐姐滿臉嚴肅,一點也不像笑過的樣子。
哼,可是她的眼神明明白白暴露了,她覺得我很可愛。
可愛個大頭鬼。
我也滿臉嚴肅,「你叫什麼?」
漂亮姐姐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一身職業裝幹練得體,聲音也好聽的,「夫人,我叫蘭念薇,是蘭家旁支的女兒,先前在總部擔任蘭董的助理。夫人,您的衣服溼了,要不要先去換一身衣服?」
一聲又一聲夫人喊得我腦殼疼,嚴肅不起來了,垮着個小臉不自在地說:
「你要不,喊我別的吧?」
蘭念薇從善如流,「好的,林小姐,您喜歡哪個大牌的衣服,我讓他們送過來。」
「都行。」並不是很在意這個。
然後我就被拉着逛遍了商場,腿都快逛斷,新出爐的助理那叫一個熱情,我懷疑她在把我當洋娃娃打扮,各種衣服都要來一套。
終於,在我換上一身綢緞白裙後,蘭特助露出了滿意的神色,讓早就在一旁待命的化妝師給我換了個人間富貴花的妝,提醒我今天的行程:
「林小姐,下午蘭董開完會去公司視察,司機半小時後來接您一同過去。」
我焉了吧唧,逛個街比上班還累,但是一想到上班怎麼可能一個月 80 萬,瞬間感覺自己又可以了,重新支棱起來:「好的呀,走。」
然後我就被塞進了蘭榮煊的車裏,男人安靜地坐着,雨停了,下午了,斜陽從車窗漏進來一些,濾成了淺灰色的光,打在他立體的眉眼上,明明暗暗。
蘭榮煊微微側頭看我,高鼻深目,眼眸幽深,令人目眩,令人沉溺,令人,深陷其中……
可我看不透他。
他眼裏沒有波瀾,看我時沒有什麼多餘的情緒,甚至是漠然,和行動上毫不掩飾的重視全然不同。
他靠近我,伸手將我髮間一枚珍珠髮卡調整了一下。
他周身沉靜清苦的淡香,有點像檀香,又有點像玫瑰,離他好近,我心跳不自覺加快,只感覺陷進他的氣場裏避無可避。
他薄脣輕勾,「你好像對我很好奇?」
-5-
那當然的。
被餡餅砸到,誰不想掰開看看是什麼餡兒的呢?
眼前的男人帥氣逼人,氣息噴薄間,曖昧到我心跳如擂鼓,不太敢正視他的眼眸,我眼神飄忽,語氣又慫又軟。
話裏的意思卻斬釘截鐵絕不迴避,「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呀?」
蘭榮煊別好髮卡,就坐回去了,極有存在感的氣息潮水般退去。
他好像就是隨口一問,也沒放在心上,聽到我這樣鄭重的詢問,倒是有些意外了,挑了挑眉,含笑溫和道:
「你不用知道這個。你只需知道,你現在是蘭氏的女主人,這些都是你應有的。」
經過林蔭大道,濾過的陽光間斷打在他的臉上,明明暗暗。
我聽出了那麼一絲絲的疏離警告意味。
我懂了,豪門大家族的事兒,不該問的別問。
我相當乖巧,「好的老……」想喊老闆來着,頓了一下,呸,「蘭先生。」
車停在了我前公司的門前,門口一羣我之前見不到的經理、總經理在等着迎接,陣仗還挺大。
蘭榮煊卻不急着下車,語氣依舊溫和,「不用怕我,想喊老公儘管喊。」
我唯唯諾諾不敢說話。
他拿出一份報告在那慢悠悠看起來,等翻完了一份材料,外邊等着的人的表情,已經從驚喜期待變成了惶恐疑惑。
晾夠了人,蘭榮煊才施施然下車,一羣高層趕緊圍上來獻殷勤,卻見他沒急着離開,站在車旁等着什麼人。
頂着他的目光,我儘量優雅從容地下了車,走到大佬身旁,周圍所有人驚異地看過來。
我前總經理對我有印象,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小林?」
蘭榮煊垂了眸,看不出來絲毫不虞,但周圍的氣場卻冷下來。
前總經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忐忑不安起來,蘭榮煊的助理輕咳了一聲,小聲提醒:「這是董事長夫人。」
總經理眼睛瞪得更大了,滿眼都是震驚。
這家公司只是蘭氏這個龐然大物的邊緣小公司,平時很少機會見到總公司高層的,更別說集團董事長親自蒞臨。
誰能想到呢,上午還是公司底層小職員慘被踢走的我,下午就滿身大牌從難得一見的董事長的勞斯萊斯上下來。
……我自己也沒想到。
總經理瞳孔十級地震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連忙恭恭敬敬向我道歉,跟我問好,「夫人好。」
各部門經理紛紛跟着向我問好。
站着人羣的中心,蘭榮煊看我一眼,好聽的聲音,淡聲說,「走吧。」
我跟上他的步伐,一路視察過去,到了我原來那個部門,主管諂媚地迎上來,看到我,笑臉僵住了。
一羣前同事也驚了,那個女同事甚至驚訝質問:「林稚!是你?你怎麼和經理一起過來?」
她滿眼不可置信,暗藏嫉妒,死死盯着我,旁邊總經理給她使眼色,她也沒看到。
一點眼力勁都沒有,所以有人當總經理,有人升個小組長還要靠腌臢手段上位。
我餘光瞥一眼蘭榮煊,他老神在在地看着熱鬧,見我看他,回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大概意思就是,受了委屈就欺負回去,鼓勵我儘管狐假虎威,以勢壓人,不必墮了蘭氏的威名。
於是我目光轉向一旁的總經理,語氣惆悵:
「天涼了。」
「王主管該離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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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還有這個,天天在辦公室喫榴蓮拌飯,簡直是邪教,不能忍,也開掉。」
我看向女同事,輕飄飄道。
兩個人大驚失色,主管點頭哈腰道歉,請求我再給一次機會,女同事傲氣倒是還在,嚷嚷着:
「憑什麼?林稚你以爲你是誰?」
我懶得搭理她,跳樑小醜而已,我沒必要跟她解釋,我只是看一眼總經理,示意他管好自己的下屬。
也沒有必要把他們兩個那些破事抖出來,稍微一查,公司裏的人早晚都會知道的。
上位者的行事風格——有什麼提議只需跟總經理說,要保持優雅,不必親自和別人對線,且具有人文關懷,順手給人留個體面,體現一下表面仁慈。
總經理冷着臉訓了那個女同事,「憑她是董事長夫人,你們兩個被開除了,去人事那裏辦手續吧。」
女同事終於意識到我現在是什麼身份,張大嘴巴看完,肉眼可見的不敢置信,我估計她還有很多廢話要發表,但是在場一堆經理趕緊把兩個人趕走。
領導視察時出現這樣口出狂言的員工,已經算重大失誤了,怎麼可能讓他們再繼續下去。
總經理小心地陪不是。
蘭榮煊一場好戲看完,淡笑,「管理差成這樣,營收又不好,這個公司該是被撤掉的。」
一羣人冷汗直冒。
他又繼續,「不過,既然是夫人原來的公司,留給她練練手也好。」
然後他通知了幾個主要的高層,公司將要送給我,股東大會和股權交接流程由總經理配合蘭助理完成。
緊鑼密鼓的行程結束了,出了公司,我悄然鬆了一口氣。
應該,沒有給大佬丟人吧?
我步子慢,蘭榮煊已經走到了前面,回身望着我,「先送你回家。」
我停住了,低聲說,「可是,我家在城中村。」
破敗不堪,污水橫流的地方,這車開進去,總感覺怪委屈它的。
他絲毫不在意,「哪個村?」
我報了地址,司機把車停在巷子口,兩個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新衣服,蘭榮煊看着我家門口的玫瑰苗,「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我遲疑了一下,想想我奶遲早會知道他,這有什麼不可以的?
我點頭。
剛走到門口,一根香蕉照臉砸過來,蘭榮煊走在正中間,眼看就要挨香蕉砸臉了。
我眼疾手快,一把將人往旁邊推,手裏什麼愛馬仕什麼亂七八糟的全丟下,手忙腳亂接住那根憤怒的香蕉。
我奶生氣的聲音從屋子裏傳出來,「還知道回來啊?」
我纔想起來,今天逗老婆子玩兒,說話說半截,讓她抓心撓肺了半天,又晚回來了,難怪她生氣。
生氣了扔香蕉,因爲這玩意兒砸人不疼。
等我回過神來,才發現我們現在的姿勢有些尷尬,旁邊就是巷子的牆壁,蘭榮煊就好像被我按在了牆上,準備按牆上親一樣。
他垂眸沉靜的看着我。
-7-
我臉有些熱,連忙放開他,拎着根香蕉手足無措,好半天才想起來把地上十幾個 w 的包撿起來,拍了拍灰,在心裏跟它說聲對不住了。
當然,奶奶買的香蕉始終是更重要一些的。
如果有下次,把包扔草地上省得拍灰。
胡思亂想間,蘭榮煊挑眉,有些好笑:「那是你奶奶?你惹她生氣了?」
這……不太好解釋。我跟我奶這個老頑童向來是互損互坑的,這不過是基操而已。
我有些忐忑,我怕我奶在氣頭上和人起衝突。
誰知道蘭榮煊進了門,在我奶驚訝奇怪的眼神中,開頭就是一句「我是您孫女婿。」把老太太鎮住了。
ẗũ̂⁸然後和老太太談了一段時間話,三言兩語就把人籠絡過去了,臨走的時候老太太熱情地送人出了巷子口。
好傢伙,是我這個親孫女從來沒有過的待遇。
回了屋,我奶恨鐵不成鋼,「這就是你說的發達了?」
我,「啊?一個月 80 萬不算發達嗎?至少你的醫藥費夠夠的了。」
我和我奶相依爲命,她有慢性的大病,每個月都要去醫院透析幾次,我攢錢買個小車車也是爲了下雨天好送她去醫院。
窮人家最怕生病。
這段時間爲了賺快錢我頭都快薅禿了,命苦。
我奶,「人家怎麼看上你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澆着花,到現在仍是費解,「我纔去他公司附近晃悠三五趟,然後碰巧被追尾了,然後就這樣了。」
是的,我是故意在那附近找個班上的,就是爲了接近蘭榮煊。
蓄謀已久而已。
-8-
兩樣事情一直壓在我心頭,一個是奶奶的鉅額醫藥費,一個是蘭榮煊。
爲了賺夠醫藥費,我改行成銷售沒日沒夜肝業績。
爲了接近蘭榮煊,我順手在那附近找的工作。
但我着實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我從沒想過和這樣的大佬有交集,我拿着領回來的紅本本,薅着頭髮跟我奶碎碎念,「搞不懂他爲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好不安,心裏沒有底。」
命運饋贈的禮物都標有價格。
好在我並沒有疑惑很久,這個疑問就有了答案。
幾天過後,蘭榮煊派人把修好的車開回來,還把我們接到了他的豪華大別墅住。
直到現在我依然不能習慣對方的慷慨,每一次都受寵若驚。
當然,他給什麼我接什麼,沒再拒絕過。
在陌生的環境,面對陌生的人,表現得乖巧、順從、無害。
這幾天我都沒有再見到蘭榮煊,聽說出差去了。
別墅在半山腰,風景好是好,就是太清靜了,別墅裏的保姆保安司機對我恭恭敬敬,是真的把我女主人供着的,當然也不會和我閒聊,我奶是網癮老婆子,天天沉迷於霸道總裁的億萬小嬌妻文和改編劇不可自拔。
我閒到快原地轉圈圈了。
好在蘭榮煊回來了,我在樓上發着呆,一低頭就看到那輛深灰色的車七拐八拐,從樹蔭間穿梭遊弋,停在了樓下。
男人下了車,俊美的眉眼從高處看過去,依然是毫無死角的。
樓下,蘭榮煊似乎察覺到我的目光,一抬頭,正對上我的眼睛,勾脣似掠過一抹淺笑。
我忽然有些害羞,手忙腳亂回了一個微笑,然後轉身靠牆坐下來,背對着滿山秋色平復心緒。
他真是長在了我的心坎上。
刨去他的身份和頭腦,如果只有這張臉,只憑這張臉,他看我一眼就能撩得我心動。
-9-
下樓迎接,蘭榮煊率先開口,「這幾天過得怎麼樣?飯菜合胃口嗎?房間喜歡嗎?有沒有遇到什麼問題?」
我和他住的不是一個房間,他在原來的主臥,我在隔壁的臥室,漂亮的油畫風格,很有藝術氣息,直戳我心巴。
突然變成已婚婦女我其實還有點轉變不過來,真要我和人住一個房間,莫名好尷尬。
還好蘭榮煊竟然連這細節都安排得極爲妥帖。
「很好,所有的都很喜歡,很合胃口。唯一的問題就是有點無聊。」
「無聊?」蘭榮煊把外套遞給管家,頓了會兒,「正好晚上有場宴會,我帶你去。」
他說的輕鬆隨意,所以我以爲只是很隨便的小宴會,直到被按在化妝間化了好久的妝,一旁設計師臨時剪裁禮服,搞得這麼隆重,讓我很是意外,「這是準備架着我去登基嗎?ťū́⁰」我吐槽。
蘭念薇邊看着造型師擺弄我的頭髮,一邊笑着解釋,」今天是陸家二少爺的生日宴,是得隆重點。」
接着她跟我粗略地科普了一下 Z 城的幾個大家族,爲首的是蘭家,接着就是賀家,陸家。
而蘭榮煊,是蘭家唯一的繼承人。
如今,我是蘭家唯一繼承人的老婆。
所以我得豔壓羣芳。
路上,我有點緊張,慫兮兮拽住了身旁大佬一小截袖口,「我一個人也不認得,我不需要提前做一下功課認幾個主要人物嗎?」
蘭榮煊側頭看着我,似是疑惑我爲什麼會有這個顧慮。
薄脣勾起,平平淡淡的語氣:
「不需要。」
「你不是去結識他們,你是去讓他們結識的。」
-10-
車停在一片山莊式酒店門口,裏面燈光璀璨,已經有很多人到了。
主人家親自出來迎接,陸家二少爺雖然外人喊一聲陸少,但其實已經三十多歲了,一直未婚,身邊美女不斷,一張被酒色掏空的臉,模樣倒是挺英俊的。
看到我,陸二很驚訝,一臉「我懂男人」的表情,略過我和蘭榮煊打趣,「榮煊,終於開竅了?哪裏找來的妞,還算正,就是不夠騷。要不要來幾個騷一點的?哥給你挑幾個。」
說着,喊後面一羣花枝招展的女人過來,其中還有幾個是叫得上號的明星。
顯然是把我誤當成同一類——玩物。
蘭榮煊沒搭理那些女人,只是說了一聲,「這是我夫人。」
陸二攬着人的手僵住,訕訕放下,態度一百八十度轉彎,趕緊把一羣鶯鶯燕燕趕走,陪笑着喊我「弟妹」,不着痕跡地誇了我一番。
能進這個圈子的人,都是人精,如陸二一般看起來酒囊飯袋的人,也不是簡單的,變臉可真快。
我淺笑着回應。
一行人開始談投資,談規劃,我開始發呆,身旁男人看出我的無聊,低沉的嗓音,溫聲交代我可以自己去玩。
我點頭走人,臨走,陸二稀奇地看了我好幾眼,好像到現在仍然不敢置信蘭榮煊居然有老婆了。
我在安靜的地方坐下炫甜品,之前被陸二挑出來的幾個女明星摸過來,非常委婉地對剛剛的事表示抱歉。
娛樂圈的也都是人精,蘭家雖然不是她們的直系金主爸爸,但也是不能得罪的存在。
這社會,越到上層,越是等級分明。
當然,無論是上層,中層,還是底層,人的本性一如既往,聚在一起無非就是喫喝玩樂閒談八卦交換信息。
無聊的很。
但確實有用,信息差是最大的資源差。
在我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話題往蘭家上面歪,聽到了很多可能有用的信息。
門口一陣轟動,大家都看過去,一身紅裙的明豔美人款款走進來,排場僅次於蘭家。
身旁有人驚歎,「賀小姐竟然也來了。」
也有人偷偷向我瞄了幾眼。
看我幹嘛?
那個什麼賀小姐和我有什麼聯繫嗎?或者是和我現在身後的蘭家有什麼聯繫嗎?
於是我喫了顆小櫻桃,用拉家常的閒適語氣隨口問,「賀家和蘭家有什麼關係嗎?」
氣氛正是放鬆的時候,加上我乾飯太積極,高大上蘭太太的形象並不深入人心,身旁的人沒有防備脫口而出:「他們兩家原來打算聯姻的啊……」
說完,身旁的人才反應過來,捂着嘴偷偷看了我一眼。
我沒抬頭,接着炫水果,好像並沒有留意到剛剛的話題。
那人鬆了一口氣。
-10-
賀家千金名叫賀晴雪,是賀家唯一的女兒,很低調很低調,平時根本不會出席這種鬧騰的場合。
那她今天破天荒地來,是爲了蘭榮煊嗎?
果然,賀晴雪進來就直奔蘭榮煊那邊而去,很快就融入到他們的話題。
她真美,張揚豔麗帶有攻擊性的美麗,無論是身份還是顏值都是全場唯一和蘭榮煊匹配的,站在一起宛如壁人。
她纔是豔壓羣芳的那一個。
莫名有些心煩,腦子亂糟糟的,理不清思緒。
我走到了外面,清涼的夜風吹拂,比起裏面花園裏很寂靜。一盞燈,透過秋天的紅葉散落一地微光。
沒等多久,賀晴雪果然出來了。
我就說嘛,向來低調的賀家千金破例來了一趟,很大可能是聽說了我這個剛出爐的蘭太太,想來看一下我是什麼人。
所以我走開,走到了一個很適合被單獨偶遇的地方。
這裏四周沒人,賀晴雪還端着紅葡萄酒杯,剛剛優雅大方的儀態卻全然沒有了,非常挑剔地上下左右打量我好幾眼,不屑極了,嗤笑:
「他到底看上你什麼了?」
早在她還沒開始打量我的時候,我已經不動聲色把她觀察完了,和我想象中的世家千金不一樣,我想象中的世家千金教養和優雅都是刻進骨子裏的,結果賀家這個千金只是人前端着,人後就原型畢露了。
我老老實實回答,「我也不知道。」說完,想起來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如果你哪天知道了,麻煩告訴我一下,謝謝謝謝。」
賀晴雪噎住了。
噎了一會,她渾身帶有攻擊性的氣焰也消減不少,自顧自在我身邊坐下,「蘭家和賀家曾經約定了聯姻的,因爲一些原因纔沒有繼續下去,但也不是你這種人可以撿漏的。」
賀晴雪高傲斜睨我,「你只不過是蘭榮煊用來避開家族聯姻的工具而已,賀家不能和蘭家結親了,他也不喜歡其他女人,才隨便找了個人來應付一下。你看他都沒有將你公之於衆。」
有道理,但是還是有邏輯漏洞。
我,「可是他都沒有婚前財產公正,籤婚前協議。」
「什麼?」賀晴雪猛地站起來,自信高傲轉變成了費解,迷惑也將我看了又看,提着裙子憤憤然回大廳去了。
連酒杯都忘在了椅子上。
丟三忘四,情緒起伏大,腦子一根筋。
原來是個難得的笨蛋美人。
-11-
賀晴雪應該是想去質問蘭榮煊,氣勢洶洶往那邊走,可是她剛到大廳,宴會就正式開始了,沒找到機會和蘭榮煊說話。
宴會到高潮時,蘭榮煊當着所有人的面,在輝煌的燈光下,鄭重地說,「介紹一下,這是我夫人。」
人羣一陣喧譁,無數豔羨的目光湧過來。
我卻往角落裏看,看到賀晴雪咬牙切齒瞪着這邊。
晚宴結束的時候,出了門,臨上車,賀晴雪攔住了路,她好像已經有些歇斯底里了,大聲朝蘭榮煊質問,「你竟然是認真的?」
蘭榮煊壓根不理她,讓保鏢把她隔開,帶着我上了車,車緩緩挪動起來,賀晴雪掙開保鏢拍着車窗,「你忘了阿芙嗎?」
車越來越遠,後面的,我也就沒聽到了。
我皺眉,小聲嘟囔,「她好像有點過分激動了。」看起來挺像那啥,狂躁症還是鬱躁症?
「不用管她。」蘭榮煊輕笑,絲毫沒有把剛剛的鬧劇放在眼裏,修長的指尖,輕指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示意我,「她精神有些問題,一直都是待在療養院的。」
竟然是這樣。
外人不明就裏,覺得賀家小姐是低調,結果她是被拘在了療養院。
所以,是因爲賀晴雪精神有問題,纔沒有繼續聯姻嗎?那阿芙又是誰?
-12-
沒過幾天,收到別人邀請去馬場玩。
是那天在宴會上認識的一個富太太,到了地方,看到她邀請的一堆人裏,果然有賀晴雪。
應該是賀晴雪讓她邀請我過去的。
挑馬的時候,賀晴雪牽着一匹汗血馬路過,順手一指那邊最矮的馬,「你適合這匹。」
我看了看,不是我的菜,還是照我自己喜好挑了一匹高大純黑的弗里斯蘭馬。
賀晴雪又是那副高傲不屑的表情,「挑這匹,這匹可不好駕馭。你會騎術嗎?」
我理所當然回答,「不會。」
過分擺爛的態度又讓她噎了一會兒,她鍥而不捨地找茬,「不會你來幹嘛?」
我把馬又牽了回去,「說的有道理,那我現在回去好了。」
「你!」賀晴雪一口氣卡在喉嚨間不上不下,氣急敗壞用最恨恨的語氣說着挽留的話,「別走!大不了我教你。」
她說教就教,耐着性子給我解釋了一遍步驟,問我,「記住了嗎?」
我皺眉苦惱,「沒記多少。」
她又解釋了一遍,兇巴巴,「現在記住了嗎?」
「沒有。」我慫兮兮說。
賀晴雪耐心耗盡了,騎上自己的馬,「我先給你掩飾一遍,你看清楚一點。」
她兜了一圈回來,「看明白了嗎?」
我不太確定地回答,「可能,還不太明白。」
賀晴雪肉眼可見的生氣,「笨死你得了。」
其實我看一遍就會了,只是想刺激一下她。
賀晴雪一生氣,就開始自亂了陣腳,暴露出了來意,她是來替人抱不平的,「你什麼都不會,又沒長相,又沒學識,又沒家世,又笨,連阿芙一根頭髮絲都比不上。可是,憑什麼是你成爲了蘭榮煊的妻子?」
她氣急敗壞,我波瀾不驚。
「阿芙是誰?」我好奇問。
「她是賀家唯一的女兒。」
-13-
「什麼?不是說你是賀家唯一的千金嗎?」
賀晴雪白了我一眼,「外人知道什麼。我是養女,她纔是親女,她是我妹妹。」
「那外人爲什麼從不提起她?」
賀晴雪兜了一圈,汗血馬在陽光下漸漸泛出粉金色,漂亮極了,她說起自己的妹妹倒是開始滔滔不絕。
「阿芙很早就和蘭榮煊定了婚約,那時誰認得我啊,她一出現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要不是她暫時不在,哪輪得到你?其他人當然都知道她,只是賀家和蘭家不願意別人提而已。」
原來聯姻的是她妹妹,不是她。
難怪呢,她不圍着蘭榮煊轉,盡逮着我嘲諷。
不僅滔滔不絕,還越說越嘚瑟,看着我,看了又看,「說不定蘭榮煊只是把你當個替身而已,看久了,我發現你還是有三四分和阿芙相像的,性子也有點像。」
越說她越篤定,打了勝仗一樣得意起來,「你現在住清園吧?她喜歡加百列大天使,你大可以看看清園是不是種滿了這種花。她是學油畫的,你但凡多看幾眼,就能看出清園是什麼風格。你去蘭榮煊臥室看看,肯定能找到她的自畫像。」
「這……貿然闖別人臥室不太禮貌吧。」我遲疑。
賀晴雪翻着白眼,「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你要認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妄想霸佔阿芙的東西。」
我更加好奇了,「她哪裏去了呀?」
誰知道賀晴雪突然變臉,不爽地白我一眼,「關你屁事!」騎上汗血馬走了。
莫名其妙。
回了蘭家的豪華大別墅,到處瞎溜達了一會兒,確實是滿園的加百列大天使月季,難怪總感覺蘭榮煊身上有似有若無的清苦玫瑰味,原來是月季香,也確實是油畫簡約的畫風。
到處都是那個阿芙的痕跡。
賀晴雪的猜測好像是對的。
我推開窗,秋風混着淡香席席而來,漫山紅葉層疊鋪展,真是大好秋色,不過又快下雨了,z 城秋天的雨不要錢一樣灑。
如果她是對的,蘭榮煊砸錢,我提供當替身的情緒價值,那我真是心安不少。
利益的置換永遠比什麼一見鍾情啊移情別戀啊靠譜。
心安下來睡得香,外面打雷下雨都聽不到,一覺到天亮,醒來我發現我在一個陌生的臥室。
四處環顧,看到牀邊邊躺着的男人,驚得我差點掉下去。
媽耶,這是蘭榮煊的臥房。
-14-
一點點輕響,他就醒了,一睜眼,幽深的眸子叫人看不透。
我臉熱,紅着臉腳摳地,「蘭先生。」
我奶說我淺眠做夢的時候會夢遊,我一直不信來着。
現在信了,我肯定是半夜夢遊游到了隔壁房間。
我試圖辯解,「我,我可能有夢遊症。」
快哭了,不會被以爲我是故意勾引人吧?
蘭榮煊慢條斯理起身,純黑絲質的睡袍顯得有些慵懶,嗓音還有些剛醒的沙啞,「猜到了,不用擔心,我沒有做什麼。」
我不擔心這個,我又沒他好看。
我面紅耳赤回到自己房間,蒙進被子裏苦惱了一會兒,當天就找了把鎖來,睡前把自己鎖了起來。
誰知道第二天清醒,又躺在了蘭榮煊牀上,堂堂蘭大公子,Z 城太子爺一樣的存在,被我擠到牀邊邊,規規矩矩正躺着,但凡歪一下,就要掉下去了。
我抱着團成一團的薄被子,隔着薄薄一層的絨被,好像似有似無地抱住他的腰。
我猜這牀被子是蘭榮煊塞在我懷裏的。
我欲哭無淚,尷尬得不看抬頭看身前的男人。
然後我就聽到他低沉的聲音,有些無奈有些好笑,「你放開我,我要起牀了。」
我手忙腳亂退開來,看着蘭榮煊起牀,有條不紊收拾好了,一身西裝革履,看起來權勢斐然。
微微一側首,眼尾帶出點兒天生的冷淡睥睨,語氣卻是一向溫和的,「我要出差去國外,預計一週。你害怕打雷下雨天,可以讓蘭念薇過來給你作伴兒。」
我,「哦,好。」
卻沒有讓蘭念薇過來,只是交代管家每天晚上從外面把我房門鎖掉,省得我自己半夜夢遊亂跑。
從始至終沒有多觀察蘭榮煊的臥室一眼。
自從聽到阿芙這個人以後,我就有點害怕知道她太多。
-15-
安生了幾天,管家有次忘記給我鎖門了,一道驚雷噼裏啪啦炸響,把我吵醒,我發現我又出現在了蘭榮煊的臥室。
不過現在是半夜。
我已經被搞煩了,拍了自己一腦袋,氣惱,「爲什麼一做夢就亂跑?」
我伸出手就摸燈,一不小心把旁邊的畫碰倒了,等打開燈,看到地上的裝飾畫,我頓住了。
這幅畫背面,也是一幅畫。
是一幅油畫自畫像,很美很美的一個女孩子。
這就是……那什麼阿芙嗎?
裱畫的材質是玻璃的,倒下就碎了滿地,我從滿地玻璃碎片裏把畫挑出來,怔怔地看了好久。
忽然有些難受,心裏悶悶的。
我拉開旁邊的抽屜,我和蘭榮煊的結婚證就放在裏面,我從來沒打開仔細看過,一打開,裏面掉出來一張小照片。
紅底的照片,這張小照裏,我的臉被 P 成了畫像女孩的臉,好像在彌補什麼缺憾。
還有其他活動照,也是一樣的。
我想起之前蘭榮煊說過,作爲蘭太太該有的我都會有,婚禮也會有,婚慶公司已經在籌備了。
也不知道那時候拍的婚紗照,是不是也要 p 成另一個女孩的模樣。
我好難受,腦子亂糟糟。
拿到手機,我給賀晴雪打了個電話,賀晴雪相當不耐煩,「你是不是腦子有病?現在幾點?」
我低聲平緩地說,「我看到了。」
賀晴雪有些懵,「看到什麼?」
「他臥室裏確實擺着阿芙的畫像。我所有存在過的痕跡都換成了她的。」
賀晴雪反應了一會兒,纔想起來那天她慫恿我幹什麼了,不過她這時候倒是沒那麼看我不順眼了,同情道,「我說對了吧?他肯定就是把你當個替身。你聽起來都哭了。傷心什麼,阿芙又不能跟你爭。」
「她去哪了?」
賀晴雪沉默了半響,「賀芙枝,她早幾年就死了。」
「公司搞助農活動,對口的村因爲雨天遭遇了泥石流,她代表賀氏去監督捐贈物資的派發,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沒救回來。」
-16-
我沒哭,我忍住了。
但是心情不好,到處瞎溜達散心,散到了早上,我奶鬼鬼祟祟出門撿垃圾,被我抓包了。
「奶奶,你撿垃圾幹嘛?」
我奶心虛地把手裏的大袋子背到後面,她估計不知道她手裏那個袋子幾萬塊,不然也不會用來裝瓶子。
我奶試圖轉移話題,「唉,天晴了出去走走……」看到我的臉色,她正經起來,「孩子你是不是哭了?」
「沒有。」我悶聲答。
我奶不信,爲了安慰我,帶我出門到山下景區商家花十塊錢買了一根冰棍哄我,景區物價貴,我奶滿臉肉疼。
等等,「你哪來的錢?」
爲了防止她亂買零食喫加重病情,我可是一分現錢都沒有留給她……看看她手裏撿垃圾的袋子,好吧。
她最近不沉迷於小說了,我還很欣慰,原來她是在努力撿垃圾攢私房錢買零食喫。
我珍惜地喫着奶奶買的冰棍,然後非常不客氣地又買了一堆東西,讓她付錢,成功把她攢的私房錢都清空了,看到她痛苦面具臉,一邊又爽快地給我買買買。
忽然一陣感動,不那麼難受了,心情好了很多。
我看着遠處目光放空,「奶奶,我想回家。」
我奶起身往山上走,「那走吧。」
我拉住了她,抬眼望着她,「不是那裏。是城中村的家。」
我奶奇怪,「你好端端回去幹嘛?」
「就是想回去看看,我種的花沒人澆估計都枯死了,我的小 mini 走的時候忘了蓋起來,我窗臺那對傻斑鳩下的蛋也不知道孵出來沒有。」
「奶奶,你把鑰匙給我吧,我自己回去一趟。」
-17-
我找廚子和營養師仿着奶奶愛喫的零食,做了一些代替品,放她房間裏。
回到蘭榮煊的臥室,親手把玻璃碎渣打掃乾淨,把畫像收好。
正打掃着,蘭榮煊回來了,風塵僕僕,一進屋看到我捧着一張畫,在一堆玻璃渣子旁邊發呆。
他皺眉。
走到我旁邊,拽過我的手,皺着眉頭,「手沒劃到吧?」
檢查了一遍,確認我沒劃傷手,把旁邊的玻璃碎渣拎到一旁,見我打碎他白月光的畫像,也沒有太多情緒波動,不曾表露過半分意外,全程表現得非常合格,看不出來他在意我,還是在意白月光的畫像。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派幽寂,依然是看不透。
我問他,「賀晴雪都跟我說了,你原來準備和賀芙枝聯姻,但是她死了,這門婚約就吹了。我也看到了抽屜裏那些照片。我還知道這整棟房子都是按照她是喜好建的。她說你把我當賀芙枝的替身,她說的是真的嗎?」
蘭榮煊難得地沉默了一會,然後說,「不是。」
我站起來,麻蛋,坐久了腿麻了,一下子腳軟摔進了身前男人的懷裏。
我沒在意這些細節了,順勢扒拉着他,「你今天忙嗎?」
蘭榮煊,「可以不忙。」
「那你跟ţų₁我回一趟我家。」
他從沒拒絕過我任何要求,這一次當然也沒拒絕。
我晃悠着鑰匙打開門,樓上安家的斑鳩驚得飛起來,太肥了,飛得不太穩當,一起一落跑遠了。
家裏有一個小閣樓,我的地盤,我奶奶一般不會過來。
推開閣樓門,細碎的陽光灑進來。
裏面挺亂的,我有點不太好意思讓別人看到這亂糟糟的地方,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我始終注視着蘭榮煊,清楚地看到,大佬難得地瞳孔微縮,如一顆石子在沒有波瀾的湖面打水漂。
「以前你來我家,我不太樂意,不是因爲怕環境太差被嫌棄,我是想起來樓上這些,有些心虛,怕被你看到。」
-18-
陽光照徹的小閣樓,亂七八糟擺滿了畫架。
畫的都是同一個人,少年時期的蘭榮煊。
我揭開中間那一幅的防塵布,「這是我第一次夢到你,夢裏的畫面。」
「我奶奶從來沒有喊我林稚,你知道爲什麼嗎?」
蘭榮煊安靜凝視我。
我自己繼續說了,「因爲她知道,我不是林稚。」
「林稚高中畢業就沒再繼續上學了,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可惜了,是個戀愛腦,打工賺了點錢就給她對象,不會管她奶奶死活的。她認不出定製版的車型和一些大牌,也看不懂股權構架。她被甩了以後尋死,然後我就在這具身體醒來了。」
「我沒有她過往的記憶,我醒來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本能地覺得我和原來的那個女孩子不一樣。我甚至猜測,說不定我是第二人格什麼的。然後我就夢到了你。」
「我總是夢到一些陌生的人,陌生的場景。夢到什麼我就畫下來記着,不知不覺就擺滿了屋子。」
「然後我在街上偶爾一瞥,看到了一閃而過的你。」
我走到蘭榮煊跟前,仰頭望着他,「我確實對你很好奇呀,我想知道我是誰,你是我唯一的線索,所以我故意接近你。」
「我是故意接近你的,蘭榮煊。」
眼前的男人微挑了挑眉。
我拽着他的領帶,他好脾氣地俯下身來,視線與我齊平,離這麼近,我還是看不透他。
似我這般人,敏銳,熟習,洞察人心,基本上看一眼,就能把人看準。
遇上蘭榮煊這樣勢均力敵,心思莫測的,真是叫人煩躁。
討厭和心機狗打交道,還是賀晴雪那樣的笨蛋美人招我喜歡。
我不滿地嘟囔,「你怎麼反應這麼平淡啊?」
「我就是賀芙枝對吧?你是唯一認出我來了的,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19-
「嗯。」蘭榮煊沒有回答,輕聲肯定了我前面一個猜測。
「那我在街上偶爾一瞥就能看到別人難得一見的蘭家繼承人,也是你故意的吧?」
他點頭。
好傢伙。
我的蓄謀已久其實是他的蓄謀已久。
天知道我一睜眼腦子空白記憶全無,有多仿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想方設法想弄明白,直到看到滿園的月季和那幅畫我才確定。
樓下門口那株還沒開的玫瑰,其實就是加百利大天使。我喜歡,林稚不喜歡月季。
蘭榮煊臥室那幅畫畫風,和我閣樓上隨手畫的東西一模一樣。我喜歡,林稚不會畫畫。
「那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呢?」我一個激動,力道過大又被腳邊的雜物拌了一些,然後就把人撲倒在了沙發上。
太尷尬了。
不過他可真好推倒。
我手裏還不自覺攥着他一截領帶,男人衣領都被我拽開了,鎖骨往上是性感的喉結,再往上是精緻俊美的一張臉。
一雙讓人目眩的深邃眸子看着我。
我都快麻了。
一遇到他我就變得笨手笨腳。
我趕忙笨手笨腳挪開,差點把窗臺傻斑鳩下的蛋碰倒,還好我眼疾手快,接住了那枚蛋。
這倒黴蛋,連個像樣的窩都沒有。
和我毛毛躁躁,煩到快轉圈圈不同,蘭榮煊一直很平靜,動作從容地把自己的衣領領帶整理到,優雅中總感覺透着一絲懶散意味,也沒有對我的問題避而不答:
「你聰明又多疑,不是自己探索出來的東西你不會信。」
-20-
倒也確實如此。
我訕訕放好手裏的斑鳩蛋,還順手給它搭了個像樣一點的窩。
我沒有林稚的記憶,也沒有賀芙枝的記憶。
林稚的奶奶很好,所以我也就把她當親奶奶對待。
蘭榮煊也很好,我到現在依然不敢置信,他看起來是和我一樣,利益爲重的人,感情什麼太虛假了。
可是我死後重生到另一個人身上,他是唯一認出我的人,賀晴雪都沒認出來。
他很有儀式感地把沒能完成的婚約完成了。
他對我有求必應。
他真的很好,可惜我對他,做不到同樣的深情。
我骨子裏應該是很冷血很理智的那種人。
我弱兮兮,「對不起,剛剛我說話太大聲了。」
蘭榮煊摸摸我的頭,有些好笑,「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其實我只是想知道我是誰,其他沒有好奇的了。
我應當還有父母,可是沒有過去的記憶,也沒什麼感情。
把閣樓裏的畫都收好,把我攢錢買的小 mini 蓋好,給門口的月季澆了好幾桶水試圖幫它垂死掙扎一下,然後就鎖好門回去了。
剛一落鎖,蘭榮煊把我往旁邊一拉,拉進了他懷裏。
剛剛我在的地方,一個人騎電瓶車沒看路,差點就要撞到我了。
好險。
「嚇我一跳。」
他安撫我,「已經躲過去了,沒事不怕。」
我依然是一陣後怕,甚至有些莫名地不安,厚着臉皮抱住蘭榮煊手臂不撒手,汲取安全感。
他任我抱着,走路不方便也沒說什麼。
-21-
回去以後,碎了的畫重新裱好送過來了。
那天我做了一個夢,我總是做夢,這一次是夢到最全的,夢到了我作爲賀芙枝時所有的親人朋友。
我和蘭榮煊是小時候郊遊時認識的。
賀晴雪之前只是我的玩伴,是保姆家的女兒,那時還不算養女。她一向看我很不順眼,嫉妒我的眼神蓋都蓋不住,從小到大都嫉妒。
但她把我照看得很好,一種很矛盾的心態,大概就是嫉妒我好,又見不得我過得不好。
妹控不自知的笨蛋美人。
那次郊遊,我和所有人走散了,在野外遇到了附近養殖場跑出來的野狼,是蘭榮煊遇到我,然後放一羣獵犬咬死了那隻狼。
爸爸說,要知恩圖報,禮尚往來。
爸爸還說,人情是最大的債。
於是我把爸爸剛拍下來別在我頭上的珍珠髮卡送給他當作謝禮,那時候年紀小,想得簡單,以爲這樣就算知恩圖報完了,不算欠人人情。
然後我費力拖着比我還大隻的狼回去,遇上焦急尋找我的賀晴雪,把她嚇一跳,嚇哭了。
邊哭邊帶我回去,爸爸知道了這事。
救命的恩情當然不能一隻髮卡就算完了,一羣長輩帶着我去蘭家登門道謝。
那時是去的蘭家的老宅,蘭家幾百年的家族了,老宅雕花橫樑精緻繁複,又泛着陳腐的氣息,天井式古宅採光不好,老樹又茂密,在我印象裏就昏暗腐爛的樣子。
蘭家也是很古老,很封建的家族,旁支和本家的等級鮮明,身爲這個腐朽體系裏金字塔尖尖的本家唯一的孫子。
一羣老頭子圍着關心他,誰能想到呢,這些都是在外面呼風喚雨的大人物。
少年時期的蘭榮煊在滿眼的林蔭中,微微一側首看向我。
那時候的他已經是遠超同齡人的沉穩莫測,眉梢眼尾帶出一點慵懶倦怠。。
然後我就醒了,這是我第一次夢到他時的場景,也是我閣樓裏最完整的一幕畫,其他情節都是一閃而過,只有這個側眸印象太過深刻。
我基本都想起來了。
-22-
原來我以前和他交集也沒有那麼多。
賀家是新起之秀,本就有意結交蘭家,藉着這次機會,兩家就熟絡起來,後面因爲利益符合,就約定了我與蘭榮煊聯姻。
可惜,後來我不小心掛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
想起過去,到底是有些感慨了,哭得我稀里嘩啦,大早上心潮澎湃,蹲在蘭榮煊牀邊等他醒來。
他當然察覺到了屋裏有其他人在,一睜眼,看到我哭得眼睛通紅,有那麼一瞬間的不能置信和無措,不過也就是轉瞬即逝,表情管理修煉得像他這樣的人,能流露出一點情緒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我猛地撲進他懷裏。
他臉上的錯愕收都收不住。
我,「嗚嗚嗚,我想起來了。蘭榮煊,你真好,原來你以前還救過我的命。雖然我好像一直很倒黴,但能遇到你們也算幸運。」
們,包括我爸媽和賀晴雪和奶奶。
蘭榮煊拍小孩一樣拍着我的後背,「你就因爲這個哭成個兔子?」
眼睛像兔子一樣紅。
我哭着哭着,「嗝」
被自己逗笑了,心情平復下來,才感到丟人,「拜託你,不要說出去,太丟臉了。」
我捂臉懊惱。
蘭榮煊輕笑。
他去公司以後,我約了賀晴雪出去喫飯。
她嘴上嫌我煩,但還是來了。
上次我意外身亡,撐着一口氣讓我爸媽收她爲養女,我家的財產可以讓她花幾輩子,她代我照顧我爸媽。
我沒想到,她沒有好好拿錢去瀟灑,居然因爲精神疾病住進了療養院。
太慘了。
白瞎我家億萬家產,怎麼還把人養慘ŧüₖ了呢。
-23-
我把她愛喝的那款飲料推給她,寒暄了一會兒直奔主題,「你的心理病,是因爲你死去妹妹嗎?」
不出所料,賀晴雪開始激動起來。
不管她怎麼逃避,怎麼充滿攻擊性,我始終平靜溫柔地回應,慢慢讓她安心下來。
賀晴雪終於說,「是,沒錯,我看着她嚥氣的,這個坎我過不去,你滿意了吧」
戳人傷疤確實挺狗的。
我想告訴她,我回來了,話還沒出口,賀晴雪抱着腦袋,眼底是瘋的,衝我喊,「我就是過不去,你們滿意了吧?」
我懵了一會,不明白她爲什麼重新激動起來。
賀晴雪喊完,聲音低落下來,自顧自話癆起來,「她是我從小看着長大的,她在外面住民宿,下雨天房子塌了,差點把她壓住,從那以後阿芙就特別害怕打雷下雨天。」
「她淺眠,經常做噩夢,尤其是打雷的時候。一打雷,她就容易噩夢和夢遊,跑到我房間抱着我睡覺,小小一個團着,很沒有安全感。」
唸叨了很多舊事,慢慢說到了我出事故那天,賀晴雪面目有些猙獰,「他們都說我有被迫害妄想症,不是的,不是的。你不知道,那天阿芙去災區,一羣人圍着她,那是村裏麪人最多的地方,可是那條毒蛇誰也不咬,竄到中央咬了她一口就跑。山裏路程偏遠,等到打血清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
「z 城這鬼天氣,入秋就下雨,一直下,那天車還陷進了泥坑裏,我揹着她跑了最後幾里山路,雨都晴了,還掛了彩虹,可是太晚了,她是在彩虹最漂亮的時候沒了氣息。」
「那麼多人,爲什麼偏偏是她喪了命?爲什麼?肯定是有人要害她!」
我訝然看着她,想伸手拉住她安撫,告訴她我就是她的阿芙。
手還沒夠到,旁邊一串汽車碰撞,一輛失去控制的車直直朝我撞過來。
「砰」一聲巨響,店裏的人嚇得四散。
我倒在地上,疼得五臟六腑都發顫,怔怔對上賀晴雪茫然失措的目光。
分不清是因爲難受還是難過。
眼角滴下一滴淚。
慢慢合上了雙眼,沉入死寂黑暗裏。
-24-
「溫妙妙,溫妙妙,快醒醒,下午第二大節有課。」
我是被人搖醒的。
醒來懵住了。
這是一個四人間宿舍,另外三個人手忙腳亂地收拾着課本。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
關鍵是,我腦子一片空白,沒有過往的記憶。
怎麼會這樣?
一個舍友催促着我下牀,我稀裏糊塗爬下來,不動聲色觀察她們拿的課本,拿了一模一樣的裝進包裏,然後又被催着往教學樓趕,始終落後一步,這樣別人看不出來其實我不認路。
大家好像都很關心我,「妙妙,你沒必要爲了那個綠了你的渣男尋思覓活,拿出你平時的颯勁來呀,忘掉他,下次遇到拿酒瓶把他腦袋砸爆!」
這麼暴力的嗎?
我迷迷糊糊點頭。
又迷迷糊糊在教室坐了下來,一整個大教室都是陌生無比的人,老師在上面講專業課,我聽的腦瓜子嗡嗡的。
一旁的舍友戳戳我,「妙妙,剛剛那頁 PPT 翻太快了,你借我抄抄筆記。」
另一個舍友打趣,「明明是你在玩手機錯過了吧?難怪妙妙成績這麼優秀,看看學霸上課多認真。」
不是的。
我是在發呆思考人生。
我推了推眼鏡,這次沒推空,頓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有這樣的感想。
接着尷尬地答,「對不起,我今天狀態不太好,我也沒記到那個知識點。」
其實我一個知識點也沒記,本子到現在還是空白的,聽天書一樣,我都分不清哪個是重點。
下了課,舍友憂心忡忡看着我,「妙妙,你不會還在想那個渣男吧?你看看,你都不像你自己了。」
「啊?」我莫名有點緊張,「我自己應該是什麼樣的?」
「你啊,你該是颯氣豪爽的小姐姐,雖然平時有點大大咧咧,咋咋呼呼,但誰讓你長得美呢,原諒你了。」舍友打趣道。
是嗎?
可是我覺得我一點也不大大咧咧,反而心細如髮,觀察力極強,穩定周全。
她描述的是我嗎?
要不要告訴她們我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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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着呆,思考着「我是誰?我從哪來?我到哪去?」的深奧哲學問題,一邊機械性地往嘴裏塞飯,塞着塞着被舍友攔住了。
舍友瞪大眼睛,「溫妙妙,你瘋了?你忘了你芒果過敏嗎?」
我看着手裏的芒果,訕訕放下。
可是我潛意識裏,我並沒有對芒果過敏啊。
穩妥起見,我最終還是沒有跟別人說我沒有以前的記憶,靠着舍友們隻言片語裏透露出的信息,摸爬滾打適應了新環境。
直到一個夏夜雷雨天,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我夢到我被一匹狼創倒了,一邊哇哇哭,一邊不服氣地想要幹掉它,可是我還沒它高呢。
一個長相異常俊秀的少年碰見了,手邊正好牽着一羣獵犬,就放狗把那匹狼咬死了。
我送了他一枚珍珠髮卡。
畫面一轉,陰森昏暗的古宅,少年微微一側首,便是驚豔了時光的美。
不知不覺間醒了,我把剛剛的夢反覆回憶了好多遍,加深印象,還找來紙筆記了下來,抽屜裏,我看的角落有一瓶安眠藥,空的。
我心裏咯噔一下。
剛剛那個夢,就好像我親身經歷的舊事,可是那枚珍珠發是不規則的珍珠,現代工業發達,已經很少流通這種不規則的珍珠了。
但在幾百年前生產力有限的時候,就算是不規則的珍珠,也是珍寶,設計師們會根據他們的形狀自由設計。
那種設計高超的不規則珍珠,一般是古董級別的,又唯一無二,總而言之,很貴。
是以溫妙妙的家境絕對買不起的貴。
而且以溫妙妙的專業她不會知道這些。
看到這空的瓶子,又想起那天的芒果,還有一切一切的陌生違和。
我懷疑,我不是溫妙妙。
真正的溫妙妙已經死了,我重生在她身上。
可是,那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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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徨不安,精神恍惚。
舍友追星,迷上了一個新火起來的小鮮肉,天天跟我講她家哥哥多好多帥,總是給我分享她家哥哥的花邊。
我不走心地點開看,頓住了。
舍友,「怎麼樣?我家哥哥這組圖片帥爆了是吧?」
我卻歪了重點,看到角落裏一個人,他長得好像我夢到的那個少年長大後的樣子,比一衆明星帥多了,我略過她家哥哥,指着角落裏那個男人問,「這個是誰?」
舍友不滿,「你怎麼淨看些邊邊角……臥槽,好帥!」
她放大了看,「這好像是我偶像公司的大老闆。」
於是下次她要我陪着去明星現場的時候,我破天荒答應了,可能是幸運吧,我居然和那個男明星說上話了。
在一羣粉絲尤其是我舍友羨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我怪不好意思地問,「你終極大老闆喜歡養狗嗎?大型獵犬那種。」
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
給男明星問懵了。
不過他很快就反應過來,揚起職業微笑,「蘭先生的事我不太清楚,不過確實經常見他在一家狗咖附近喝茶。」
我太感動了,「謝謝你。」好歹有一點線索了。
回去以後,我天天蹲在那家狗咖旁邊,跟個癡漢似的,自己想想都丟人。
不過面子沒有身世重要。
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真的見到那個大老闆真人了,哇,真人比想象中還帥……呸,這個不是重點。
到底他是不是我夢到那個美少年?
我想去問他,又不太敢。
舍友也喜歡修勾,天天跟我來 rua 狗,準備回去的時候,剛一出門就下暴雨,我倆落湯雞一樣,臨時找了商場躲雨。
「是他?」
舍友盯着角落,忽然目露兇光,推着我,「妙妙,是那個渣男,你快拿酒瓶子扔他,別讓他跑了。」
我被慫恿得頭昏腦漲,但溫妙妙確實是這麼暴躁的人,我不剛一點的話就不像她了。
我隨手拿了個什麼東西,看了一眼,是一個甜品,敷衍地一扔。
扔偏了。
沒扔到渣男身上,他轉過拐角走了。
等等,我甜品呢?
四處一看,我看到右邊,我蹲了好久的那個大佬剛從一家裝潢巨貴的店裏出來,身上砸滿了白花花的奶油,他身後的助理保鏢全都一臉驚悚看着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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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不起,我想砸別人來着,砸偏了。」我無力地解釋。
大佬沒太在意,拿着紙巾擦拭袖口的奶油,看我一眼,那目光深沉,商場藍色的燈光碎進他的深眸裏,宛如蒼穹,將我攏進一片深邃裏。
我心跳得快起來,不太敢繼續對上他的視線。
大佬的助理溫文一笑,咧着一口大白牙,「沒關係,照價賠償就好了。」
然後他報了一個對我來說的天文數字,賣了我加我舍友也賠不起。
我有些無措,對面看我一身學生打扮,估計也沒錢賠,於是退了一步,「老闆夫人的奶奶缺一個陪着聊天解悶的,你可以去應聘一下,時薪很高,慢慢還錢就好了。」
只能這樣了。
就當,更近一步接近線索吧。
第二天,有人來接我過去,我以爲應聘的流程應該很嚴格,但是別墅管家把我帶到一個慈祥的老奶奶面前,確認了我合她眼緣以後,就定下了。
當場牽勞動合同,我ẗúⁿ一看上面的薪酬……
一個月一百萬?
我手一抖,差點把合同抖掉,小心翼翼提醒,「管家叔叔,這上面應該是寫錯了吧?」
我還以爲我打好幾年工才能還完債呢。
照這個月薪,一個月都不用。
管家看也不看一眼,非常自信,「沒寫錯,小姑娘,今天就開始算起吧?對了,這裏離市區有點遠,你不方便的話可以選個房間住在這兒。」
還包喫包住?
嗚嗚嗚,宇宙的盡頭竟然是當打工人。
我顫顫巍巍捧着一紙勞動合同,這要是在學校宿舍,我高低得整個地方給它供起來。
不過,學校快放暑假了,我一個人住學校然後來回跑,確實不如直接住這兒。
管家讓我挑房間,我隨便指了一間,一推開門,這裝修風格深得我意,好漂亮。
管家把我安排完,就準備走了,被我拉住了,「等等,我住這兒,難道沒有什麼注意事項嗎?」
大戶人家,不是應該一堆這個要注意那個要注意的嗎?
管家擺手,「沒有沒有。」然後頭也不回走了。
我看看大別墅的房間,再看看手裏的合同,一天之前我還是負債累累的貧窮女大學生,一天之後我好像要暴富了。
不會是在做夢吧?
我激動地打量房間,一半是不可置信,一半是冷靜地自動開始分析。
我纔不信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
這家的主人指定是和過去的我有什麼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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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別墅裏打了半個月工,真的好閒,每天只要陪老太太聊會兒天就好了,大廚做的飯菜可真好喫,附近風景也漂亮。
我都怕待久了把自己養挑剔了。
我知道了這家的主人叫蘭榮煊,但他很忙,很少回來,我閒得無聊四處瞎溜達,路過一間鎖起來的臥室,好奇,「這是誰住的?」
我和保姆混熟了,她知無不言,「這是夫人的房間,夫人去年秋天意外去逝了。」
說着說着,保姆八卦之心開始燃起來,把我拉到角落跟我描述,「聽說當時,夫人在和賀小姐見面,一輛車衝進來撞倒了夫人,賀小姐就差一點點也帶倒了。先生查了很久,是意外事故。賀小姐本來精神就不太好,回來又更瘋了。」
「賀小姐是誰?」
「是先生前未婚妻的姐姐。」
好繞,要不等我先去超市門口搖明白了再回來繼續八卦。
話說,蘭榮煊前任比我想象地多。
看他那骨子裏清清冷冷的性子,我還以爲他一個女人也沒有呢。
「那先生小時候,有救過什麼人嗎?」
保姆不虧是在蘭家待了好多年的,消息那叫一個靈通,「有啊。」
我一顆心提起來,「誰呀?」
保姆忽地臉色一變,秒變職業假笑人,看向我身後,「先生下午好。」然後迅速溜走,把我拋棄在原地。
我一轉身,蘭榮煊在轉圈扶梯的半中間,一身休閒的家居服,難掩通身的氣度,閒適之中帶着點散漫,散漫之中又暗藏鋒芒。
他步子沒停,往下走,經過我身旁,正當我以爲他要路過我的時候,停下來了。
容顏如神刻的男人俯身,注視我,清潤的嗓音,「你想知道嗎?我可以告訴你。」
大帥哥面對面離這麼近,緊張死我了,心怦怦跳。
我發現我好喫他的顏,他一靠近我就莫名親近。
他說,「她叫賀芙枝,我家老頭們都很喜歡那個女孩,打算讓我和她聯姻,特意按她喜好建了一棟莊園用來婚後住,不過後來她意外去逝了。」
「那,你喜歡她嗎?」
本着八卦心,我大膽地問。
「喜歡?」男人輕聲呢喃,末了皺眉嗤笑一聲,「我和她這種人,都是不知道喜歡是什麼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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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斷斷續續的做夢,夢到了所有發生的事情。
一晚上醒來,枕頭溼噠噠的。
我是賀芙枝啊。
我想起上次重生最後一刻,賀晴雪無措的眼神,有些頭疼。
我不僅想起上次,還有上上次,上上上次。
賀芙枝死在 21 歲那年秋天。
此後每一次重生,我都沒能度過 21 歲的秋天,好像一場永無止境的循環。
蘭榮煊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的,然後每次都會找到我,讓我快快樂樂度過最後一段時間。
他做的比我想象中還要多。
我想起來他最開始的時候,跟我說我不用知道那麼多,記得自己是蘭夫人就好。
他說的沒錯。
知道太多會變得不快樂。
如果太早想起過去,那接下來的日子就是奔向黑暗的暗淡無光。
我薅着頭髮糾結,我搞不懂,爲什麼這樣玄幻的事情會反覆發生在我身上。
頭髮都快薅禿了,努力平復了心情,出了門,神色如常逗奶奶開心。
然後四處瞎溜達,轉啊轉,一個轉身,果然看到了角落裏煮茶的蘭榮煊。
他那個位置視野非常好,無論我怎麼溜達都可以看到我。
大忙人原來每天不是出門辦公去了,他只是在角落裏,安靜地注視我。
我走過去,隔着落地玻璃看到裏面有幾個辦事的人,又遲疑了。
蘭榮煊看到我,有些莫名,示意了一下,其他人都散了,茶室剩他一個人。
隔着玻璃,我看到淡淡的蒸汽氤氳在他眉眼間。
狠了狠心,我薅了一把旁邊的月季,走進去茶室,猛撲過去抱住他,把人整懵了,我又退開來。
把玩着手裏一支盛開的加百列大天使,莖上的刺刺得我手掌血肉模糊,我眉頭都沒皺一下,感覺不到疼似的。
冷靜地提議,「蘭榮煊,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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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榮煊不知道我搞什麼幺蛾子,不動聲色,「我已經喪偶了。」
我說,「我想起來了,我是賀芙枝,也是遇到你的那個林稚。我知道法律上那場婚約不作數了,可是我說的是,我希望在你心裏,它不作數。」
蘭榮煊有一絲意外,或許沒想到我這次這麼快想起來。
我認真極了,「你可以把這些扎人的玩意兒都拔掉,種點其他的貴的,符合身份的。」
想起來清園整個園都是我喜歡的風格,我又差點苦惱得薅頭髮了,忍住了,在外面薅頭髮不雅觀:
「或者你可以直接把清園賣掉,反正你房產多。然後去找個其他世家千金,雖然沒有賀家得力,但肯定也是有點用處的。」
「你忘了我吧。」
我頹然道。
沒必要讓所有人陪我一起活在過去,我永遠走不進 21 歲的冬天,可是他們一直往前一直往前。
現在他們二十多歲,那以後呢?
等到七老八十,還要反覆折騰滿世界找到重生後的我嗎?
賀晴雪也是,心裏沒點數,我倒黴慣了,感覺自己從小就被世界針對,掛了不是遲早的事嗎?幹嘛那麼放不下?
一番胡話毫無邏輯可言,但好歹把來意說清楚了。
蘭榮煊走到我面前,把花扔掉,拽着我去取了紗布止血,垂着眸,五官立體俊秀,「我找到一個人,他說可以把你拉出這個循環。」
我呆住。
我驚了。
這是我從未設想過的路徑。
包好了手,蘭榮煊安撫我,「不用怕,我一直在你身邊。」
是啊,他最近一直看着我,可能是怕我一眨眼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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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他親自帶我去見那個人。
一個平平無奇的人,喫了一頓平平無奇的飯,然後他準備平平無奇地拍屁股走人。
我很茫然,他做什麼了嗎?
一抬腳,頭上不知道哪個缺德的高空拋物,一下砸中了我,砸得我頭破血流。
我倒在蘭榮煊懷裏,皺着眉,按我一向表面上避重就輕不動聲色的性子,想開個玩笑來着,但實在忍不住,一出口就變成了委屈的輕哼,「好疼啊,蘭榮煊。」
我一生行善積德,居然一點好報也沒有。
我不服。
剛嚥氣,我忽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
「宿主,這次攻略又失敗了,只剩一次機會了。」
有個氣急敗壞的女聲,「原女主是不是又重生了?她爲什麼無法徹底抹殺?」
機械音:「她是女主,受到世界的偏愛,氣運太強大了。不過屢次製造意外把她弄死,她氣運被我們搶走了很多,也重生不了幾次了。」
什麼?
我居然不是受到世界針對,而是受世界偏愛的?
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汪汪。
歪樓吐槽了一下,掩飾我滿心的震驚。
原來我生活了幾十年真真實實的世界,只是一本書而已,任務者穿進來拯救美強慘男二,看我不爽,嫌我礙事,就暗鯊我。
男二是哪個我壓根不認得。
當然,也可能是因爲任務者的干預我纔不認得男二的。
玩救贖就玩救贖,幹嘛折騰我和蘭榮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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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重生了。
這一次是帶着記憶,重生在一個不學無術的富家女身上。
我看了一下時間,距離我上次掛掉過了一個多月。
我熟門熟路地在蘭榮煊辦公地點附近癡漢式蹲點,蹲到他出行,然後開着粉粉的瑪莎拉蒂油門一踩到底。
「怦。」
追尾了他的座駕。
嚼着口香糖,手上美甲又長又尖,腕上紋着紋身,流裏流氣,從包裏掏出一捆鈔票,打算拿錢砸人的架勢。
這形象,這氣質,我親媽在跟前都認不出我來。
沒錯,我不想被蘭榮煊認出來這麼快。
他目前還沒認出來,所以出來的是助理。
我吐了個泡泡,「我厭男,找個女的過來跟我談。」
助理無奈地喊了蘭念薇出來,我慢吞吞,絲毫沒有闖禍的自覺道,「私了,行不?」
蘭念薇笑着說,「當然可以。請問你是哪家的千金?」
我垂頭玩着自己的美甲,一邊敷衍她,「你管我哪家的?」
一邊聽着耳邊清晰的系統音跟她提示,「這是重生後的原女主,不過她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蘭念薇內心的聲音,「哪裏不對勁?」
機械音:「目前檢測不出來。」
果然是她,我就說那個女聲聽着有點耳熟。
也是,任務者怎麼可能離主角太遙遠。
一開始我不太敢信,她可是個溫柔知心的大姐姐,現在信了。
有些唏噓,果然人心最是複雜。
確認了哪個是任務者,就好辦多了,目的達成,我打算打道回府。
「等等。」低沉的男音喊住了我。
蘭榮煊從車裏出來,不着痕跡地反覆打量我,可能沒看出什麼來,最後低聲,「沒什麼。」
身爲不知天高地厚小富二代的我白了他一眼,嘟囔着「莫名其妙」,一踩油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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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那個男二。
我真搞不明白爲什麼會有男二的存在,大家開開心心地喫喝玩樂不好嗎?爲什麼要搞三角戀。
男二就是那個小鮮肉男明星,他以爲我要包養他,正打算嚴詞拒絕,我一張黑卡推到他面前:
「這個給你,我希望你……守身如玉。」
男二:「……?」
男明星懵了。
我,「有一個女精神病,她看小說看多了,就是那種快穿小說你知道吧?她把自己當成穿書者了,要來攻略你。我有一個朋友,是你的忠實粉絲,爲了防止你塌房她傷心,你遇到那個女瘋子就報告給我。」
我半真半假地忽悠。
男二可能沒全信,但黑卡在眼前,他也就假裝信了,演技還算過關,答應了我的要求。
每次任務者製造偶遇,男二都告訴我,我聽着系統音,先一步告訴男二她的做法,「她等會要崴腳了,你看看是不是?這是她看的那本小說的橋段。」
過了一會兒,男二難以置信地回覆,「居然都被你說中了。」
那當然,我可是聽着系統給她派任務的。
次數多了,男二漸漸對我給的說法深信不疑,多次偶遇,什麼迤邐曖昧都沒有了,只有對精神病患者的不耐煩和恐懼。
攻略進度爲負。
任務者越努力,負的越多。
有一天,男二驚惶地打電話給我,「要不把她送醫院吧?她都開始憑空對什麼東西說話了。」
耳邊一聲系統音,「好感值跌破警戒線,任務又失敗了,這次是結束的最快的一次,你沒有機會了。」
女聲驚恐地乞求,「那我是不是要被永遠留在這個世界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我邊笑邊磕瓜子,「好啊。」
回答的是男二的話。
聯繫了一家條件比較差的精神病院,把她送了進去,我還非常人道地帶着男二去看了一次,任務者始終不甘心,看到男二就湊過來,男二驚恐後退。
我看着她淺笑,「好可惜啊,你被系統拋棄了。」
任務者一頓,激動大喊,「你都知道了?是你搞得鬼對不對?害我一輩子留在這個世界。」
我不再搭理她,轉頭對着ŧŭⁱ一旁的院長憂心忡忡,「試了一下,看來她的病情還在加重啊。她就交給你們了,好好治,不着急。」
收了我好大一筆捐款的院長連聲附和我,「肯定的肯定的。」
我,「我再逗她玩一會兒。」
我看着被注射了鎮定劑躺下的任務者,居高臨下睨着她,眼角勾勒盡是冷意,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能聽到的音量,輕聲說:
「你把這當遊戲場,可這對於我來說就是真真實實的世界,我的親情愛情友情是真實的,我每一次受傷的痛楚是真實的,我的仿徨不安無助也是真實的。」
「這是我們真實的世界,你,就滾一邊去叭。」
我輕飄飄說。
-33-
出了精神病院,一轉頭,就看到蘭榮煊閒適地靠在車等在門口。
「結束了?」他熟稔地跟我說話,一點也沒把我這個不學無術富家女當陌生人,「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是居心叵測的。」
看來他早就認出我來了。
他從沒拒絕過我。
當然也不會冒然干預我。
從少年時期我見到他起,他就是遠超同齡人的沉穩、莫測,看起來無情無慾。
要不是經歷了這麼多,我絕對不敢相信他這樣在乎我。
大佬向來是高深莫測的。
我就不一樣了,我喜歡什麼一般都鬧得滿世界都知道,向來明目張膽。
我撲進他懷裏環着他,答非所問,「蘭榮煊,我好喜歡你啊,越來越喜歡了,也不知道賀晴雪以後見到你會不會喫醋。」
她常說我上輩子是條修勾,見人就猛撲,但是我撲別人,她又要嫉妒。
這裏離她那個療養院不遠,我找到她,猛地抱住,在她一臉奇怪和嫌棄的表情中,我說, 「姐姐,我是賀芙枝。」
她僵住了。
不久以後,天上飄起了雪,這是我好久沒有見過的冬天。
開春, 之前那家婚慶公司擱置的婚禮重新辦起來, 很是盛大, 蘭家上上下下和賀家上上下下都來了。
雖然賀家的人很迷茫, 被賀晴雪拘着過來的,不知道爲什麼他們要來。
直到看到我出場。
我發現我越長越像我原來的樣子,現在已經和原來八九分相似了。
賀家一羣人看到我,個個愣在那兒,我看到我爸爸媽媽背過去抹了一下眼淚。
不過我不能告訴太多人我就是賀芙枝。
今天才讓爸爸媽媽知道, 是想給他們一個驚喜。
神父的聲音和藹洪亮,他問, 「你是否願意這個女人成爲你的妻子與她締結婚約?無論疾病還是健康,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愛她,照顧她,尊重她, 接納她, 永遠對她忠貞不渝直至生命盡頭?」
他願意,我知道。
宣誓完,我拿着加百列大天使月季紮成的手捧花, 假裝往後一拋,然後轉手親自遞給了一旁的賀晴雪。
賀晴雪開心地接着, 很是激動。
「你知道加百列大天使的花語嗎?」人羣喧鬧中,我小聲問蘭榮煊。
他今天格外的好看。
他搖頭。
「是『等待有希望的希望,幸福、光榮、許望……即許一人以偏愛, 願盡餘生之慷慨!』」
我靠近他,小聲但霸道地說:
「我纔不要一視同仁地對待所有出現在我生命中的人。」
「你永遠是我的偏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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