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此鴨非彼鴨

金馬獎頒獎典禮開始前,化妝間有人在喫北京烤鴨。
我一時嘴饞,給紀池發了微信。
「經紀人,幫我點只鴨。」
「要老嫩適中的。」
「……」
對面靜默了好久,回過來一句:「拿到獎再說。」
當晚金馬獎到手,轉身就撞上紀池堅實挺闊的胸膛。
「鴨呢?」
香噴噴的烤鴨啊!
他臉一沉,問我:「我不行?」
我:「???」

-1-
「什麼你行不行?!」
「我要鴨啊!」
「金馬獎都拿了,連一隻鴨你都不捨得給我點?」
我推開他,獎盃塞他懷裏,踩着高跟鞋就坐上車。
助理緊跟其後,紀池留下處理媒體。
回到酒店,我越想越生氣。
爲了能在頒獎禮上把自己塞進品牌商給的那件禮服,我這一個月天天白水煮萬物,喫得最多的就是雞胸肉,都快喫吐了。
我 1 米 68 的身高,維持九十斤以下的體重容易嗎?
不就是想在今晚喫一口烤鴨嘛!
我還打算只喫低脂的鴨胸肉,連這都不肯滿足我。
哼!
萬惡的紀池!
他不給我點,我自己點!
打開外賣軟件,形形色色的鴨肉讓我垂涎欲滴。
紀池開門進來時,我正在一邊擦口水,一邊接電話:
「對對對,你在前臺等我,我馬上……」
「溫沐瑤!你就這麼飢渴難耐?!」
他氣急敗壞地衝上來,奪走手機,對那邊的外賣哥說了句「退單」後,直接掛了電話。
就掛了電話……
他這是想餓死我!
「我的鴨!你還我的鴨!」
我撲上去,準備跟他來一場殊死搏鬥。
他抓住我的手,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情緒。
「你就那麼想要?」
紀池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好像跟我的烤鴨有什麼深仇大恨一樣。
我嚥了下口水,連連點頭:
「想,非常想!」
一個月了,我就想喫一口烤鴨而已。
憑什麼別人能喫,我卻喫不得?!
他似乎在壓抑着某種情緒,默了默,說:「好,我給你。」

-2-
我一愣,瞬間喜上眉梢。
「真的?你不反對?」
「不反對。」
「那你趕緊給我點啊!」
「不急,現在太晚了,我回去準備,明晚給你。」
啥?
還得等到明晚?
那怎麼行!我現在都快餓死了ṭū́⁰!
「不行,我現在就要。」
「你不給我點,我就自己點。」
紀池按住我搶手機的動作,耳尖生出一抹莫名其妙的紅。
「你……」他爲難地皺眉,疏朗眉目間流露出糾結神色,甚至還有點難以啓齒的羞恥。
「你明天還有通告。」
哦對,明天要拍夏季的廣告,不能長肉。
紀池不愧是金牌經紀人,時刻都記着工作。
我不情不願地應下,讓紀池發誓,明天一定給我點。
翌日一早,助理來接我,給我帶了一盒蔬菜沙拉。
「沐瑤姐,池哥說今天他有事,晚點纔到。」
我點點頭,在手機上搜出北京烤鴨的圖片。
望梅止渴。
一想到晚上的烤鴨,眼前的草被我喫得飛快。
廣告拍到下午,工作人員一個個跑來祝賀我榮獲金馬獎影后。
工作微信上也收到不少圈內的祝賀。
熱搜上掛着我的詞條。
粉絲跟過大年一樣地在超話裏慶祝。
就這,我還不配喫一整隻北京烤鴨嗎?
我打開私人微信,給紀池發信息提醒:「別忘了我的鴨。」
紀池的回覆很快過來:
「在準備。」
???
他在準備什麼?
不是去店裏買一隻就好了嗎??
想了想,我眯起雙眼,試探性地回:「你做?」
「嗯。」
看着紀池的回覆,我有些傻眼。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要親手做烤鴨!
我抱着手機,興奮地給他回了語音:「真的嗎?我很期待哦!」
「要不你先給我看看照片?」
「我看看你到底行不行。」
「這可是對我獲獎的獎勵,你不能敷衍了事。」
要是做得不好喫,我寧願到全聚德點一份。
但紀池沒有再回我。
嗯,他應該是在做烤鴨。

-3-
一直到傍晚收工,紀池纔出現。
他如常地跟工作人員打招呼,站到我身側時,神情專注地盯着鏡子里正在卸妝的我。
那雙深邃的眸子似有墨色翻湧,眼神裏隱含着複雜而微妙的深意。
隱隱約約地,我似乎從他的目光中,看出一絲壓抑的期待和緊張。
嗐,不愧是精益求精的男人。
他這是在擔心烤鴨做得不成功吧。
也是,認識他十幾年,從校園到現在,我好像只喫過他煮的泡麪跟皮蛋粥。
看來一向以學神著稱的他,到底是遇到了難題。
人家難得親手爲我做羹湯,怎麼着也得給他點鼓勵吧。
收工後,我走在他身側。
「紀池,你也別太大壓力。」
「第一次做嘛,難免失手,做習慣就好了。」
這北京烤鴨可不容易做。
他忽然頓住,脊背挺得僵直。
「你做什麼?」
我納悶地探頭,發現他眼裏有着震愕和羞窘。
嗯???
「咳,先上車。」ṱüₘ
正當我還想再問時,他先開口了。
順着他的視線,我看到路邊蹲拍的記者。
哦,原來是看到記者了。
但是看到記者而已,他羞什麼?

-4-
坐上車,我迫不及待地準備繫上安全帶。
「我們是不是現在就去?」
喫了一天的草,我快餓死了。
紀池卻握住我的腕骨,略帶薄繭的指腹帶着似有若無的粗糲感。
我縮回手,他接過我手裏的安全帶,扣上鎖釦。
「不急。」
「我們先去喫點東西。」
不是有烤鴨了嗎?
怎麼還要先喫別的東西?
「好東西要留到最後,才更回味無窮。」
原來是這樣。
有道理。
但我還得保持體重,喫多了就要運動,太麻煩了。
想了想,我拒絕了紀池的安排。
「我們還是現在直接去吧?」
「我從昨晚就饞到現在,不想再等了。」
我雙手合十,皺着眉求他。
「你確定?」
「不後悔?」
聲音沙啞低沉,勾着某種壓抑忍耐的情緒。
我有些奇怪,抬眼看他。
紀池漆黑如墨的眼眸直勾勾地在看我,且神色莊重,略顯緊張。
我頓時恍然大悟,安撫式地拍拍他的肩膀。
「你放心,別太緊張了。」
「誰都有第一次的嘛,第一次做得不好也沒關係,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真的?」
「嗯嗯!」
我連連點頭如搗蒜。
只要能喫上烤鴨,好喫不好喫是其次,能喫就行。
實在不行,我還能點外賣。
清冷俊朗的臉上掠過一瞬意外,隨後抿了抿脣角,意味深長地凝着我。
「好,記住你現在說的話。」

-5-
我滿心滿眼都是我的烤鴨,一路跟着他回了酒店套房。
看着他把房門關上,我充滿期待地在房裏用力地嗅,找香噴噴的烤鴨。
掃視一圈,沒找到。
我轉身去找紀池,看到他還站在門後,神色間有些古怪。
挺拔頎長的身軀在射燈下鍍上一層光暈,宛如清冷謫仙。
他直直地盯過來,我沒來由地緊張。
這種心慌意亂、口乾舌燥、手腳發軟的感覺,就很像……
餓過頭了!
我嚥着口水,舔舔脣:「我的鴨呢?」
深邃黑眸微沉,紀池邁開步子,慢條斯理地朝我走來。
伸手推着我,將我帶到房間門口。
「在這裏。」
我看過去,發現房間裏的大牀上鋪滿了粉紅玫瑰花瓣,牀頭燈微黃曖昧,很有情調。
這是啥?
鴨呢?
我大惑不解地扭頭,驀然對上紀池灼熱的目光。
下一秒,他握住我的手放到他胸前,眼神裏還露出一絲難爲情,薄脣微啓:「你可以開始了。」
嗯???
我開始什麼?
沒有烤鴨,我怎麼開始啊?!
我想推開他,仰天咆哮。
但他的手太燙了,導致我腦子有點轉不過來。
我嚴重懷疑他是不是自帶麻醉劑。
沒等我緩過陣陣酥麻,紀池忽然走到牀邊,徑自坐下。
他隨意地解開兩顆釦子,表情隱忍又一副凜然。
我掃了眼領口下的半截鎖骨。
不知道會不會跟鴨鎖骨一樣地美味。
我嚥了咽口水。
「不是,紀池,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我雙手叉腰,兩步上前質問他。
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問他,神情微愣,目光中隱有黯然。
「這些,你不喜歡?」
我???
「我爲……」
話沒說完,我忽然靈光一閃。
難道這是一些喫烤鴨的儀式感?
我扭頭看他:「你說的準備,就是這些?」
「嗯。」
他偏頭看回來:「喜歡嗎?」
「第一次,總要隆重點。」
我一聽,恍然大悟。
原來是爲了紀念他第一次做烤鴨!
紀池一向精益求精,加上他家境優越,慣出一身貴公子的臭毛病,我是見慣不怪的。
所以爲了他人生第一次做的烤鴨,他想要有點儀式感、精益求精一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想了想,我連忙表示喜歡,利落地坐到他旁邊。
「來吧,給我上!」
我期待渴望地招手,好整以暇地等着他把烤鴨端上來。
紀池卻臉色微變,耳廓緋紅地朝我俯身而來。

-6-
???
我下意識往後躲,結果倒在牀上。
玫瑰花瓣蕩起,散了開來。
花香四溢,夾雜某人身上的清冽氣息。
香。
和我朝思暮想的烤鴨有得一拼。
看着近在咫尺的清雋俊臉,我幾乎脫口而出:「紀池,你看起來很好喫的樣子。」
就一個詞,秀色可餐。
但還是比我心心念唸的烤鴨差了點。
紀池像是微愣,失笑地垂首,將我倆的距離拉得更近。
天可憐見的,老孃覬覦這清冷嚴肅的男人,已經好幾年了!
但凡我先喫了鴨,肯定撲倒他,翻身做主人。
問題是,我還沒喫上烤鴨啊!!!
我抬起手,準備推開他,讓他先把烤鴨給我。
結果被他的體溫燙得我低呼:「哎呀紀池,你發燒啊?」
紀池的臉肉眼可見地黑了,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喊我:
「溫、沐、瑤!」
「你有種再說一次,誰發 sao!」
「你啊,你的身體很……」
覆在我身上的重力和暗影倏然消失。
紀池黑着臉迅速起身,留下一句「你簡直不可理喻」就甩門而去。
我???
我怎麼了我?
最近甲流肆虐,我關心他而已,怎麼就成不可理喻了?
我躺在花瓣牀上。
內心凌亂,逐漸幽怨。
兩天了!
我還沒喫上!

-7-
揣着對烤鴨的執念,和對紀池的怨念,我受邀參加一檔演員綜藝,當助演嘉賓。
錄製第一天,紀池冒頭三次。
這在以前是從來不會有的。
紀池除了是我的經紀人之外,手裏還有兩家家族公司要管理。
他很忙ṱū́¹。
所以從他做我經紀人第二年開始,我基本是被放養的。
我提過讓他乾脆另外給我找個經紀人,他沒同意。
助理察覺到我倆的氛圍不太對,勸我消氣。
不提倒好,一提起來,我就火大。
辛辛苦苦拿下影后,他半句誇讚沒有,連一隻烤鴨都吝於給我。
答應我的事情,當晚就出爾反爾,說翻臉就翻臉。
想我原諒他,跟他和解,怎麼着也得他主動找我吧。
他倒好,冒頭三次,一言不發。
就只用他那雙幽怨深沉的眼盯着我,彷彿言而無信的人是我一樣!
「怎麼了?看起來氣呼呼的。」
「跟小紀吵架了?」
「他居然捨得惹你不高興?」
跟我一起當助演嘉賓的老賀是圈內前輩,對我和紀池都熟悉,一開口就是揶揄。
我抿抿嘴角。
「我沒跟他吵,是他不守信用。」
「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沒誤會,他就是不做人。」
正說着,忽然瞥見門外姍姍來遲的某人。
我憋悶地瞪去一眼。
紀池推門進來,面無表情。
修長的食指抵在薄脣上,示意我別亂說話。
得,閉嘴。
我捏着手指,在自個兒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
爲了搶佔市場先機,節目採取當天錄當天播出的形式。
之所以不能直播,完全是因爲參加節目的年輕演員裏還有他們要捧的臭腳。
我本來以爲節目組會把那些私人的小動作剪掉,沒想到他們爲了節目熱度,一秒沒剪。
連同我和老賀說的話,也全部收音播了出去。
「誰誰誰?他們說的小紀是誰?!」
「姐姐外面有雕了嗎?哭哭!」
「什麼雕?沙雕嗎?說是小紀,可能是節目裏的新人演員惹姐姐生氣而已。」
「對對對,新人裏面就有三個姓紀的。」
「兩女一男,盲猜是那個男新人。」
……
播出當晚,我的微博已經被炸得登不上去。
紀池讓我必須上去澄清。
我把閃退的微博頁面截給他。
「要上你自己上。」
紀池沒理我。
但節目裏的三個紀姓新人敲開我的房門。
「溫老師,是不是我們哪裏做得不好?」
「溫老師對不起,如țūₘ果是我白天讓您生氣了,您儘管開口,我一定知錯就改。」
「溫老師,我知道您是前輩,但今天咱倆好像並沒有對手戲,您是哪裏看我不順眼?」
三個人,三個說辭。
我:「……」
「跟你們沒關係。」
紀池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他穿着黑色夾克衫,黑衣黑褲黑打底,目光沉沉,氣壓直衝三百米。
三個新人受驚回頭。
看到是他,一個個跟烏龜縮頭似的,秒遁。
我無所畏懼地攤手,轉身要回牀上擺爛。
忽然一陣風,一țùₖ道蠻力將我往回拽。。
「溫沐瑤,你真是……」
「你到底要捉弄我到什麼時候?」

-8-
微啞的聲音夾ťū́₄雜低沉嘆息,拂過耳畔,讓人心顫。
他說我捉弄他。
什麼時候的事?
我自己怎麼不知道?
我不服氣地抬頭,張嘴就數落他。
既言而無信,又不主動道歉。
嘰嘰喳喳之際,他忽而俯身下來,堵住了我的聲音。
我!!!
我如遭雷擊,倏然僵住。
近在咫尺的視線中,他雙目微闔,濃密長睫遮下。
脣齒輾轉片刻後,才悠悠打開一絲眼縫。
他鬆開我。
我如獲大赦,捂住狂跳的心口,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的臉,企圖從中看出點什麼。
「你你你、你做啥子?」
「你說呢?」
紀池目光晦暗至深地看着我,聲音低沉。
我被他盯得無所適從,支支吾吾囁嚅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眼看紀池臉色越發難看。
沒等我開口,他自己黑着臉走了。
我一個人在房間回味了好久,纔拿起手機,準備給紀池發信息:「你親我,是不是喜歡我?」
這話問得太直白,萬一他只是一時興起,我這樣問豈不是顯得太自作多情?
想了想,還是刪了。
發什麼都不合適,索性就不發。
是他自己主動親我的,也應該他主動跟我解釋纔對嘛!
我琢磨了一整夜,第二天頂着水腫的臉出門。
助理跟化妝師都被我嚇了一跳,問我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只問紀池有沒有來。
「你不知道嗎?昨晚就走了,說是要出差幾天。」
「紀哥沒跟你講?」
助理的話就像一盆冰水澆下來,讓我透心涼。
好你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親完就跑!

-9-
我很生氣,錄製間隙給紀池發消息,問他人在哪兒。
等了一天,沒回。
打電話,也沒接。
一直到錄製結束,我收到節目組準備的花束。
以爲紀池會跟平時那樣,親自來接我。
結果,也沒來。
我問助理怎麼回事,助理一問三不知。
就那麼一瞬間,我心裏那股勁,上頭了!
「紀池你什麼意思?」
「不就是親了一下,我就當被蚊子咬了,我又沒讓你負責,你用得着躲我嗎?」
「你到底還要不要當我經紀人了?再不冒泡,我明天就把你給換了!」
語音消息發出,我憤憤地丟開手機。
一陣榴蓮的香臭味飄過來,我看向車窗外的水果店,猛地想起什麼。
昨晚我喫了一小口的榴蓮啊!
難道紀池是因爲親我的時候,嚐到榴蓮的味道,體感不適,嚇跑了???
糾結再三,我補發一句:
「榴蓮聞着怪,但喫着又香又甜,你如果介意,大不了下次允許你喫黑蒜咯。」
發出去沒多久,紀池的電話就來了。
「想喫榴蓮了?」
剛接通,他帶着些許狐疑的聲音傳來,音色微涼。
我有些害羞,食指指尖在車窗玻璃上胡亂划動。
「想喫就叫助理給你買。」
「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就掛了。」
???
就這?
這麼冷淡?!
我瞬間起火,一頓輸出:
「你高冷你了不起!親親而已,誰還沒親過了?!」
「紀池你給我等着,明天進組,我就把對手演員親出個大蜂巢來!」
「你嫌我喫榴蓮,我還嫌棄你技術差呢!」
「哼!」

-10-
掛電話後,我直接把紀池拉黑。
捎帶手把助理手機裏的紀池也拉黑了。
我的工作安排得很密集。
休息一晚上,醒來就趕航班進組拍戲了。
以前進組,紀池都會送我,會叮囑助理照顧好我。
這次卻沒了。
劇組拍攝地在沙漠裏,因題材和防路透外泄等原因,採取封閉式管理。
拍攝期間,劇組人員不能隨意進出,也不允許探班。
而我早在進組的第五天開始,就對他的號碼反覆放出,又反覆拉黑。
放出也沒用,那傢伙根本不找我。
不然,助理向他彙報完工作時,他是可以讓助理把電話給我的。
他沒有找我,反倒是微博上有熱搜,說紀氏集團的太子爺要跟人聯姻的事。
詞條下是紀池跟一個女孩在餐廳喫飯的照片。
女孩身穿露臍裝配牛仔長褲,青春靚麗。
助理拿走手機,讓我別看。
「這個紀池,不講義氣。」
「談戀愛怎麼不跟人說一聲呢,是吧?」
我笑着說,但估計笑得很難看。
助理一臉的爲難。

-11-
我有些懨懨。
我跟紀池從初中到高中,就是鄰居兼同學。
直到大學,我去了電影學院,他被保送出國。
不過因爲兩家長輩的關係,我倆始終都有聯繫。
我大三就開始接戲,他在我畢業第二年回來的。
說是跟家裏吵架了,家裏斷掉他的一切經濟來源,我就讓他做了我的經紀人。
不到一年,他家裏喊他回去繼承家業。
因爲有他這個資本深厚的經紀人在,我在圈裏其實挺順風順水的。
拿到的資源也比圈裏絕大多數人都要好。
那些人罵我資源咖,罵我實力不夠,我是半點不在意。
可看到紀池跟別的女孩一起喫飯,我心裏跟針扎一樣地難過。
第一次發現自己對紀池的感情不一樣,是在他做我經紀人的第二年。
他接管家族企業,變得很忙,不能像之前那樣經常在我身邊。
我那時猛然意識到,他不在,我會很想他。
現在他不在,我何止是想他。
我簡直想掐死他。
不給我喫烤鴨,還親我。
親完我就跑去跟別的女孩喫飯!
關鍵他們的餐桌上,分明有一盤片皮鴨!

-12-
我的情緒差到極致。
我這人有個好習慣,情緒越差,拍戲就越有幹勁。
劇組的人都以爲我被打了雞血,一天天地追着他們趕進度條。
紀池來的那天,正好當天戲份拍完,大夥提前收工。
他一揚手,把米其林大廚帶來,給全劇組的人提高伙食質量。
片場裏,整齊劃一地喊話:
「感恩紀哥!祝紀哥一路發財!早婚早育!」
紀池聽後,向來高冷無表情的他,當着衆人的面,笑彎了脣。
我黑着臉走過時,分明看見好些個女孩遠遠地,對紀池放射出愛慕的信號。
嘖。
開屏的雄孔雀。
我翻着白眼,在紀池身後嘀咕兩句,就徑自走了出去。
雙手插兜,墨鏡一戴,封心鎖愛。
紀池跟在我身後。
到住處時,我徑自回房,關上房門卻被他伸腿擋開。
房門撞到木牆上,發出「咚」的悶響。
紀池眼裏意味不明地凝着我,我被他看得心裏泛酸。
「幹嘛?」
「不好好陪你的聯姻對象,跑來這裏請客,閒的?」
「你是不是介意我那條熱搜?」他似是有幾分艱難地開口。
我心頭被紮了下,幾乎條件反射地違心回他:
「我介意什麼?又不是我聯姻,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你能成家立業,也是好事。」
他一愣,意外於我的話。
不過須臾,臉上便恢復了平日的清雋高冷。
只是開口時,語氣生硬:
「很好,非常好。」
「既然跟你沒關係,那就當我這次沒來過。」
他咬牙切齒地留下狠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之後也再沒來探過班。
或者說,他那次來,本來也不是來看我的。
而是來昭告天下,他要結婚了。

-13-
我是越想越堵心,索性逼着自己不要去想紀池的事。
俗話說得好,情場失意,事業就得意。
劇組的進度條因此拉得飛快,原定三個月拍完的戲份,不到兩個半月就完成了。
殺青,回家。
我泡在浴缸裏,抱着紅酒對瓶吹。
迷濛之間,聽到外面助理似乎在跟什麼人說話。
我狐疑地套上浴袍,出去就看到紀池。
他看起來風塵僕僕的,眉眼間盡是疲態。
助理看了看我,拿走我手裏的酒瓶,迅速閃了。
我有點沒反應過來。
愣了大概十幾秒,在他關上大門的那一刻,撲上去捶他的背。
「紀池你不講道義,要結婚了也不提前跟我說!」
「咱倆多少年的交情,你居然連喜歡女人那麼重要的事也不告訴我!」
「嗚嗚嗚,我一直以爲你喜歡男人……」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背脊似乎僵了一瞬。
顧不上他僵不僵,我心裏憋悶難受,只管宣泄情緒。
紀池無奈嘆息一聲,轉過身握住我的手,將我按到懷裏。
「遙遙。」
清越音色又啞又沉,還有點子委屈。
一定是我喝醉了,否則怎麼會聽到紀池用這樣的語調喊我。
可想Ṭū́ₖ到以後他就要用這樣的語調去喊別的女孩,我就堵得慌。
「你親完就跑,我纔不讓你親……」
「那天,我又不知道你會親我,不然我肯定不喫榴蓮……」
藉着醉意,眼淚啪啪掉。
紀池盯着我許久,單手捧住我的臉,直接偷襲我。
我一下傻了眼,怔怔地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嗶嗶他。
他好像很專注。
我忽然聞到自己身上的酒氣。
想到上次他爲了榴蓮味跑路扎我心的事情,頓時渾身一個激靈激靈,慌忙之中捂住嘴。
「我、我喝了酒,沒、沒刷牙!」
隔着手心,我的聲音有些含糊軟糯。
他笑了,緩緩拉下我的手,低聲道歉:「上次是我錯了,不管你喫榴蓮還是喝酒,都又香又甜」
「這次我不會跑,只要明天醒來你別跑就好。」

-14-
一覺醒來,背後彷彿貼着一張巨大的暖寶寶。
我嚇得坐起來,偏頭就看到非一般的風景。
風景的主人側躺在旁,半撐着腦袋,好整以暇地盯着我。
薄脣邊,笑意輕淺。
我嚥了咽口水,開口就是結巴:「我?你?昨晚咱倆?!」
紀池勾起嘴角,指着「鴨脖子」上面的兩個牙印,神色無奈:「你說呢?」
「……」
我傻了。
烤鴨沒喫上,反而……
這不對,很不對。
我是酒後沒腦子,可紀池不是啊!
咬咬牙,我板起臉。
「我昨晚喝酒了,不清醒,但你沒喝酒吧?你怎麼就沒阻止我?」
「這件事,是你的錯。」
他煞有介事地附和點頭,帶着幾分委屈和無奈:
「我反抗了,沒成功。」
「……」
當着紀池灼熱的視線,我妥協了。
「行吧,我的錯。」
「但你都要跟別的妹子結婚了,我是不可能做第三者的,也不可能做什麼地下情人 。」
「所以,昨晚的事,你就當作是一場夢,露水情緣也好,反正把它忘了。」
「畢竟這種事,你是男人,不喫虧。」
話音剛落,他驀然掀被,壓了過來。
「你想不負責?」
「我、我怎麼負責啊?你要結婚了好嗎!」
「呵。」
紀池冷笑一聲,忽而低下頭,挺闊的直角肩輕顫。
???
他,哭了?
「紀、紀池,我不是不想對你負責。」
「但凡你沒訂婚沒對象,我肯定會負責的。」Ṱŭₐ
「哎呀,我不能做橫刀奪愛的第三者呀,再說了,你不能因爲被我喫了一次,就……」
我搭着他的肩膀,慌張忐忑地解釋。
他忽然抬起手,擺了個數字,低頭悶聲悶氣地冒出一句:「不是一次。」
我一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好,那你想怎麼樣?」
「你跟別人訂婚了呀!難不成你想要我去搶婚,還是……」
話沒說完,紀池忽然伏倒在我肩頭。
「搶婚倒也不必。」
「今天工作日,我帶了戶口本。」
「先斬後奏。」

-15-
從民政局出來,我還覺得雙腳輕飄飄的。
「怎麼?你後悔了?」
「不不不。」
後悔自然是不會後悔的。
我只是有點懊惱。
早知道只要把他喫幹抹淨就能合法佔地,我就應該在三年前愛意覺醒那天,直接忽悠他開火箭啊!
嗐。
白白浪費三年時間搞暗戀。
回去路上,我問他,紀氏的商業聯姻怎麼辦。
他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我會處理,你別管。」
我猜應該是不好處理。
既然他說要自己處理,我也就不再說什麼。
他帶我去了紀家。
紀爸爸和紀媽媽對我一向熱情,得知我們領了結婚證,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但我沒想到的是,那個熱搜的聯姻女孩居然也在。
就在我和紀爸爸紀媽媽聊天時,紀池被那個女孩拉到院子裏。
兩人似乎在爭執不下。
我擔心當着長輩面前鬧出什麼難堪,就跟了過去。
「戲是我演的,我幫了你,你給我點回報,不是正常的嗎?」
「再說了,要是沒有我,她能這麼快答應你?」
「我只要三百萬給我師兄做投資,你堂堂紀氏總裁,三百萬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
我的個乖乖!
這妹子是在威脅我老公嗎?

-16-
我跳出去,打斷他們的談話。
然而,還沒開口,女孩就一副看到親人般的樣子,上前勾住我的胳膊。
「嫂子,我表哥太摳門了!我建議你趕緊跟他離婚吧!」
「他還過河拆橋,要不是我配合他的戲,就他這暗地裏憋壞的性格,八十歲都娶不到嫂子你呢!」
嗯???
「什麼什麼意思?」
我看向紀池。
「沒什麼,回頭我再跟你解釋。」
紀池輕咳一聲,將我扯到懷裏。
說着,隨手抽出一張卡遞給女孩。
「裏面五百萬,別亂說話。」
女孩笑彎眉眼,點着頭離開,卻在轉彎處回過頭,衝我喊了句:
「嫂子,表哥腹黑得不得了!你要小心哦!」
一頭霧水的我,依稀意識到什麼。
我扭頭,直勾勾地盯着紀池。
紀池被我盯得無奈:「她是我表妹,來這邊上大學的。」
「那熱搜上說你要聯姻是怎麼回事?」
「咳。」
他狀似心虛地將視線轉移到別處:「本來是假的,但你跟我結婚,就是真的了。」
我:「?!!」
我這是被套路了?!

-17-
我越想越氣不過,跑到網上發了個問題。
「老公設套讓我嫁給他,我想反擊,讓他嘗一嘗被騙的滋味,求反擊方案!」
問題發出不到一小時,底下一大批迴答都是:「散了散了,全是狗糧。」
少數回答裏纔有可行的反擊方案。
我照着截圖到相冊裏,一一對着實施。
第一個,最好的反擊就是由內而外地征服他。
我照辦了。
從不下廚房的我,開啓黑暗料理之路。
紀池喫得津津有味,有時候連片場的人都看不下去,他卻能喫得光盤。
「紀池,你真覺得好喫嗎?」
我看着盒子裏焦黑的西紅柿炒雞蛋,不忍直視地抿緊嘴。
紀池一如既往的認真表情,非常嚴肅地解釋了焦黑的合理性。
連我都忍不住暗暗佩服自己的廚藝。
「老婆,不管你做什麼,我都覺得好喫。」
「越焦,越香。」
「……」
紀池連着喫了三天黑暗料理,我實在是不忍心。
只能直接從家庭地位上戰勝他,讓他仰視我。
錢他賺,家務他幹,捶肩捶腿一個不落。
結果,紀池非但不覺屈辱,反倒樂哉享受。
我又敗了。
得,再換一個。
網友提議,找個會演戲的男人,如法炮製,讓他喫醋。
看到這個方案時,我正在劇組。
我看了看準備跟我演對手戲的男主演,滿意地笑了。
雖然長得沒紀池帥,但利用一下,應該能出點效果。
於是對手戲的時候,我演繹得那叫一個萬分深情。
然而,演到最後累成狗的人,依然是我。
無奈之下,我放棄了作戰計劃。
若干天過去後,我再次登上那個問題。
發現在一衆回答裏,有一個回答非常清新脫俗:
「老婆,辛苦了。」
我!!!
只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18-
新電影上映,票房大賣。
劇組辦慶功宴,宴席上有人說起紀池的眼光獨到。
「紀總不僅生意頭腦好,就連挑劇本的眼光也是圈子裏數一數二的。」
「唯一比較麻煩的,就是每次劇本他都要改一點。」
「那還不是因爲紀總不想讓溫沐瑤跟男演員的戲份太親密,在不影響劇情發展的前提下,那樣的改動不算什麼。」
「就算不改,有紀總暗地裏發話,圈子裏也沒哪個男演員敢對溫沐瑤做過火的事。」
「也是,其實一部作品的好壞,跟那些親密接觸沒太大關係,也推動不了劇情。」
「是是是……」
他們的話題很快換到其他事情上。
我在角落裏聽得沒意思,準備離開。
一轉身,撞到了紀池,抬頭對上他深情寵溺的眼神。
心血來潮地,抬手鉤住他的後脖頸,仰着臉問:「你是不是悄悄暗戀我好久了?」
他勾脣,低頭偷走我嘴邊的笑。
「是啊,全世界都知道我愛你好久了。」
「只有你笨笨的,一直不知道。」
【全文完】

-19-
小番外:
星光之夜主持人採訪時,問我:「那麼年輕就拿了大滿貫,還有什麼遺憾嗎?」
我想了想:「金馬獎那晚想喫的北京烤鴨,等到現在都還沒喫上,是我目前最大的遺憾。」
主持人:「?」
觀衆:「??」
紀池:「!!!」
下了活動,紀池想彌補我,帶我去喫北京烤鴨。
我沒要。
「我覺得你做得就很不錯。」
紀池:「……」
後來,我倆舉辦的婚禮上,北京烤鴨終於端到我面前。
賓客們大快朵頤。
我跳到紀池懷裏,捧着他的臉,也大快朵頤。
桀桀桀桀桀,此鴨非彼鴨。
我和你們「喫」的可不一樣。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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