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舒衍和兄弟說我是他見過最會釣的女人。
兄弟不解。
賀舒衍低頭,呷一口酒。
「等她來了你就知道了。」
我左腳踏進包間——穿着最普通的小白裙披着長髮。
僅僅是呼吸了一下。
賀舒衍輕呵:「手段了得。」
兄弟:「?」
-1-
我還不認識賀舒衍的時候,是在包間看見他的。
坐在沙發一隅,挺鼻薄脣,氣質凜然。
穿着我不認識的 logo 的衣服,腕上那塊表,閃得人眼睛生疼。
好友林沫悄悄湊到我耳邊。
「新認識的公子哥帶來的,說是朋友。」
林沫的新歡是個小公子。
小公子帶來的,那必然也非富即貴。
我謹慎地點點頭。
不再看他。
-2-
沒想到,第二次的面很快見上了。
林沫和公子哥吵架了。
我被她拉到包間沙發上,林沫氣呼呼的,喋喋不休地和我說對方的壞。
她說他根本不愛她,是她見過最不行的男人。
公子哥的電話放在桌上還開着免提。
完全在當面開大。
我默默地爲公子哥祈禱。
不過五分鐘,包間門就被人撞開了。
公子哥通紅着眼睛。
讓林沫再相信他一次,這次肯定行。
公子哥身後不疾不徐跟進來的,就是賀舒衍。
林沫兩人沒生氣兩分鐘又黏在了一塊。
和好後,她伸腿踹了一腳公子哥。
「起開,我要送渺渺回家。」
她的男友迅速把賀舒衍推到我面前。
「這兒,我特地喊的專職司機,包安全到家的,放心沫沫。」
我瞅了一眼賀舒衍。
他沒什麼表情。
看上去不是很好說話的樣子。
而且,今天換了塊似乎更閃的表。
「其實,」我抿脣,抬眸瞄一眼賀舒衍,弱弱舉手,「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家的。」
「那怎麼行!」
林沫和公子哥異口同聲。
我迷迷糊糊坐在了賀舒衍的副駕上。
不知道什麼車。
看着貴貴的。
賀舒衍連歌都不放,一路無言。
我悄悄往更右邊挪了一點。
不過下車前,我們終於交流了一次。
「那個,這個門……我不會開。」
我有點尷尬。
上車時是賀舒衍給我開的門。țųₘ
我努力笑了一下,又覺得不妥,立刻把嘴脣抿回去老實了。
賀舒衍轉頭,微微停頓,側身過來,伸手。
「這樣。」
他身上有股好聞的味道。
離得近了,依舊分不清是什麼牌子的香水,感覺也貴貴的。
我飛速逃離現場。
-3-
我和賀舒衍,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見了三四五六七八次面。
認識的時間線也在拉長。
時間久到看見他,我會點頭打個招呼表示禮貌。
我想我們是最準時的人了。
每次包間總能不多不少地早到兩個人,一個我,一個他。
離開最晚的也總不多不少兩個人,還是我,還是他。
賀舒衍和我保持着駕駛位和副駕駛位的關係。
員工發來消息,要我回去看一眼新到的花。
我有點緊張:「那個,今天,到這個地址吧。」
我把手機上的位置給賀舒衍看。
一間困在高樓瓊宇之間的小花店。
賀舒衍應了一聲。
我偷偷鬆了口氣。
不好說話的人發出一點聲音都很可怕。
他送我去花店,我下車剛要謝謝他,卻聽他問。
「幾點回去?」
「啊?」
「幾點?」
我猶豫:「九點?」
賀舒衍得到回答後揚長而去。
又在九點零一分準時到達花店門前。
那輛車停在這逼仄的地方感覺委屈了它。
賀舒衍聲音淡淡:「抱歉,多開了一分鐘會。」
我撓撓頭。
上了賀舒衍的副駕。
雖然我是林ṭų₍沫ṭù¹的朋友,但做到這個份上,他人未免也太爲兄弟着想了。
賀舒衍的車沒有讓人頭暈的味道。
和他身上的清香一樣好聞。
我攥着順手ƭůₒ拿的兩把鬱金香,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下車前遞給了賀舒衍。
他挑眉。
「給你的。」
「謝謝。」
賀舒衍的手也很好看。
表又換了一隻。
靠。
萬惡的資本家。
-4-
林沫知道了這事,有點意外。
「賀舒衍?」
她猶猶豫豫,「你等等,我問問秦嶼。」
秦嶼就是那個公子哥。
林沫的消息來得很快。
「渺渺,放心坐吧,賀舒衍的公司剛好順你那條路。」
懸着的一顆心放下了。
還好,不是專門送,不然我得嚇死。
恰好店外傳來一聲按喇叭的聲音。
我和員工交代事情,順便告別。
他打趣笑笑:「老闆,我見這車好幾次了,是對象吧?老闆公?」
我頭搖成撥浪鼓。
驚恐地示意他謹言慎行。
賀舒衍已經進店了。
員工友好地給了個善意地表示他懂的眼神,並自覺走到裏面。
那邊,賀舒衍甚是自來熟地在看花。
「要一束這個。」
他指着一筒很漂亮的花,我新進的貴貨。
員工高興地溜出來給他包。
倆人五分鐘完成一樁交易。
我在旁邊目瞪口呆。
這就是拆那速度。
賀舒衍把花放在後座,我下車時,他說:「等等。」
我:「嗯?」
「你的花。」
「那是你的花呀。」
「現在是你的了。」
我遲鈍地反應過來。
他是給我送花。
我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賀舒衍輕描淡寫:「還你上次的鬱金香。」
他回禮重視到這個程度嗎?
上次的鬱金香只是順手,員工挑出來的品相不好的,我沒捨得丟,蔫巴了都。
賀舒衍還是把花放我懷裏了。
「明天我有個會要開,可能晚點到。」
「啊,哦哦。」
我腳趾摳地,抱着花有點不知所措。
偷偷抬眼看他,一不小心對視了個正着。
我眨眨眼:「那,再見?」
「嗯,」賀舒衍脣角微彎,「再見。」
-5-
第二天賀舒衍沒能接到我。
我去喫飯了。
【抱歉哦,臨時有人約飯。今天不用送我回家啦。】
賀舒衍那頭顯示正在輸入中。
一會兒停了一會兒又正在輸入中。
賀舒衍:【行。】
果然是超級無敵淡人,做什麼都淡淡的。
朋友在對面看我,好奇:「誰呀?表情這麼凝重。」
「一個朋友的對象的朋友。」
朋友拍拍腦袋。
「那真是複雜的關係。」
我想了想。
其實是很簡單的關係。
和賀舒衍的聊天界面只有這兩句話。
喫完飯後,朋友和我逛了商場,我們走到某家奢侈品店門前探頭看了一眼,果斷轉身去了隔壁的小飾品店猜價格。
我回頭時,看見一個眼熟的身影進了那家奢侈品店。
有點像賀舒衍。
朋友和我分別後,我站在路口準備打車。
身旁忽地站了個人。
我扭頭。
賀舒衍的臉一如既往地招人。
「好巧。」
他垂眸看我。
「上車嗎?」
我:「……」
那確實,有點巧。
我坐在副駕駛上抱着自己的毛絨包,總覺得賀舒衍出現的時間有點太過刻意了。
林沫給我發消息。
是個定位。
她也在這座商場,秦嶼陪着。
我緊繃的情緒煙消雲散。
那賀舒衍出現在這裏,說得通了。
忽然覺得椅背挺舒服的。
手機又叮了一聲。
是之前來花店買花加上微信的年輕男大。
【雲渺姐,你今天怎麼不在花店呀?】
【出去了。】
男大活潑陽光。
【明天在嘛?】
【在的。】
【明天來找雲渺姐~】
我回得認真。
沒注意賀舒衍等紅燈的間隙往這裏看了一眼。
「朋友麼?」
我搖搖頭。
「一個小男生。」
賀舒衍沒說話。
兩分鐘後。
「是喜歡你的小男生嗎?」
他還挺八卦。
「沒有吧,」我仔細想想,「他來買花的,之前來了好幾次,買了不少。」
賀舒衍不動聲色:「應該是買花送小女生的。」
「那確實,」我彎彎眼睛,「現在的小年輕都很浪漫。」
「你也很年輕。」
我照了下鏡子。
摸摸臉,客氣道:「謝謝,那你也很年輕。」
我們就這樣不知所云了一通。
一直到家。
我揮揮手:「再見。」
賀舒衍打開窗,眸子在夜色裏格外幽深。
「明天見。」
-6-
男大蹦蹦跳跳進了店。
「雲渺姐!」
我感嘆大學生的活力。
想當初自己還是大學生的時候,也是這樣蹦蹦跳跳。
畢業兩年迅速被社會壓力壓迫得放棄晝夜顛倒的高薪工作轉而賣花去。
男大審美很好,挑的花包在一起很有層次和質感。
「是雲渺姐的包花手藝好。」
他臉有點紅,悄悄看我一眼。
店門忽地被打開。
「雲渺。」
熟悉的聲音。
和往常的賀舒衍不一樣,今天的他難得穿了一身休閒服。
背頭放下了,額前落了黑髮,襯得整張臉柔和了不少。
我莫名覺得也很像男大。
升級版 promax 男大。
有小年輕沒有的真正的上位者氣質。
「你好啊哥。」
男大的銀耳釘閃閃,虎牙很討人喜歡。
面對賀舒衍,他歪頭淺笑了一下,站在我身邊。
賀舒衍應了一聲。
「你是來雲渺姐這兒買花的嗎?」
男大嘆息:「那哥你算是來錯時間啦,今天店裏不打折哦。」
賀舒衍打斷了男大的話,似笑非笑:「你的花不是包好了麼?」
男大愣了一下,接過我手裏的花。
「快出去吧?學校裏的小女朋友要等急了。」
男大:「你!」
我想起來這茬,打趣道:「可一定只送一個女孩啊,見你來好幾次了。」
買的花還都是粉粉嫩嫩的。
男大皺眉:「不是,雲渺姐,我……」
賀舒衍淡聲:「雲渺包的花確實好看,你的女朋友會喜歡的。」
男大抿脣,頂着我善意的目光不知道能說什麼,只好抱着花先出去了。
我搖頭晃腦。
還在感慨。
真好。
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
店裏只剩下我和賀舒衍。
賀舒衍:「介紹介紹花嗎?」
「咦,你來買花的?」
賀舒衍頓了一下,「那你覺得我應該過來做什麼的?」
我瞄了一眼他的腕。
我以爲他過來炫富的。
「最近有個項目結了,慶祝要用花,」賀舒衍慢慢看我一眼,「我今天就挑時間過來了。」
「原來是這樣,那要什麼樣的?」
「貴的。」
我:「?」
「最貴的,多少朵都行。」
好簡單粗暴的方式。
-7-
賀舒衍成了我的大客戶。
賀舒衍:【花到了,很好看。】
配了一張現拍的圖。
我鬆了口氣。
能做賀舒衍的生意我也想不到。
感謝好姐妹。
賀舒衍推開店門。
我在包花。
他四處看,店裏沒人。
「雲渺。」
「嗯?」
賀舒衍把一個袋子放在我桌子旁。
看上去不起眼。
我探頭看,賀舒衍表情很自然:「感謝的禮物,你的花很漂亮。」
我看了他一眼。
「只是感謝的禮物的話,也太貴重了。」
「一些禮品裏順手拿的,兩千塊,不貴。」
賀舒衍不習慣說謊,他瞥見我手裏的花,轉移話題。
「客人訂的嗎?」
賀舒衍熟練地走到我旁邊,幫我整理。
「不是,」我頭都沒抬,「送人的。」
賀舒衍的動作凝滯了一瞬,而後面不改色:「送人的,包裝紙顏色很嫩,送女生的?」
我抿脣,想笑,又覺得在這個場合下不太合適。
「不是,男生。」
賀舒衍不說話了。
我瞅他一眼,彎彎眼睛。
「你怎麼忽然來啦?今天不是慶祝項目麼?」
賀舒衍沉默了一下,刻意強調了前面兩個字。
「路過,想順便帶你去喫個飯。」
我驚訝。
「那你這還挺順路的,不過不用了,我一會兒還得出門,欸,那兩支瓶子草遞給我。」
賀舒衍遞過來。
手指和我不小心擦過,宛如觸電般迅速收了回去。
我三下五除二完成了最後的工序。
把花塞到賀舒衍懷裏。
賀舒衍垂眸,眼中含着我看不清的情緒。
「地址是什麼,我送過去。」
我:「……」
這對嗎?
他低頭看我,從表情上看不出什麼,還是很淡定。
「沒有地址,是對方不願意給?那看來這個人也不……」
「送你的。」
「不怎麼樣——什麼?」
賀舒衍卡殼。
臉上的一瞬間空白不像是假的。
我侷促地要他把花放車上去。
耳尖有點熱。
太尷尬了。
賀舒衍被我推着機械地完成這些動作。
他站在原地。
一會兒看一眼花,一會兒看一眼我,一會兒手指莫名其妙摸一下車門。
看上去心情不錯。
至於我爲什麼知道他心情不錯。
因爲我心情不錯又不知道怎麼緩解的時候也這個死出。
我把紙袋子裏的盒子拿出來,裏面是一條非常漂亮的項鍊。
我彎彎眼睛:「好漂亮。」
賀舒衍:「嗯。」
我爲難地看他一眼。
「謝謝,方便幫我戴一下嗎?」
我自然而然地對他露出一截脖頸。
在賀舒衍的視角里,那截脖頸雪白柔軟,像小鹿將自己最脆弱的地方這樣信任地展露給他。
賀舒衍愣了愣,指尖觸碰我的脖頸。
「好了嗎?」
賀舒衍終於戴好了。
他同時調整好了他的表情。
鎮靜地看我。
「對了,你一會兒去幹什麼,我正好送你。」
「喫飯呀。」
賀舒衍看着淡定,脣角卻微微上揚。
「和朋友麼?哪裏,報個地址我送,說不準咱們順路。」
順路順路天天順路。
我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啦,是我媽介紹的相親對象,我已經打好車了。」
說時遲那時快,司機已然停在小巷口,一嗓子喊出來。
「喂,姑娘,是你打的車吧?」
「來了來了!」
我溜過去,拉車門,上車,一氣呵成。
司機瞥一眼風中凌亂的賀舒衍,一腳油門離開。
留給他的只剩尾氣。
-8-
包間裏。
秦嶼抱着賀舒衍的胳膊肘哭。
「舒衍,林沫她根本就不愛我!
「她只是把我當狗玩!」
賀舒衍被吵得心煩意亂,他抓抓頭髮,難得有些煩躁。
「你有沒有想過是自己的問題?」
秦嶼鼻涕眼淚停住了。
呆呆地看着賀舒衍無情的臉。
哇的一聲嚎開。
「你更不是人——!」
秦嶼的手機叮咚一聲。
他哭聲瞬間止住。
「等一下,沫沫給我發消息了。」
秦嶼點開聊天界面,黏黏糊糊發語音。
低音炮 0.8x 降調超級加長版。
「寶貝~我安全到了~一會兒回家。」
不知道林沫發了什麼,秦嶼嘿嘿一聲,抱着手機滾到另一邊傻樂去了。
賀舒衍:「……」
真是瘋了。
他輕嘖一聲,往旁邊坐了點,低頭也翻起手機。
和雲渺的聊天停留在:【你安全到了嗎?】
雲渺甚至沒有回。
賀舒衍想,手機信號一貫不好,頂頭的收取中還在轉,雲渺說不定回了,只是他沒看見。
所以他刷了整整五分鐘。
無事發生。
秦嶼還在嘰嘰喳喳。
「嘻嘻,其實她也是很愛我的,沫沫這麼關心我的安全,她問我有沒有安全到呢。」
秦嶼在賀舒衍的雷區瘋狂蹦躂。
他現在雷安全這個詞。
賀舒衍太陽穴突突地疼。
表情有點冷。
吐出來的話是一貫的刻薄。
「你滾可以嗎?」
「你喫槍藥了?這麼兇。」
賀舒衍:「要我請人送你出去?」
秦嶼嘻嘻嘻地走了。
「等等。」
秦嶼把頭探回來。
賀舒衍掀起眼簾:「林沫和雲渺,是好朋友?」
「是啊,」秦嶼八卦地湊過來,「可好的朋友呢,人家之前不都來幾回了,你想怎麼樣?喜歡?動心?想追?還是強取豪奪?」
賀舒衍用病得不輕的眼神看他。
然後動了動嘴脣。
「你讓她幫我問問,雲渺安全到了沒。」
「……」
-9-
我的相親對象看上去文質彬彬。
但是足足遲到了半小時。
他倒是很自來熟,笑笑,坐下推來菜單,彷彿是我早到了。
「想喫什麼?你點。」
我擺擺手。
我已經點了兩杯咖啡。
「沒關係,不用再點什麼的,今天就是來應我媽走個場子,我想你也是的。」
畢竟遲到半小時。
除了不想相親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相親對象看着我,臉紅了一點,裝作喝咖啡掩飾了一下。
「但是,我想我們還可以再聊聊。」
有兩個人坐在我的隔壁桌。
我毫無察覺。
秦嶼:「遲到,扣分。」
賀舒衍抿一口咖啡,贊同。
「確實,沒有時間觀念。」
秦嶼拉踩:「不像你。」
賀舒衍聽得舒服,微微坐直了點。
對,不像他,只有一次因爲開會導致接雲渺遲到足足一分鐘,這就夠他從今以後都不再遲到。
我調整了一下維持的表情,接着尬聊:「呃,那你有什麼興趣愛好麼?」
「高爾夫。」
相親對象興致勃勃。
「我很喜歡這項運動。
「平時閒着都會去。」
「……哦哦好。」
我把腳往外挪了一點。
想跑。
秦嶼:「裝什麼逼啊,老子天天忙得飛起,怎麼沒他那個閒工夫打什麼高爾夫,媽的,最煩裝逼的人。」
賀舒衍不置可否。
我繼續尬笑:「你多大了?我媽沒給我說清楚。」
對方報了一個數字。
隔壁那桌安靜了一瞬。
秦嶼嘆息。
「舒衍。」
「?」
「你老了。」
「……」
賀舒衍這次是真的笑了。
氣笑了。
「滾。」
-10-
不歡而散。
我單方面不歡而散。
太精緻人設了有點,爲了裝而假假的。
對方似乎對我很滿意,還想Ṫũ̂ₔ約我明天再一起喫飯。
我恨不能飛起來跑,他還跟着庫庫追。
走出咖啡廳,他跟在後面殷切地想送我回家。
我假笑:「不用了,我打車了。」
其實還沒來得及打。
實在不想接觸了。
相親對象:「那我和你……」
「走嗎?」
熟悉的聲音打斷了相親對象的話。
賀舒衍站在我身旁。
我抬頭看他。
眨眨眼。
他低頭看我。
「走嗎?」賀舒衍重複了一遍,晃晃手裏車鑰匙,「你打的車到了。」
天降救星。
我鬆了一大口氣,點點頭。
相親對象想說什麼,觸及賀舒衍的目光又縮了回去。
他張了張嘴巴。
有些迷茫。
還是小聲地說了一句。
「賓利也能隨便打到嗎?」
我一本正經:「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打到的車應該也不太同,互相理解一下。」
上了車,賀舒衍和往常一樣等我係安全帶。
我探腦袋看他:「你怎麼在這裏呀?」
「路過。」
賀舒衍關了窗,緩緩隔絕了咖啡廳門口秦嶼幽怨的目光。
【老子蹭你車都不行了?
【賀舒衍你還是人嗎?
【讓我也上車!!
【我要上車我要上車我要上車我要上車……】
手機屏幕一亮一暗,消息提示音彈個不停。
我有點沒忍住,跟他說是不是有什麼急事,要不要先回消息。
賀舒衍解鎖,關機,扔後面,一套絲滑小連招。
世界安靜了。
我:「……」
「不是重要的事,我送你回去。」
「啊,謝謝。」
「不客氣,」賀舒衍溫和,「明天有空嗎?」
「好像沒有。」
賀舒衍表示理解。
「好,那後天呢?」
「沒有。」
「週末呢?」
「也沒有。」
賀舒衍握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嗯,好,花店確實比較忙。」
我搖頭:「不忙。」
賀舒衍一頓。
「那……」
我認真地看着他。
「賀舒衍,我覺得你在偷偷跟着我。」
-11-
我不允許賀舒衍把車再停在我門口。
被散步的老大爺投訴好幾回了。
賀舒衍站在門口,形單影隻,影子在路燈下拖得很長,顯得有些孤單。
我嘆了口氣。
「你回去吧,賀舒衍。」
賀舒衍:「我來買花。」
我讓他進來了。
賀舒衍裝模作樣挑了幾個來回。
我看穿他,告訴他再不買就得老實出去了。
賀舒衍被迫中止計劃。
只能乖乖挑了一束。
我頭也不抬:「你是大客戶,這束 65 折。」
賀舒衍付了錢,把花遞給我。
「不要。」
「就是買給你的,你拿去。」
他很固執。
我瞅他一眼,接了過來。
賀舒衍慢慢走出店,臨出門前,一個虛晃,又轉過身。
「你回家嗎?我送你。」
「不回。」
我的店員仍在,餘光偷摸往這裏瞟,側對着我們大氣也不敢出。
賀舒衍出去了。
店員剛想鬆一口氣,卻看見櫃檯角落赫然是賀舒衍落下來的袖釦。
他眼睛一亮,拿起袖釦追了出去。
「欸欸欸!先生,您的東西落在這兒了!」
賀舒衍看着自己故意落下預備第二次找藉口來的袖釦就這樣被店員拿在他眼前晃。
「這不是我的。」
他保持冷靜。
「就是你的,」店員拍拍胸脯,信誓旦旦,「我看見您挑花的時候摘下來放在那兒的。」
賀舒衍:「……」
店員往他手裏塞,熱情道:
「先生,下次再來吧,老闆說了,您每次都是六五折,下次老闆不在,我也在啊,您放心,我包花的技術都是跟老闆學的,學不成十分也有八分了!」
賀舒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店員用眼神鼓勵他。
賀舒衍透過窗往裏看:「那你們老闆,明天在嗎?」
「呃,老闆來的時候挺隨機的,也就是最近單子多了才天天在這兒待着,我也不確定。」
賀舒衍想了想,問了個他一直很在意的問題。
「對了,之前那個男大,最近也天天來店裏嗎?」
店員撓撓頭。
「先生,你說哪個男大?」
賀舒衍:「?」
「老闆的漂亮方圓十里都知道,兩條街往外又是大學城,每天都有不同的男大來看老闆。」
賀舒衍:「???」
店員補充。
「還有女大。」
-12-
又是熟悉的包間。
賀舒衍一連抽了幾根菸。
身旁兩個兄弟看不下去了。
「舒衍,最近壓力大嗎?少抽點吧要不。」
「還好。」
賀舒衍一如既往地話少。
他頓了頓,難得主動再挑起話題。
「你們覺得我怎麼樣?」
「啥?」
賀舒衍重複了一遍:「你們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兩個人真心實意一通吹噓,什麼又帥又多金,什麼年少有爲,什麼靠譜上進。
賀舒衍皺眉,他不愛聽。
他又點了一根菸,垂眸。
「這個世界上帥的不止我一個。
「有錢的也不止我一個。
「年少有爲的也不止我一個。
「靠譜上進的更是到處都是。
「……所以她喜歡的也沒必要是我。」
另外兩個人表情逐漸變得震驚和複雜。
賀舒衍跟被下了降頭Ṫŭ₍藥了一樣,他忽然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你們都有女朋友?」
他們面面相覷。
「沒有。」
賀舒衍揮揮手。
「那你們不懂,你們走吧。」
兄弟們:「?」
賀舒衍打電話,又找了兩個有女朋友的來。
秦嶼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靠在沙發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賀舒衍。
幾個人圍成一圈,如臨大敵。
秦嶼幸災樂禍:「你這真是,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好了,讓你上次不讓我上車,看看看看,這就是你的報應,人小姑娘不喜歡你。」
賀舒衍看了他一眼。
秦嶼安靜地閉了嘴。
玩笑歸玩笑,還是得讓兄弟走出來。
「這樣,你想想,她用那種討厭的目光看着你,那種厭惡裏夾雜着生氣,是不是感覺被拒之門外了?被拒之門外是不是就該死心了?」
賀舒衍真的認真地想了很久。
他想到了,那天我在車上和他說「賀舒衍,你是不是偷偷跟着我」之後,我們安靜無言了一路。
下車後,我站在原地。
用那種純淨、不摻和其他情緒的表情和他對視。
「賀舒衍,你是變態嗎?」
聲音也是這樣,純淨、沒什麼情緒。
對,就是這樣。
彷彿根本不在意他是否真的在跟着她,只是一種發自最本心的最真摯最原始的疑問和好奇。
問他是不是變態。
賀舒衍莫名有點燥熱。
滅了煙,喝了水。
秦嶼驚恐:「……你臉紅什麼?」
賀舒衍翻手機,看我們最後的聊天記錄。
是上次他離開後我問他的。
【安全到了嗎?】
他回:【到了。】
就止於此,可是他彷彿能透過文字看到那張柔軟白皙的臉蛋。
殷紅的脣瓣一張一合。
漂亮的眉眼裏有他觸及不到的溫柔。
這樣的溫柔到底有誰還能看見?
男大?女大?
她就這樣把柔軟的後頸皮毫無知覺地露在他的眼前,然後再無情地遮住。
最後問他,你是不是變態。
賀舒衍在嫉妒中變態了。
-13-
賀舒衍還是先前那身休閒的打扮。
連這次見朋友也不想再換。
「別的不說,」秦嶼乾巴巴地誇,「舒衍這身倒是年輕了好幾歲。」
他是懂怎麼踩雷的。
賀舒衍沉默不語,半晌,冷笑了一聲。
「他們有我會賺錢嗎?
「有我隨叫隨到嗎?
「有我懂照顧人嗎?
「有我……?」
要不是秦嶼捂嘴快,他列舉的種種條件裏還能把「我比他們大我死得早她能早一點拿到遺產」這個極致誘惑加上去。
秦嶼:「媽的你是真變態。」
-14-
我歲月靜好地摸着貓。
脖子上的項鍊閃着細碎的光。
這條項鍊價值二百萬。
賀舒衍跑了幾個拍賣行拍下來的。
不過我不知道。
林沫在電話裏嘆氣。
「秦嶼老問我你對賀舒衍是什麼想法,讓人不知ťű̂⁼道賀舒衍喜歡你都難。
「渺渺,你什麼想法啊?要是不喜歡,秦嶼那邊轉達一下,賀舒衍肯定不會再莫名其妙出現在你跟前。
「我也聽說了,天天跟個影子似的跟着,你也真是心大。」
如果討厭賀舒衍,我不會讓他有見到我的機會。
我想我對賀舒衍是很有好感的,有些侷促道:「不用啦。」
林沫靜了幾秒,忽然懂了。
「嘿嘿。」
-15-
另一邊,包間。
賀舒衍仰面,他忽然好想見到雲渺。
看看她的眼睛。
看看她再對他說一句。
「賀舒衍,你是變態嗎?」
他也瘋了。
賀舒衍閉眼,想着腦袋裏那個身影,那頭柔順長髮綁成麻花的模樣。
想着想着,他好像冷靜了。
賀舒衍冷靜分析。
爲了更冷靜一點,他喝了一口酒。
「我覺得,她在釣我。
「雲渺是我見過,最會釣的女人。」
旁邊幾個人大驚失色。
「此話怎講?你能被釣到?」
秦嶼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悲慘經歷。
忽然感同身受。
「她和沫沫關係這麼好,沫沫把我當狗玩,雖然我樂意被玩,但是難道說,雲渺也……我不信她看不出來你的心思。」
賀舒衍蹙眉:「不許你這麼說她。」
秦嶼:「?」
他說什麼了。
賀舒衍:「她特別單純,特別好。」
秦嶼惱羞成怒:「你前後說話不矛盾嗎?你就活該!」
賀舒衍忽然起來,到門口站了一會兒,似乎要把腦袋去晾晾清醒。
這回真清醒了。
賀舒衍莊重道:「我要給她打個電話,跟她問清楚。」
秦嶼鼓勵地看着他。
「喂?」
接通了,那頭卻沒聲音。
「……」
「喂?」
賀舒衍的指尖下意識地繃緊。
「……嗯,賀舒衍。」
女孩的聲音溫軟,聽上去是睡了個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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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舒衍問我是不是在休息,需不需要再睡會兒。
「不用啦,」我打了個哈欠,懶懶地把玩着指尖的一朵玫瑰,「什麼事呀?」
「有空嗎?」
「有啊。」
對方似乎沒期待得到答覆,驟然聽到有空宛若跟抽乾了空氣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賀舒衍喉嚨乾澀:「我去接你。」
「不用,」我對着鏡子照了照,「我去找你,剛好出門透口氣。」
賀舒衍僵在原地。
來,找他?
賀舒衍掛了電話。
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仍在耳畔。
他靜了下來。
深邃眼眸裏含着篤定。
「她對我,有好感。」
衆人:「??」
秦嶼沒繃住,一下蹦起來,蹦老高。
「你是真沒救了哥,你比我還離譜!」
-17-
賀舒衍說,他爲什麼說我會釣,等我來了就知道了。
衆人正襟危坐。
我穿着最普通的小白裙,披肩長髮。
到了賀舒衍發的位置。
推開包間門,我左腳踏進包間,一排眼睛落在我身上。
我愣了一下。
呼吸了一秒。
賀舒衍輕呵:「手段了得。」
衆人:「?」
儘管他嘴上是這樣說了出來,手上一些細碎的動作卻顯得格外莫名其妙。
拿杯子,放下,拿杯子,放下。
拿煙,想到我要來, 扔煙。
拿手機,打開, 關機, 放下。
一個人在不知所措的時候就是這死出。
剩下的人彼此交換眼神。
有人悄悄碰了下賀舒衍,用眼神催促他問清楚。
賀舒衍視而不見, 並且只看得見我。
我一一打了招呼, 坐到賀舒衍身旁,他們剛剛收拾了一頓,包間沒有味道了, 只餘我路過賀舒衍時, 他單單能聞到的淡淡香味。
他仔細分辨了一下。
玫瑰裏有梔子,梔子後是茉莉。
一貫的清淡花香, 是我平時的香味。
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的失態和神遊。
和我相處久了,對花的香味也敏感了。
聞到這些味道——就知道是我來了。
他的目光下意識落在我的嘴脣、鼻尖, 再往上,是他想看的眼睛。
對視了。
我抬頭, 在頂光下只能微眯眼睛。
賀舒衍的脣薄, 似乎抿着, 看着緊繃繃的。
「我們走吧,我帶你去喫飯。」
他起身披衣服, 額前碎髮落下,眼睫如鴉羽般,掃下來兩片小小的陰影。
我讓賀舒衍停一下。
他不明所以。
「這裏, 」我整理了一下他的耳朵旁的碎髮, 呼吸和他湊得很近, 「有點亂了。」
賀舒衍腦子裏沒有其他東西了。
只剩一個。
他的脣,好像又忍不住上揚了。
他就該完蛋。
合理地、正確地完蛋。
-18-
【你真的沒救了。】
和我喫飯的間隙, 賀舒衍的手機消息又炸了。
他下意識想關機。
「女孩子的消息嗎?每次都很執着關機,是怕被我看見嗎?」
我託着下巴,盯着他。
賀舒衍否認很快, 又補了一句:「你可以看我手機。」
他這話說得還挺認真的。
我當然只是開玩笑, 只好揉揉臉有些不好意思。
「開玩笑啦。」
他手機消息屬秦嶼蹦躂得最歡。
【你怎麼看出她對你有好感?我怎麼看不出來?
【不信,反正人家小姑娘沒說喜歡你就不算喜歡。】
賀舒衍冷眼相待這兩條消息。
他當然有自己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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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特別喜歡你這麼穿,有人跟你說過, 這樣穿特別帥嗎?」
我託着下巴, 盯着他。
賀舒衍低頭看自己。
確實,和他一貫的風格不像, 但這樣更舒服, 也更年輕。
「你是第一個這麼說的。」
賀舒衍這頓飯喫得很拘謹, 又很想笑,又不能在我面前笑,又很想莫名其妙站起來, 還很想……
他也許真的是在嫉妒中變態了。
人都顯得極不沉穩, 有點毛毛躁躁的。
他最後終於問出了那個熟悉的問題。
「回去的時候, 我送你?」
我應下了。
「還有個事。」
賀舒衍認真看我。
「我還是變態嗎?」
-20-
那確實很變態了。
賀舒衍這個死變態。
跟狗一樣會舔人手。
賀舒衍的表白我順理成章答應了。
我們在一起後,他認真地把從前的事拿出來講了又講。
「這怎麼不算釣我?」
他啃一口我的臉,有點小委屈。
「不喜歡我爲什麼和我說再見?
「你不喜歡我你爲什麼會讓我幫忙戴項鍊?
「不喜歡我爲什麼會主動找我?」
我:「……」
這個人確實有點變態了。
我兩手一攤。
「這是很直的鉤了, 有些人自己非要跳上來。」
賀舒衍嫉妒本性暴露。
「那也是我先上鉤的,男大有什麼好的,我也可以是男大。」
「你怎麼變成男大?」
他帶我去房間。
牀上赫然擺着準備好的白襯衫。
「馬上你就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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