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勝萬千

第三次領證被孟明賀爽約後,我果斷地拉黑了男人所有的聯繫方式。
斷聯後的孟明賀不以爲意,依舊陪着他那生命進入倒計時的白月光。
「反正蘇萬昭愛我愛到瘋狂,她會自己回來的。」
可一個月過去,三個月過去了,我依舊沒再找過孟明賀。
在一個凌晨,我再次接到了孟明賀的電話。
「明天我全天有空,昭昭,我們去領證。」
我看了眼身側睡着的男人,隨口拒絕着:「不了。」
「重婚罪是犯法的。」

-1-
在過了第十一個排號時,孟明賀的電話終於接通了。
「小潔今天身體不舒服,領證的事今天就先算了。」
我抿了抿脣,淡淡地提醒一句:「孟明賀,這已經是你第三次在領證時放我鴿子了。」
那頭頓了一下,吊兒郎當的聲音很是不在意。
「領證隨時都能去,小潔情況特殊。昭昭,你不會不懂事到和一個將死之人計較吧?」
聽到這話,我不由得失笑。
唐映潔是孟明賀的初戀白月光,當年分手後轉頭就嫁給了外省做生意的小老闆。
半年前回來,說是自己命不久矣,在臨死之前想彌補自己和孟明賀的遺憾。
於是從那天開始,我和孟明賀之間,頻繁出現了唐映潔的身影。
一旦我有所不滿,孟明賀總是會用唐映潔的身體作爲藉口指責我。
「蘇萬昭,你怎麼那麼沒同情心?」
「要是快要死的是你,我也會丟下一切陪在你身邊。」
「我和她只是朋友,你能不能別用你齷齪的心思去想我和小潔?」
孟明賀體諒着唐映潔所有的苦,卻把我這個正牌女友的感受拋之腦後。
我走出了民政局,遠遠地看到對面打印店上掛着的橫幅。
「別和一個錯誤的人結婚。」
三次等待,足夠證明孟明賀是那個錯誤的人了吧。
「孟明賀,我們分手。」
那頭沉默了一瞬,直到唐映潔的聲音傳來,孟明賀才躁動地回我。
「鬧了那麼多次分手,有意思嗎?!」

-2-
我回家整理了孟明賀重要的東西。
兩把車鑰匙,還有他的錢包銀行卡。
我去了孟明賀的咖啡廳。
本想着將東西交給他的員工就離開,推開了門,卻看到孟明賀和唐映潔坐在靠窗的位置,有說有笑。
「老闆,這是你的女朋友嗎?」
有青澀的小女生和孟明賀拍了打卡照,微紅的小臉帶着幾分緊張。
孟明賀沒回答,只是笑着反問:「你覺得呢?」
「應該是。」小女生尷尬地笑道:「你們一直很親密。」
孟明賀眉眼輕佻了幾分,大咧咧地攬住了唐映潔的肩膀,調侃一句:
「嘖,別人ťŭ⁴都覺得我們很般配。當初要不是你……」
孟明賀的話戛然而止,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大大方方地走過去,看了一眼唐映潔:「我還以爲你們在醫院。」
說好的不舒服,可是卻能在這裏喝咖啡,有說有笑的。
唐映潔的表情立馬變得委屈起來:「對不起啊,蘇小姐,其實我剛纔……」
「小潔早上是真的暈了過去,現在好了一點,我帶她出來曬曬太陽有什麼問題嗎?」
孟明賀將唐映潔護在了身後,皺着眉看我:「蘇萬昭,你有必要這麼糾纏不休嗎?」
我的臉色白了白。
咖啡店裏的人不少,已經有不少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這誰啊,一直糾纏這個帥氣老闆?」
「誰知道呢,沒看見人家有對象了啊,這不是知三當三嗎?」
「我的天啊,現在小三都這麼猖狂了嗎?直接到正牌跟前啊?」
小三……
我從沒想過這個詞會出現在我身上,攥緊的手幾乎扣到血肉裏,我看向孟明賀。
心中終究是有那麼點期望。
如果這次他能夠……
「你趕緊回去吧,以後別再來了。」
孟明賀冰冷地丟下這句話。
這一刻我無比慶幸,在那三次領證裏,孟明賀拋下了我。
我將他的鑰匙錢包放在他的桌上。
「行。」
「孟明賀,咱們這就算是徹底結束了。」

-3-
晚上的時候,我被父母喊回了家。
得知這次又沒領證後,我爸勃然大怒。
「沒事,不結也好,現在我們也分手了。」
我說。
我媽一愣,終究是嘆息了一聲。
我和孟明賀的相知相愛全過程,家裏兩老都是知道的。
孟父是我爸的高中同學兼下鋪,三年前一次喫飯將孟明賀介紹給我。
孟明賀性子開朗,和悶葫蘆的我截然不同。
我們在長輩的撮合下加了微信,平時約着喫飯,一來二回的,有些事情自然是順理成章。
他待我不錯,孟明賀年長我兩歲。
時不時送禮,逢年過節的周到,平時提供的情緒價值。
父母都看在眼裏,年底開始便商量着領證。
可也就這個時候,唐映潔出現了。
一週一次的約會變成了半個月一次,紀念日他要陪着唐映潔,我生病發燒他也要陪着唐映潔。
以至於我這個現任,還真像是一個小三一樣,等着孟明賀閒下來才能來陪我。
「分了也好。」
我媽拍了拍我的肩膀:「領證都放你鴿子的男人,不嫁纔是對的。」
我笑了笑,洗了個澡之後,聽到我爸在客廳裏罵罵咧咧的。
估計是在罵着孟父。
我媽跟着在旁邊勸,說孩子的事向來看緣分。
嗯,緣分。
我和孟明賀的緣分,就到這了。
第二天醒來時,我的手機微信已經被刷屏了。
閨蜜的置頂消息幾十條。
「昭昭,你被黑了!」
「什麼人啊,居ṭųₐ然說你是小三!」
後面跟着的是一個視頻。
是我在咖啡廳和孟明賀對話的視頻,還有我最後把錢包和車鑰匙遞過去的視頻。
發視頻的人開口便是:
「現在的小三都這麼猖狂了嗎?真是不要臉!」
視頻發酵得很快,一晚上評論都破萬了,一堆人羣起激憤地罵我下賤不要臉。
甚至還有人認出了我,把我的信息給暴露了出來。
我感覺到一陣生理不適,很快地點開孟明賀的微信,把視頻轉給了他。
意思很簡單,我希望他能夠澄清。
那頭隔了半個小時纔回,只有一個一萬元的轉賬。
「?」
孟明賀很快回復:
「昭昭,這件事我不能澄清。要是澄清了,別人會怎麼看小潔?」
「她都要死了,總不能死之前還被人污衊吧!」

-4-
我愣怔了好一瞬。
反應過來之後氣得腦袋有些缺氧。
「所以我就可以被污衊成小三?」
「孟明賀,你和唐映潔怎麼樣跟我沒關係,可憑什麼要把我牽扯進去?」
「我不欠你孟明賀的,我更不欠唐映潔的!」
消息發過去的下一秒,孟明賀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孟明賀又繼續說:
「我給你錢,你可以出去散散心,等輿論壓下去之後……」
「孟明賀!」
我忍無可忍地低吼出聲:「我不要錢,我只要你出面澄清。我沒做過的事,你憑什麼給我板上釘釘?」
「那你要我怎麼辦?澄清我和你談戀愛,那小潔呢?別人會覺得她是不要臉的女人,整天勾搭在我身邊!」
我失笑一聲:「原來你也知道唐映潔這樣的行爲是錯的啊?」
那怎麼還默許了呢?
孟明賀沉默了好一會,最後他說:「昭昭,她沒多久了,就當做是行善積德了。我們以後還會有很長的一輩子,何必去計較這種小事。」
嗯,小事。
事關唐映潔,風吹草動都是大事。
而我的,永遠只是小事。
我失望地掛斷了電話,孟明賀解釋的消息還在不斷地發過來。
我卻不想理會,只顧着在網上澄清。
我曬出了我和孟明賀的聊天記錄,力爭我們是情侶。
可是終究都抵不過網絡噴子的一句:
「有本事你讓男主出面澄清啊!單方面說的話誰信你,小三去死!」

-5-
我沒有再發了。
只要孟明賀不解釋,其他都是徒勞。
可我到底不是公衆人物,這熱度過幾天消退下去就好了。
於是我在家待了好幾天,爸媽不懂網絡,只是以爲我失戀難過,也沒有多問。
等到一週後,我重新回到我的陶藝店。
店門口被潑了油漆,還寫着「小三去死」的字。
周圍的店老闆和我關係不錯,和我說了來龍去脈。
「就昨天,一個穿着戴着口罩的女生就這麼潑了油漆就走,我這邊的監控拍到了,你需要的話,我等會就給你。」
我道了謝,又轉了兩百塊作爲感謝。
拿到視頻之後,我立馬託朋友找了一個律師。
對方效率很快,一個小時後便到了我的店裏。
男人樣貌清冷好看,合身的西裝襯得他氣質卓然。
「你好,江渡遠。」
他主動做了自我介紹,我也很快地報了名字。
將視頻遞給他的時候,我補充道:「這小女生我已經報警處理了Ťũ̂⁰,只是現在網上這個視頻算是嚴重損害了我的名譽權,您看,要怎麼處理?」
江渡遠低眉看着,難聽的話伴隨着視頻外放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聽得他眉頭都皺了起來。
「IP 是在本地,可以先……」
江渡遠的話還沒說完,門口突然闖進來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男人,嘴裏大罵着:
「你們這種拜金當三的女人,都應該去死!」
他猛地操起我一旁的陶瓷砸了過來。
江渡遠替我擋在了身前,陶瓷砸在他手上,碎裂開來。
頓時間,鮮血四溢。
那個男人似乎是瘋魔了,竟然還拿出手機拍照。
「大家快看啊,這個女人又勾搭了一個!你們這種喜歡勾搭男人的賤貨都應該去死,去死!」
我慌神了幾秒,很快掏出了手機報警。
周圍的男店長聽到動靜也很快趕過來幫了忙。
男人很快被制服,我立馬帶江渡遠去了醫院。
手腕的傷口不深,卻長長的一條,盤在他的手背。
「對不起啊江律師。」
我愧疚不已。
剛把人請過來就讓人受傷了。
「沒事。」江渡遠並不在意,只是笑着道:「爲人民服務嘛。」
我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卻看到江渡遠指了指我的額頭:「蘇小姐,你也包紮一下吧,女孩子傷了臉可不好。」
江渡遠幫我擋了很多,可是破碎的碎片還是擦過了我的額頭。
只不過傷口真的很小,一個拇指蓋大小,這會都快癒合了。
我要來了創口貼,剛剛貼上去,孟明賀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6-
「那個男人是誰?」
開口就是質問。
不難猜,孟明賀看到了視頻。
「跟你有關係嗎?」
我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孟明賀似是惱怒了,呼吸沉重得隔着手機都能聽到。
「傷怎麼樣了?」
「死不了。」
孟明賀更氣了:「昭昭,你有必要和我說話這麼夾槍帶棒的嗎?」
「那不然呢?」我問:「你覺得我應該心平氣和地和你說話?」
「孟明賀,你配嗎?」
他是不是忘記了,我受傷的歸根結底,都是因爲他。
三年的感情,但凡他心中對我有那麼一絲心疼和愧疚,出面澄清解釋,我都不至於要面對這麼多的網暴和傷害。
「行了,聽你這麼中氣十足的聲音,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我先掛了。」
電話掛斷的尾音前,我還聽到那頭傳來的熟悉一聲。
「阿賀,你別那麼兇嘛。」
從電話那頭透過現實傳了過來。
我順着急診往大廳看過去,孟明賀半蹲在唐映潔跟前。
「真不用啦,只是低血糖。」
唐映潔這樣說着,卻很誠實地磨磨蹭蹭地爬了上去。
「熟人?」
身側的江渡遠問了一句。
我搖了搖頭:「以後不是了。」
江渡遠沒再多問,只是道:「走吧,警局那邊還在等我們錄筆錄。」
「好。」
我轉身離開。
孟明賀卻似有察覺,忽得朝這邊看來。
「怎麼了阿賀,是不是還擔心蘇小姐?要不,你去看看吧,萬一她真的生氣了怎麼辦?」唐映潔佯裝大度地問了一句。
孟明賀也有點心慌。
可是仔細想想。
這些年蘇萬昭也鬧過不少的脾氣。
可她愛自己。
到最後,哄一鬨終究是會好的。

-7-
做完了筆錄,已經臨近晚上了。
我請江渡遠喫了飯,再三道歉和感謝。
鬧得江渡遠都忍不住低笑一聲:「真的沒關係,那樣的情況下,無論是誰,我都會下意識地保護,蘇小姐不用太有負擔。」
我點頭,想起來心裏還是一陣後怕。
江渡遠似乎也看穿了:「你放心,輿論的事我會處理好,那邊已經答應要刪視頻了。只是近期可能還會有一些過激行爲,最好找一些男性朋友在店裏陪着你。」
「不了,我決定關店一段時間。」
我說。
江渡遠有些意外,不過想了想,也沒說什麼。
喫過了飯,江渡遠執意要將我送回家,臨走之前,我將報酬給了他。
轉身要上樓時,忽得被江渡遠喊住。
「蘇小姐。」
我回頭看他:「怎麼了?」
江渡遠笑笑:「沒什麼。」
「再見。」
我沒把店裏的事情和爸媽說,只是告訴他們,我想去縣裏的古鎮學習一段時間。
這些年開店掙了些,就當做是散心。
爸媽自然是同意,囑咐我要記得報備平安後,給我收拾好了行李箱。
又待了幾天,等徹底和江渡遠把輿論的事情處理好之後,我便來到了縣上的古鎮。
鎮上古風古韻,都是一些老一輩的手藝人。
我託之前的陶藝老師介紹,去拜訪一位姓明的老太太。
明老太太看上去七八十歲的樣子,精神頭卻很好。
滿屋子的油紙傘都是她親手做的,各式各樣,好看得很。
我將準備好的紅包遞過去,卻又被她推開。
「現在想學這種的年輕人不多了,我老婆子沒什麼本事。可只要你想學,老婆子我就教。」
我一怔,莫名地有些眼眶酸澀。
手藝工藝品費時費力也不賺錢,他們幾十年的努力,不過是爲了傳承二字。
明老太太手藝好,一下午帶着我,也算是讓我入了個門。
四五點時爲了感謝,我主動請纓下了廚。
端着三菜一湯出來時,卻看到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江律師?」

-8-
我有些驚訝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今天是週五,江渡遠穿的不是之前見過的正裝,而是一身很簡約的休閒服。
站在那裏擺弄着紙傘,恍惚讓我有一種不真切的感覺。
「小昭啊,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孫子,江渡遠。現在在做律師,可厲害了呢。」
明老太太從後屋走過來,笑呵呵地介紹。
我訝然過後,也跟着笑了笑:「嗯,的確是一名很厲țúₒ害的律師。」
江渡遠看了看我,失笑ẗṻ²道:「奶奶說家裏來了個小姑娘,我還想着會是誰,沒想到是蘇小姐。」
挺巧的。
我尷尬笑了笑,喊着他坐下喫飯。
明老太太似乎看出了一些貓膩,望了望我,又望了望江渡遠,拍着我們兩的手。
「都是好孩子,好孩子。」
飯剛喫完,外頭的夕陽還沒落下,驟然變得烏雲密佈起來。
明老太太剛剛起身,就被江渡遠給按住:「奶奶,我去收,您老年紀大了,等會可別摔着。」
男人很快起身,一頭跑進了院中,匆忙收着那些油紙傘。
我也沒閒着,和江渡遠一起收着。
不過片刻,頭頂密密匝匝地壓下來傾盆大雨。
我和江渡遠收完了最後一批,靠近門口的位置,還孤零零地擺着幾把手工拙劣的油紙傘。
眼看着江渡遠打算冒雨衝出去,我趕緊攔住他:
「那邊是我做的,淋了就淋了吧。」
江渡遠一頓,腳步沒停。
傾盆的大雨落下,他小心翼翼地收好了傘護在懷裏。
回來的時候,身上幾乎是淋透了。
明老太太心疼壞了,招呼我們去洗了熱水澡。
我道了聲謝,也沒敢在生理期的時候逞強。
趕緊洗了熱水澡,再出來時,外面放着兩碗熱騰騰的薑湯。
江渡遠就坐在桌上,吹得半乾的頭髮低垂在額前。
聽到我這邊的動靜,江渡遠回頭看向我,有幾分愣住。
我有些不自然地拽了拽衣角:「是老太太給我的,說是很適合我。」
我沒換自己帶來的衣服,而是穿上了明老太太給的民族風服飾。
很好看,是女生一見就會喜歡的款式。
江渡遠輕笑一聲:「奶奶的眼光一直很好。」

-9-
薑湯的溫度剛剛好。
一碗下去,肚子都舒服了不少。
外頭的雨已經停了,清新的空氣伴隨着夜色而來。
「接下來打算在這邊一直學習嗎?」
江渡遠突然問了一句。
我點了點頭:「嗯,打算學個兩三個月吧。」
「這院子很大,奶奶平時也是一個人,你在這裏還能陪陪她,挺好的。」
江渡遠說,沒等我回話,又道:「我平時不怎麼回來,我聽奶奶說,你也沒住的地方,不如住這裏。」
我有些猶豫:「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
「不會,要是覺得過意不去,房租按照八百一個月怎麼樣?」
簡直是,便宜得有些過頭了。
我沒推脫。
這小鎮沒什麼可以住宿的地方,與其花時間再去找,不如在這個閤眼緣的地方住下。
我看向不遠處被江渡遠救回來的傘,有些歪歪扭扭的了,上面的圖案也暈染了不少。
江渡遠也注意到了我的目光,順着看過去時,失笑一聲:
「回頭我幫你修修,還是能用的。畢竟是蘇小姐第一次的成品,要是真被淋壞了,倒是可惜了。」
「……謝謝。」
「自從我們認識,蘇小姐和我說了好多次謝謝。」
江渡遠調侃了一句:「不用那麼客氣,我爸媽是警察,從小耳濡目染的,也已經習慣了。」
月色正好,難得話題起了個頭,我便順着問下去:「那叔叔阿姨現在呢?」
「十年前就走了,因公殉職。」
我一愣,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該問。」
「沒關係,都過去很久了。」
江渡遠起身看我:「我帶你去客臥吧。」
「好。」

-10-
我就這麼在明老太太家住下了。
跟着明老太太學習如何做油紙傘,偶爾還能跟在她的身後,走街串巷地看一看其他的手藝人。
每到週末,江渡遠便會從市裏驅車回來,帶上一些燒烤炸雞,填一填我這寂寞的胃。
時間就這麼走着,直到網上的輿論徹底地下去,沒人會再去關注這一個之前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奶奶睡了。」
江渡遠悄無聲息地從樓上走下來,懷裏揣着一份炸雞翅。
我趕緊接了過來,喫了兩口,對上江渡遠含着笑意的眼睛,輕咳着解釋了一句:
「就,太久沒喫偶爾會想念而已,其實我不是很饞這種……」
「能理解。」
江渡遠笑道:「奶奶總覺得這些是垃圾食品,以前也不讓我喫。我爸那會總是半夜偷偷摸摸地給我帶,好幾次被發現了,一大一小一起受罰。」
「還會受罰?」
我有些驚訝。
江渡遠點了點頭:「寫檢討書。不過你放心,奶奶捨不得罰你。」
明老太太對我很好,幾乎是把我當做親孫女照顧。
可我終究是要離開,回到市裏的……
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我低頭看去的時候,來電顯示是許久不聯繫的孟明賀。
「昭昭,你去哪了?」孟明賀的聲音有些急:「我去你的店裏找你,老張說你已經兩個月沒開店了。你爸媽那邊也……」
「不是拜你所賜嗎?」
我輕飄飄地反問一句:「風口浪尖上繼續開店,你是嫌我的命多嗎?」
孟明賀沉默了,隔了幾秒才道:「抱歉,昭昭,你的損失我都會賠償的。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好不好?」
「不用了,都分手了,好聚好散。」
電話被掛斷後,孟明賀煩躁地看着手機。
再撥過去時,那頭已經不接了。
「不會真生氣了吧?」他的兄弟有些擔心地問了句:「雖然你們以前吵架也有冷戰兩三個月,可是我感覺這一次賀哥你做得有點過分了。」
孟明賀依舊嘴硬地解釋一句:「小潔病重,當年跟我就沒過過好日子,我現在彌補她一點怎麼了?我可以一輩子對昭昭好,可是小潔還剩多久,這沒法比。」
「可是……」
他兄弟還是覺得奇怪:「我見過胃癌的人,後期精神可是越來越差,你沒覺得這唐映潔都半年了,也不吐血,除了暈倒之外就沒別的症狀了嗎?」
孟明賀一愣。
仔細地想着這半年。
到最後,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11-
我乾淨利落地把孟明賀的聯繫方式全部拉黑。
目光對上江渡遠的時候,有幾分尷尬。
「喫完就早點睡吧,明天不是還要早起?」
江渡遠什麼都沒問,我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喫完後又在院子裏溜達了兩圈,而江渡遠則是在不遠處看着文件。
等到消食得差不多了,我正欲上樓時,我爸的電話打了過來。
「昭昭,你可別原諒那混賬玩意,你都關店兩個月了,這王八蛋才發現,早幹嘛去了!」
我爸在那頭罵罵咧咧的,恰好江渡遠看完文件。
略顯昏暗的院子裏,他沒注意到我接電話的動作,嫺熟地問了句:
「沖泡奶茶我放在你桌上了,不過還是得少喝點,對身體不好。」
我趕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爸媽已經聽到了,震驚得不行。
「昭昭,你身邊是誰,不會是那王八蛋吧?」
我窘迫得不行,只能乾巴巴地解釋:「朋友,朋友而已。」
「到哪種程度的朋友?昭昭,你性子內斂,閨蜜都才一個,什麼時候交過男性朋友了?」
我爸追問不休。
我沒法,只能搪塞過去。
「就,能聊天的朋友。」
說完,我下意識地看了眼跟前的江渡遠。
他低笑着,眉眼溫柔得不像話。

-12-
等好不容易應付完我爸媽,我看向江渡遠。
「我爸媽……就是八卦了點。」
「他們只是關心你。」
江渡遠說,忽而道:
「其實,也可以不只是聊天的朋友。」
「……」
1ṱūⁱ3
江渡遠說,忽而道:
我幾乎是一晚上都沒睡着。
第二天頂着個黑眼圈下樓時,已經快中午了。
我趕緊和老太太道歉,老太太卻笑着搖頭:「那小子說自己做了一點冒犯你的事,還讓我跟你轉達歉意。」
冒犯……倒是算不上。
「他喜歡你。」
明老太太直接撕破了那層窗戶紙,看到我緊張的模樣,又繼續道:
「你也不用心裏有負擔。有人喜歡你,證明你優秀。而昭昭你啊,也確實優秀。」
我沉默了兩秒道:「我們認識才兩個多月。」
「我們家都是這樣。我和他爺爺啊,第一面喜歡,第二面私定終身,第三面都領證咯。」
老太太笑眯眯地道:「他爸媽更是,第一次見面就僞裝夫妻,到後來還真成了。」
「所以這小子一直都認定,第一面就覺得不錯的女孩子,該勇敢就勇敢。」
「感情的事,從來都和時間長短沒關係。」
我知道。
三年的感情,不能讓孟明賀幫我做一個澄清。
才認識一天的江渡遠,就可以在危險時擋在我面前。
或許,從一開始我就錯了。
我應該選擇一個,本身就很好的男人。

-14-
那之後,我有半個月沒見江渡遠。
聽老太太說,江渡遠在接觸一個棘手的案子,一時半會都抽不開身。
而孟明賀卻是一改之前,時不時地給我發消息。
拉黑了一個號,他就從各種社交軟件找我。
直到一次深夜,我被發酒瘋的孟明賀用陌生號碼再次吵醒時,我忍不住了。
「孟明賀,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們之間已經分手了,別再來騷擾我!」
那頭的孟明賀沉默了一會,醉意的聲音溫柔而又帶着幾分請求:
「昭昭,我知道我做錯了。你見我一面行不行,我很想你。」
認識三年,我頭一次聽到孟明賀這幅帶着祈求的語氣。
卑微而又小心翼翼。
若是以前,我應該會立馬原諒。
可,物是人非。
「孟明賀,我並不想見你。」
「昭昭,我們之間一定要鬧到這種地步嗎?我並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不是嗎?我只是……一時間被騙了而已。」
「我只是……暫時忽略了你一段時間而已,沒有必要徹底地老死不相往來,不是嗎?」
「憑什麼沒有必要?」
我打斷孟明賀的喋喋不休:「受委屈被污衊的又不是你,孟明賀,你憑什麼要求我當做沒發生?」
電話掛斷,我再次拉黑了這個號碼。
心口鬱結不下,我穿上外套下了樓。
大廳裏坐着一個人,是風塵僕僕的江渡遠。
看見了他,我下意識地問了句。
「回來了?」
江渡遠偏頭看我,疲倦的眉眼染着溫柔:「嗯,剛到一會,怎麼還沒睡?」
「做了個噩夢,就醒了。」
我胡扯了一個藉口。
江渡遠也不追問,只是小心翼翼地從包裏拿出了一個大袋子。
裏面擺着漢堡和小蛋糕。
「不知道你想喫什麼,就都買了點。」
我看着那些小喫幾秒,抱怨道:「太晚了,會胖。」
江渡遠搖了搖頭:「你不胖,女孩子,就應該稍微圓潤一點纔好看。」
我默默地看着江渡遠。
他很快起身:「沒關係,我先上樓,你記得收拾好,別被……」
「江渡遠。」
我喊他的名字。
男人回頭。
我道:「上一段戀愛,我談了兩年多,現在分手還不到三個月。你會介意嗎?」
這個空檔期不算長。
可,戀愛期間,孟明賀都能爲了初戀拋下我半年。
如今我明明白白地分手了,再遇到合適的人,沒必要繼續守寡。
江渡遠怔愣住。
我繼續道:「我承認,我對你很有好感。」
「要……試試嗎?」

-15-
又是一晚上的失眠。
我和熬夜的閨蜜絮絮叨叨了一晚上。
始終懷疑自己:「這樣會不會很渣?」
「渣個屁!你渣誰了!你早就應該和孟明賀分手了!你早就應該遇到更合適的了!」
閨蜜激動得很。
我失笑。
趁着天色微亮捲起的睡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那之後,我和江渡遠開始了一段細水長流的戀愛。
他很尊重我,記着我所有的喜好,又縱容着我的小任性。
古鎮的日子很安逸,更別說還時不時能看到江渡遠這樣好看的男人。
在待滿了三個月,被我爸媽的強烈要求下,我和老太太說了我要走的事。
我該回去了。
在這裏學到的東西也該學以致用。
老太太很捨不得,抱怨着江渡遠,說他拐走了我。
又拉着江渡遠的手一個囑咐。
「但凡他對你不好,立馬就跑,不要猶豫。」
這是老太太在離別前告訴我的話,我記下了。
上了車,身側的江渡遠忽而俯身。
溫熱的氣息猛地捲了過來,清冷的面容近在咫尺。
我呼吸都頓住了一瞬。
男人的長臂一伸,替我將安全帶繫上後,看到我緊張的模樣,低笑了一聲:
「不用那麼緊張。」
「昭昭。」

-16-
回到市裏後,我開始忙碌起來。
我打算裝修店面,把油紙傘也作爲體驗納入店裏。
我希望更多的人接觸到這些傳統工藝,哪怕是隻有一次也好。
復工的第一天,孟明賀就來了。
才三個月沒見而已,孟明賀就消瘦了一圈。
我只看了他一眼,就挪開了視線:「有事說事。」
「昭昭,等會一起喫個飯好不好?我預定了你最愛喫的餐廳,我們好好喫個飯。」
我看穿了他的打算,毫不留情地拒絕:
「如果是來說複合的事,那請孟先生離開。」
「我這小店好不容易恢復過來,不想再被扣上小三店主的名號。」
孟明賀迫不及待地說:「我可以澄清,我現在就去澄清!」
「昭昭,我只是被騙了而已。我不知道唐映潔都是騙我的,她根本沒病……」
「和我沒關係了。」
我打斷孟明賀:「她隨口一說你就信了,我勸過你,求過你那麼多次都沒用。孟明賀,其實,你也察覺到她是在騙你,不是嗎?」
孟明賀臉色白了一分,血色散了下去。
我繼續道:「你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你很享受着和唐映潔的相處。正如她說的那樣,你們之間有遺憾。」
「所以,你一邊享受着和唐映潔的相處,又一邊哄着我給你Ţū́₅一點時間。」
「孟明賀,你真的讓我很噁心。」
「不是這樣的……」
孟明賀蒼白無力地解釋着,薄脣不斷地顫動:「昭昭,不是這樣的……我,我只是被騙了,我會彌補你,我會彌補好一切的,給我點時間!」
他跌跌撞撞地轉身離開。
在下午時,我刷到了孟明賀的個人賬號發了一條澄清視頻。
他的咖啡店算是個小網紅咖啡店,形象外表又不錯的他,自然是有一些粉絲基礎的。
裏面澄清了我不是小三的謠言,孟明賀不斷地在視頻裏表達對我的愛意。
曾經的輿論轟然翻轉。
一些清醒的女生看到這遲來的深情,只有嗤之以鼻。
「呵呵,早幹嘛去了,小姐姐被人罵的時候你不是躲在後面?」
「既然她不是小三,那你他媽的跟其他女的那麼親密做什麼ṱṻₓ?」
「死渣男,這家咖啡廳避雷了!」
「……」

-17-
這一波給我的店裏帶來了不少熱度。
不少人建議我開直播,我聽從了。
弄了個賬號,關閉了打賞功能,認真地傳授手工藝的製作過程。
店裏的人多了起來,一天下來我忙得腳不沾地。
到晚上八九點的時候,才得以歇下來關門。
外頭,是等待已久的江渡遠,正朝我笑得溫柔。
「蘇店長,忙完了?」
我笑着朝他走去,被他攬入懷裏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他……是誰?!」
孟明賀站在不遠處,眼底腥紅。
我牽着江渡遠的手,和他介紹:「我的男朋友,江渡遠。」
孟明賀搖着頭,不敢置信:「昭昭,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怎麼可能和別人在一起!你明明那麼愛我的!」
「昭昭,你是在故意氣我對不對?氣我之前那樣對你。我知道錯了,我可以改的啊……」
「不需要了,孟明賀, 你怎麼樣,都和我無所謂。」
我笑得淡淡的:「從你任由別人污衊我是小三開始, 我們之間, 就再無可能。」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 孟明賀纏我纏得厲害。
江渡遠都有了幾分危機感,每天準點在我店外等着,宣佈主權。
可他明顯是多慮了。
店裏來的不少客人也是喫瓜完全的網友, 看到孟明賀過來, 罵的罵, 嫌棄的嫌棄。
久而久之, 孟明賀便不敢來了。
隨着事情被網友們越扒越多,孟明賀和我戀愛期間還和唐映潔在公共場合大肆親密恩愛的視頻也被髮了出來。
而唐映潔之前還弄了個社交賬號,最開始的一條就是。
「該怎麼挽回初戀?」
底下點贊最多的就是裝癌症。
那之後的半個月, 唐映潔開始頻繁更新她和孟明賀的點點滴滴。
而這個賬號被扒出來之後,喫瓜熱潮又再一次推了起來。
孟明賀和唐映潔遭遇了比我更厲害的網暴。
不只是在店裏搞破壞, 甚至還有人找上了門。
種種精神壓迫之下,唐映潔刪光了所有的動態, 只留下一張抑鬱的證明。
而孟明賀,在宣佈暫時閉店後,也離開了這座城市。
在走之前,孟明賀和我認真地道歉了。
「我知道你爲什麼不原諒我了, 昭昭。」
「原來被網暴的感覺是這樣的……」
「對不起啊, 那時候的你,一定和我一樣痛苦無助吧?」
我淡淡地道:「不一樣的, 孟明賀。」
「我是被污衊的,而你, 不是。」
孟明賀恍惚着後退了兩步,慘白着臉。

-18-
春去秋來。
在那之後過了三年。
三十歲生日的那個凌晨, 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
那頭的聲音嘈雜而又斷斷續續, 正當我想要掛斷的時候, 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昭昭,明天我們去領證好不好?」
他應該是喝醉了,話語斷斷續續。
「你是我的老婆, 你是我的孟太太。」
「我們結婚, 領證, 我不會丟下你了, 真的……」
我面無表情地聽着, 等他絮絮叨叨說完了, 我才道:
「不行啊,孟明賀, 重婚罪是犯法的。」
那頭頓了一下, 緊接着哽咽的嗓音傳來:
「昭昭,我好想你。」
哦。
我掛斷,整個人被身側的男人攬進了懷裏。
「昭昭。」
江渡遠的聲音慵懶不已,顯然是我吵醒了他, 眼睛都沒睜開。
「睡吧。」
我親了親他的臉。
「我愛你,昭昭。」
他含糊不清地,將我摟得更緊了。
「我也是。」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