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卓絕的大師兄掉入了不正經祕境。
要親密接觸才能出去。
出祕境時,可以選擇消除我們中的一個人的記憶。
我毫不猶豫選擇了消除我的。
大師兄一心向道,想必不會爲此煩憂。
結果自那天后,從不耽於情愛的師兄。
再沒破過情劫。
-1-
和師兄擢清去歷練的時候,不慎誤入了祕境。
還是不正經的那種。
非得要人親密接觸才能出去。
我看着清冷卓絕的大師兄,沉吟再三,還是開口:「師兄,貼貼?」
怕他不同意,我又忙道:「就貼一下!」
師兄一襲白衣勝雪,眉目清冷,「一定有其他出去的方法。」
祕境之靈出聲:「有是有,你突破化神期就可以了。」
「看你如今境界,也就還有百來年吧。」
師兄眉眼不動,席地而坐:「喬喬,師兄會盡力早些突破的。」
我差點給他下跪:「師兄,我如今的修爲好像活不到那時候。」
師兄沉默了會,眼神落在我身上。
我褪下外袍,有些緊張地湊近他:「師兄,我知道你一心向道,從不耽於情愛。你便將我當作個假人。」
師兄身形僵硬,攥住我想褪下他外袍的手。
我更緊張了:「師兄,你放心,我不會要你負責的。」
「你行行好,救救你可愛善良美麗的師妹吧。」
師兄皺着的眉頭略微鬆了鬆。
我試探性將他手撥開,鼓起勇氣湊到他脣邊親了親。
奇怪。
明明是這般冷的人。
脣卻這般溫軟。
師兄眼神定定落在我身上。
他張了張嘴,好似想說什麼。
我沒讓他說,將他的話都盡數吞入腹中。
良久,我看着師兄輕聲道:「師兄,閉眼。」
師兄眼睫輕顫,最後竟真的聽話地閉上了眼。
我對着這張臉愣神。
難怪十個師妹七個喜歡師兄。
真是張如冰似雪清俊無雙的臉。
-2-
事畢,祕境之靈履行了承諾放我們出去。
在跨出祕境前,它突然壞心思對我道:「你可以選擇消除你們其中一人的記憶。」
我想都沒想:「消除我的。」
師兄神色微愣。
我神色真摯:「師兄,你心中只有大道,想必此事於你只是過眼雲煙。」
「但我修心未成,若記得此事一定會暗生心魔,今後還怎麼修道啊。」
於是出祕境時,我的世界又恢復正常了。
見師兄看着我,目光似有些複雜。
我疑惑道:「師兄,怎麼了?」
師兄良久才道:「無事。」
我便笑笑,「那我們便繼續下一處歷練吧。」
「這個祕境真是收穫頗豐。」
師兄眼神又變得奇怪起來。
我皺了皺眉,這也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啊。
祕境中我找到了好幾株上品靈草,難道不算收穫頗豐嗎?
剛走幾步,我疑惑道:「方纔祕境中我也未曾受什麼傷啊。」
「怎麼腰和……這麼疼。」
師兄腳步一頓:「……嚴重嗎?」
我揉揉腰:「還好。」
師兄默了默,沒再說話。
-3-
但自那日後,師兄卻開始不對勁起來。
此次下山本是爲我突破築基結丹,師兄爲我護道。
是以我一路上便少不得與魔物交手歷練,尋求突破。
師兄平日裏都是在一旁看着,屬於我不死他不出手。
時常是我與魔物大戰三百個回合,渾身浴血。
轉頭看見師兄在一旁白衣勝雪,清冷如皎月。
我氣得轉頭對着魔物的屍體又砍上幾刀。
但若要修爲夯實,這苦也確實得受着。
可最近師兄卻不知抽什麼風。
我不過才與魔物過了兩招,將將才把劍拔出來。
他便一個法訣將魔物瞬殺了。
餘我在原地,拔劍四顧心茫然。
師兄別過眼:「這魔物實力高於你。」
你這不廢話嗎。
低於我我還歷練什麼。
但我能說什麼,我只得誠摯道:「多謝師兄。」
師兄便眼睫輕顫,「無妨。」
但此事第八次發生的時候。
我看着好久都未曾沾過血的長劍。
有點沉默。
師兄眼神掠過我,好似面帶期待之色。
師兄,你期待什麼啊?
你不會以爲我還要謝謝你吧?
師兄,你清醒點。
算我求你。
見師兄眼神還落在我身上,我終於硬着頭皮開ŧŭ̀ₔ口:「師兄,在天霜祕境中,可是我何處不經意得罪師兄了?」
天霜祕境就是不正經祕境。
師兄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神色微頓,眉間驀然湧起抹不自在,目光落在一旁的虛處:「未……曾。」
「爲何這般問?」
我劍尖指着魔物的屍體,歪着頭看他:「既然未曾,爲何師兄近日對我修行橫加阻撓?」
師兄沉吟片刻,才垂了眉眼:「……是我的過錯。」
不是,師兄,你說得怎麼有點委屈啊。
你委屈什麼啊!
今天,也是看不懂男人的一天。
-4-
但師兄的不對勁,卻不止於此。
平日裏的師兄沉默少言,歷練路上常只有我一人的聲音。
然而最近。
師兄開始偶爾會回應我的閒言碎語了。
但他回應得吧。
屬於是牛頭不對馬嘴。
我上一句是「今天陽光ẗű⁹這般大,魔物都躲起來了。」
他下一句是「嗯,春天是很好。」
給我幹沉默了。
師兄,你要不要看看再說些什麼。
這般次數多了,我的話癆症神奇地自動痊癒了。
於是一路無話。
師兄反倒奇怪,問我:「喬喬爲何近日不說話了?」
……你猜。
但我還是沒敢讓師兄猜,只道:「怕話多惹師兄厭煩。」
沒想到師兄那張清雋端方的臉,竟然露出淺淺的笑容來:「不會。」
那一瞬,好似冬日凝成的冰雪裏,悄然長出抹綠芽來。
堅冰都要裂開讓道。
我半晌沒回過神。
但回過神後,我開始震驚了。
師兄竟然笑了。
詭異,太詭異了。
在宗門中,狗笑師兄都不會笑一直是衆人心中毫無疑問的事情。
所以,師兄,你是不是在天霜祕境中沾上髒東西了?
-5-
師兄一笑,世界顛倒。
我嚇得直接尋了個藉口匆匆結束歷練,充滿戒備地與師兄回了宗門。
師兄好像有點疑惑。
但我不說。
直至回到宗門見到師父,我的心才定了定。
我揹着師兄與師父告密,將他的不對勁全盤托出。
可說着說着,師父臉色也變得不對勁起來。
師父從上至下打量我,眉頭皺了又皺,嘴角開開合合,好似有什麼話想說。
不是,師父,是師兄出問題,又不是我出問題,你這般看我幹什麼!
但師父最後卻只是叫我出去,順道再讓我將師兄喚進去。
師父,你讓我這個剛告完狀的去找被告者,真的禮貌嗎?
還好師兄似乎早有預料,一直在殿外候着,見我出來了,便問:「師父可是喚我進去?」
師兄果然很詭異。
我還未說,他便知曉我的來意。
我點點頭,師兄便推門而入。
師父,別出賣我。
求你。
-6-
把師兄交給師父後,我心口大石落了地,便歡歡喜喜地去尋了小師弟。
小師弟容珀還在屋內閉關。
屋外設有結界。
我望着結界半晌,突然試探性伸手觸摸結界,可預料中的阻隔並未感受到,我的手竟是直接穿透了結界。
這結界,不阻攔我?
許是穿過結界的動靜傳給了小師弟,推開房門時他已經起了身。
見到我,他驀然露出一個粲然至極的笑容來,猛然躍過來擁住我:「師姐!」
我推開他,仔仔細細打量着他。
他一頭白髮,額上兩個細小的龍角,或許是因爲才從修煉中驚醒,他金色的瞳孔還沒來得及隱去,俊朗無暇中又添了分矜貴。
但我只注意到他的修爲似乎又有進益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容珀,你小子不會突破結丹了吧?」
小師弟靦腆一笑:「還差一點。」
他眨眨眼:「師姐,我變強了,保護你好不好?」
我捂着疼得厲害的胸口:「你不要再變強就是對師姐的保護了。」
自身的失敗固然讓人沮喪,但師弟的成功更讓人揪心。
容珀摸摸我的頭:「我要真正意義上地保護師姐。」
我打掉他的手:「沒大沒小的。」
又嘆息一聲,能怎麼辦呢,自己撿回來的師弟,當然得自己慣着。
我拿出從天霜祕境中得來的靈草遞給容珀:「諾,給你,穩固神ťűⁱ魂的,最適合你們神獸血脈。」
他接過靈草,眼裏湧出滿溢的歡喜,便又想來擁我,我一把攥住他的手,義正辭嚴道:「容珀,你長大了,男女授受不親,不可以再如從前那般粘在我身上了。」
他的手猛然頓住,嘴角的笑意也一點點消失,眼神看起來竟然有絲陰鶩。
我裝作看不見。
人總是要長大的嘛。
-7-
鑑於我遲遲未能突破築基成功結丹,幾位師兄師姐便說給我充當陪練。
小師弟也自告奮勇要上前,被三師兄攔下:「小師弟,師兄還不知道你,你對着喬喬哪下得去手,還是讓三師兄來吧。」
三師兄雙眼放光,雙手發出骨節活動的聲音:「喬喬,三師兄絕不會記着你偷了師兄的靈器去打狗,最後沾上了狗屎又扔給我這回事。」
……我懷疑他這一拳下來,我可能會死。
正在此時,我瞥到不遠處默默站着的大師兄。
我眼前一亮,既然是與師父見過面的師兄,想必是正常版本的大師兄了。
而大師兄最是公正。
我對他招手:「大師兄,來與我練個手。」
師兄清冷的眸子微垂,卻半晌身形未動。
「師兄?」
見大師兄並未回應,三師兄便道:「小師妹,還是三師兄來吧。」
他做人不講武德,話音才落,拳風便揮到了我的臉上,我險而又險才堪堪避過。
他不給我喘息的機會,立馬又要重拳出擊。
他哪是想陪練。
他這是想要我命。
眼見拳頭立馬便要落在我臉上,大師兄動了。
不過一個眨眼,他便出現在我面前,只用一根手指,就穩穩定住了三師兄的拳。
我從大師兄身後露出頭來,對三師兄齜牙咧嘴:「三師兄,有點菜啊。」
「真弱啊,嘖嘖嘖。」
三師兄:「&*%#!!!」
我:「你急啦你急啦!」
三師兄氣得手都在顫,「大師兄,你讓開,你讓開!」
大師兄沒動,半晌才道:「我來做喬喬的陪練。」
三師兄罵罵咧咧退後:「你便慣着她罷!小師弟這般也就算了,如今連你也這般!」
我看到三師兄身旁的容珀臉上的笑意,在聽到這句話後緩緩消失。
但我沒來得及問,便見大師兄轉過身來。
他仍是一身白衣,長身玉立,神情淡雅,仿若謫仙。
他看着我,輕聲道:「喬喬。」
我竟然愣愣道:「嗯?」
結果他下一秒就出手了。
比三師兄還狠!
還先以美色迷惑我!
一下午下來,我被揍得七葷八素的。
看人都帶重影了。
三師兄在一旁嘴都笑爛了。
-8-
夜半我正在屋內療傷,便見容珀來尋我。
他臉色並不算好看,甚至像是陰沉。
他看着我身上青青紫紫的於痕,神色認真:「師姐,我會保護你,你不要努力修煉了好不好?」
「我給你喝我的精血,也能保你壽命長久。」
我皺眉:「你說出這話你像是瘋了,我若答應那便是我也瘋了。」
他一頭白髮被傾瀉的月光照耀,連着額頭的龍角都閃爍着瑩瑩光輝,他好似真的非常迷惑,偏着頭道:「爲什麼不可以?師姐是覺得我保護不了你嗎?」
「還是師姐不相信我會一直……保護你?」
我也很迷惑:「不是,我變強了我自然能保護自己,何須他人相護?」
許是見我態度堅決,容珀驀然軟了下來,東倒西歪地斜在我身上,柔聲喚我:「師姐……」
「我只是不想看你這麼辛苦。」
「我見不得你受傷。」
他這副撒嬌的模樣一出,我就知道我說不出什麼狠話了。
只得嘆息一聲,揉揉他的頭。
容珀心滿意足地蹭着我,忽地眉眼銳利起來,我正想問怎麼了,便聽到門外傳來大師兄的聲音:「喬喬。」
嘶。
大師兄來幹什麼。
難道是他白日還沒打夠我?
我站起身來正要去開門,容珀卻先我一步起身開了房門。
屋外的師兄見着開門之人是容珀,神色微愣。
容珀倒是恍若不覺般,好似此間主人般笑意盈盈道:「師兄,有事?」
我忙將容珀推開,可能是白日裏被揍得狠了,我此刻對着師兄竟有點虛,就連喚他他的聲音也是中氣不足的:「師……師兄。」
師兄眼神落在容珀,又落在我身上,半晌才道:「有些修煉之事要與你說。」
我便眼神示意容珀快離開。
容珀立馬別過眼不看我。
我一腳踹他身上:「快走,別妨礙我修煉!」
容珀委屈巴巴地看着我,一步三回頭出了房門,還在門外直勾勾看着我。
我直接反手就把門關了。
結果轉身又見着師兄嘴角又帶着抹淺笑的模樣。
見鬼了見鬼了。
師兄,你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你別笑了,我害怕。
-9-
我還在膽戰心驚地猜測師兄的來意的時候,沒想到師兄下一瞬便拿出了疏通經脈的靈藥,又告訴我他今日在我體內留下了諸多拳勁,我需得以靈力磨礪才能消除,否則便會靜脈阻塞。
我真該死啊。
師兄待我這般好,我怎麼能胡亂揣測師兄!
我喫下師兄給我靈藥,又順着師兄的指引,絲絲縷縷地引導着靈力磨礪拳勁,直至天矇矇亮,我終於將那些拳勁盡數消化。
我抬眼看向爲我護法的師兄,真心實意道:「多謝師兄。」
師兄卻道:「一會再謝吧。」
我爲什麼還沒問出口,便突地感受到了築基最後的那層阻礙破了,我驚喜道:「師兄!」
我這才明白師兄爲何要將我打成這般,又留下這般多的暗勁。
他在引導我突破境界。
我宣佈,大師兄就是最好的師兄!
我沒敢再多想,迅速斂了心神開始突破。
有了師兄的指點,我突破得倒是順利。
就是太順利了,我先前吞下的衝擊壁壘的靈藥藥力沒用上。
這股藥力沒得到消耗,在我體內亂竄,我一時間倒像醉酒一般,開始暈暈乎乎的。
俗稱醉靈藥。
我看到師兄蹙着眉頭看我。
我伸手去撫他的眉峯:「師兄,你怎麼皺眉啦。」
師兄好似定住似的,只一動不動看着我。
我又捏了捏他的臉:「師兄,你怎麼不說話?」
師兄目光暗了暗。
見他像個泥塑似的,我靠近他,不停地搖晃他的胳膊:「師兄,師兄,你說話啊。」
師兄面色卻愈加幽暗。
我看見他的臉緩緩向我湊近,直至與我咫尺之間,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深深淺淺的呼吸。
「師兄?」
師兄恍若未聞,繼續緩慢靠近我。
我睜大眼睛看着他,他卻在我脣前不過一指的距離時驟然停住。
我聽見師兄輕嘆一聲,指尖微動,將我體內的藥力盡數壓住。
我腦子突然清明。Ṭŭ₍
師兄聲音有些涼:「清醒了?」
我揉着太陽穴:「頭好痛,耳朵也有些痛,好像聽不清你說話。」
我一邊說着一邊將他往外推:「好難受,師兄,你先走吧,我先歇息了。」
師兄也不揭穿我,兩步跨出房門,在我即將關上房門的時候,他卻突然伸手將房門抵住:「師妹不是要謝我?」
我敷衍道:「明天一定,明天一定。」
直到終於將房門關上,我才長舒了一口氣。
然後立馬坐下來穩固境界。
呵,男人根本不能影響我修行。
-10-
明天就像下次一樣,都是遙遠到不存在的時間。
所以第二天,我理所當然地沒去尋大師兄。
沒想到大師兄找上門來了。
不是,我客套一下,他怎麼當真了。
昨日發生了那般尷尬的事,見是不可能見的,只能裝作失憶才能繼續修煉的樣子。
於是我沒開門。
修煉很忙的。
他能理解吧?
大師兄一連來尋了我幾次。
怎麼回事啊這個人。
不就一點幫我突破的大恩大德嗎。
怎麼還真要我回報啊。
我便直接在屋外打開了結界。
師兄,懂我的意思吧?
沒想到第二天,師父將我們全叫了過去。
我和師兄面面相覷。
師兄黑髮絲絲縷縷,眼眸冷清:「師妹不是在生死閉關,若被打擾便會七竅流血?」
我義正辭嚴:「師父的事,怎麼能算作打擾?」
師父眼神落在師兄身上,欲言又止。
我瞥見師兄輕輕地搖了搖頭。
師父便嘆息一聲道:「罷了。」
這啞謎打得我與其他人都一片茫然。
師父也沒解釋,話題一轉,說起了正事。
三月前新現世了一個祕境,叫作幻珠祕境,只准結丹期進入。
七日後便是幻珠祕境開啓之時。
師父準備讓師兄將境界壓制,帶着我們幾個結丹一同進入其中。
……我這剛得罪完師兄就讓師兄爲我護道是不是不太合適。
我試探性道:「師兄纔剛與我歷練完回來,此番又要與我們同去幻珠祕境,是不是有些打擾師兄的修煉了?」
容珀不愧是我養大的,立馬附和:「是啊,這多麻煩師兄。」
師兄看我一眼,「不麻煩。」
「畢竟我不像師妹,一修煉便什麼事都忘了。」
我抬頭望天。
-11-
進入幻珠祕境那一日,各宗門都來了人。
周圍有些ẗŭ̀⁹熟面孔上前來與我打招呼。
話還未說兩句,容珀便側身將我擋在身後,接過話頭與那些人聊了起來。
都是些男道友,容珀這麼熱絡幹什麼。
我不理解。
他取向沒問題吧?
眼見又有道友繞過容珀來與我閒聊,話不過才說兩句,站在一旁的大師兄忽地出聲,莫名開始指點起那位道友的修行來。
師兄作爲如今年輕一代中的第一人,那人能被師兄指點自是喜不自勝,完全將我忘了一旁。
我看着了小師弟。
又看了眼大師兄。
這兩人不會是想孤立我吧……
還好並未多久,祕境開啓。
正要進入的時候,忽地我雙手分別被人握住。
握住我右手的小師弟:「師姐,一會不要與我走散了,我保護你。」
握住我左手手腕的大師兄:「喬喬,跟緊我。」
一旁的其他人:「我們的命有沒有人管管?」
沒來得及回答,祕境入口前驀然現出漩渦,將我們所有人全數吸入其中。
-12-
但這漩渦有點紙老虎行爲,我們在其中穩穩當當,別說衝散,我們甚至連晃悠都未曾有過。
我看着我被牽住的左右手。
這手牽地真的有必要嗎。
我鬆開小師弟的手,又看向還攥着我手腕的大師兄。
大師兄別過眼,若無其事地收回手。
我聽到五師兄悄悄與六師姐說:「你覺不覺得大師兄近日怪怪的?」
六師姐:「不確定,再看看。」
-13-
大師兄領着我們幾人在祕境中穿梭。
其中就如地下宮殿一般。
大師兄走在我前面。
我眼神有意無意地落在他的背影上。
祕境中光線灰暗,他的身形影影綽綽,偶爾看到他的側顏,也是晦暗不明的。
容珀在我一旁嘰嘰喳喳說話。
他說:「師姐你記得嗎,以前你就是在祕境中將我撿回去的。」
「我被封印兩千年,甦醒過來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師姐。」
他語氣忽然一頓,雙眼晶亮:「見到的第一個人是師姐。」
「真是太好了。」
但我卻只是心不在焉道:「我也覺得。」
我也不想的。
但自從進入幻珠祕境起,我的腦中就開始出現一些奇怪的畫面。
我眼神又飄到師兄背影上。
那些奇怪的畫面裏,我與師兄親密無間。
向來清冷自持的人,眉眼裏沾染的都是欲色。
容珀在一旁喚我:「師姐,師姐?」
「你怎麼了?」
「你臉好紅,是不舒服嗎?」
「……」
我悄悄湊近他,「容珀,你腦中有沒有出現幻象?」
容珀:「我腦中全是師姐撿到我的畫面。」
「這可不是幻象。」
那我腦中的畫面怎麼回事!
忽地前面出現一羣魔物,我甩了甩頭,不再分心去想此事,拔劍便衝了上去。
容珀將我護在身後:「師姐,我保護你。」
我一把將他撥開,「不需要,放着姐自己來!」
然後直接揮劍衝進魔物羣中。
結果被魔物打得人事不省。
這魔物怎麼表面看結丹,實際實力是元嬰啊!
我服了。
-14-
再醒來的時候,周遭已換了天地。
幾位師兄弟全帶了傷。
大師兄的傷最重。
那羣魔物殺不盡,還會死而復生,越殺越多。
幾位師兄弟且戰且退,最後被逼入了這個洞府。
這個洞府古怪叢生,最易亂人心神。
是以此刻衆人都在打坐調息。
見我醒了,上一秒臉色還有些陰冷的容珀驀然開懷起來:「師姐,你醒了。」
我點點頭,眼神卻落在大師兄身上。
他一身白衣染盡了血,臉色也有些蒼白。
容珀一愣,笑得有些澀:「師姐,大師兄身上的血大部分都是魔物的,死不了的。」
「那小部分血呢?」
容珀擋住我的視線,伸出受傷的胳膊:「師姐,我也受傷了。」
「你也看看我。」
我瞥了一眼,皺了眉頭:「你這傷未曾沾染魔氣,不像是魔物所傷呀?」
一旁的五師兄小聲道:「他這傷是自己劃的。」
「爲了給你喝他的血。」
我心頭一震。
難怪以容珀的恢復速度,這般小傷竟自愈不了。
難怪我一身傷醒來卻無礙。
他不在意地笑笑,要來撫我的頭,我卻攥住他的手,一字一句道:「容珀,你的人生,你要爲自己而活,不然當初我從那麼多人手中將你救回來,又有什麼意義?」
「你不準再傷害自己來救我。」
「我死不了的。」
神龍即便再強大,可如此耗費本源,誰來都無力迴天。
可容珀卻慢慢抿緊了嘴角,眼神也變得陰鶩而銳利。
良久他眼眶微紅,笑得破碎而糜爛:「師姐,這是我的自由。」
我窒了窒,不再看他,便問各位師兄可有需要幫忙的。
六師姐道:「大師兄替我們清除了魔氣,可他自身魔氣還未除。」
我行至大師兄身旁,他眉眼緊閉,額頭緊鎖,從來纖塵不染的人,此刻因有幾分狼狽,倒像墜落凡塵的人了。
那些奇怪的畫面開始又在腦中一遍遍出現。
畫面還逐漸增多。
攪得我心神不寧。
我坐下身開始替他清除魔氣。
他卻突然睜開眼,向來清冷的眼裏慾念叢生,我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一把帶入了懷中。
我和其他人:「?」
幹什麼幹什麼。
但幸好師兄清醒得極快,還未等我推開他,他便鬆開了我。
他目光清明,輕聲道:「抱歉,方纔被魔氣影響了。」
我聽到五師兄鬆了口氣道:「我就說師兄這般人,只有入魔了纔會有綺念。」
我覺得好笑,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我們仙門中人,不必在意那些俗禮。」
師兄卻眸色一頓:「喬喬,倒是灑脫。」
……不然呢。
難道我還要你負責啊。
-15-
在洞府中休整好後,我們又往洞府深處搜尋了一番,竟還真找到一些靈藥與靈寶。
我們撿得開心,師兄的眉頭卻愈加凝重。
直到要出洞府時,我們才發現。
洞口不見了。
而手中的靈藥靈寶也全都消失了。
師兄將我們護在身後:「此處,是個小幻境。」
「此祕境名爲幻珠祕境,是因爲整個祕境都是一顆玄珠化成的巨大幻境。」
「看來,幻境中又有各種小幻境交織。」
我激情發言:「所以外面的魔獸也是幻境。」
師兄一頓:「那倒是真的。」
……哦。
我偷偷瞥了眼師兄。
我腦海中一直反覆出現的那些綺麗的畫面。
果然是受到了幻珠祕境的影響。
-16-
正是一籌莫展時,四周景象忽地開始了變幻。
這變故來得太過突然,不等我們反應,便開始了地動天搖,站在我身旁的大師兄和容珀又開始一個圈住我右手一個圈住我左手。
其餘師兄弟:「不是你們這……」
話還未說完,人便不見了。
待到風平浪靜後。
我開始看着我左右手沉思。
容珀拉住我我倒不奇怪。
可師兄。
從前也未曾與我這般親近啊。
我心下雖疑惑,但此時顯然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師兄放開我的手,開始捏訣砸向四周的景象。
「但凡是幻境,便一定有個鏡眼,先前洞府太大不好尋,如今倒是簡單些。」
師兄說得沒有錯,在我們三人的靈力耗盡最後一絲前,我們真的尋出了洞眼。
師兄元嬰巔峯,雖壓了境,但靈力也非尋常結丹能比。
容珀神獸體魄,結丹圓滿,靈力更是渾厚。
可即便如此,也才能勉強尋出鏡眼。
其他師兄弟怕是都無可奈何。
就在我們要破壞鏡眼時,那鏡眼處又驀然顯化出三個鏡像。
那鏡眼竟然還能發出聲音,它對小師弟道:「這是你最不想忘記的鏡像。」
對大師兄道:「這是你最常憶起的鏡像。」
它最後對我道:「這是你最不願憶起的鏡像。」
小師弟面前的鏡像是我破開封印將他喚醒的場景。
大師兄的我還未來得及看,便見我面前的鏡像也逐漸清晰。
我視線落上去。
然後瞬間僵住。
鏡像裏,師兄一襲白衣被我扯得凌亂。
我擁着師兄,手環在他脖頸。
指尖還纏繞着他的黑髮。
一聲一聲喚着他的名字。
擢清。
師兄微紅瀲灩的眼尾從黑髮裏顯現出來。
好看得驚心動魄。
我腦子裏,春雷乍響。
我僵着頭看向師兄那處的鏡像。
更僵了。
竟與我的鏡像是一樣的畫面。
容珀一聲冷笑打破這詭異的寂靜:「幻境而已。」
他看向我,目光冷得嚇人:「師姐,不要在意,不過是幻境而已。」
但我知道這不是幻境。
天霜祕境中的事,此時我全想起來了。
那鏡眼道:「破壞我,你們會忘記這些畫面,連當時生出的情感,都會一併忘記。」
我剛想慶幸,便見那幻境對我道:「你會一直記得。」
你是懂傷害人的。
但我覺得,我們其實並沒什麼選擇的餘地。
幻境場景可隨心意而變化。
若願意自欺欺人,在幻境中倒也可沉淪一生。
不過虛妄。
我要得登大道。
我正要提劍上前,小師弟卻將我攔下,他攥住我握劍的手腕,聲音嘶啞:「師姐,不可以。」
「我不可以忘記那一天。」
我甩開他的手,顰眉道:「那難不成耗死在這幻境中?」
他眼眶通紅,又緊緊握住我長劍劍身,瓷玉般的手開始滲出淋漓的鮮血:「師姐,比起死,忘記你更讓我害怕。」
我不懂他爲什麼如此執着於那一日。
沒了那一日,他也不會不記得我。
我們有那麼多的時日。
我望向師兄,希望師兄能來搭把手。
可師兄看着我半晌,竟一動不動。
他輕聲道:「我們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的法子。」
我只覺匪夷所思:「師兄,我們如今靈力耗盡,若再不破除幻境,陣眼溜走,我們便只能等死了。」
「師兄!」
「喬喬。」
他臉色仍舊蒼白,眉眼連着脣角都抿成掙扎的弧度:「我想想,我再想想。」
我嘆息一聲,緊握着劍柄的手也鬆了下來:「好吧。」
容珀終於露出笑意來,手鬆開劍尖便要過來擁我。
我也笑了笑:「容珀,沒關係的,我會記得的。」
然後拔劍刺向了鏡眼。
劍身映照出師兄慘白的面色。
也映照出我凜然不動的眉眼。
然後。
陣眼碎裂。
-17-
幻境碎裂後,大師兄變成了從前疏離清冷的模樣。
容珀也好似若有若無地與我拉開距離。
他看我的眼神,少了分熾熱,多了分漫不經心。
但沒關係。
我們都會活着。
我記得就好了。
我看向師兄。
我都會記得的。
沒了那個奇怪的幻境,我們終於能食用靈藥恢復靈氣。
恢復好後,我們便去救了其他師兄弟。
此次在幻珠祕境中的時間雖不長,但其中數次生死危機,幾位師兄弟早已疲憊不堪。
可師兄與容珀卻不知爲何,堅持要去祕境深處。
他們先護送其餘師兄弟到了出口,自身又折返了回去,而後便頭也不回地向深處走了去。
我本想與他們同行,他們卻如何都不肯帶我。
我只得在出口處一直等他們。
但還好,我等了三個月,等到了他們。
見他們傷痕累累,臉色平淡,我便以爲兩人空手而歸。
沒想到師兄輕聲與我道:「快走,我們奪了玄珠。」
牛啊家人們。
那之後,玄珠祕境驀然消失。
徒留下一地屍骨。
-18-
回到宗門後,師兄便開始了閉關。
他要煉化玄珠。
容珀三日後便突破了境界,成了元嬰。
我忍不住爲他高興,卻見他似笑非笑對我道:「師姐,我早就能突破了。」
「只是爲了陪你同去祕境,才一直壓制突破。」
他話音頓了頓,眼裏現出一絲疑惑來:「現在想來,都不知道當時爲何會有這種想法。」
原來那一日,真的那般重要。
沒了那一日,容珀待與其他人無異。
但好在,來日方長。
-19-
師兄煉化玄珠成功那一日,順道突破了化神期,成了煉虛境修士。
可卻不知是不是突破時出了差錯,境界不穩,差點倒退回化神期。
那日師父正在指導我修煉,突然感應到師兄氣息的轉變,他面色一變,連忙趕了過去。
我自是跟了過去。
師兄端坐在蒲團上,脣邊鮮血絲絲縷縷,玄珠在他身旁環繞。
見我們來了,他眼神淡淡,疏離而冷漠。
師父看着他嘆氣,良久才道:「喬喬,你回吧。」
我點頭道:「好。」
從我進入房內到離開。
師兄未曾看過我一眼。
我竟覺得有幾分失落。
他不是擢清。
他是我的大師兄。
原本便是這般高潔疏朗之人。
我希望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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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志力果然如自己所想那般並不堅定。
總是控制不住地憶起那日祕境中的畫面。
連修行有時候都無法靜下心。
實在受不了時,我去尋了師兄。
我問師兄:「師兄於情愛一事如何看待?」
師兄眸色比月色還要冷寂:「求情愛,不如求道。」
我道:「好。」
我求道。
-21-
我花了一百年,修煉到了金丹圓滿。
想要下山歷練尋求突破,便想讓垣白爲我護道。
可他正在閉關。
這百年來,我對容珀如從前般親近,他先是抗拒,對我總是散漫敷衍。
但有次師叔受傷,想求一壺容珀的精血。
容珀笑了笑,無所謂地拿起刀便要往腕上劃。
我拍掉他手中的刀,將那碗砸在師叔腳邊:「師叔,垣白的精血是以他的本源之力供養的,你的傷以其他靈藥也可醫治,何必要用他的血?」
師叔一縮,訕訕道:「聽說神龍精血還可治癒暗疾……」
我拔劍站在容珀面前:「師叔,你這把年齡了,大道已經無望,何必非要斷了容珀的路呢?」
師叔氣得臉色鐵青,叫囂着要給我一點教訓,還好師父及時趕到,他纔不甘地離去。
容珀那日沉默了很久才道:「不過一碗血,值得你得罪師叔?」
我看着他:「不是一碗血。你若開了這個頭,今後便會無數人來求你的血。」
「容珀,你有多少碗血?
容珀,你的人生,也很重要。
我希望,你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
他卻只緊緊抿着脣看我。
後來,他便乖順了很多。
再後來,便與從前相差無幾。
容珀,你看,師姐說了來日方長吧。
-22-
容珀沒空閒,五師兄也並不在宗門中。
我便厚着臉皮去尋了師父。
師父嘴上應了,可下山那天,來的卻是大師兄。
他還是那般清冷卓絕的模樣,不過一身白衣,也傾盡風華。
他對我微點了點頭,便自顧自地往前走。
我定在原地半晌纔跟了上去。
師兄這些年修爲一直難有寸進。
我並不想打擾師兄修行。
況且,那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畫面、綺念。
總是會在看到師兄時。
一遍一遍破土而出,肆意生長。
師兄,我好像不太敢看你了。
-23-
我告訴自己,不過是因爲有了肌膚之親,所以我才格外在意了些。
可每每想起師兄半披着衣裳,黑色的發掩住他的面容,只露出一雙眼來動人心魄。
我的心便止不住地狂跳。
我甚至能記起來他當時紅瀲瀲的脣。
有時我看着師兄愣神。
師兄眼神清清冷冷地看過來。
我慌忙別過眼,整張臉都在發燙。
還好並未多久,我便迎來了突破的契機。
天雷滾滾而下。
我捱到第三道天雷的時候,咬着牙問:「我這雷劫是不是過於離譜了。」
師兄面色沉重:「喬喬,撐不住便喚我。」
我未曾當真:「師兄,你若要替我受劫,這天雷可就是化神期的天雷了。」
他卻只是搖搖頭:「喬喬,聽話,撐不住,喚我。」
待到第十八道天雷的時候,我意識已經開始有些模糊,昏昏沉沉間看見師兄飛身而來。
他將我擁在懷中,擋下了所有天雷。
我撐着最後絲力氣道:「師兄,走,快走,你會死的。」
師兄卻將我擁得更緊:「沒關係的,喬喬,你活着,就好了。」
我費力抬眼看他,他眼裏哪還有什麼清冷自持,哪裏還有什麼端方自持,他眼裏滿滿的愛意都快要盛不下了。
我腦中一陣轟鳴,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你是不是記起來了。」
「你早就記起來了是不是。」
我早該想到的,玄珠能讓他忘掉那段回憶,煉化玄珠後,他自然也能尋回那段回憶。
師兄嘴角溢血,卻帶着笑:「喬喬,沒關係的。」
「你想一心修行,那忘記了也沒關係,我也會忘記的。」
「即便我今日死了,你忘記了也沒關係。」
我擁着他,嚎啕大哭:「擢清,我不會忘的。」
「你不要死。」
他卻沒再回應我。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天上的劫雲終於緩緩散去。
師兄卻已經重傷昏迷。
-24-
師兄昏迷了三個月才醒過來。
我守在他身旁,見他轉醒,良久都不敢眨眼。
他先是微愣,然後便露出絲笑來,啞聲道:「喬喬,我沒事了。」
我眼睛發酸。
他費力抬起手,擦掉我的眼淚道:「不要哭Ŧŭ⁴。」
我將他的手握住,貼在我的臉上:「師兄,我不會忘記了。」
師兄笑意淡了幾分:「喬喬,不要因爲感激而愛我。」
我反倒笑起來,又將他ẗṻₛ的手放在我心口:「師兄,若只有感激,我的心會跳得這般快嗎?」
師兄怔了怔,竟下意識問我:「你不一心修行了?」
我嘆口氣:「師兄,那時我尚還在築基,壽命不過百年,屬於天天都感覺在被閻王催命,當然得一心修行。」
「但如今,我好歹也是個小小的元嬰修士了。」
「我想,我也許可以停下來看看人間的風景,」我話語一頓,眼神落在他身上,「再好好地愛一下人。」
師兄眼神震動,脣開開合合,卻半晌才說話:「好。」
他握住我的手蓋住他的雙眼,我聽到他聲音微顫:「來愛我,喬喬。」
好,擢清,我來愛你。
番外*容珀
上古神獸血脈瀕臨滅絕前,我被鎖入了封印。
但卻未曾封住我的意識。
於是我一個人,不能動彈地,度過了兩千年。
直到有個小姑娘,破開封印。
她眼睛晶亮,柳葉似的眉凌厲地上揚着,將還是幼龍模樣的我抱起:「呀,是活的!」
夜明珠的光打在她身上。
我以前見過的古神女早已記不清長相。
但此刻,神女有了臉。
喚作喬喬。
我並不覺得那時悸動是愛。
我想我只是太孤單了。
但那天祕境中許多人來搶奪我的時候。
喬喬將我護在身後。
有人在爭奪中受傷瀕死。
他的道侶上一刻還在對我刀劍相向,下一刻就跪在了喬喬身邊。
她求我用神血救他。
你看,人類就是這般卑劣,無恥。
我身旁的小姑娘扁着嘴皺着眉,將我往身後又藏了藏:「可它還小,又這麼瘦弱。」
「你道侶年歲這般大了,死了便死了。它可還小呢。」
那日,喬喬被人圍殺。
渾身上下都是數不盡的傷口。
我偶爾會被其他人奪走。
但喬喬總是一遍又一遍地站起來,爲我衝殺。
後來出了祕境,喬喬用挪移符瞬回了宗門。
我窩在喬喬懷裏,緊緊抓着喬喬的衣角。
我怕她將我交給其他人。
如果神獸的宿命便是爲他人養分。
那我寧願那個人是喬喬。
但我那般弱。
弱到沒有選擇的權利。
但喬喬卻將此事瞞了下來。
她鄭重問我:「小白龍,你想做我的師弟留在宗門修煉,還是想離開此地自尋生路?」
我怔住了。
原來,我還能有其他的人生嗎?
我就這樣成了喬喬的小師弟。
她求了師尊,給了我一片棲息之處。
我的喬喬,是我的神女。
我一個人的神女。
我想,待喬喬結丹,我便表明心意。
但變化那般快。
快到她什麼時候與擢清親近起來的我都不知道。
我不想讓喬喬修煉了。
她好像離我越來越遠了。
我陪喬喬去了祕境。
明明我就站在她身旁。
可她爲什麼不看我呢?
喬喬,你爲什麼不看看我呢。
後來,我忘記了初見喬喬那一日。
也忘記了自那一日開始的,隱祕的愛。
我只記得,我要拿到玄珠。
拿到玄珠,我就會得到我最想要的東西。
我和擢清聯手奪得了玄珠。
我修爲不夠,無法煉化玄珠,只得讓擢清煉化後給我使用。
但擢清。
他食言了。
他沒給我使用。
沒讓我記起我愛喬喬。
但沒關係。
我的神女。
我會在千千萬萬個日夜裏,一遍一遍地重新愛上你。
番外*師父
我撿到擢清的時候,他不過五歲。
父親酗酒失手打死了母親,酒醒後便一頭撞死了。
目睹整個過程的擢清,便無意識地,封閉了感情。
所以他不哭也不笑。
乖巧得像個傀儡。
沒有情緒的人,不就是個傀儡嗎?
我擔心他這一生都不知快樂是什麼感覺,便想幫他解開心結。
但他卻反問我:
「師父,我這般不好嗎?
我修行很快。
也不會難過。」
我倒說不出來話來了。
但從他帶喬喬去歷練回來後,一切就變了。
喬喬鬼鬼祟祟來與我道:
「師兄近日不僅話多。
還會笑!
看着我笑!
笑得我毛骨悚然。」
喬喬漂亮的臉蛋嚴肅得緊:「師父,我懷疑師兄沾上髒東西了。」
我聽得一言難盡。
感知喬喬身體的變化,我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將擢清叫了進來。
他臉上果然開始有了情緒。
但喬喬這孩子怎麼一副穿了衣服不認人的模樣。
擢清卻搖了搖頭:「師尊,如此便好。」
我更一言難盡了。
這孩子,好像未曾發現他動情了。
罷了,他們年輕人的事,便自去折騰吧。
只希望,擢清,你可別喫太多苦咯。
師父有點心疼你呀。
番外*擢清
喬喬是個明豔、活潑、充滿生命力的女子。
與我這一潭死水截然不同。
我看着她時,不知爲什麼要看。
但我知道。
喬喬是很好的。
所以師父叫我去爲她護道時,我沒有拒絕。
喬喬攀上我身體時。
我僵硬得一動不敢動。
但當喬喬開始親吻我。
我心底好像忽然有什麼東西忽然碎掉了。
隨即噴湧而出的,是熱烈到讓我胸口滾燙的情感。
我極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失控。
不要傷害喬喬。
但喬喬一遍一遍喚我的名字。
我的理智都快要盡數被蠶食。
她的指尖在我背上帶出細小的疼痛。
我竟然也爲之癡狂。
我大抵是瘋了。
就在我被這些稱得上壯烈的情感衝擊得不知所措時。
我聽到喬喬聲音清脆:「師兄,你心中只有大道,想必此事於你只是過眼雲煙。」
「但我修心未成,若記得此事一定會暗生心魔,今後還怎麼修道啊。」
於是喬喬甚至未曾猶豫,便消除了她的記憶。
她那般理智而果斷。
將我一人遺留在回憶中磋磨。
我想,既然如此,那我便也當作未曾發生吧。
可當喬喬向我揮手:「大師兄,來與我練個手。」
我知道我不該去。
我要將那些情感都關回去。
可是當三師弟的拳快要打在喬喬身上時。
那些洶湧的情感又魚貫而出,將理智壓得層層破碎。
我想,試試讓喬喬愛我。
但夜間去尋他的時候卻聽到她房內傳來小師弟的聲音。
我在門外站了很久。
她笑得真高興。
我無意識地攥緊手中的藥瓶。
竟無法抑制地生出一絲怨恨來。
她怎麼能將我忘得一乾二淨,然後便轉頭與其他人這般親近?
於是我露了氣息,敲開了房門。
是小師弟開的門。
手中藥瓶瞬間碎裂。
我幾乎快țú₈要控制不住我橫生的妒意。
但喬喬的臉這時候露了出來。
她笑着喚我:「師兄。」
我便也驀然,笑了起來。
但喬喬果然是個小沒良心的。
突破後,她又一次將我拋在腦後了。
唉。
去玄珠祕境前,師尊問我,可否要同去。
我未曾猶豫:「要。」
師尊便意味深長道:「希望你能有所收穫。」
我沒能有收穫。
我還把喬喬弄丟了。
我不記得從前陪她歷練那日了,也不記得那日對喬喬生出的愛。
但幸好,我記得要奪到玄珠。
煉化完玄珠那一日,我恢復了記憶。
想起了我最常憶起的畫面。
想起了喬喬最不願憶起的畫面。
原來,她這般想要忘記那日。
那,我便也忘了吧。
玄珠在我手上盤旋。
但我最後還是沒讓玄珠消除掉這段記憶。
我突地一口血噴出。
我擦了擦嘴角。
沒關係的。
心魔叢生又如何。
比起生出心魔。
我還是想要記得喬喬。
爲了不讓喬喬有負擔,我仍如從前那般,冷言冷語。
喬喬,你想修行,想忘記我,想將我拋在腦後。
都可以的。
沒關係。
我看着你,就可以了。
你求你的道。
我求我的愛。
師尊看着我嘆氣。
直到師尊叫我去給喬喬護道。
我本該拒絕的。
但我無法拒絕。
就像人無法拒絕陽光。
我無法拒絕喬喬。
但後來我無數次地慶幸我的不堅定。
那些不堅定像黑暗裏的透出的縫隙。
喬喬似光一般,順着那些縫隙照了進來。
將我從黑暗的角落裏拉了出去。
將那個看着父母慘死在身旁,窩在角落瑟瑟發抖的小男孩拉了出去。
來愛我吧,喬喬。
我在這裏。
將我所有的愛意,盡皆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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