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五年金絲雀,我懷孕了。
想起夜裏謝昀情動時說的「給我生個孩子」。
我信以爲真,準備生下,突然看見彈幕。
【?又開始了,女配真以爲有個孩子就能上位,果然胸大無腦。】
【笑了,女主上線,惡毒女配還想撈錢呢,命都撈不着。】
【可憐懷胎八個月被男主安排車禍,唉,八個月的小孩都能活了,造孽啊。】
我:?
這麼嚴重??
我是愛錢,但更愛命啊。
我收拾行李準備跑路,孩子也不要了連夜預約人流。
臨走前順手撈最後一筆。
【給我打錢,不然信不信我糾纏你!】
兩天後,我在人流手術室外等待叫號。
忽然被人捂住口鼻,男人聲音偏執又瘋狂:
「寶寶這麼不乖,是不是要我把你的腿打斷,鎖在房間,纔會乖乖給我生孩子?」
-1-
「驗孕棒兩條槓是什麼意思?」
我不信邪,看完說明書搜某度,搜完某度搜紅薯,全部得出同樣的結論。
——懷孕了。
不好的預感成真了。
我在牀上打了個滾。
怎麼辦呢?
我摸出手機,找到謝昀的聊天框。
最後的消息是今天下午,一條轉賬和一句【不想上班,想你】。
我盯着看了好一會兒。
要不生下來吧?
畢竟他這麼有錢。
謝昀最近對我還蠻好,情動時還會咬着我的耳朵說:「寶寶,給我生個孩子。」
他想要小孩,我生他肯定會給我一大筆錢,再說小孩還能繼承他的財產,簡直一舉兩得。
太好了,就這麼幹!
懷都懷了,生一下怎麼了!
我對着驗孕棒拍照,又拍了說明書,準備發送給謝昀時,突然看見奇怪的文字飄過。
【有時候真對女配的智商感到擔憂,她爲什麼會覺得謝昀會要這個孩子。】
【確實,我也不理解,金絲雀懷孕了不夾着尾巴隱瞞竟然還主動說,也難怪落得一屍兩命的下場。】
【唉,可憐投胎到她肚子裏的孩子,八個月大的小孩都發育完全了吧?男主也是真狠,說下手就下手。】
我指尖一頓,停下發消息的手。
-2-
我是一個拜金女,現在在給人當金絲雀。
金主是謝昀。
謝昀的謝,謝昀的昀。
兩個字的寫法,和眼前出現的文字一模一樣。
而且,這麼法制咖,很顯然就是我那金主。
想當年,我知道他很有錢,蓄意接近。
第一次往他跟前湊,我的紅酒打溼了他的西裝外套,我裝成小白花,可憐兮兮:「先生對不起,我可以賠您!」
謝昀脣角微揚:「拿什麼賠?」
沒有無視我就是勝利,我一鼓作氣:「我微信賠您可以嗎,這件衣服多少錢呀?」
不管他報多少數字,我都說我沒錢,然後把自己賠給他。
我計劃得很完美。
但謝昀不按計劃來。
他在餐桌邊,拿起一邊的水果刀挑起我的下巴。
然後,刺痛從側臉迸發。
血珠滾落刀尖,謝昀笑吟吟:「行了,算你賠我。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第二次接近他是在一場酒局。
那羣公子哥兒身邊都有女伴,謝昀沒有。
我非常大膽地坐到他身邊。
他瞥了我一眼沒多說。
後面我抽到大冒險,選在場任意一個人接吻兩分鐘。
我眨眼,乖巧地問謝昀:「可以嗎?」
他對我招手,我以爲他同意,向他靠近。
然後他掐住我的脖子。
那場窒息持續了一分三十二秒,在場的人匆忙阻止我才被鬆開。
他爹的,謝昀是神經病吧。
第三次接近他,是在私人遊艇上。
我穿得像個草莓小蛋糕,甜甜地上前搭話。
「謝先生又見面了,我……」
我話還沒說完,他打斷我:「海里有魚嗎?」
我蒙了下:「有,有吧?」
他微笑,然後把我推下水。
海水咕嚕咕嚕湧入口鼻,我纔想起來掙扎,好在我會游泳,溼漉漉爬上岸咳嗽喘氣,謝昀站在我面前。
他彎腰離我很近很近。
呼吸交融間,他溫溫柔柔警告我:「寶貝,再有下次,你就上不來了。」
草,一點情面不留。
死變態。
從那之後,我把他從我的目標裏 pass 掉。
我愛錢但是更愛命。
我換了一個對象攻略,成功拿到房卡,我的大計將要完成之際,謝昀被人下藥,公子哥兒將自己房間臨時讓給他休息。
真不巧,房間裏還有個我。
我是附贈品。
我看清進房間的是他,轉頭就跑,卻被他抓住。
他把我甩到牀上,長指撫過我的側臉:「跑什麼?不是想勾引我?」
我望天:「您讓我不要接近您。」
他俯身,咬在我的脖子上。
「我允許了。」
然後,他就成了我的金主。
這一成就是五年。
說實話,他這個金主挺爛的。
想不明白他的腦回路,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純純變態一個。
好在給錢大方。
我用了五年時間,才把他處成正常人。
現在他會在每天起牀時候親我,中午報備行程,晚上回來第一件事擁抱我,告訴我:「寶寶,今天也好想你。」
我以爲,我熬出頭了呢。
原來只是我的錯覺啊。
我摸了摸肚子,裏面只是一顆受精卵。
受精卵打掉總比八個月再沒好一點。
沒了孩子,我主動一點離開就不會出事了吧?
我找了家醫院,預約人流。
唉,心累。
-3-
【我靠,女配怎麼預約人流了?她真捨得不要這個孩子?】
【剛纔明明看她想告訴男主,怎麼突然想開了?】
亂七八糟的彈幕從眼前劃過。
我不管它們,清點了一下我的財產。
感謝謝昀這幾年動不動給我轉賬,以及日常禮物。
我的身家來到了九位數。
我跑去衣帽間,把那些買了沒用過的包包衣服項鍊,通通出二手。
東西太多,等處理完贈予物,已經是黃昏。
被人從背後抱住時,我正好和最後一個買家溝通完。
謝昀埋進我的髮絲:「寶寶今天我們分開了八小時三十二分鐘,我好想你。」
我關掉手機回答:「我也想你。」
他含住我的耳垂:「騙人,你今天沒給我發消息。」
我敷衍:「忘記了。」
「你又把我忘記了。」
落日還未退場,黃昏透過落地窗,降臨在客廳裏。
他吻着我的脖子:「寶寶,有沒有事情要告訴我?」
我瞳孔失焦,思緒亂飄。
有沒有事情告訴他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五年前的我絕對是傻逼。
選誰不好選了他。
-4-
錢真的很難賺。
早上我頂着吻痕起牀,站在鏡子前腦袋發空刷牙。
那些奇奇怪怪的彈幕又出現了。
【男主這麼兇,女配次次受傷,我們妹寶嬌嬌軟軟怎麼受得了?】
【放心,女配玩玩而已,男主有分寸,以後和妹寶在一起,寶寶一哭他哄都來不及,哪會讓她受傷。】
【說起來,女配體質真不錯,這麼折騰孩子竟然沒出事。】
折騰個屁。
謝昀昨晚壓根沒真刀實槍,他莫名其妙地隱忍,一直逼問我:「寶寶,你瞞了我什麼?
「乖,告訴我,告訴我我就放過你。」
我聲音顫抖:「沒有瞞你……」
他用力扣住我的手腕,用力咬在我的脣上。
「騙子。」
真的很煩。
不止煩彈幕。
還煩謝昀。
他這兩天的狀態又讓我想起五年前。
草,好不容易把他調成正常人,怎麼一下又變回去了。
-5-
當天中午,謝昀有一份文件落在書房,要我送去。
進了總裁辦,我看見一個穿白襯衫格子裙的女生在謝昀對面。
女生很漂亮,看起來還沒大學畢業。
她嘰嘰喳喳和謝昀說着話。
謝昀低頭沒理她。
【啊啊啊妹寶也太可愛了!】
【女配這時候過去幹什麼!不許去啊,不許打擾寶寶談戀愛!】
【嗚嗚嗚妹寶看見女配了,草,男主竟然抱女配,妹寶蒙圈看得媽媽心都碎了。】
我把文件給謝昀。
那邊的女生遲疑問:「這位是?」
謝昀冷聲:「與你無關。」
女生皺眉:「謝昀,我是你未婚妻!」
謝昀淡淡掃過她:「滾。」
女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睛泛出淚花。
她咬脣,跑出了辦公室。
【男主你就作吧,以後有你火葬場的。】
眼前劃過這條後,我看見謝昀注視着女生的背影,眼眸劃過暗色。
看起來有點難過。
我主動問:「你不去追嗎?或許需不需要我和她解釋一下?」
反正人流都預約了。
人家都是他的未婚妻了。
我趁早下線吧。
看在他給了我這麼多錢的份上,我可以爲他的愛情出一份力。
別傷了人家小姑娘的心,真火葬場了。
謝昀聞言,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我。
「寶寶……你說什麼?」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談戀愛不要當啞巴,喜歡要說出來,誤會要長嘴解釋。虐戀情深這套不喫香了,女生不喜歡這樣。」
他若有所思。
我以爲他懂了。
下一秒他輕輕抱我:「嗯。我愛你。她不是我的未婚妻,和她訂婚的是我哥,他死後婚約落我頭上,我不是接盤俠,拒絕了婚約,我和她沒關係。」
【救命啊妹寶沒走,在門口聽到這番話得多難過啊。】
【我就知道男主很介意妹寶和他哥訂過婚,又醋上了。】
【快進到把妹寶弄哭,「我哥厲害還是我厲害」謝謝,愛看。】
我:?
我也是你們 play 的一環嗎?
-6-
世界有點不正常。
但是先別管了。
我預約的人流時間要到了。
陪謝昀喫完午飯,他要上班,我準備離開。
走之前,謝昀捧着我的臉深吻。
「寶寶,你說談戀愛要長嘴,那你呢?」
我隨口回答:「嗯嗯,我知道。」
我又沒談戀愛。
不管了,時間來不及了。
我第三次推謝昀,抬頭忽然看見他的眼眸。
謝昀的瞳孔顏色格外深。
大多數人的眼睛是棕色,或是深棕色。
他的眼睛卻是黑色。
此刻黑色眼眸裏覆蓋着濃濃的悲哀。
他將我的碎髮別到耳後,鬆開了手。
他垂眸,掩下眼底的情緒:「遲點見。」
謝天謝地,遲到我得重新預約,還好他沒發情不放我走。
我跟他告別:「遲點見。」
別見了。
你的女主都上線了。
-7-
到醫院後,眼前的彈幕開始吵架。
【不是,女配下線有這麼快嗎?我記得沒有啊。】
【下線快還不好嗎?女主上線男主動心,接下來不就是女配藉着孩子糾纏男主。】
【這劇情真的煩人,只想看男女主甜甜,男主脾氣真好,竟然忍了八個月纔對女配下手。現在把這段刪了多好。】
實際上,我來得早了一點。
醫生有事耽擱,所有人都延遲。
我津津有味地看彈幕。
【我之前就想不明白,女配爲什麼要生下孩子,她又不愛男主,純純拜金罷了,沒必要生下孩子。】
【男主爲了不讓女配糾纏自己給了她不少錢,她覺得不夠想生下孩子繼承男主財產,人心不足蛇吞象罷了。】
我:
對哦。
我摸出手機。
很顯然,剛纔公司見到的那個女生纔是謝昀的命定對象,而我是個惡毒女配。
遲早要下線的。
我這都準備好自己提前下線了,怎麼能不趁機再撈一筆呢。
我敲鍵盤。
【你能看出來你很喜歡你的未婚妻,你也不想我破壞你們對吧?
【給我打點遣散費,不然信不信我糾纏你!】
發完消息,我等他的轉賬。
可惜謝昀好像在忙,沒理我。
我失落地把手機揣回兜裏,等着叫號。
中途等太久了,我去了一趟洗手間。
低下頭洗手時,我突然被人矇住口鼻。
我睜大眼睛看鏡子,我背後高大的男人緊緊將我禁錮。
他低垂眉眼,另一隻空的手撫摸我的小腹。
他輕聲說:「寶寶,我給過你機會,爲什麼要瞞我呢?
「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這麼不乖……」他的手掌向下,按在我的腿上,聲音溫柔,卻由內而外透出偏執和瘋狂,「是不是得把寶寶的腿打斷,鎖在房間,纔會乖乖給我生孩子?」
我費力出聲:「不,不要……」
他真做得這種事。
哪裏出了錯。
難道是時間太早了?
沒有我這個惡毒女配推波助瀾,他此刻對女主的感情只是萌芽,對我的佔有慾尚未消退。
我現在的行爲完完全全在挑戰他的底線。
我打了個寒戰。
完了。
徹底完蛋了。
不行,就算知道完蛋我也得爭取一下,儘量不獲得永久性損傷。
等女主和他感情升溫,他自然會看我煩。
我到時候識趣一點主動離開,還能活。
我低頭吻上他的掌心。
「謝昀,不要生氣嘛。」
我仰頭,軟綿綿望着鏡中的他。
謝昀在我身後,我看不見他的正臉。
還好在鏡前,鏡子裏的他也在看我。
「我是不想要孩子,可是,可是那是因爲……」
我腦子亂轉,快速想理由。
有什麼理由啊。
我以爲他不想要,所以自己主動打掉?
不行,他前幾天剛說讓我給他生個孩子。
我沒做好當媽媽的準備?
沒做好準備可以商量,不至於一言不發打掉。
未婚先孕影響不好?
這個理由 pass。
靠,我總不能說,怕他殺我吧。
那我真會死很慘哦。
「因爲什麼?」謝昀撫摸我的肚子,耐心地等待我,「寶寶,編好理由了嗎?」
我深呼吸,吐出一口長氣。
「懷孕時間太長了。」
鏡中的他歪頭,眉眼浮上淡淡的困惑。
我心平氣和回答:「懷孕需要十個月,前三個月和後兩個月不能發生性行爲,時間太久了。
「而你的未婚妻回國了。」
其實跟這沒有半毛錢關係。
謝昀要是想,哪管懷孕幾個月。
我以前差點被他弄死又不止一次兩次,還怕個流產?
但這是我唯一想出來推鍋給他的理由了。
應該不會再怪到我頭上吧?
我偷偷動了一下腿。
我還想要這雙腿啊喂。
臉被劃傷能癒合,腰被掐紫會消退。
腿沒了是真沒了。
我可不想一輩子坐輪椅,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觀察謝昀的表情,估摸他對我給的理由接受程度。
這理由多完美,以他爲中心,滿足了兩女爭一男的虛榮。
快象徵性罵我兩句,然後給我轉錢安撫我。
我很好哄的。
我期待地看向他。
他卻怔住,失神地望着我。
粗糙乾燥的手掌撫摸我的臉頰,他低聲解釋:「鶯鶯,我說過,她不是我的未婚妻。」
我也沒說是誰啊,他這不是理解得很快嗎?
我點頭:「嗯嗯!」
「我沒有任何未婚妻,我只有你。」他鬆開手,阻隔在我和鏡子中間。
這一次,我看見的不再是鏡中人,而是現實中的,他的臉。
醫院的洗手間也不可避免飄着消毒水的氣味。
絲絲縷縷,浸透每一個角落。
我很喜歡醫院的味道。
生的,死的。
那頭是新生,這頭是死亡。
嬰兒的哭聲混着逝世者家屬的哭聲,遠遠地傳來。
見得多了,人總會變得涼薄。
就像此刻,我不理解謝昀爲什麼難過。
他垂眸輕輕抱了一下我。
這個擁抱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溫柔。
他說:「梁鶯,是你告訴我有誤會要解釋。
「我解釋了,你不聽。
「你從來沒有信任過我。」
他的聲音溫柔而破碎:「鶯鶯,可不可以試着,信任我一下。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我:?
我ṭű̂ₖ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神經病。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認真:「好啦,我們回去吧,我不做手術了,你想要我就生,你想幾個就生幾個。」
別在這裏抽風。
我牽住謝昀的手。
他扯了扯嘴角,難看地笑了:「好。」
走出大廳時分,外頭的風呼嘯而過。
吹散了他的尾音。
我依稀聽見,那是他在問。
「我們只能這樣了嗎?」
-8-
我們只能這樣了嗎?
上車系好安全帶我也在想這個問題。
謝昀需要一個什麼樣的答案呢。
和他的相遇十分糟糕。
在一起過程也十分糟糕。
他喵的我根本不想和他在一起。
我記得,五年前我從酒店牀上醒來,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發呆。
手臂酸得抬不起來。
身邊出現一道男聲。
「醒了?」
「廢話。」
誰睡覺睜眼,又不是海豚。
他沒生氣,往我身上丟了一個東西。
我拽着被子費力坐起來,看清了他扔過來的是什麼。
避孕藥。
緊急避孕藥。
我沒好氣:「水呢?你讓我幹喫?」
我聽見了腳步聲,在往外。
趁着他離開臥室的時間,我爬起來換衣服。
裙子被撕碎不能穿了,好在他讓人送了新的。
尺碼不太合適,胸口有點緊。
我小心翼翼換上。
等他回來,我在整理亂糟糟的頭髮。
我接過溫水,吞下避孕藥。
「好了吧,給我打點補償費,你可以走了。」
他沒動,靠着牆,眯起眼睛看我。
我沒管他,整理我的頭髮。
好半天總算把打結的整理乾淨,謝昀仍在一旁巋然不動。
我看看手機,沒有收到收款短信。
再看看謝昀,還是那副模樣。
「給我打錢,不然信不信我報警。」
雖然沒什麼用,但能表明我的態度。
謝昀視線輕飄飄掃過牀上的紅色,而後猛然掐住我的下巴:「昨晚是誰都行?」
我無語:「昨晚的房卡本來就不是給你的。」
他笑了,疑問句變成了肯定句:「昨晚是誰都行。」
我懶得解釋給他房卡的人是我精挑細選。
長得不錯,給錢大方,最重要的是單身,玩咖一個。
我還有點道德底線,不想破壞別人的感情。
最初選擇謝昀就是因爲,他是單身。
其他人那會兒都有對象,不合適。
時間緊迫,只能是他。
可惜手段太拙劣,沒勾搭上。
怪不了他。
怪我。
我好不容易等到一個大少爺和他女朋友分手,見縫插針自薦枕蓆,誰知道最後來的是謝昀。
謝天謝地他昨晚沒把我掐死。
「不管行不行,總之昨晚是你。」我壓下煩躁,試圖和他好好說話,「放心,只要你給我補償,絕對不會糾纏你。」
我真的不想和這種神經病扯上關係,撈一筆趕緊跑吧。
不撈錢對不起自己。
我嘆了口氣,昨晚還是第一次。
真糟糕。
謝昀似有若無笑了,人有多好看,說的話就有多氣人:「不給。」
說完他鬆開我的下巴,轉身走了。
等他徹底離開臥室,我後知後覺回過神。
他……走了?
我靠。
梳妝鏡裏的我,下巴殘留着淡淡指印,他掐出來的。
他這麼有錢,給我點怎麼了!!
我氣不過,把酒店房間裏能打包的都打包帶走。
回到我狹窄的出租屋,我換下身上的衣服,謝昀讓人送來的衣服是某家新品,二手也值好幾萬呢。
算了,這就當賠償吧。
以後避着他點。
我沒空難過,手機定的鬧鈴響了。
得去打工了。
-9-
自從意外和謝昀發生關係後,我好像觸碰到了什麼奇怪的開關,動不動就遇見他。
比如高爾夫球場上,我給人當球童,滿場撿球。
我在這家球場當了兩年球童,以前一次都沒見過他,這段時間他頻繁出現。
看他真的很煩。
但我忍氣吞聲。
謝昀指定要求我給他當球童。
可能是想看我跑來跑去撿球好玩吧,給小費倒是大方。
他這場打完,我跑得滿身是汗。
休息時,他遞過來一包紙巾:「擦擦。」
我沒矯情,接過道謝:「謝謝。」
他又是看着我,忽然開口:「爲什麼不找我?」
「嗯?」
他看起來沒有把一句話重複兩次的習慣。
我權當沒聽見。
找他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說不定還得被他嘲諷兩句。
要是被他嘲諷能拿到錢還好,可他不給啊。
不想做耗費精力毫無收穫的事。
我奔波於一個又一個兼職中間。
總是能莫名其妙遇見他。
很倒黴。
在高爾夫球場當球童遇見他,在法式餐廳當服務員遇見他。
甚至我找了個給小孩當家教的工作,Ŧú⁰一進門,看見小女孩抱着他的腿喊:「舅舅,老師來給我上課了!你看我說啦老師超漂亮!」
小女孩坐在鋼琴前,我調整她的姿勢和手指位置。
《小圓舞曲》的旋律從她的指尖流淌。
日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小女孩的裙襬上。
鋼琴房外是玻璃花房,滿園玫瑰正是盛開的時候。
我看見謝昀折了一朵最豔麗的紅玫瑰,修理上面的刺。
他拿着玫瑰對我微笑晃了晃。
給我晃得一陣恍神,都沒注意小女孩停止了彈奏。
她笑眯眯:「老師,我猜舅舅等下會把花送給你。」
我拍她的頭:「別想偷懶,好好彈琴。」
下課後,謝昀真把玫瑰送我了,什麼也沒說。
現在可是十二月的天,在家裏種玫瑰得什麼條件啊。
天殺的有錢人。
不給我錢給我這種沒有一點實質性的東西。
路過別墅區的垃圾桶,我隨手把花扔了進去。
冬天好冷。
我快交不起暖氣費了。
-10-
更倒黴的事發生了。
我沒從謝昀手裏拿到錢,差點要把自Ŧű₅己賠出去了。
謝昀在我打工的法餐廳喫飯,給他上紅酒時,我機械地念出背過八百次的菜品介紹信息。
我站在他旁邊,他突然起身,碰到了餐盤。
我端着的紅酒杯倒了。
我眼睜睜看着紅酒灑在了他的西裝上。
一些糟糕的回憶湧上腦子。
傷痕早已淡褪的側臉隱隱作痛。
我面無表情地想道,雖然這家店工資高,但我還是辭職吧。
謝昀隔三岔五來喫。
在這工作半年,賠不起他的一件西裝。
謝昀握住我的手腕。
「梁鶯,你弄髒了我的衣服。」
我眼珠子轉了一下,直接把水果刀給他:「賠不起,你劃兩刀吧。」
隨便劃哪裏。
反正因爲他的緣故,那羣公子哥誰也不敢碰他的人,沒一個對我表現出興趣。
我的快速來錢方式被堵死了。
讓我賠六位數,把我賣了得了。
他沒接,堅持:「加個好友,微信轉我。」
我又賠不起!
到底要我說多少遍!
我放下餐盤,不想和他玩這種無趣的貓抓老鼠遊戲了。
我只是一隻陰溝裏的老鼠,我看見人類會主動躲起來,爲什麼要和老鼠過不去!
昨天因爲拖欠房租被房東趕出門,我蜷縮在冰冷的樓道里過夜。
窗外,慶祝跨年的煙花綻放。
明亮的,照亮了黑夜。
可惜樓道的小窗,只透了一縷小小的光ţú₎。
我在零下三度的夜晚把自己團成團。
白天,還要打工呢。
誰知道白天打個工又遇到了謝昀。
積累的崩潰爆發,我質問他:「你到底想怎麼樣,玩夠了沒?
「劇場看戲還得買票,看我在你面前充當小丑掙扎求生很好玩是嗎?」
他怔住:「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麼意思?想繼續睡我?」我扯了扯嘴角,「我說了,給錢。
「算我求你了謝昀,那天晚上也是你強迫的我,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能不能放我一條生路。」
要麼給我錢,要麼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明明以前,我是勉強能活的。
他打破了我生活的平衡。
或許這就是我起歪心思意圖出賣自己的下場吧。
「真倒黴。
「我是說,遇到你真倒黴。」
-11-
他在兩個選項裏選擇了第一個。
我明白了,他就是想睡我而已。
從那天開始,我搬到了他的房子。
從此不需要爲交不上的房租煩惱。
在比整間出租屋更大的浴室裏,我扶着玻璃。
水汽朦朧的玻璃上隱隱映出我的模樣。
謝昀與我十指相扣。
「喊我名字。」
我閉上眼睛,順從他的指令。
「謝昀……
「謝昀……」
喊兩句又不會少塊肉。
他壓抑着聲音,一下又一下將我拖入深淵。
他在我耳邊低語:「寶貝,我說過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你不聽。」
他什麼時候說過?
可能是第一次見面。
刀尖滲出的血將初次見面的畫面糊滿血色。
深紅的回憶裏,細節被遺忘。
能夠被銘記的,是胸腔裏劇烈跳動的心臟。
說不清是因他搭理我產生的希望雀躍,還是源自他的恐懼。
那一刻的感受,奠定了我對他的感受。
從此之後,他只活在那一天。
-12-
回到謝昀的房子,打開門,房子裏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謝昀的未婚妻聽見開門聲小跑到門口。
「謝昀哥哥,你回……」
她的聲音在看見我時戛然而止。
她皺眉質問我:「你怎麼在這?」
我嘴比腦子快:「帝都房子很貴啊我租不起,要不你給我打點錢吧,我搬出去,我的卡號是 622202……」
我剛背了個開頭,被謝昀捂住嘴:「閉嘴。」
閉嘴就閉嘴。
謝昀掃過對面的女生:「誰讓你來我家的?」
女生咬脣,我見猶憐:「我聽伯母說你住這兒,想着你一個人住沒人照顧……」
【妹寶主動出擊誰忍得住!】
【寶寶你不用照顧男主啊!男主照顧你纔對!】
【臥槽,男主你有沒有心啊,竟然把妹寶趕出去!】
砰——
關門聲不僅把他未婚妻關在門外,彈幕也被關了。
謝昀半跪給我換鞋,我跟他說:「你不要作了,再這麼搞下去你未婚妻真對你死心,追不回來有你後悔的。」
他握住我的腳踝。
「我已經後悔了。」
我給他出主意:「那你還不趕快去追?這種戀愛腦女生比較好哄,你道個歉說兩句軟話就行。」
突然我感覺腳踝一圈冰涼。
低下頭果不其然看見一條腳鏈。
我看了又看:「純金的嗎?」
好精美。
好好看。
謝昀打橫抱起我,我本能地環住他的脖子。
他抱起我往臥室走:「梁老師,不戀愛腦的女生怎麼哄?」
「得看對方喜歡什麼。」
他深深看我:「喜歡錢。」
「投其所好給錢。」
「給了,她不原諒我。」
我向後靠,靠在牀靠上語氣飄忽:「我是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並不恨你,也就談不上原諒?」
謝昀說的大概是我吧。
可我真的不恨他。
愛恨是很濃烈的情緒,不適合我。
最開始我只是把他當成我的目標。
換位思考,我被拜金女纏上我也煩。
警告過後,我一而ẗůₓ再再而三出現在他面前。
就和後來,他像個狗皮膏藥甩不開一樣。
同樣的糾纏,誰都不喜歡。
他只是手段極端了點罷了。
況且我這不是好好地沒死嗎,還從他手裏獲得了很多很多,這輩子都用不完的財富。
「她把我推給別人。」
「你本來就有未婚妻。」
謝昀握緊我的手腕,脣色發白:「我說了我沒有未婚妻,爲什麼不相信我?」
「你未婚妻剛纔還在呢。」
謝昀突然安靜下來。
他揉了揉我的頭:「寶貝,如果她不在了你是不是就會相信我?」
我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他什麼意思?
「你不要……」
那個女生只是有和他的婚約而已。
謝昀這個神經病又想做什麼!!
他給我蓋好被子,俯身親吻我的側臉。
是曾經被他刮破過的位置。
「鶯鶯,對不起。」
先別管對不對得起了。
你別走。
「謝昀我困了,你陪我睡覺。」
他不爲所動,我從被子裏鑽出來,用力抱緊他:「不要走,陪我和寶寶睡覺。」
我拉着他的手撫摸我的小腹。
「我想你陪我,寶寶也想。」
謝昀垂眸,看不清眼底情緒。
他輕拍我的後背:「好,我們睡覺。」
我靠在他懷裏,聽見他的心跳聲。
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平穩。
我聽着聽着睡着了。
夢裏,我聽見謝昀說。
「梁鶯,我愛你。」
-13-
第二天醒來,謝昀已經不在了。
我起身想去找他,卻發現昨天脖子上的腳鏈連了一條鎖鏈,牢牢禁錮在牀上。
牀頭有一張紙條。
【鶯鶯,我中午回來。】
我頓感不好,打電話給謝昀。
他接通了。
「寶寶,你醒了?」
我問他:「你和誰在一起?」
謝昀笑了:「沒和誰。」
可我分明聽見了背景音裏,另一個女人的哭聲。
壓抑的,顫抖的。
我的心臟狂跳。
「謝昀。」
我很少在牀上以外的地方喊他的全名。
他聲音含笑:「我在。」
我又聽見了哭聲。
如果認識聲音的主人,很好分辨,這道壓抑的哭聲屬於謝昀的未婚妻。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害怕你。」
我把語音轉成視頻。
謝昀遲遲沒有接通。
女生顫抖的哭聲越來越細弱,斷斷續續。
像是被人掐着喉嚨,哭不出聲。
我平靜道:「接視頻。」
謝昀接通了視頻。
他的背後是酒店房間,一米八的大牀中間是一個顫抖的女人。
我曾見過兩次的那個女人。
第一次她哭着離開,我看見彈幕說,她是謝昀的女主。
第二次,我看見她出現在客廳,被謝昀扔了出去。
而這次,她被捆綁扔在牀上。
彈幕瘋狂刷屏。
【捆綁 play 我喫喫喫。】
【好刺激好刺激,看妹寶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模樣,男主快弄死她。】
【嗯?這時候接女配電話,太刺激了!】
謝昀忽然轉頭,看向我能看見彈幕的țū́⁾方向。
「寶寶,是它們嗎?」
謝昀掐住女主的脖子,彈幕雪花般閃爍幾下。
女主捂住喉嚨用力咳嗽:「不,不可能,你怎麼能看見彈幕……」
謝昀笑了:「寶貝你看,她不是好人哦。」
「謝昀你瘋了!她不是好人你也不能殺人!!」我恨不得飛去現場。
可我現在連自己房間都出不去。
「寶寶,爲什麼選擇相信它們也不相信我吶。」謝昀手掌用力,女主的呼吸越來越孱弱。
我能看見的彈幕也越來越弱。
「我明明只選擇讓原女主看見,不可能,不……」
謝昀手腕用力,女主聲音戛然而止。
漫天文字驟然消失。
隨着文字消失的,還有牀上女主的身體。
偌大的人化作星星點點白芒,散落不見。
我愣愣看着這玄幻般的畫面:「她呢?」
謝昀拿出溼巾嫌惡地擦拭觸碰過女主的手。
他溫聲安慰我:「等我回家告訴你。」
-14-
我焦躁不安地等了半個小時,他終於回來了。
「你未婚妻呢?」
謝昀用力咬我:「我說了我沒有未婚妻。」
謝昀的婚約是因爲他的哥哥死了,婚約落到了他的頭上。
那不是他的未婚妻。
可更重要的是。
「我沒有哥哥。」謝昀嗤笑,「我是獨生子。」
謝昀未婚妻出現的前一天,我看見了彈幕。
彈幕告訴我,謝昀會殺了我。
它們說,女主和謝昀纔是天生一對,他們是命定的情侶。
而這一切,只是女主爲了攻略謝昀編造的謊言罷了。
沒有彈幕,我會告訴他我懷孕了,他會很高興。
最後我們會一直生活在一起。
而這一切被那個人打亂,現在一切迴歸原點。
謝昀與我十指相扣,他輕聲問我:「寶寶,以後可不可以多信任我一點?」
我想起五年前, 在宴會上第一次看見謝昀。
那時候我也幻想過,或許, 他會喜歡我。
可惜太遲了。
在刀刃劃破臉頰的瞬間,在持續了一分三十二秒的窒息時刻。
在我在冰冷海水裏下沉再下沉,海水淹沒口鼻, 隔着日色的波光,我在水面之下看清了岸邊的人。
他低垂眉眼, 冷漠注視着水裏的我。
我真討厭他。
那時候我告訴自己, 離他遠一點。
這輩子不要再接近他了。
好可惜啊,事與願違。
好可惜啊, 分明有一個名叫女主的人出現,吸引走他的注意力,Ŧů₊ 給予我光明正大的, 離開他的理由。
她怎麼就失敗了呢。
她怎麼就死了呢。
我仰頭,看見一隻灰色的夜鶯從別墅在飛進來,停在我的梳妝檯上。
它歪頭, 黑色豆豆眼與我對視,扯着嗓子叫了幾聲。
聲音很是動聽。
我靠在謝昀的肩膀上,無聲地對窗外的小鳥說, 走吧。
它似乎聽懂了,振動翅膀飛去。
我留在了謝昀身邊, 而它飛向了它的天空。
於是我回答:「好。」
番外
-1-
謝昀不喜歡梁鶯。
他很早就知道,他以後會和一個叫梁鶯的人在一起。
他不喜歡命運的安排。
-2-
他見到了梁鶯。
觥籌交錯的宴會上, 他看見了其中一個服務員。
沒什麼特別的, 只是皮膚白了些, 眼睛大了些,鼻子挺了些, 睫毛長了些。
只是很不湊巧,長在了他的審美上。
胸腔裏的心臟在狂跳,大膽熱烈的宣告這一次的心動。
他狀似無意湊近, 看清她胸前的銘牌寫着「梁鶯」。
嗷。
原來她就是梁鶯。
-3-
謝昀不希望梁鶯靠近自己。
他比她更明白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不要出現了, 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
他會忍不住。
像他知道的,會發生的故事一樣,把她捆綁把她束縛。
把她囚禁在ƭú⁾空中,當一隻只會爲他歌唱的夜鶯。
-4-
爲什麼還出現呢?
謝昀撫摸懷中柔軟的身軀。
她閉着眼, 安靜睡着。
他分明警告過她, 是她自己迎上來的。
命運果然不可逆轉。
他吻上她的髮梢。
那就這樣吧。
「謝昀, 你怎麼不睡覺?」懷裏的她朦朧睜眼, 抱住他本能般蹭了蹭。
「睡不着。」
她問:「爲什麼睡不着啊?」
「在想你。」
她迷茫仰頭:「我不是在嗎?」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那你會永遠一直在嗎?」
她困得要死, 聲音越來越輕:「嗯,會一直在。」
謝昀收攏手臂,誘哄意識不清醒的她:「寶寶,給我生個孩子好不好?」
生一個流淌着他們共同血脈的孩子。
讓孩子把她牢牢捆綁在他的身邊。
以後, 她徹徹底底, 只屬於他。
「嗯嗯,給你生個孩子,我好睏, 要睡覺了。」
她迷迷糊糊說完,房間裏只剩下她清淺的呼吸。
謝昀手掌覆蓋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窗外月光溫柔。
他的小鳥,徹底被關入籠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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