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嬌

我是後宮寵妃。
因身段與模樣生得極好。
他一道聖旨。
賜給了剛回京的鐵血將軍。
那個我愛了三年的帝王,溫聲對我說:
「容家的兒郎,朕不放心。
「嬌嬌,朕只信你,你要替朕看好他。」
後來。
我如他所願,嫁作將軍婦。
洞房那夜。
糙野不羈,滿身痞味的男兒握住我的腰。
低聲道:「日後,我不會再叫你受委屈。」
可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帝王卻似瘋了一般。
死死攥住我的手。
紅着眼眶說:「嬌嬌,朕後悔了。」

-1-
我正躺在牀榻上閉目養神之時。
外頭忽然傳來丫鬟翠香焦急的聲音。
「娘娘,不好了。」
接着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坐起身,睜開雙眼想要站起來。
卻發現眼前仍舊是一片黑暗。
我不禁失笑。
是了,我已經瞎了三年了。
如今我這般處境。
難道還能有什麼,比這更壞的呢?
翠香聲音小心翼翼:「陛下方纔下旨,將您、將您賜給了容大將軍……」
炎炎六月,我忽然遍體生涼。
原來,還當真有更壞的。

-2-
我家世低微,只因帝王垂憐。
進宮不久便成了他最寵愛的妃子。
爲了我,他拒絕選秀,兩年不曾去其他妃子處。
可獨寵之恩,不是誰都能受得住的。
這些年來。
前朝大臣將我罵作妖妃。
後宮妃嬪將我視爲狐媚。
唯有那個位高權重的帝王,始終將我捧在掌心。
我將一顆真心奉上。
陪着他從傀儡皇帝,成爲真正手握大權的帝王。
這一路走來,我爲他試過毒,擋過劍。
叫人暗算得雙目失明,流了一個孩子,身體落下隱疾,都無怨無悔。
我țūⁿ總覺着我與他人不一樣,有幸得到了帝王的真心。
可到頭來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3-
我閉上雙眸,將微微發顫的手縮回衣袖之中,輕聲說:
「容大將軍打了勝仗,帶回了清河郡主,的確該賞。」
翠香聲音有些發顫:「可、可是……」
哪怕我是個瞎子,也猜到翠香這個愛哭包又紅了眼眶。
「下去吧。」我輕嘆一聲說。
翠香咬咬牙,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是有功,畢竟帶回了陛下最愛的清河郡主。
「等再過幾日,這位千尊萬貴的清河郡主就要受封皇后了。
「可是娘娘您不爭不搶,又沒礙着他們什麼,何必要將您送給那個殺神?
「奴婢可聽說了,那容大將軍生得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還一臉的絡腮鬍子,跟個土匪沒什麼區別,到底恩愛了這麼多年,陛下怎麼就這麼狠心!」
我皺眉呵斥:「住口,再胡言亂語,小心我掌你的嘴!」
這傻丫頭啊。
妄議陛下,可是要沒命的。
我已不是曾經得寵的時候。
哪裏還護得住她。
清河郡主,是陛下的青梅竹馬。
二人本是有婚約在的。
可十年前,邊塞來犯。
朝中武將又皆是草包,自然是打不過的。
最後割了兩座城池,又將清河郡主送去和親,才平穩了這麼多年。
如今,清河郡主終於能回來。
他心中應當是歡喜的吧?

-4-
陛下很快就來了。
瞎了這麼多年。
我早已對他的腳步聲爛熟於心。
他一走近。
我就起身準備行禮。
他握住我的手,溫聲說:「你眼神不好,就不必行禮了。」
說完,他牽着我的手,坐在牀榻邊。
我雖看不到,但卻能感受得到,那道壓迫性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才道:
「嬌嬌,你的確生了個好顏色。朕後宮這麼多的妃子,都不及你萬一。」
我問他:「那清河郡主呢?」
他嘆息一聲,低聲說:
「她與別人不一樣,朕當初有愧於她。
「日後,不能再叫她受委屈了。
「嬌嬌,你一向乖巧懂事,再幫朕一次好嗎?
「先帝說得沒錯,容家的兒郎個頂個都是有本事的。
「朕不放心容承燁,嬌嬌,朕只信你,你要替朕看好他。」
這麼多年來,我從未拒絕過他一次。
這次更是沒有選擇的權利,只能將滿心苦澀嚥下,溫順點頭。
「陛下吩咐,臣妾不敢不從。」
皇上是個好帝王。
他在位十年,整日兢兢業業。
國泰民安,百姓安居樂業。
但他也有個帝王的通病,生性多疑。
容承燁,是容大將軍的名字。
容大將軍一家,都是傳奇人物。
他的爺爺,是曾經的鎮國公。
驍勇善戰,鎮守我朝二十多年,外敵從不敢來犯。
他去世後,朝廷更是無人可用。
邊關不斷戰亂,只能割地求安穩。
而容將軍的父親,早已尚公主。
哪怕先帝爲他打破駙馬不能入朝爲官的規矩。
他仍舊說自己沒有學得父親真傳,推脫了。
終其一生,神龍見首不見尾,鮮少留在京城。
直到容承燁上了戰場,這艱難的局面纔算好轉。
他不僅奪回了曾經丟失的城池,還將清河郡主接回,打得敵軍不敢再犯。
可惜,先帝爺防了鎮國公一輩子。
到了如今,陛下還在防着容家人。

-5-
陛下走後,我頭疾發作,臥牀不起。
這頭疾的毛病,是當初孩子沒保住,落下的病根。
跟了我許多年,每次鬱結於心,就會發作。
我足足躺在牀上喝了兩日的湯藥。
第三日,我不能躺着了。
因爲陛下差人過來了。
說是容府今日會來接我。
叫我收拾一下衣物過去。
他大抵是心中有愧,賜了我不少東西。
我本是個平民百姓,來時什麼都沒有。
這滿宮的富麗堂皇,都是他賞給我的。
我一樣都沒帶。
只帶了翠香與她給我做的兩身衣服,上了小轎。
陛下沒來送我。
來送我的,是一向與我不對付的陳妃。
如今我不是帝王的妃子了,見了她是要行禮的。
可惜我現在瞎了,已經瞧不見她驕縱跋扈的模樣。
心中還有些遺憾。
陳妃嗤笑一聲,道:
「行了,起來吧,以後你也不用跟我行禮了,陛下前幾日下旨,我們這些不曾侍寢過的妃嬪,都可以自行出宮去,要我們給他的心頭肉騰位置呢。本宮覺着這皇宮沒什麼意思,也打算離開了,日後也不一定比你這個將軍夫人風光。」
我低頭不語。
她自顧自說着話:「你的確生得美,本宮活這麼多年,還沒見過比你好看的人,難怪會叫陛下遞出去做人情。原先還想着,你生了這張臉,被陛下獨寵也不奇怪,沒想到……你不過也是個給清河擋槍的可憐之人罷了。」
陳妃大抵是覺着自說自話實在無趣,很快就擺擺手叫我離開了。

-6-
出宮之後,我被翠香扶着下了轎子。
她一直在抹眼淚,蹭得我衣袖也有些溼了。
我叫她哭得心裏有些七上八下的。
她說容承燁生了一身腱子肉,十分的魁梧,還長得凶神惡煞的……
我是個瞎子,他哪怕長得醜我也瞧不見。
只是,他應當不會打人吧?
正思索間,翠香停下腳步。
她小聲哽咽着說:「夫人,到了,您慢慢抬腿。」
我正準備抬腿,聽着她的指引上馬車。
卻不料翠香忽然驚呼一聲。
沒等我反應過來,就叫人打橫抱起,我驚得睜大什麼都瞧不見的眸子,下意識抱住來人的脖頸。
一股陌生的氣息將我籠罩。
沒來由地叫人心頭一慌。
察覺到那人的目光怔怔地落在我臉上。
我忙縮回手,心慌道:「放肆,你是誰?還不快放開我!」
翠香也在旁邊焦急地怒斥阻攔。
結果卻被旁邊的侍衛拉住。
抱住我的男子終於開了口。
「夫人不必驚慌,我並無惡意,只是想抱你上去。」
他聲音低沉,帶着幾分小心翼翼。
我心慌得捏緊手指。
幾乎是一瞬間,便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容大將軍容承燁——我日後的夫君。

-7-
我一雙眼睛瞧不見,看不出他是否如傳言般凶神惡煞。
只能被迫感受着他寬厚有力的臂膀。
渾身僵硬地窩在他懷中。
我緊張得心有些發顫。
他生得塊頭很大,的確如傳說中魁梧。
身上的肌肉硬邦邦的,硌得我身上有些疼。
好似過了很漫長的時間。
他終於抱着我上了馬車。
動作輕柔地將我放下。
坐着柔軟毛茸茸的墊子,我微微一怔。
這位容大將軍。
似乎並不像傳言中那般兇惡。
倒是——
一路無話。
很快就到了將軍府。
容承燁將我從馬車抱了下來。
走了一段路,也沒將我放下來。
似乎是想要抱我回住處,我輕聲道:
「將軍,將我放下吧,我自己可以。」
雖然我已經瞎了,但是我並不想當一個廢人。
容承燁腳步一頓,氣息微微沉了幾分。
半晌後,低低地「嗯」了一聲,將我放下。
我似乎,惹他不悅了。

-8-
最後是翠香扶着我回去的。
因我跟他還未曾成親,所以並不住一個院ţŭ̀ₖ子。
一進了屋子,翠香就嘰嘰喳喳起來。
語氣中還帶着幾分歡快。
「主子,這院子瞧着還挺氣派,容大將軍對您真不錯呢。」
想起這小丫頭出宮時哭哭啼啼的模樣,我不禁好笑。
「哦?爲何這麼說?」
翠香笑着說:「這屋裏頭雖說比不上咱們宮裏,但瞧着也是用了心的。而且,他還親自去宮門口接您去了呢!
「他不像是傳說中那樣凶神惡煞,也沒有一臉的絡腮鬍子,我都沒認出來!
「本來我一顆心提着,這會兒瞧見將軍,終於是放心了。
「雖說是高大健碩了些,但並不嚇人。
「而且他瞧着,今日是颳了鬍子的,長得也並不醜。
「最重要的是,就連回來的馬車也是佈置過了的,明顯是對主子您上了心的!」
我搖頭不語。
身爲皇帝后妃,卻被賜婚給容將軍。
想來他心中,應當是不悅的。

-9-
我出宮的第二日。
就是清河郡主的封后大典。
對比我這個出身低微的妖妃。
曾經犧牲良多的清河郡主明顯更受大家愛戴。
封后大典當日,無數百姓爲之喝彩。
都在稱讚清河郡主與皇帝苦盡甘來的愛情。
那些熱鬧的聲音過於大了。
哪怕我身在將軍府中,隔着院落,也能清晰聽見。
大約是被吵到了。
我頭疾又犯了,坐在院子中閉目養神。
翠香一邊給我按頭,一邊ťṻ⁽偷偷地抹眼淚。
我只裝作沒聽到,可漸漸地,哭聲停止了。
按頭的力氣忽然大了幾分。
摁得我的頭愈發疼了。
我只好開口:「翠香,輕一些。」
身後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嗯。」
我心頭一驚,險些摔在地上。
身後那人只道一句:「小心!」
大手就將我攬在懷中。
我有些心慌,眨了眨看不見的眸子,小聲道:「多謝將軍。」
他聲音有些發悶:「夫人不必客氣。」
沉默半晌,他又開口:「我爹孃在外結識一名神醫,過幾日會帶他一起回來,你的眼睛和頭疾,興許有得治。」
皇帝賜婚的日子是在十日後。
公主與駙馬身子健朗,鮮少會留在京城,這次想來是爲兒子娶妻回來的。
也不知道瞧見我這麼個眼瞎又身子不好,還嫁過人的兒媳,他們該有多心塞。
我由衷開口:「多謝將軍。」
他當真是個好人。
哪怕被皇帝賜了我這麼個妻子,仍舊對我照顧有加。
容承燁沉默半晌,才語氣沉悶地道:
「你不必跟我客氣的。」

-10-
我或許又惹了容承燁不悅。
也有可能是他本就不喜皇帝賜下的這樁婚事。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
他都沒再來我的院中。
成親前一日。
皇帝差身邊的小太監給我遞了消息。
他說,日後我便是容將軍的夫人了,以前的種種,就全都忘了吧。
好好跟容將軍過日子。
我本以爲早就不在乎了,可如今聽到他的話。
還是覺着頭隱隱作痛。
想着這些年來受的苦楚,心中沒來由地ťűₕ一股子憤怒。
我朝着小太監行了個禮,說:「勞煩公公,替我謝謝陛下,勞煩他惦記了,他爲我尋得這樁姻緣我很滿意,日後我會爲將軍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也祝他與皇后娘娘白頭偕老。」
小太監沒回話,而是對着我身後忽然出聲:「雜家見過容將軍。」
我身子頓時一僵。
容承燁是什麼時候來的?
我攥緊手指,心中難堪至極。
本是置氣的一番話,卻不想叫他聽到了。
他本就不喜我,不喜這樁婚姻。
如今聽了這番話,想來會更加厭煩吧……
陳嬌啊陳嬌,你怎麼就落到這般田地了?

-11-
小太監走後。
容承燁很急切地出聲問我:「你方纔說的,可是真的?」
我臉一寸寸地白了,難堪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多年來的委屈和難過。
讓我終於壓抑不住,嗚咽着哭出了聲。
容承燁直勾勾地盯着我,不知爲何,我察覺到他眼神都有些灼熱了,雖然我看不到,但還是覺着,他看我的眼神很怪異。
我抹着眼淚,破罐子破摔道:
「容將軍,我知道陛下將我嫁給您,是委屈了您了。
「您且放心,我日後會老老實實地待在院子中,不會出去礙您的眼。
「不過我這破敗的身子,大約也活不了幾年了。
「到時候可能還要委屈您,做個鰥夫。
「不過也有一樣好,屆時您能再娶個歡喜的了。」
誰料我說完,容承燁忽然怒氣衝衝地開口:「住口!簡直一派胡言!」
我的哭聲止住,有些害怕地捏緊了帕子。
忽然忘記了,這位容將軍兇名在外。
他不會……打我吧?
察覺到他的靠近,我瑟縮了一下身子。
下一瞬,就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沉聲說:「你不會死,我爹孃尋了神醫回來,等我們成親後,就叫他給你診脈,陳嬌,我是鐵了心要跟你過日子的,你若是還存着別的心思,趁早給我歇了,你以後嫁給了我,夫君就只有我一人了。」
我瞠目結舌:「你、你不嫌棄我?」
容承燁疑惑:「我一個大老粗,嫌棄你什麼?」
我怔住:「那你,爲何這麼多日不來見我?」
他聲音有些懊惱:「祖母說,新婚夫妻成親前幾日不能見面,日後才更加恩愛。方纔我聽說宮裏頭來人了,竟沒忍住腳過來了。」
方纔止住的眼淚忍不住再次冒出來。
我將頭埋在他懷中,小聲嗚咽起來。
容承燁似乎有些激動,抱着我的手愈發緊了,他像是在懷念什麼一般,低聲說:「你哭起來真好看。」
我一噎,半晌後還是說:「將軍,我也是真心想要與你過日子的。」
容承燁身子一僵,隨後用力將我擁入懷中。
這一次,我真切地感覺到了,眼前人的喜悅。
原來方纔我並不是瞎說,這門親事,的確是叫我滿意的。
以前的種種,就叫他煙消雲散吧。
還要多謝皇帝,爲我指了一個這麼好的夫君。

-12-
容承燁沒待多久。
被公主拎着耳朵拽走了。
公主十分和藹地與我說了幾句話,就扯着容承燁的耳朵,一邊罵一邊往外走:「你祖母以前是怎麼與你說的?這時候偷偷跑來見媳婦,也不怕你祖母託夢罵你!渾小子,跟我走!」
容承燁被當衆拽耳朵,有些羞惱地說:「你再拽我耳朵,以後就不給你跟我爹寄銀錢了,那些都是我賺的,以後要養家餬口的。」
公主怒罵:「你這個以下犯上的狗東西!」
聲音漸行漸遠,我忍不住莞爾一笑。
在將軍府的日子,原來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熬。
拜完天地後,我頭頂紅蓋頭,緊張地坐在牀榻上。
我以前只是後宮一個宮女,第一次也只是叫人用被子一卷,小太監就抬着我去了皇帝宮內。
並不曾經歷過這些。
說起來,這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嫁人。
嫁的還是容承燁這樣的大英雄。
我緊張地攥緊袖擺。
心中忽地有些發熱。

-13-
本以爲容承燁會很晚纔回來。
沒想到不過半個時辰,他便帶着滿身酒氣回來了。
外頭還有嚷嚷聲。
聽着,約莫是他手底下的兵。
一個個笑道:「沒想到將軍瞧着勇猛,竟這麼快就醉了。」
有人將醉醺醺的容承燁送了進來。
他大着舌頭挑開我的紅蓋頭。
我雖目不能視,但也能察覺到那道熾熱的目光正直勾勾盯着我瞧。
旁邊有人笑道:「新娘子可真漂亮,瞧瞧新郎官,都看呆了。」
我緊張地抓緊了衣衫,垂眸紅了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屋內就只剩下我與容承燁二人。
我想給他更衣,但由於瞧不見,只能靠手摸索着他的腰帶。
不料卻被一隻大手摁住。
緊接着,就被擁入火熱的懷抱之中。
男子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娘子,我回來了。」
他聲音似乎帶着幾分緊張,但沒有了方纔的醉意。
我怔住:「你——」
容承燁低笑:「若不是裝醉,我恐怕再過三個時辰都回不來,今天是老子的洞房夜,可沒時間跟那幫討不到媳婦兒的兵痞子們喫酒。」
我聽着他的話,臉逐漸開始泛熱。
感受着他強有力的心跳,和溫熱的氣息。
心頭沒來由地一陣緊張。
「娘子,可以嗎?」
他將脣靠近我的耳邊,低聲詢問。
我心跳如雷,紅着臉點點頭。
下一瞬,就被人打橫抱起,朝着塌邊而去。

-14-
這一夜,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結實的肌肉。
彷彿蘊含着無盡的力量。
叫我難以招架。
第二日醒來,我腿軟得厲害。
翠香來伺候我洗漱的時候,面紅耳赤的。
而容承燁早早地起了牀,還出去打了一套拳。
絲毫不見累。
因是皇帝賜婚。
成親第二日,是要去宮裏頭謝恩的。
於是,用過早膳後。
我就跟容承燁就早早進了宮。
容承燁牽着我的手,一步一步走進了大殿內。
我是個瞎子,瞧不見如今帝后的恩愛模樣。
也無緣瞧見清河郡主的風華絕代。
更瞧不見……
容承燁那個剛開了葷的老光棍。
滿面紅光,任誰都能瞧得出來一臉饜足的模樣。
只能垂眸乖順地跪在容承燁身邊。
不過出宮十幾日,如今我的心中竟出奇地平靜。
先前後宮寵妃的生活好似已經恍如隔世。
察覺到兩道目光落在我身上。
一道是皇后的,帶着幾分打量。
還有一道是皇上的,有些陰鬱,似乎壓抑着不快。
請安後,皇后率先溫和地開口:
「瞧見將軍與夫人感情甚好,本宮也就放心了,也不枉本宮向皇上提起,親自給你們保媒。」
原來,將我嫁給容承燁,是她提出的。
我抬頭,笑了一下,由衷地感謝:「多謝娘娘保媒,臣妾感激不盡。」
容承燁也真誠地感謝了一番皇后與皇帝。
坐在上首的帝王,終於出了聲:
「愛卿與容夫人不必多禮,起來吧。」
他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
我準備起身,可昨夜實在勞累,腿本就有些軟了。
如今又跪了許久,站起身時,腿更軟,險些栽倒在地。
還是一旁的容承燁眼疾手快地將我扶住。
他低聲:「小心。」
我忙再次跪在地上,道:「臣妾御前失儀態,還請皇上皇后恕罪!」
容承燁跪在我身側:「不關夫人的事,是我昨夜太孟浪了,還請皇上皇后責罰於我。」
我有些羞惱,低頭咬脣。
偷偷掐了他一把。
下一瞬,茶盞落地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清脆的茶盞碎裂,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格外醒目,叫我不禁心頭一跳。
小太監驚呼一聲:「皇上!」
皇帝仍舊語氣淡淡:「無妨,不小心摔了杯子。」
接着,就是片刻的寂靜。
最後是皇后笑盈盈地打破了沉默。
「將軍如此愛護夫人,真是羨煞本宮。」
容承燁垂眸朝我一笑,眸中無限柔情。
而上方的帝王,卻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15-
從皇宮回來後,我又與容承燁去給公婆請了安。
回了住處,他叫我歇息了一會兒。
下午,廖神醫就來給我把脈了。
容承燁緊張地站在一旁。
等廖神醫起身後,他就焦急出聲:「神醫,我夫人如何?」
廖神醫道:「身體暗疾比較多,調養兩年能養好,頭疾是心病,忌憂思過度,至於眼睛……是中了毒,毒素需慢慢祛除,清除後便可痊癒。」
容承燁語氣激動:「多謝神醫。」
我聽着心頭微微發緊。
原來,有康復的可能嗎?
公主與駙馬在府中住了不到一個月,便去郊外的莊子裏住着了。
至於神醫,則是被留了下來,爲我調養身子。
眨眼,便是三個月過去。
身子在神醫的調理下,已經好了許多。
眼前也偶爾能瞧見一些模糊的影子。
頭疾不曾再犯過。
或許,如神醫所說,這的確是心病。
我已經嫁給了容承燁四個月。
這四個月以來,容承燁除了白日裏去上朝。
便是陪在我身邊。
翠香總是在旁邊嘰嘰喳喳地說:「夫人,將軍待您真好,奴婢早就說了,您是有福之人。」

-16-
嫁給容承燁的第五個月。
以前的種種,彷彿已經離我很遠。
這日,我收到皇上的來信,約我去茶樓一聚。
我婉拒了。
只回了一封信:
陳嬌幸Ţũ̂₃不辱命,五個月以來,與容將軍多次談心,得知將軍的確忠肝義膽,日後,陳嬌亦會叮囑將軍報效家國,望陛下放心。
如今陳嬌已忘卻前塵往事,與容將軍琴瑟和鳴,陛下不必再掛懷。
容家的兒郎,的確都是赤膽忠心的。
鎮國公是,容承燁也一樣。
如今的帝王治理國家井井有條,他們不會忍心百姓受戰亂之苦。
所以,皇上的擔憂是多餘的。
這封信出去後,皇上很多天都沒有再傳來消息。
翠香說,皇上後宮的嬪妃都已經出宮,如今帝后恩愛有加,在民間傳出無數佳話。想來,也是顧不上我的。
如今皇上手握大權,皇后哪怕獨寵,也不會像我當初那般苦了。

-17-
翠香心疼我這些年來不是在宮中,就是在將軍府裏,不曾出去過,便央着帶我出去逛逛。
誰料到了街上。
我與翠香被人羣衝散。
然後就被擄到了一間客棧之中。
我慌亂不已,敲打了半天門,都沒人應聲。
想起在家中的夫君,不禁紅了眼。
他若是知道我走丟,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子。
很快,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道腳步聲緩緩走進來。
我強忍住顫抖的手,冷聲道:「你是何人?我夫君可是容大將軍,識相的話就趕快放了我,不然叫我夫君抓到,定沒你好果子喫!」
來人沉默了許久,才輕聲開口:
「嬌嬌,你以前,是聽得出朕的腳步聲的。」
他一向沒什麼情緒的聲音,竟叫我聽出幾分罕見的難過。
我怔了怔,跪地行禮:「臣妾陳嬌,見過陛下。」
皇上走上前,拉着我的手想要扶我起來。
他嘆息一聲:「你與朕,不必如此見外的。」
我像是被電到一般縮回手,忙後退兩步,道:
「陳嬌如今是臣婦,不能失禮。」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皇上的手停在半空中,動作有些僵硬,面色陰沉了幾分。
他低聲道:「嬌嬌,這些日子叫你受委屈了,日後,你不必再回將軍府了。」
我皺眉:「陛下此言何意?」
皇上緩緩道:「容承燁那邊,朕會派旁人去盯着。」
我苦澀一笑:「那我呢?」
皇上:「我會設計讓你假死,以後……」
我聽着他的話,忽然覺着頭痛欲裂。
比以往每一次頭疾發作,還要嚴重。
我臉色慘白,險些栽倒在地。
皇上慌張地將我擁入懷中,焦急道:「嬌嬌,你怎麼了?」
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將我籠罩。
叫我渾身顫抖,頭更痛了。
他爲何如此殘忍,給了我希望,又想要叫我絕望。

-18-
就在這時,門被人用力踹開。
一道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我聽出,那是容承燁的聲音,我用力推搡着皇上。
失明的雙目激動地看向門口方向。
哽咽出聲:「夫君,你來救我了嗎?」
抱着我的人身子陡然僵住。
容承燁一臉焦急:「夫人,你怎麼樣?」
他快步走上前。
而我也推開渾身僵硬的皇上,撲到他的懷中。
容承燁緊緊地抱着我。
聞着他熟悉的氣息,那叫人痛苦的頭痛,終於逐漸散去。
片刻鐘後,容承燁纔開口詢問。
我小聲回答:「方纔我與翠香叫人衝散,幸而陛下路過,救了我。」
容承燁若有所思地攬着我,半晌後才朝着皇上鄭重道謝。
皇上的目光沉沉,在我身上停頓半晌,才淡聲道:「容將軍不必多禮。」

-19-
回到府中後。
容承燁握着我的手,有些緊張地問:「夫人,你可願與我一起去邊疆?」
我忍不住紅了眼,低聲說:「夫君在哪兒,哪兒便是我的家。」
我似乎察覺到,容承燁輕輕鬆了一口氣。
那是我第一次,孟浪地主動抱住他,閉眼吻上他的脣。
那夜,容承燁格外地兇悍,叫我愈發難以招架。
最後哭着求饒,他才肯罷休。
翌日,我就叫來了皇上留在我身邊傳遞消息的眼線。
叫他最後給我遞一句話。
既然皇上已經將我賜給了容將軍,那麼日後,我便生是容將軍的人,死是容將軍的鬼。
然後,就叫他徹底離開,日後不必再回來了。
也是當天,容承燁向陛下請旨,重新回邊疆鎮守。
皇上阻攔再三,可容承燁堅持,朝中大臣皆勸皇上同意,他最終還是準了。
容承燁回來後,便差人收拾東西。
邊疆寒冷,他叫人帶了上好的衣物和冬天足以禦寒的物件。
而後又拉着我的手心疼道:「如今,邊疆他國叫我打得不敢來犯,可那裏氣候不比京城,恐怕要叫你跟着我一同受苦了。」
我笑笑:「這京城,我早就待膩了,如今能跟着將軍去邊疆瞧瞧,我是再歡喜不過的。其實,我一直都很羨慕,父親母親浪跡江湖的日子。」
容承燁也笑了:「我偷偷攢了很多銀錢,等日後一切事了,我便辭官帶你去浪跡江湖,當一對神鵰俠侶。」
我笑着點頭:「好。」

-20-
第二日,皇后召我入宮。
她詢問了我近日身子如何,我笑着回答一切都好。
皇后端詳我半晌,方纔道:「你的事情,本宮略有耳聞,今日是特地感謝你的,這些年來,多謝你替本宮陪在陛下身邊。
「其實,早些年,陛Ťŭ⁻下是有心將我接回來的,但又怕我性子溫婉,不喜爭搶,受不住這宮裏宮外的腌臢事兒,才拖到了如今,他能夠護住我,方纔封我爲後。
「這些年,你替本宮擋了這麼多風雨,委屈你了。」
我聽着皇后的話,只覺得荒唐可笑。
原來我這麼多年的苦難,竟是給她做了擋箭牌。
帝后果然情深似海。
她又道:「聽聞過幾日,容將軍便要回邊疆了,你也想跟着一起去?」
我點頭不語。
她一臉心疼地道:「你如今身子不好,去邊疆那等苦寒之地,本宮實在惦念,不如留在京城養身子爲好。」
我搖頭:「多謝娘娘掛念,但臣妾如今已是容將軍的妻子,自然是要跟隨他左右的。」
皇后點點頭,不再阻攔。
「看到你們二人如此恩愛,本宮便放心了。」

-21-
出宮的路上,我再次遇到了皇上。
他緊緊攥着我的手,低聲說:「嬌嬌,你可是怨朕了?」
想來,他已經聽到了那線人的話。
我掙脫兩下,沒掙脫開,咬牙道,「陛下,如今柳嬌已經是您的臣妻,如此於理不合,還請您放手!」
他死死地將我攬在懷中,不僅不肯放手,更不肯放我走。
他以爲我在置氣,與我小聲道歉。
說日後不會再這樣待我了,叫我原諒他。
他是鐵了心,不想再叫我離開這座名叫皇宮的牢籠。
我悽慘一笑,拔下頭上的髮簪,緊緊地抵在脖頸處。
在他憤怒且驚慌的聲音下。
我輕聲說:「陛下,柳嬌這一生,從未騙過您,先前那一句也一樣,如今柳嬌已經是容承燁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若是您執意要留臣婦,那便留下臣婦的命吧。」
我握着髮簪的手微微用力。
脖頸微微刺痛,似乎是劃破了。
半晌後,皇上的聲音終於傳來,還帶了幾分沙啞:「你走吧。」
我聽過他無數句話,可從沒有一句話,像如今這樣難過。
我鬆開手,髮簪摔落在地,摔得粉碎。
還好,我賭贏了。
翠香紅着雙眼,扶着我出了宮。

-22-
出宮後,我眨了眨雙眼。
忽然察覺,眼前好像有了模糊的影子。
我似乎,能瞧見一些了。
皇宮門口,有一駕馬車,馬車旁還站着一個高大健碩的男子。
男子正來回踱步,焦急地在門口等待。
在看到我後,他目光一亮,大步朝着這邊走過來。
可他很快就看到了我脖頸間的血,臉色微微一變。
他臉色發白,目光焦急,走得更急了。
等他走近後,我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氣息。
原來,這就是我的夫君,容承燁。
容承燁緊張地走上前,握住我的手,緊緊盯着我的脖子:「夫人,你怎麼樣?」
然後趕緊將我抱起,塞在馬車裏,對着前面的車伕吼道:「快去最近的醫館!」
我將頭埋在他的懷中,摟着他的腰身蹭了蹭,低聲眷戀地說:「夫君,我無事,不小心蹭破了點皮。」
他急促的呼吸稍稍緩和了幾分,我仰頭,看到他目光中一閃而過的陰沉。
他並不說話,而是直勾勾地盯着皇宮的方向,攥緊了拳頭。
他生得並不醜,皮膚有些黝黑,眉目生得很凌厲,鬍子颳得乾乾淨淨,我越瞧越是歡喜。
原來,我的夫君長成這樣。
很快,便到了醫館,我並無大礙,只淺淺包紮了一下。
回去路上,容承燁仍舊心有餘悸地抱着我。
他眼圈有些微微泛紅,看得我心頭軟軟的。
他說:「我們三日後,便啓程出京。」
我輕輕點頭:「好。」
能瞧見了這件事,還是晚幾日再告訴他吧。
夫君好面子,若是叫他知道,我瞧見了他紅眼睛的模樣,大抵會不自在。
聽說,那日我出宮後。
帝后不知爲何大吵一架,皇帝更是好幾日沒有去皇后的宮內。
至於後面如何,我便不知ŧů₇曉了。
很快,就到了第三日,我隨着浩浩蕩蕩的大軍,一路向北,前往邊疆。
出了城門後,我撩開馬車窗簾,向後看去。
瞧着這京城的城門,我心中感慨萬千。
我在這小小的京城,困了十餘年,沒想到如今,還有出去的一天。
再往後看,是那金碧輝煌的皇宮。
隨着軍隊越走越遠,我瞧見皇宮的城樓上,有一抹明黃色的身影正眺望着這邊。
他身子一動不動,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收回目光,退回馬車內,放下車簾。
如你所說,以前的種種,就全都忘了吧。
番外 1:皇帝視角
那天,我在城樓上看了許久。
直到陳嬌的馬車越來越遠,徹底消失在北方。
仔細想想,自打她嫁給容承燁。
我已經有許久沒有睡個好覺了。
離奇的是,我並不覺得累。
我對着身邊的小太監說:「大將軍走了,我們也回去吧。」
小太監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應了一聲:「是,陛下。」
真可笑,我甚至都不能明目張膽地告訴別人,我來送的人到底是誰。
在那之後的一段時間,我都沒有去見皇后。
那天她對陳嬌說的那番話,全都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我實在不知道如何面對她,準備來說,是不知如何面對我自己。
皇后並沒有說錯,我的確是這樣打算的。
可從何時開始,陳嬌在我心裏,逐漸變了呢?
或許,是這近十年來的生死與共,與她的真心相待。
我早就後悔了,可惜,她這次真的回不來了。
陳嬌走後的第三年,聽說她有了身孕。
我寫信祝賀了容承燁。
還想邀容承燁夫妻二人回京,但被容承燁以邊關不穩爲由,拒絕了。
後面近二十年,我一直給容承燁寫信,詢問他何時回京。
都被他一一拒絕。
第二十一年,容承燁沒有拒絕我。
他回京了,是來辭官的。
他只帶了他們的兒子回來,卻並未帶她。
她的兒子與她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叫我忍不住想起,我們曾經沒留住的那個孩子。
我想給他賜婚,我的第一個女兒。
看不到她,將這個生得像她的孩子留在身邊,也是好的。
但容承燁說這孩子已經成親了,沒有答應。
容承燁辭官後,向我索要了一大批獎賞銀子。
帶着她去闖蕩江湖去了。
直到我臨終前。
我派人去找她,想最後再見她一面。
可她也沒回來。
她果然還是怨我的。
番外 2:容承燁視角
對於柳嬌,我其實一開始是見色起意。
參軍前,我與公主母親去皇宮參加晚宴。
宴會中途,我喝了些酒,有些發悶,便出去透氣。
卻瞧見一明眸皓齒,身段窈窕的姑娘正在角落哭泣。
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叫我心揪成一團,我從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女子。
比我祖母還要好看。
她哭了好一會兒,我在旁邊也看了好一會兒。
終於,有個小丫鬟找到了她,一臉焦急地說:「主子,奴婢總算是找到您了,您這是怎麼了?」
她明明自己都委屈得不象話,見小丫鬟一臉氣憤難過的模樣,卻還是擦了擦眼淚,若無其事地安慰道:「不小心叫風迷了眼睛,我們回去吧。」
我眼巴巴地看着那姑娘跟小丫鬟離去。
最後只能依依不捨地收回目光。
回去後,我便打聽這姑娘是何人,我想着,等打聽到了,就叫母親去提親,將她娶進門。
日後定好好護着她,不叫她再那般委屈了。
就算哭,也只能哭給我一人看。
後來,我再次看到她, 是在一次宮宴上。
原來,她就是那個被不少大臣指着鼻子罵的妖妃。
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酸澀得厲害。
她分明就是個故作堅強、受了氣就委屈巴巴、偷偷躲起來哭的小姑娘。
怎麼就是妖妃了?
這羣頑固的老東西!
後來,我一心撲在行軍打仗上,一直都不曾娶妻。
只是午夜夢迴之時,偶爾會想起那個嬌俏的小姑娘。
再後來,我聽說她瞎了一雙眼, 流了ţų⁾孩子。
心也跟着揪了起來, 皇上也是個沒用的東西。
娶了她卻護不住她,叫她這麼多年來,一直都在受委屈。
她若是跟了我, 我一定捨不得叫她受委屈!
終於, 我擊敗了敵軍,將清河郡主帶了回去。
皇上問我有什麼可求的, 我第一次大逆不道地跪在地上, 說:「既然皇上的心愛之人回來了, 何不將這滿後宮的女子放了?」
清河郡主因着我的救命之恩十分感激,我便冒着掉腦袋的危險, 與她隱晦地表示了, 我很欣賞柳妃。
她忌憚柳妃,果不其然, 央着皇上將她指給了我。
我接到聖旨之時,心中既激動, 又憤怒。
激動的是, 我終於能娶到她了,憤怒的是,他竟然如此不留戀地將她送了人,這麼多年來,她得受了多少委屈。
去接柳妃那日, 我特地颳了鬍子,佈置了馬車, 滿心忐忑地去接她。
她瞧着瘦了許多,走過來之時雙目無神。
也不像是以前那般,一受委屈就咬着嘴脣流眼淚了。
可能是眼淚流多了, 不愛哭了。
我瞧着心疼得緊, 下意識就將她抱了起來。
她驚慌失措窩在我懷中的模樣,叫我整顆心都柔弱了。
但她並不喜歡我的觸碰。
我有些懊惱,她應當更喜歡皇上吧?
若是知道是我將她要了來,會不會恨我?
那個負心漢哪裏有我好。
我這幾日沒去看她, 怕又見到她抗拒的神情和動作。
直到那日, 皇上身邊的公公來傳話。
我控制不住, 緊張地跟了過去。
怕她忍不住,跟着回去了。
結果,我卻聽到了她說,對這樁婚事很滿意,要給我生兒育女。
我激動地抱住她,問她是不是真的。
她卻紅着眼咬脣哭了。
我看着她委屈得要哭的小模樣,心頭一片火熱。
有多少年沒見到她哭過了, 還是這樣好看。
心疼歸心疼,但喜歡是真喜歡。
還想讓她多哭一會兒。
想讓她以後只爲了我哭,只在我面前哭。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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