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棉

和哥哥的好兄弟地下戀一年。
準備坦白前，哥哥喊我去商場挑生日禮物。
「每年江亦辰那狗送的禮物都更討咱媽喜歡，這次我不能輸。」
我看着他不服輸的樣子，心中偷笑。
他還不知道，江亦辰每年送媽媽的生日禮物都是我幫忙選的。
剛要安慰他，我哥腳步忽然停下。
他驚呼一聲：
「靠，那狗竟然揹着偷偷戀愛了。」
我心一緊，以爲被發現了。
再抬頭，哥哥已經拽着我大步向前。
正對面，江亦辰正溫柔地給一個女孩剝蝦。

-1-
我下意識地往我哥身後躲。
也許，是因爲我哥那句「偷偷戀愛」了。
也許，是因爲我太瞭解江亦辰了。
他看向對面女孩的眼神太溫柔了。
絕非看普通朋友的樣子。
修長的手指細緻地剝下蝦皮，放進對方碗裏。
明明再普通不過的動作。
可配上江亦辰這正臉。
還是吸引了鄰桌的女孩子Ṭů₅們頻頻興奮地張望。
我哥輕咳一聲：
「還騙我說今天家裏有事，原來是揹着我偷偷約會啊。」
剝蝦的動作止住。
江亦辰抬頭，看到是我哥。
眼神忽閃一下，隨即淡然地笑了。
他低罵：
「怎麼，才幾天沒見到我就想得不行了啊。」
我哥嗤笑打他肩膀：
「滾蛋吧，誰對你有興趣。」
他視線看向對面的女生，挑眉：
「不介紹一下？」
女孩明亮的眼睛也看向我哥。
落落大方地伸手：
「你好我是何予檸，你就是許珩吧，亦辰常常和我提起你。」
「我是亦辰的……」
她猶豫着措辭，臉紅了起來。
江亦辰順勢接話，語氣堅定：
「女朋友。」
女孩臉上紅暈更加明顯。
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江亦辰卻伸手，拉住女孩的手腕，強勢開口：
「你已經答應做我女朋友了，不許反悔。」
看着兩人甜蜜的樣子，我哥大呼虐狗：
「江亦辰，你小子有福氣啊，女朋友這麼漂亮。」
江亦辰傲嬌地往椅背上後仰：
「那當然，羨慕死了吧，我……」
說着他目光不經意劃過我哥身後。
不遠處，正站着低頭蜷縮，不該如何自處的我。

-2-
我哥ţŭ̀ₙ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來。
笑着朝我招手：
「棉棉，怎麼站這麼遠，過來打招呼。」
我腳下如有千斤。
踟躕向前。
那女生是他的女朋友，那我是什麼？
走到他們桌前，再抬頭時，我努力把表情調整到自然。
我哥有點意外，調侃我：
「怎麼回事，平時一見到你亦辰哥哥，就恨不得立刻飛奔到他身邊，怎麼今天還害羞了。」
我扯了扯嘴角，尬笑。
「沒有哥哥，你別亂說。」
我哥微微蹙眉，又瞭然般大悟：
「是看到你亦辰哥哥的女朋友在吧。」
江亦辰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攥緊。
瞥了我一眼，轉頭立即對何予檸解釋：
「檸檸，這是許珩的妹妹，許棉。」
他微頓，繼續補充：
「也算我半個妹妹。」
耳邊空白一瞬。
心鈍痛地跳動。
原來暗戀六年，戀愛一年，我還是隻能以妹妹的身份出現。
何予檸聞言，微笑着看向我。
「許棉妹妹好呀。」
我雙腳不自覺地併攏。
維持着表面的鎮定。
回握她。
「嫂子好。」
江亦辰的笑容一僵。
我哥哥已經哈哈大笑出聲。
對着江亦辰得意地炫耀：
「我妹妹嘴甜吧。」
他碰碰我的身體：
「你平時跟你親哥我說話，怎麼不這麼嘴甜？」
我強忍着心中的酸澀，催促哥哥：
「咱不是還有事嗎，不要打擾亦辰哥哥他們約會了。」
我哥一拍腦門，想起買禮物的事。
點點頭。
剛要離開，耳邊又傳來何予檸的聲音：
「彆着急走嘛，正好見到了，不如咱們一起喫個飯呀。」
她尾調上揚，帶着撒嬌的語氣：
Ţüₗ「你說對不對，亦辰？」
江亦辰彎起嘴角：
「公主都這麼說了，我敢說不嗎？」
寵溺的語氣。
和平時哄我的如出一轍。
何予檸看看我們，不好意思地錘了他一下。
江亦辰隨意地看向我哥：
「還不趕緊回來坐下，爸爸今天請你喫大餐。」
我哥笑罵回去。
低頭用眼神問我的想法。
淚水幾欲噴薄而出。
我強壓回去。
笑着對着哥哥點點頭。
先出軌的江亦辰都不怕。
我憑什麼要當逃兵呢？「我先去一下衛生間。」
「好，」我哥點點頭，「要我陪你一起嗎？」
我笑着搖頭。
轉身。
淚水滑落。

-3-
收拾好自己。
從衛生間出來時。
正對上站在一旁過道的江亦辰。
我視若罔聞。
提步向前。
卻在擦肩而過時，被他抓住手腕。
我低頭看那泛着青色血管的手。
忍不住嘲諷：
「亦辰哥哥這樣，不怕你女朋友看到嗎？」
江亦辰微不可聞的嘆氣。
壓低聲音：
「棉棉，別說氣話。」
我冷笑：
「那我該說什麼？祝你們百年好合？還是去告訴我哥，你昨天還親親抱抱的人，只是妹妹？」
江亦辰斂色倏然變冷。
他語氣嚴肅：
「棉棉，不能告訴你哥。」
我用力揚手甩開他。
「還用不着你管我。」
江亦辰又追了上來。
他拉着我，避開人羣。
拽我走到廊角僻靜處。
我掙扎。
「你再碰我我就喊人了！」
他語氣軟了下來。
「棉棉，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以後跟你解釋，今天別讓大家都難堪好嗎？」
那雙桃花眼溫柔中帶着祈求。
每次我們情到深處，他也是這樣哄我。
「棉棉，睜眼看看我。」
或者帶着懲罰意味加重力氣，在我耳邊呢喃。
「棉棉，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思緒回籠。
我擦掉眼淚。
推開他。
徑直朝餐廳走去。

-4-
江亦辰晚我幾分鐘回來。
從身後拿出兩杯熱奶茶。
給其中一個插上吸管，遞給何予檸：
「你不是說國外喝不到這家嗎，正好我剛纔看到了。」
何予檸笑着接過，誇他貼心。
另一杯，他朝我推了推：
「許棉，這是給你的。」
我愣愣聽着他喊我名字。
從棉棉，到許棉。
哥哥替我拿過去，插上吸管。
笑我：「怎麼眼睛還紅了，羨慕你嫂子有人插吸管啊。」
我被逗笑，又牽動心中的酸澀。
賭氣般點頭：
「對啊，看到亦辰哥哥和嫂子感情這麼好，我好羨慕。」
何予檸安慰我：
「別介意啊棉棉妹妹，是我要求亦辰跟我在一起後，必須跟所有的異性都要保持邊界感。」
我點頭：
「應該的，亦辰哥哥一直都很潔身自好的。」
江亦辰手中筷子掉落。
轉身朝服務員招手再拿一副。
我哥摸摸我的頭，笑出聲：
「沒出息，羨慕的話你也找一個啊。」
「真找一個你捨得啊？」江亦辰接話。
我哥被問住。
原本能言善辯的人頓時敗下陣來。
囁嚅着回覆。
「能經過我考驗的就行。我們棉棉這麼乖，當然得配最好的男人了。」
我低頭大口地吸飲料。
不讓自己露出異色。
服務員繼續上菜。
江亦辰周到小心地給何予檸夾菜。
幫她撩起垂下來的碎髮。
最後的冰淇淋上來。
何予檸想多喫幾口。
他攔着不讓。
「不然又要肚子疼了。」
那些曾經我以爲專屬於我的貼心寵溺。
如今可以完全復刻在另一個女生身上。
甚至比對我更細膩。
何予檸無奈地放下勺子。
一句句對話如刀子刺入我耳朵。
我調整好表情，微笑抬頭髮問：
「嫂子，你們是什麼時候在一起的啊？」

-5-
何予檸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她很愛臉紅。
不是嬌柔做作。
是發自內心的幸福開心。
她碰碰旁邊的江亦辰：
「你說吧。」
江亦辰手搭上她身後的椅背。
戲謔歪頭看了看她。
才繼續開口。
「一個月前，檸檸回國了，才答應做我女朋友。」
他看着我。
似在解釋。
我繼續問：
「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這次，何予檸先江亦辰一步開口：
「我們是高中同學。」
聞言，我哥忽然一拍桌子。
他恍然大悟般開口：
「我知道了，你就是江亦辰從高中就暗戀的女神吧！」
何予檸一愣。
我哥視線環繞我們一圈。
見我們都沉浸在他的話中。
更興奮地開口。
他拔高聲音：
「你不知道，大學時我有天晚上睡不着，下牀去衛生間。」
「結果看到江亦辰牀上還亮着。」
「我拉開牀簾，你猜怎麼着？」
他期待地看着我們，又自己揭開答案：
「他手裏正拿着張照片看呢。」
我哥仔細看了眼對面的何予檸，脣角勾起：
「我想起來了，照片裏就是你和他高中畢業時的雙人合照。」
何予檸似乎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
忍不住驚訝捂嘴。
江亦辰夾了一大塊肉塞進我哥嘴裏：
「喫飯吧，這麼多菜都堵不上你的嘴。」
看到江亦辰被拆穿後窘迫的樣子。
我哥忍不住得逞地大笑。
我在一旁，臉上陪着笑。
心中卻如撕裂般疼痛。
腦中忽然浮現我第一次見到江亦辰那天。
哥哥大學開學，剛上高中的我陪爸爸媽媽去送哥哥。
推開宿舍的門。
一束陽光從窗戶打入。
宿舍裏只有江亦辰一個人。
他穿着白 T，溫柔好看的臉對着我笑：
「小妹妹，你也來送你哥哥啊？」
一個笑容，徹底印在我腦海，埋下了暗戀的種子。
可那時的我並不知道。
他的心裏，早就住下了別人。
我哥還在絮絮叨叨講着江亦辰一件件癡情暗戀的事。
何予檸早就被感動的淚眼盈盈。
她看着江亦辰，哽咽道：
「亦辰，我只知道，我在國外這些年，你每年都給我寄昂貴的禮物，每個節日都記得給我發消息祝福我。」
「可我不知道……原來，原來你喜歡了我這麼久。」
我忍不住輕輕開口：
「亦辰哥哥送你的禮物都很貴嗎？」

-6-
何予檸點頭：
「基本都是一些奢侈品牌最新的產品，還有一些我不知道價格，但看起來就很貴的手工藝術品。」
說着，她揚起手腕，向我展示：
「這是亦辰上個月送我的生日禮物，一條粉鑽手鍊。」
我由衷地讚美：
「真好看，和你很配。」
不久前，我剛好在江亦辰家的時尚雜誌裏見到過。
很大牌，價格也很嚇人。
我忍不住看向江亦辰：
「亦辰哥哥對嫂子真大方。」
還有半句我沒說完。
單看這些禮物，誰能想到。
這是靠助學貸款讀大學的江亦辰送的禮物呢。
江亦辰錯開我的目光。
看向何予檸：
「因爲是你，你值得。」
我在一旁。
苦笑出聲。
所以，是我不值得。
我們認識七年，交往一年。
他從來沒有送過我昂貴的禮物。
相反，每次他生日，我都不計價錢。
用心準備很久。
他剛工作那年。
我精挑細選，送了他一塊卡地亞藍氣球腕錶。
江亦辰推辭不要：
「棉棉，你還在上學，不用給我花這麼多錢？」
那時的我，沉浸在暗戀成真的喜悅中，堅持要他戴上：
「亦辰哥哥，雖然你人帥又足夠業務能力好，但是職場就是很勢力的地方。
「有一塊好的手錶，別人也會更尊重你一點。
「你開心，我就開心。」
江亦辰聞言，泛起淚意，親吻我的額頭。
他父母早亡，和奶奶一起長大。
來到我們這上大學期間，奶奶也去世了
我媽得知江亦辰的家境後，忍不住囑咐哥哥額外關照。
我也一直心疼他的遭遇。
主動關心他，照顧他，靠近他。
江亦辰頭腦聰明，在校期間，就參與了校園創業。
畢業後，又和人開了公司創業。
如今畢業的第三年，他已經小有所成。
舉手投足，自顯矜貴。
他對自己很苛刻，可對我逐漸大方。
我滿心歡喜地享受着他對我的好。
可現在才發覺。
這些，恐怕比不上他爲何予檸做的十分之一吧。
視線拉回到江亦辰手上的腕錶。
我心中刺痛難忍。
江亦辰喜歡的，到底是他說的我的乖巧真誠，還是我的倒貼呢？

-7-
一頓飯終於喫完了。
江亦辰去結賬。
我的手機響起來。
是同系的林京然，和我溝通學校晚會的事情。
「我現在剛剛喫完飯，馬上就回學校，你等我一會。」
林京然語氣吊兒郎當：
「你在哪，正好我也要回學校，順路的話接你一起。」
本來就要拒絕。
但是看着江亦辰牽着何予檸的手，走回來的樣子。
我心中忽動。
報了自己的位置。
林京然微愣，隨即回我：
「等着，別動，我馬上到！」
我嗯了聲，掛掉電話。
哥哥好奇地問：
「誰來接你？」
他看了眼剛挽着手走回來的江亦辰，和我開玩笑。
「該不會今晚一下子你們倆都脫單了吧。」
江亦辰嗤笑一聲，篤定道：
「怎麼可能？你妹妹多乖你不知道？怎麼可能……」
我打斷他：
「是的哥哥。」
江亦辰愣住。
我哥也眉頭輕皺：「你說什麼棉棉？」
我乖巧地答：
「一會我男朋友來接我去學校。」

-8-
江亦辰和我哥全都陰沉着臉，堅持陪我等在路邊。
江亦辰眼中閃過一抹譏笑。
我手機震動。
是他發來的消息。
【你沒必要爲了報復回來，假裝有了個男朋友】
【棉棉，這樣很幼稚】
我按滅屏幕。
神色平靜。
再抬頭時，林京然從車上下來，朝我的方向走來。
微風吹動他的微分碎蓋。
本來就不羈的臉更加洋溢着男大特有的青春健康。
我怕被拆穿，迎上去。
挽住他的手。
朝我哥和江亦辰介紹：
「哥，亦辰哥，這是我男朋友。」
懷中的胳膊僵硬一Ṱũₘ瞬。
下一秒，默契接話：
「兩位哥哥好，我是林京然，棉棉的……」
他歪頭，對我挑眉笑：
「男朋友！」
我哥皺眉，抓住我脖頸，向揪小雞一樣揪回去。
他不可置信地問我：
「許棉，你喫錯藥了țŭ₀吧，怎麼看上了這小子！他小時候被鞭炮炸破褲子和你裙子的事你忘了？」
我家和林家是世交。
我和林京然又是同一年出生。
他性格張揚，是所有家長眼中的混世魔王。
我則剛好相反，乖巧聽話，是所有家長眼中的乖乖女。
所以，我們從小互相看不順眼。
他炸破我裙子那年，被我哥拿着棍子追了兩圈。
林京然聽完，散漫揚眉，低沉的嗓音拖着長長的腔調：
「珩哥，當着外人呢，給我留點面子吧。」
我哥神色一滯。
明白他說的外人指的是誰。
何予檸笑着打圓場：
「棉棉，你男朋友好帥啊。」
她看看林京然身後的車，小聲靠近我耳邊：
「也很有錢呀。」
我笑笑，還沒回答。
耳邊傳來江亦辰的一聲冷哼。
「是啊，很帥，就是不知道靠不靠得住。」
我心中不喜。
不明白他自己先出軌，女神在旁。
又幹嘛對林京然ƭū́ₓ這麼有敵意。
我反擊：
「這就不勞亦辰哥費心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就算表面看起來牢靠，可內心也是齷齪骯髒的。」
「你……」他眼中升起怒意。
何予檸急忙制止：
「亦辰，知道你是護妹狂魔，擔心棉棉，但感情這種事，棉棉喜歡最重要啊。」
林京然拍掌：
「還是這個姐姐說的對！」
他牽起我的手，對着三人晃晃：
「各位哥哥姐姐，外邊冷，棉棉身體又弱，我先帶她走了，你們慢慢玩。」
說完，他對着我哥微微頷首。
眼神劃過江亦辰，脣角勾起。
頭也不回地牽着我離開。
我哥的聲音在後邊漸遠：
「這還當着我呢，這小子就敢牽手……」
「亦辰，你看他倆站一起配嗎？」
……

-9-
在學生會商量完晚會的事。
天色已經很晚了。
林京然送我到宿舍樓下，才離開。
剛要進門。
身後傳來江亦辰低沉的聲音：
「棉棉。」
我頓步，轉身。
嗓音淡淡。
「叫我許棉吧，不然容易打破和異性的邊界。」
他閉眼，胸起伏。
又緩緩睜開。
「我們還沒分手。」
我覺得好笑。
「那你現在的女朋友是誰？
「是你暗戀多年，終於得償所願的女神，還是陪伴了你很多年的許棉。」
他眼中釀出愧意。
被燈光照得如溶溶月色般溫柔。
他低下頭，輕聲說道：
「對不起。」
一股酸澀直衝鼻尖。
我點頭：
「我接受你的道歉，現在我們沒有關係了。」
我轉身。
卻再次被江亦辰擒住手腕。
在我大腦反應過來之前。
身體已經先我一步作出反應。
江亦辰怔住。
臉上漸漸泛起紅印。
他扯出一抹笑，疲憊的音色很輕：
「出氣了嗎，棉棉？」
壓抑許久的淚再也不受控制。
他抬手，擦我眼淚。
「別哭，棉棉。」
我甩開：
「不用你管。」
我對着他笑：
「正好，反正我們戀愛一年，也沒人知道。
「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吧。」
「以後我各自不互相干。」
我轉身加速朝宿舍樓走。
身後傳來江亦辰的喊聲：
「我知道你和林京然不是真的!」
話音未落時，我已經上了樓。
聲音消散在風裏。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消失的瞬間，林京然又退了回來。
他看着江亦辰哂笑：
「別喊了，在女生宿舍樓下，跟個流氓死的。
「確實是假的，棉棉乾淨，幹不出來腳踏兩隻船的事。」
江亦辰眼神鬆動。
林京然微笑：
「但是，今天是假的，誰敢保證明天就不是真的呢？」

-10-
回到宿舍，我大哭一場。
哭累了，纔起來整理東西。
手機相冊裏，有上百張我和江亦辰的合照。
通通刪掉。
那些隱晦的情侶用品，還有江亦辰送我的禮物。
全部打包進紙箱。
扔到樓下。
看着樓下的垃圾桶被我一趟趟填滿。
心中空空蕩蕩地難受。
我閉眼，深呼吸，指甲掐進肉裏，鼓勵自己。
別回頭，別心軟。
剛回宿舍，又接到我哥的視頻電話。
他是來八卦的。
「之前我就說你總是莫名其妙地對着手機傻笑，懷疑你有情況了，你還嘴硬。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是林京然啊，兔子還不喫窩邊草呢！」
他不解：
「你以前不是ťųₙ很討厭他嗎，還說要找也要找一個你亦辰哥哥那樣的。」
再次聽我哥提到江亦辰的名字。
我心中依然情緒波動。
「哥，以後別這樣說了，亦辰哥已經有女朋友了，這樣說容易被誤會。」
我哥神色微頓。
點點頭。
「說的對。」
他嘆息一聲，有點心疼的看着我：
「怎麼眼睛紅紅的？哭過了？」
我沒答。
他放輕聲音：
「因爲江亦辰交女朋友了？」
我飛速搖頭：
「跟他沒關係！」
「嗯，那就好。」
靜了幾秒，他補充：
「比江亦辰優秀的人多的是，我們棉棉當然要找更好的！
「林京然雖然我天天罵他，但客觀來看，他還算是不錯的。」
哥哥話音未落。
我忍不住偏過頭，離開視頻屏幕。
不讓自己落淚的樣子被哥哥看到。
原來，我的暗戀，哥哥都知道。
我還自以爲，瞞得很好。

-11-
腦中忽然想到去年我生日那天。
江亦辰陪我過生日。
吹完蠟燭，他問我有什麼願望。
我猶豫一瞬：「我希望以後每年你都陪我過生日。」
他輕笑：「那你有男朋有了，他不會喫醋啊。」
我搖頭：「我不要別的男朋友。」
江亦辰微愣，身體緩緩從對面湊近我。
他眼神裏星河閃爍。
充滿了蠱惑的味道。
「那要什麼樣的男朋友？」
距離更近。
他的呼吸熱氣傳到我的臉上。
「哥哥這樣的男朋友行不行？」
我徹底呆住。
煙花在腦中炸開。
數年的暗戀即將成真。
我激動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遲疑地問他：
「真……真的？」
他笑了：
「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心跳徹底停拍。
我忙不迭地點頭：
「你不許反悔！」
他嗓子裏漫出開心的笑聲，擁我入懷。
「要是讓你哥知道了，他得殺了我。」
那之後，我幾次差點被我哥抓包。
他狐疑地看着我追問：
「許棉，你是不是揹着我戀愛了？
「我跟你說啊，現在男人都很會演，你別輕易上當。」
「真有喜歡的了，帶回來給你哥我瞧瞧。」
見我不服，他補充，拍拍身邊的江亦辰：
「不想給我看的話，給你亦辰哥看看也行。
「反正你拿他比我這個親哥還親。」
當時的我忍不住心中偷笑。
好奇，如果哥哥知道，我的男友就是江亦辰。
他會如何震驚。
會不會覺得自己像個象話。
江亦辰也忍住笑意接話：
「棉棉，你哥說得對，記得讓我替你把把關啊。」
後來，我覺得我哥太慘了。
幾次提出想坦白。
江亦辰總是笑着拒絕。
「要是讓你哥知道，你還沒畢業，我就把他家的花連盆都端了，他得打死我。
「棉棉，我現在事業發展還不穩定，我想以更成功體面的樣子去見叔叔阿姨，這樣他們纔會放心的把寶貝女兒交給我。」
可現在我才知道。
那些無數次用理由搪塞的背後。
都是因爲他心中有另一個女生的存在。
是他心中遙不可及的白月光。
他還沒死心。
還在等月光照到自己的那天。
所以不敢和我同在日光之下。
可恨我還以爲他是替我着想。
心疼他的良苦用心。
更加在他工作忙碌之時，貼心地幫他燉湯、熨衣服，收拾房間。
讓他沒有後顧之憂地忙碌。
記憶拉回到此刻。
心疼得如被千萬根針刺痛。
我忍不住哽咽出聲。
對着鏡頭對面的哥哥道歉：
「對不起哥哥。」
哥哥憐惜地看我：
「好好睡一覺，過幾天哥哥帶你出去玩。」

-12-
我每天在圖書館從早泡到晚。
生活被填滿了，纔不會有空閒去深究我和江亦辰這段感情。
室友說：「棉棉，你怎麼好像忽然瘦了好多。」
我笑：「天氣變暖和了，我特意在減肥呢。」
室友大呼過分。
「你都這麼瘦了還減，我們還怎麼活。」
我笑着和大家打鬧在一起。
眼裏卻莫名有淚意。
這天又一口氣在自習室呆到下午四點。
我脖頸痠痛。
手扶着脖子輕輕轉動。
下一秒，卻發現教室前排。
林京然正噙笑看着我。
見我視線望過去，他站起身朝我走來。
「終於累了啊，大學霸。」
他輕聲吐槽：
「怎麼就這麼愛學習呢？
「從小到大，就沒見過比你更愛學習的人。」
他扔過來瓶牛奶：
「補點水，那天掉了那麼多淚。」
我忍不住回想起那晚在林京然車上的場景。
一上車，我的情緒就再也繃不住了。
一開始只是紅着眼，掉淚。
到後來，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臉埋在腿上痛哭。
一向最話多的林京然，那晚卻像啞巴了一樣。
從頭到尾，什麼也不說。
直到最後取消了學校的安排。
默默送我回了宿舍。
我看了眼手裏的牛奶。
下一秒，牛奶又被林京然拿了回去。
我不滿：
「到底讓不讓喝！」
他嘴角輕勾，擰開瓶蓋，重新遞給我。
彷彿在說。
「看，又冤枉我了吧。」
我錯開話題。
問他怎麼來了。
「許珩哥臨時有會，特意喊我這個小舅子來陪你去逛街。」
他特意加重小舅子三個字。
我白了他一眼。
收拾書包。
幾天後就是媽媽的生日了。
那天買禮物又被耽擱了。
我打算今天好好選一選。
林京然一起幫參考一下也好。
這樣一趟逛下來，已經是晚上八點了。
林京然拉着我，要我請他喫飯。
我不願意。
想偷偷跑掉。
被林京然發現。
他追上來鎖喉。
商場人來人往。
我們拉拉扯扯間，忽然撞上了行人。
我急忙道歉。
轉身，卻發現，不是別人，正是江亦辰和何予檸。

-13-
「許棉，你們在幹嘛？」
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隱隱有怒氣。
我們停止打鬧。
我微愣。
明明背叛的人是他。
可此刻我竟有一瞬間的心虛。
下一秒，林京然攬住我的肩膀。
他一副欠欠的樣子。
「打情罵俏啊哥哥，看不懂啊。
「奧也對，畢竟你年紀大了，不懂我們年輕人的事也正常。」
江亦辰抿緊嘴巴。
臉上的不喜顯而易見。
「許棉，你還是要多聽你哥哥的，擦亮眼睛找男朋友。」
何予檸拉拉他：
「你怎麼跟許珩一樣，是個護妹狂魔，一見到棉棉的男朋友就挑刺。」
我從林京然懷裏出來。
不想再在這段藉着妹妹名義的關係裏糾纏。
我神色淡淡：
「之前因爲我哥哥和亦辰哥關係好，我也喊亦辰哥你一聲哥哥。
「但你並不是我的親哥，我的事情你還是不要管了，也避免予檸姐誤會。」
江亦辰慍色漸濃。
伸手靠近我的手腕。
「亦辰哥！」
我後退一步。
何予檸被我忽然拔高的聲音嚇得一愣。
下意識地往江亦辰身邊靠。
江亦辰眼神變溫柔，無聲地安撫她。
我垂眸，不相看。
耳邊又傳來他冷哼一聲：
「你說真的，以後都不用我管了，是吧？」
我點頭。
很認真地告訴他。
「我的事情，都和你無關。」
我們那段沒有的得見天光的關係。
總該有個正式的結束。
無論是男朋友，還是哥哥。
江亦辰，我都不需要你了。
江亦辰呼吸輕輕起伏。
怒到極處，反而笑了。
「許棉，你厲害啊。」
我不答。
林京然拽過我的胳膊：
「走了走了，趕緊去喫飯，餓死我了。」
我們提步離開。
即使不回頭。
我也能感覺到幾道視線追隨我離開。

-14-
菜一盤盤上來。
林京然卻不喫，幽幽地看着我：
「準備啥時候給你男朋友我交代一下呀。」
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我看了就來氣。
我把氣撒在牛排上，用力戳上去叉子。
林京然笑出聲。
把自己那盤推過來：
「喏，切好了，喫這個。」
記憶有一瞬間恍惚。
對面林京然的臉變成了江亦辰的。
以前，我們一起喫飯時，他也總是替我切好。
溫柔的眼睛靜靜看着我，聽我嘰嘰喳喳地分享着學校裏的趣事。
再適時應和幾句。
可現在，我驚訝地發現。
這樣的事，原來不是隻有江亦辰一個男人會做。
林京然很聰明。
四兩撥千斤般承接着我的情緒。
目光劃過桌上的一道道菜。
我必須意外地承認。
都是符合我的喜好的。
腦子裏不由地又想到下午那瓶牛奶。
是一個很小衆的國外品牌。
我很喜歡的。
除了關係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
林京然對我的瞭解，似乎超過我的想象。
正出神，林京然食指彈在我頭上：
「還發呆呀。」
我回過神來，憤恨地咬了口牛肉：
「很痛！」
他笑出聲。
「比心更痛嗎？」
我喫牛排的動作頓住。
他神色淡淡地笑着：
「許棉，你跟江亦辰談過吧。
「剛分？」
是問句，但卻是篤定的語氣。
見我不答。
他眼睛睜大了些：
「他在談的時候出軌了？」
我徹底呆住。
我和江亦辰戀愛，沒人知道。
連我哥也只是以爲，是我單方面暗戀江亦辰。
可林京然竟然猜到了。
他拉開椅子，站起身。
「去幹嘛？」
我忙問。
他聲音低沉：
「他應該還沒走遠，剛纔沒有打死他，我後悔了。」
我無語地笑出聲。
拉他回來。
「已經結束了，我也不想再和他有牽扯了。」
林京然打量着我。
幾秒後，才問：
「真的？」
我點頭：
「真的。」
他坐回來。
在我牛排進口前，又拋出另一個讓我炸裂的問題：
「那我現在可以追你了嗎？」
！！
我咬脣：
「林京然，你今天是瘋了嗎？」
他搖頭：
「沒有，我很清醒。哪怕你把我當從上一段感情裏走出來的過度也行。
「許棉，我認真的，你好好想想。」
我想個毛線啊。
我大腦沸騰。
我們兩個從小就不對付的人，怎麼在一起。
「許棉，我等不了了，所以必須得抓緊時間說。你是個重感情的人，談不了兩次就會結婚了。
「我不知道錯過這次，還會不會出現張亦辰馬亦辰。」
他神色難得地認真起來：
「許棉，我發現，我好像沒辦法看着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林京然一動不動地看着我。
溫和，平靜。

-15-
一週後，是我媽媽的生日。
我特意囑咐了哥哥，今年不要邀請江亦辰了。
我想只有我們自己家人在一起幫媽媽慶祝。
可媽媽生日那天，江亦辰還是出現了。
她錯開我的目光，拿着禮物向我媽走過去。
「阿姨，生日快樂。」
我媽驚喜地接過。
我哥打趣着問他怎麼偷摸摸自己來了。
「你女朋友呢，怎麼沒一起帶過來給咱媽看看？」
江亦辰神色一頓。
我媽臉上的異色也一閃而過，驚喜地看向江亦辰：
「亦辰有女朋友了啊？」
我哥先一步接話：
「對啊，還是他從高中暗戀到現在的人呢，默默守護了人家這麼多年，現在也算得償所願了。」
「許珩。」江亦辰制止他，「我有個事要跟你說。」
我哥被忽然打斷，不解地微微皺眉。
還是跟着他離開。
我媽看了幾眼他們離開的背影。
又看向我。
不知怎的，我總覺得她的眼神中帶着心疼。
門鈴聲又響起。
是林京然。
我媽樂道：
「我這個生日今年過的真是熱鬧，竟然連京然都來了。」
林京然遞過昂貴的禮物，湊到我媽耳邊。
「追棉棉呢，得好好表現一下，阿姨您別嫌我不請自來就好了。」
我媽微愣，隨即臉上都是笑意。
我哪裏猜到，這個祖宗會這麼光明正大就把這事當着我媽的面說出來了。
急忙讓他住嘴。
林京然笑：
「我的喜歡大大方方，有什麼不能讓阿姨知道的。
「阿姨知道了正好還能幫你考察我，監督我呢。」
他無恥地對着我媽笑：
「阿姨，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我媽樂呵呵地點頭。
我臉上爆紅。
可心中又升起一絲詭異的歡喜。
原來，真正的喜歡，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的啊。
我目光瞥向不遠處的江亦辰。
他也剛好正看着我這邊。
愧疚、生氣、急切，複雜交織。
一瞬間。
心中所有積攢的情緒釋然。
我終於可以走出來了。

-16-
媽媽的生日宴整場都很開心。
如果沒有臨近結束時，江亦辰默默跟我到後院花園。
我坐的鞦韆忽然被人推動。
我驚訝回頭。
才發現是江亦辰。
他眼睛泛紅，沉沉地看着我：
「棉棉，對不起。」
微風吹來他身上酒精的味道。
我心口一澀。
卻沒有之前那種痛感了。
我搖頭：
「不用了，我說過我們沒關係了。
「以後你對我而言，就是普通人。」
「爲什麼?」
江亦辰進一步靠近我，呼吸咫尺可聞。
我不懂他的反應。
上一次，我已經和他說得很清楚了。
我不糾纏他。
他也追到了自己暗戀多年的女神。
還想怎樣？
「棉棉……我們不分手好不好。
「你生氣的話就打我罵我, 別對這麼冷淡對我好不好……」
他語ẗů₁調委屈。
不斷靠近。
像無數次我們最親近時那樣。
我驚慌後退。
他不停喃喃。
「我已經和何予檸分開了，不對, 我和她根本不算在一起過……
「你纔是我的女朋友。」
「江亦辰！」
「亦辰。」
我和媽媽的聲音同時響起。
江亦辰也神色一瞬間清明。
媽媽拉我到身後：
「棉棉, 京然在找你, 你過去一下。我有話要跟亦辰談一下。」
我猶豫兩秒，轉身離開。
我走的不快。
還能聽到媽媽平和但嚴肅的聲音。
還有江亦辰的哀求聲。
可我不想去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了。

-17-
那晚之後，江亦辰消停了幾天。
可隨後，他開始每天出現在我學校。
有時在圖書館外面，有時在宿舍樓下。
有時候就在教室外面。
帶着我喜歡口味的小蛋糕。
我喜歡的花。
或者一些其他的禮物。
江亦辰本來就聰明，若他用心, 可以輕易地捏準我的每一個喜好。
我無意瞭解他爲什麼和何予檸又分開。
也不想知道，他爲什麼又選擇挽回我。
沒有意義的問題答案, 不必花心思去得知。
但他實在太煩了。
我終於受不了了。
他在學校連續蹲守了一個月那天。
我第一次沒有甩開他，主動朝他走過去。
江亦辰眼裏泛起光亮。
「棉棉。」他語氣激動。
「亦辰哥，你知道幸福的祕訣是什麼嗎？」
他不明所以。
我繼續開口。
「幸福的祕訣是, 擁有蘋果時, 只在意蘋果。
「你和我在一起時，心裏想的是何予檸；得到何予檸後，又想起我的好。
「若你以後還是這樣, 你永遠不會得到幸福。」
「不是的棉棉……」他急着解釋, 「是我一直把何予檸當作執念，可真正在一起後，我發現她早就不是我腦海裏的樣子。」
他有些頹敗地垂眸：
「是我錯了, 傷害了你, 可我現在是真的想彌補。
「你也喜歡我，喜歡了那麼久, 你真的忍心讓我們錯過嗎？」
我冷靜地看着他：
「在你揹着我和別人確定關係時，我就已經不喜歡你了。
「和你分開，我並不遺憾，反而慶幸。」
我言盡於此，懶得再和他多講。
轉身離開。
那一晚，江亦辰在我們宿舍下坐了一整晚。
我在樓上注視幾秒，拉上了窗簾。

-18-
江亦辰不知道, 何予檸再次出國前給我發過消息。
【棉棉，抱歉，可能我無意中給你造成了傷害。】
【但請你相信，在第一次見到你之前, 我對你們的關係全然不知。】
我相信她說的。
她說江亦辰騙了她。
她說她這幾天也能看出來，江亦辰真的喜歡我。
【17 歲自卑敏感的江亦辰默默暗戀着何予檸。】
【但 25 歲的江亦辰早就愛上了許棉, 只是他自己渾然不知。】
我看過後全部刪除, 並祝她一路順風。
她不知道。
十幾歲的許棉也默默暗戀了江亦辰很多年。
她懂那份暗戀的滋味。
只是, 現在的許棉。
更懂得愛的前提是唯一和忠誠。
又過了一段時間。
我哥不知怎麼知道了我和江亦辰的過去。
他們狠狠打了一架。
幾乎不再往來。
我知道後，勸他不必如此。
我和江亦辰之間，是我們的事。
不該影響他們之間的關係。
許珩用力敲我的頭：
「你是我的親妹妹, 他算什麼？
「欺負我親妹妹的人, 不配做我許珩的兄弟。」
我勸說無果。
只能打道回學校。
一出門, 林京然正站在車邊，痞笑着朝我揮手。
我答應了，給他追求的機會。
我們, 試着相處一下吧。
畢竟，我們都還那麼年輕。
試試又怎樣呢？
萬一，是好的結果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