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魔頭,爲了逃出天牢。
我哄騙獄友與我夜夜靈脩。
獄友是個墮仙。
一身冰肌玉骨,鎮痛又消腫。
吸收他的靈力後,我逃出生天。
後來,我稱霸三界,擄走天帝強制愛時。
有個冷麪俊公子牽着兩個奶糰子來找我。
他將奶糰子們往我面前一推:
「獄中舊友,許久未見。你的一雙兒女都這麼大了。」
我:???
-1-
天帝翱風是我初戀。
我和他談過一陣子,沒睡成,他就跟天上的仙女跑了。
我對此事耿耿於懷。
在某天夜裏,我狂飲兩壇烈酒。
衝到九重天,一刀劈開了南天門。
迎接我的不是翱風曾說起的星河璀璨,而是萬千箭矢。
我忍着滿身傷痛,殺出重圍。
終於見到了翱風。
他面冷心冷,像尊冰做的雕像。
張口閉口只會說一些官方的蠢話:「大膽魔頭,竟敢擅闖天界。衆天兵聽令,殺無赦!」
「翱風,該死的是你!」我提着刀,瘋笑。
笑得眼淚和着血一起落下。
翱風拉着小天妃的手緊了緊,轉身與她一同消失在結界裏。
結界將天劃分成兩種顏色。
我這頭,漫天魔氣,血雨腥風。
他們那頭,花前月下,琴瑟和鳴。
我最終耗盡心力,倒在了那羣神仙的法器之下。
翱風下令將我打入天牢,聽候發落。
-2-
不知死期是何期,最煎熬。
翱風的那句「聽候發落」成了困住我的枷鎖。
這座牢獄,像是爲我量身打造的。
竟與我修煉的術法相剋。
我逃不出去,也無法自行療傷。
更糟糕的是,我的眼睛在三昧真火的日夜灼燒下,逐漸變得模糊。
就在我快要絕望之時。
天牢中突然來了個獄友。
他每走一步,就牽動腳上的鎖鏈發出響聲。
我拽緊自己的髮簪,警惕地看向他來的方向:「新來的,你是魔還是妖?」
「都不是,我是個墮仙。」
本以爲,戴着腳銬關進這裏的不是大妖就是與我修爲差不多的魔修。
再不濟也該是個上古兇獸。
沒想到,這位新獄友竟是個修仙的。
「我的手腳皆被鎖着,對姑娘造不成什麼威脅。」
他嗓音清冷,像雪山上潺潺的雪水。
聽得我莫名覺得消暑。
見我將髮簪戴回髮髻上,他說道:「這支髮簪倒是特別,似乎和天妃頭上戴的是同一支。」
我嗤笑:「同一個男子送的,特別個錘子。」
若不是這天牢熱得像個火爐,這支髮簪是靈玉所制。
用它能暫緩身體被三昧真火炙烤的燥熱。
我早把它挫骨揚灰了。
我原地打起坐:「獄友不愧是仙人,真有閒情。蹲着天牢,還想着喫瓜呢?」
他道:「這座天牢,姑娘比我早蹲百年有餘,你難道就不無聊?」
「無聊啊,但你不是陪我來了嘛。」
「說的是。」他笑道:「那爲了你我以後都不無聊,我願意和你分享我的瓜。」
我努了努嘴:「切。誰稀罕。」
……
幾個時辰後,我和獄友相談甚歡,二人都說得口乾舌燥。
若我們此刻是在小酒館,那面前的花生殼空酒罈恐怕早已堆成山丘了。
說實話,這是我被關進天牢以來心情最舒暢的一天了。
我拍着大腿笑道:「獄友,聽你說話真是爽!」
他始終清冷又有禮貌:「……謝謝。」
雖是墮仙,但他的前身很厲害。
他說他曾是上清天的神,名叫月霖。
我對九重天的事不太瞭解,但我知道上清天是高於九重天的存在。
月霖應該是個厲害的。
「阿霖。」
「……嗯?」
我正與他聊得投機,無意識地直呼他的名字。
他響應我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自己又自來熟了。
「哦,對了。我叫綺夢。你不介意的話,也可直接喚我阿夢。」
「嗯,夢夢。」
嘶……此人倒是不講究。
不像是我遇到的那些修仙者一般扭捏。
「阿霖,如果能逃出去,我真想和你喝一杯。」
笑容在我嘴角漸漸消失。
可惜我出不去了。
我的心情又變得烏糟糟:「阿霖,像你這樣的上清天神祇一共沒幾位吧?你這是犯了多大的罪,才被關進此處?」
「想知道?」他溫聲道:「你離我近些。」
我迫切想知道答案,毫無防備地朝他身邊挪去。
他低下頭,溫熱的氣息拂過我的耳根:「前段時日我一天抽一個仙的骨,廢了大半個九重天的神仙。」
「什麼……」我怔住了。
整個人像是走在春日裏,突然一腳踩空掉進冰窟窿。
怎麼會有人用如此平常的語氣,卻說出這麼可怕的事情。
「好狠!」
他笑:「還好。」
我的好奇心被勾起:「你這麼做,所爲何事?」
月霖沉默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聲音冷了幾分:「翱風小兒不守信用,求我替他辦件事,最後又倒打一耙,拐走了我的心上人。」
「哦。」
近期被翱風娶了的不就是楚月天妃嗎?
原來月霖也喜歡楚月。
看來他們神仙的審美都差不多。
我初次見到楚月,她還不是翱風的天妃。
她踩着彩雲來接翱風,頭上戴着和我一樣的髮簪。
從頭到腳卻和我有着截然不同的風情。
我的妖獸金嬋說,我豔得像朝日下的赤焰花。
而她像夜晚睡蓮上的月光。
翱風送我的玉簪本就與我不搭。
我和楚月站在一起,誰正誰邪,一目瞭然。
但要說漂亮,我比她腿更長,胸更大。
我苦着臉說:「這不是美醜的事,你不懂白月光的殺傷力。」
現在看來,楚月的殺傷力果然強大。
她不僅勾一勾手指,就把翱風的魂勾走了。
這不,現在又逼瘋了一個上清天的真神。
月霖嘖了聲:「你就哦?」
我回過神,爲他鼓掌:「阿霖。你不愧是上神,真是男人中的男人,強者中的強者。我等戀愛腦中的佼佼者!」
「……」
月霖淺嘆了口氣:「聽聞你是因爲愛翱風愛瘋了,來九重天只爲見他最後一面?」
我痛苦地扶額:「說實話,我現在非常後悔。」
他淡淡道:「後悔愛他?」
「不是,後悔沒早點睡了他。」
我感到身旁的月霖離我遠了一寸,忙解釋:
「不是睡,我的意思是和他靈脩。」
他冷聲回應我:「有什麼差別?」
「差別大了。前者有感情糾紛,後者沒有。」我嘆了口氣:「阿霖上神,你有所不知。當年他墜入我的魔山摔壞腦子,是我給他煉丹給他療傷,費盡心血,操碎了心。纔將他養得靈力充裕,與我匹配。沒想到,白白便宜了他人。」
我說到此處,不甘心地問月霖:「若是你,你恨不恨?」
月霖想都沒想:「恨。但沒有愛,哪來恨?你愛翱風。」
「誰愛他?我只是覬覦他滿身靈力,我想要變強,稱霸三界,讓我座下魔子魔孫們有安穩日子過……」
我解釋了一通,其中半真半假。
我心疼自己的那些丹藥是真的,想要更多的靈力也是真的。
捨不得翱風也是真的。
否則我再衝動,喝得再醉,也不會去九重天送死。
但經過這一百年的牢獄之苦,我對翱風已無半點愛意。
也無半點恨意了。
唯一的心願是早些結束這種折磨,毀滅得了。
可是天牢裏突然又多出一個人,還是個擁有無窮神力的上神。
我便又生出一絲活的希望。
「阿霖,你身爲上清天的真神,靈力一定非常高強吧?」
我的手摸到他腳踝上冰冷刺骨的鐐銬和鎖鏈,順着那條鎖鏈,我一點點靠近他。
最後,故意摔進他懷裏。
「失禮了。這天牢裏的三昧真火太烈了。烤得我渾身沒有力氣……」
「無妨。可惜我不能扶你起來。」他抬起被鐐銬捆住的雙手,讓我有空間自己起來。
我一手撐在他的大腿根,一手扶着他的肩慢慢地坐起來。
「照理說,你是上清天的神,翱風是九重天的神。他與你實力懸殊,無法廢除你的滿身靈力吧?」
「他是不行,但是他法器多。」他晃了晃手上的鐐銬:「他一時廢不了便將它們暫封在我體內。」
「暫封在你體內?」我不禁將雙手撐上他的肩膀。
一不注意,抬頭額頭蹭到了他的下頜。
他身上有種清苦的藥香,讓我想到了曾在人間嘗過的冰鎮棠梨蓮子湯。
我忍不住探向他的心脈。
他沒有說謊。
靈力還在他身上,而且強得可怕。
我激動的心,顫抖的手啊。
掌心在他結實的胸口停留了好一會兒。
「阿霖,你真的甘心一輩子被困在這裏?」
「不甘心又能如何?」
聽他嘆息,我心中暗喜。
機會來了。
「如果我說我有辦法爲我們爭得一線生機,你可願助我?」
我替他撫平衣襟上的褶子,仰起臉看向他。
我雖看不清他的模樣,卻依稀能感到有片陰影在緩緩貼近我。
直到我的鼻尖滿是他身上的蓮香。
他嗓音有些喑啞,莫名地蠱惑:「你想我怎麼助你?」
我揚起脣角:「與我靈脩,可好?」
「靈脩?倒也是個辦法。」
本以爲他會馬上拒絕,我得另想別的法子與他磨上一陣子。
誰知他很快就應下了。
反倒是我愣了好一會兒:「你……就這麼答應我了?」
他輕笑:「那你希望我拒絕你嗎?」
我誠實地搖了搖頭。
-3-
這裏實在太熱了。
我整個人都快被這裏的三昧真火煉化了。
既然有了出去的希望,我一秒都不想在這裏多待。
我忍不住又往月霖懷裏靠,雙手緊緊捏住他的衣襟。
眼前的那片陰影晃了晃,是他的髮絲在動。
微涼的髮梢拂過我的手背,像有一百隻小手在我心上抓癢。
我不禁舔了舔乾涸的脣。
說來也奇怪,月霖沒來之前,天牢悶熱得就像一團燒紅的鐵球。
可現在,我總覺得哪裏漏風。
離月霖越近,就越能感受到徐徐清風。
這讓我對外面的世界渴望又多了一分。
我怕月霖中途反悔,先給他做起心理建設:「阿霖,你我都誕生於天地。肉身不過是個空殼,所以靈脩對於你我而言,也不過是修煉的一種。」
他遲疑了一會兒,說道:「嗯。」
「你身上的鐐銬對於你是禁制,對我魔修卻沒什麼用。我要借你體內的靈力,只有靈脩這一個法子。阿霖,你若是還介意,我可以化作你心上人楚月的模樣……」
話未說完,一絲清涼落在我脣上。
我來不及細品,這絲涼意便長驅直入,讓彼此的氣息相纏在一塊。
我體內的魔氣被這股至純的靈力勾得躁動起來。
月霖離開我的脣,氣息有些不穩:「你不必變成別人。往事已逝,我想重新開始。」
月霖他說得對。
往事已逝,他的心上人已經是翱風的天妃。
恐怕他現在與我是一樣的。
走到蹲天牢這步,我們都已經心如死灰。
既然目的一致,那我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我扯落自己的紅衣,抓住他被鎖住的雙手高舉過他的頭頂。
月霖也順勢被我壓倒在地上。
只可惜我的雙眼看不見,只能憑感覺亂親一通。
月霖冰肌玉骨,好似一塊寒玉,鎮痛又消腫。
我猶如久旱遇甘霖,忍不住與他貼得更近。
幾番下來,我饜足地抱着他沉沉睡去,身上只蓋了一件他的雲衫。
清清涼涼,很是舒適。
果然,與上神靈脩就是比那玉簪好使。
因爲月霖手腳不便,所以第一次靈脩是我出力。
我直接累癱了。
事後睡得實在太沉,所以沒看到月霖只活動了一下手腕就解開了束縛。
那些什麼上古神器鎖仙鏈,在他面前竟然如同虛設。
他擁我入懷,看着我的眉眼,直到眼底泛紅,起了一層霧氣。
最後他吻了吻我被火燻紅的雙眼。
「剛纔那般還算不上是靈脩。不如今晚你來我的神識,我再教教你,可好?」
-4-
那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裏,我躺在無垠的山坡上。
春雨潤物細無聲。
我穿着溼衣裳和一個白衣男子糾纏不休。
綠草細軟,野花豔麗。
雨水落在我臉上,我的雙眼居然能看見了。
那個男子長了一雙含情目,眉如濃墨,長睫低垂。
眼底的深情,讓人心跳加速。
他的吻比雨絲還輕,從我的眉梢一路吻到肩上。
礙事的裙帶被他銜着撥開。
我抵住他的胸膛,打斷他的溫柔攻勢:「你是誰?」
「夢夢,是我。」
「你是……月霖上神?我怎會夢見你?」
「夢見我,不好嗎?」
「你本尊真的長這樣?」
我閉上雙眼,又搖了搖頭。
再睜眼,男子的長相似乎更加清晰起來。
綿綿細雨將他如瀑的墨髮淋溼了些,他的膚色偏冷白,顯得脣更紅。
美得像一幅墨跡未乾的畫。
我忍不住伸手去觸摸他的臉頰,他蹭着我的掌心:「若我就是這副樣貌,你喜歡嗎?」
這長相,還有這身體。
根本挑不出一絲瑕疵。
我如實回答:「喜歡。是個女子,都會很喜歡你的。」
他握住我的手,低頭在我指尖一吻:「我與那翱風,你更喜歡誰?」
「這世間每個人出場順序都很重要。若我先遇到你,一定選你。你的那位心上人和我一樣,沒眼光!她居然不選你。」
「確實沒眼光,但我不怪她。因爲初見她時,我頂着的是別人的臉。」他看着我的眼睛,說道。
我沒聽清楚他說什麼,此刻我的全部注意力都被一滴沿着他下顎滑進衣領的雨珠吸引去了。
他的衣帶鬆了,衣襟也敞開了些。
鎖骨和結實的肌肉線條一覽無餘。
雙眼在這時候復明,可真懂事啊。
眼前春光無限,當真是亂人心志。
「阿霖,接下來我們幹什麼?不會就這麼一起淋雨吧?」
他笑:「若只是淋雨,那這場夢,又有何意義?」
「既然如此。月霖上神,多有得罪啦。」
說完,我摟住了他的脖子。
這次,我找準了位置,一親一個準。
明明他已經呼吸亂得不行,但他還是說我做錯了。
「夢夢,錯了。靈脩不是光靠嘴渡氣的,試試這裏……」
他執着我的手,把他身上每一處的弱點都交給我。
後來,這場雨越下越大。
被我們壓彎的草地上空氤氳出一大片霧氣。
我的意識就像那些葉片上的水珠,不斷被他撞碎又被他的靈力重聚在一塊。
沉浮間,我在天邊的雲雨裏好像看到了一尾白龍。
它的龍尾攪動着雲層。
使天空灑下更多的甘霖。
-5-
這場大雨下了幾天幾夜。
我從夢中醒來時,滿身的魔氣也隨之一併復甦。
我活動了下筋骨,發現自己除了腰像斷了以外,身上的舊傷全都好了。
月霖的靈力滋養生息,就連我的一雙眼睛也復明了。
我本想當面感謝他,帶他一起逃出去。
但我的身上除了他留下的痕跡,竟尋不見他一絲氣息。
月霖就這麼失蹤不見了。
我的身體吸收了月霖的靈力後,這座天牢便再也困不住我。
衆仙提前發現了異樣,帶着法器又想來鎮壓我一次。
但昔日的那羣老神仙,如今只剩下寥寥幾人。
人羣中多了許多張新面孔。
月霖之前說的,大概率都是真的。
九重天前段時日已經被他拆得大傷元氣。
我掄起手中魔刀,正好新賬舊賬找他們一起算。
沒了靈力高強的老神仙爲翱風結陣護法,他周身的結界沒一會兒就出現了裂縫。
我一刀劈過去,翱風的保護傘頃刻間被我的魔氣瓦解Ṫų₊成了碎片。
他倒退了幾步,吐了口血。
翱風臉色蒼白地看着我,整個人似乎清瘦了許多。
「百年不見,魔尊真是風采依舊。當真是豔絕天下,令人魂牽夢縈呢。」楚月不顧翱風的阻攔,微笑着朝我走來。
我準備揮刀朝她砍過去的時候。
她突然拂袖爲我讓出了一條道:「天帝在此,你帶他走吧。」
?
我沒聽錯吧?
笑死,楚月居然要將翱風讓給我?
翱風也不理解,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楚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楚月將自己的那支玉簪摔碎在地上:「翱風,事到如今你還不敢承認嗎?自你下凡歷劫後,你的心就不在我這裏了。」
「……」翱風的手緩緩垂下,在身側緊握。
「你將綺夢囚於天牢卻遲遲不殺她,與我成婚後又遲遲不同寢。難道不是因爲你兩頭都放不下?」楚月臉上看不出任何悲喜,顯然她對翱風的愛意也快消磨殆盡。
她轉頭對我笑得客客氣氣:「若不是我早來一步,你與翱風已在魔山拜堂成親。魔尊姐姐,你的夫婿你且帶走。還請刀下留情,放過天界的這些後輩。」
沒想到這個楚月倒比翱風能扛事。
我不禁對她起了敬意。
不過,她有句話說得不中聽。
我反駁道:「呸呸呸,翱風是你夫婿!」
我將翱風曾經送我的玉簪也砸到地上。
兩根同樣的玉簪碎在了一塊。
楚月愣了一下,忙說道:「不,是你夫婿。」
「你的!」
「姐姐,他是你的。」
「你的夫婿!」
「……」翱風被晾在旁邊,看着我和楚月將他推來推去,一臉生無可戀。
幾番下來,我和楚月都累得坐到了椅子上。
我們喝了口茶水,互相擺擺手。
「算了。我確實還有點事要問翱風。那我就先帶他回魔山了。」
楚月立刻點頭,「好,姐姐慢走。」
我將翱風五花大綁,帶回了魔山。
一路上他沒說半句話,直到我將他推倒在牀榻上,他才掙扎了下:「綺夢,你要做什麼?」
我勾了下他胸前的繩子:「普通麻繩而已,翱風,你能別裝了嗎?」
他別開臉,嘴硬道:「九重天上我被你魔氣所傷,我……我現在沒有力氣解開。」
「哦,那你就繼續被綁着吧。」
說完,我轉身走出了屋子。
-6-
魔山,我終於又回來了!
清幽的山谷,涼風徐徐,隱約能聞到花香。
眼前的院落是我與翱風之前一起翻新過的。
現在怎麼看都覺得不順眼。
於是,我揮了揮袖子,將它們恢復了原樣。
翱風這時走出了屋子。
我當着他的面,毀了院子裏的鞦韆架。
那是他親手爲我搭的。
但翱風好像並不在意這些,甚至看着那些被毀,他的嘴角還彎了一下。
我兇他:「給我進屋待着去!」
他沒動,一副恃寵而驕的模樣:「綺夢,你將我擄來魔山卻把我晾在一旁。這又是你欲擒故縱的把戲嗎?」
「誰和你玩欲擒故縱?」我一個閃現,掐住了他的脖子:「說,前幾日與我一塊蹲天牢的那位上神在哪裏?」
翱風被我掐得臉色泛紅:「什麼上神?那座天牢我只下令關押了你一人。」
「還在騙我?」我手上力道加重了幾分:「上清天的月霖上神,被你轉移到哪去了?」
翱風面色一怔,呼吸困難道:「月霖叔父?他已入上清天真神位,早就不在九重天管轄之內,我又如何能動他?綺夢,你究竟在說什麼?」
見我仍不鬆手,他也不裝了。
抓着我的手腕,試圖用靈力逼我放開他。
但一觸及我的脈搏,翱風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難怪你能衝破天牢,你體內的魔氣爲何還混淆着一股強大的靈力?」
我笑道:「翱風,你不願意與我靈脩,不代表別的神仙也不願意。」
翱風的眸光晦澀,他緊咬着牙,下顎線繃成一條線。
「我和你的叔父靈脩了。」
我的話讓翱風呼吸不暢,他猛地握緊我的手腕,「休要胡言!我叔父他絕不會和你一個魔修……」
翱風大概是覺得羞恥,生生將「靈脩」二字吞下了。
我掙開翱風的手,「魔修又如何?你一開始就對我有着這種偏見,但在月霖上神眼中,衆生都是平等的。」
「夠了。你根本就不瞭解他,他在這世上已經活了近萬歲。與你靈脩?絕無可能!」翱風眼底紅了,指尖用力陷入掌心:「此事我會查清楚,或許只是你做的一場虛夢罷了。」
「站住。」我沉聲道。
翱風被一團魔氣捲回我的身旁。
他沒有反抗,嘴角勾起抹弧度:「綺夢,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我走……」
「翱風,你可知這一百年我在天牢中是如何度過的?」
「那你又如何知曉我是怎麼度日的?我有職責在身,不得不回九重天做迴天帝。與楚月的婚期也是父神一早定下的……綺夢,若你願意放棄修魔。我也願意渡你靈力,助你修仙。」
我聽完,大笑起來。
彷彿他說的是一則天大的笑話。
「翱風,這話你早一百年對我說的話,我或許願意信你。現在,我聽着和你在放屁沒區別。」
說完,我一巴掌把他扇回了樹屋裏。
以魔氣結了個結界,將他與魔山上的毒蠍毒蟲一同關在了裏面。
「現在該輪到你嚐嚐失去自由,日夜被折磨的滋味了。」
-7-
我們魔修,從來都是睚眥必報。
同樣,我們也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突然失蹤的月霖,如今成了我一樁心事。
回來的這幾個月,我做什麼事,都不得勁。
魔山上的魔子魔孫們爲了慶祝我歸來,夜夜笙歌,羣魔亂舞的。
場面搞得十分盛大。
我的妖獸金嬋爲了讓我高興,最近瘋狂出去打獵,還新釀了很多好酒。
但我食之無味,如同嚼蠟。
今夜,金嬋又喝高了。
她抱着我的胳膊,一頓亂哭。
「主人,你知不知道金嬋有多想您!」
剩下的魔子也跟着哭訴:
「我等並非怕死之輩,魔尊不該爲了保護我們,獨自挑戰九重天。」
「是啊!我們全都發過毒誓的,要與魔尊同生共死!幸好是您平安歸來了!」
「都是翱風那個賊子害的!我現在就去殺了他!」
金嬋在盛怒之下化作原形。
一隻通體金毛,脖子上掛着鈴鐺的兇獸噴着魔氣就要衝向樹屋。
還好被我及時攔住了。
「主人,你爲何要攔住金嬋啊?」
「殺了他,等同於和九重天宣戰。留他一命,我還有別的用處。」
我點了點金嬋粉嘟嘟的鼻子,「乖,聽話。」
她哼唧了聲,縮成小小一團毛球鑽到了我懷中。
百年不見,她變得越發黏人,不停蹭我:「金嬋聽聞天龍一族,即便是雄性也可結蛋生子。主人要是還喜歡他,不如讓他爲您生個蛋……」
對上金嬋金閃閃的瞳仁,我就知道她這顆大腦袋裏想的準沒好事。
她呲着尖牙,就等我一聲令下。
恨不得立刻就替我扒光了翱風。
說實話,以前我真的想過這麼幹。
但現在我對翱風已經沒有半點那種想法了。
反而金嬋提到這些時,我的腦海裏浮現的是另一張男人的臉。
那晚,月霖吐息急促,緊蹙的眉帶着些許的隱忍。
最後那一聲「夢夢」,現在想起來都叫人心跳加速。
「主人,你身上好燙。臉也很紅,你是不是喝多了?」
「沒有,才喝了幾杯而已。今日高興,不醉不歸。」
「那你和翱風生蛋的事……」
「男子生蛋,無稽之談。你以後少看些話本子,尤其是虎狼姐妹倆寫的。她們文筆豪放,整篇下來全是嗚啊哦語氣詞。你纔剛成年,看多了就長不大個子了。」
「啊?我可不要永遠當小短腿。主人,我以後一定不看了!」金嬋變回人形,挽着我朝篝火走去。
我與金嬋還沒坐下,樹屋那頭就躥起了一片火光。
有魔子來報,說是翱風被毒蠍蜇了。
他急於逼出體內的毒,急火攻心打翻了燭臺。
金嬋無語:「這個月都第幾次了?他可真會來事。」
我見火勢有朝着後山蔓延的趨勢,丟下酒盞着急趕了過去。
情急之下,我抽乾一整條河水才澆滅了那場大火。
剛踹開樹屋的門,黑暗中便有道身影撞向了我。
翱風渾身都溼透了,額角還在淌血,看起來可憐又狼狽。
他見到我,薄脣翕動了幾下,還沒說出話就往我懷裏暈。
我躲避得及時,翱風一頭栽倒在我腳邊。
腦袋撞在門坎上,發出好大一響聲。
金嬋嘶了聲:「主人,他真是天帝?怎麼這麼不中用。」
翱風的眉皺了下,被我發現了。
這小子,裝得挺像啊。
我冷聲道:「來人,把他拖進去,繼續嚴加看守。」
見我要離開,翱風突然又醒了,拉着我的裙角祈求:「夢夢,別走……」
「你叫我什麼?」
「夢夢。」翱風坐在地上,委屈巴巴地抱住自己雙膝:「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
「又裝?」金嬋先我一步上去,給了翱風一腳。
他沒有躲,被踹得歪倒在一旁。
我蹲低到他面前,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和我對視。
翱風雙眼溼漉漉的,臉上血和着淚。
與九重天上那個矜貴高冷的天帝判若兩人。
「你不會又摔壞腦子了吧?」
金嬋也蹲到一旁,雙手託着腮:「主人,他們神仙的腦子是豆腐做的嗎?怎麼這麼容Ťű̂₁易壞啊。那我們現在該拿他怎麼辦?」
我一把別過他的臉,「涼拌吧。」
「真的可以嗎?!」金嬋吞了吞口水,激動地朝翱風撲過去。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幾道驚雷將夜空割裂成好幾塊,雲層急速翻湧着壓過山頭。
金嬋嚇得躲到了我身後。
「主人,我都沒咬人呢,這天譴怎麼來得這麼快?」
我拍了拍她的腦袋:「可能是要下雨了而已,你讓大家散了先回家去吧。」
「夢夢……」翱風怕我離開,緊緊拽着我的裙角,像是快要碎了。
我見識過翱風精湛的演技。
當年他明明早就恢復了記憶,卻一直僞裝深情誆騙我。
直到楚月來接他,他才突然翻臉將我推開。
喫了大虧的我,這次不再相信他。
我拽着他的胳膊,將他拖到山泉池旁。
「楚月說,你也心悅我?那你去洗洗乾淨,今夜來我屋裏找我。」
翱風的眸光閃爍了一下,隨即低下了頭。
我用刀尖挑斷他的衣帶,看着他無謂地遮擋。
你不是喜歡演嗎?
我倒要看你今晚能演到何種地步。
翱風走進泉池,將自己的衣袍扯至自己的臂彎:「夢夢,可否幫我?」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我扔下一句話就走。
這時頭頂的夜空再次被一道閃電照亮。
我抬頭看了眼:「也不知道這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8-
屋外電閃雷鳴,罡風陣陣。
我撐着額角,側臥在牀上等翱風。
等得太久,差點睡着。
終於,門推開了。
聽着腳步漸近,我閉目問道:
「怎麼磨蹭這麼久?」
「夢夢等不及了嗎?」
「……」
這聲音不對。
我睜開眼睛,頓時睏意全無。
一抹頎長的身影背光而立,白衣如霧,清風霽月。
我不禁脫口而出:「月霖上神?」
「才幾月未見,你我生分了。」
男子腳步輕緩,又走近了幾步。
燭光將他的眉目映亮。
我看着那張臉,微微失神。
果真是他。
月霖和夢裏的他一樣好看。
只是此刻他的眼底壓着一抹不易察覺的陰鬱。
冷白的膚色顯得他有些憔悴。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扶他一把。
月霖卻將手背到了身後。
他的語氣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酸澀:「你不是說,你已對翱風沒有半分愛意?」
「是無半分愛意。」
「所以你將他擄來此處,只是爲了看他洗澡?」
「我沒看啊,我這不是在屋子裏小憩嗎……」
「那他爲何要洗澡?」
我坦白說道:「你誤會了,我今晚沒有和他靈脩的打算。」
「那明晚有?」
月霖深吸了一口氣,像在努力平復情緒。
他坐到牀沿上,骨節分明的手在自己膝上握緊。
屋子裏的氣氛變得沉悶起來。
彷彿一下子又回到了那座密不透風的天牢裏。
我坐到他身旁,心情變得有些複雜。
居然破天荒像哄孩子一樣哄起月霖來:「明晚也沒有這種想法。我只是想出口惡氣,讓翱風受點屈辱罷了。其實我自天牢裏逃出來,滿腦子想的都是你……」
「你講話還是這麼直白。」月霖的臉色肉眼可見地在變好,甚至還紅溫了起來。
但他仍不理我。
我繼續說道:「阿霖,你失蹤後ṱű⁻我去三界找過你的。沒找到你,還和他們打了幾場架。」
「打贏了嗎?」
「打贏了。我現在是修羅、妖、魔三界之首。」
月霖嘆了口氣:「你有沒有受傷?」
「沒事。你的靈力加上我的魔氣,天下無敵。」
他看着我明媚的笑容,沒說話。
不知怎的,在他的凝視ţű₁下,我的臉莫名其妙就燒起來了。
我捂上自己怦怦亂跳的心口,堆積在那裏的問題自己就跑了出來:
「阿霖,我醒來後,你不在天牢,你去了哪裏?」
「我去了一座無人的仙山。」
「去幹什麼?」
「你要了我那麼多靈力,我自然要閉關療養。」
我臉通紅,握緊衣袖:「這麼說,那場夢裏發生的都是真的?」
「感覺如此強烈怎會是夢?」
「……」
我抬頭正好看見那晚我在他脖頸上留下的齒痕。
沒想到過了這麼久,還沒消去。
這麼想來,我在夢裏那樣對月霖。
他的感覺應該也挺強烈吧。
怪不好意思的。
屋內陷入短暫的安靜。
爲了緩解尷尬,我裝作很忙:「你渴嗎?要不我去給你倒杯酒?」
「這段時日我不宜喝酒。」
「爲什麼?你受傷了?還是哪裏不舒服?」
我下意識地去檢查他身上有沒有傷。
「別動。」月霖呼吸一滯,額角沁出層薄汗。
他抓着我的雙手,傾身將我壓倒在牀上。
「翱風還在泉池裏泡着,你就在這裏對我上下其手。你就不怕他發現嗎?」
「我問心無愧,爲何怕他發現?」
月霖聽了我的話,微微失神。
一瞬後,他又沉聲道:「我聽你的妖獸和別人說,你要和翱風生蛋。」
金嬋這個大漏勺,喝多了又在亂說。
我剛準備解釋,屋外就傳來了金嬋的嚷嚷。
我笑道:「正好,小嬋她來了。我們當面說清楚。」
金嬋蓬頭垢面地衝進來:「主人,不好了!魔山進了兩個小刺客,他們打暈了翱風還帶了個冷麪俊俏公子來……」
見到月霖後,金蟬呆在了原地:「就,就和你身上趴着的這個公子一樣俊。」
反應過來後,她立刻拔出短刀朝月霖撲過來:「你誰啊你!快放開我家主人!」
月霖彈指間,便將金蟬打回了原形。
她嗷嗚一聲,落到我枕邊。
月霖捏着金蟬的後脖子將她提了起來:「你口中的那兩個小刺客現在在哪兒?」
「在泉池那邊,一個在撿石頭砸翱風,一個哭唧唧地勸架……」金嬋揮舞着四肢,扭頭對我說道:「主人,砸人的那個女娃娃和你太像了!我發誓你自己生都不一定能生出那麼像你的娃!」
「像我?」
「像極了!」金嬋拼命點頭。
我輕輕推開月霖,「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霖彎起嘴角:「夢夢,你對我做的事,需要我當着你妖獸的面描述一遍嗎?」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
翱風說月霖是他的叔父。
所以,月霖也是真龍族的。
真龍族的男子能下蛋……
我驚道:「阿霖,難道你失蹤的這些日子。你是去下蛋了?」
「你是主人的男人?」金嬋一臉興奮地看向月霖。
月霖垂眸,算是默認。
-9-
我趕到泉池時,那裏果然有兩個奶糰子。
二人約莫四五歲的模樣。
梳着和我一樣髮髻的女娃娃正騎在翱風身上撒潑,邊扯他的頭髮邊罵:「讓你拐走我孃親,讓你壞!」
另一個白白淨淨的男娃娃則死死抱着她胳膊,小臉通紅:「阿姐,我給他下的藥就快失效了。我們還是快走吧。」
「……」這兩個糯米糰子,似乎都不好惹。
我咳了一聲。
兩個奶糰子齊刷刷地朝我看過來。
一個囂張跋扈,一個乖巧可愛。
確認過眼神,是我和月霖的娃。
見到我,他們朝我跑了過來。
我的兩條腿,剛好一人一條被他們抱住。
男娃娃拼命憋着眼淚,朝我行了個禮:「清雨見過孃親。」
我的心差點被他萌化了。
「切。」女娃娃使勁擦了擦眼角的小珍珠,小腳使勁踩我的鞋:「你除了長得漂亮些,也不怎麼樣!」
我雙手騰在半空,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最後,無助地扭頭望向月霖。
他對女娃娃道:「ƭūⁿ綺月,不得對你孃親無禮。」
叫作綺月的奶糰子不服氣,爬到我面前的石頭上,指着我的鼻尖,怒斥:「我們是爹爹生的蛋!也是爹爹一手拉扯大的!而你就是個喫幹抹淨,提上裙子不管爹爹的壞孃親!」
「阿姐慎言。」清雨急忙將她拉下來,捂住她的嘴。
月霖將他們姐弟二人一併抱起。
「綺月,不可如此說你的孃親。你的孃親又豈是那種只爲了靈力與我靈脩,卻絲毫不念舊情的負心女子?」
「……」
月霖這話說的,我竟一時不知該怎麼狡辯。
清雨歪着頭,問我:「孃親,那你究竟愛不愛爹爹呢?」
我拉住他的小手:「我……自然是愛你爹爹的。」
綺月指着還暈在泉池中的翱風,說道:「那這個衣衫不整的男人又是誰?」
月霖看向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夢夢以後會選誰。」
「我選你。」我看了眼那兩個快要哭的奶糰子,急忙改口道:「不,我選你們!」
「哼,那老孃就暫時和你和解!」綺月將腦袋湊過來,在我臉上吧唧了口。
我捏了下她肉嘟嘟的臉:「小肉包,我纔是你老孃。」
月霖將他們放下,「你們先自己去玩會兒,我還有事要問你們的孃親。」
金嬋自告奮勇幫我帶孩子。
一溜煙,就抱着他們跑沒了影。
月霖摟住了我的腰,將我拉回他身邊。
「剛纔你說的都是真的?」
「剛纔什麼話?」
「選我。」說完,月霖不容我開口,偏頭便吻了上來。
我被他吻得氣息不穩,差點站不住。
「停,阿霖,你不是還有事要問我?這是吻,不是問吧?」
「先吻再問。我離開這麼久,你不是說也很想我?」
月霖又親了下我的脣,將我打橫抱起朝屋內走去。
「哎哎哎,我說的想不是那種想……」
「是嗎?可是我想你了。」
-10-
一進屋,我就暴露了本性。
矜持嬌羞,不存在的。
大女人,就應該誠實面對自己的內心。
我剛扯開月霖的衣帶,將手覆上他硬實有力的腰腹。
樹屋的大門突然飛了過來。
哐噹一聲,砸在我們的牀頭。
我怒了:「誰把我家的門給拆了?!」
屋外闖進一道身影,翱風提着劍怒不可遏道:「綺夢,你看清楚眼前人,他不是我!」
月霖冷聲吐出一個字「煩」,當着翱風的面將我的手按回他的腹肌上。
他起身吻了下我的脣,離開後又輕輕貼了上來,像在試探,又像是留戀。
「夢夢,你告訴他。你看清楚了嗎?」
「月霖上神,我這次沒被三昧真火灼瞎眼睛。」
我的回答讓翱風一時怔在原地,他握着劍的手泛起了青白色。
「翱風,裝不下去就別裝了。你想回九重天就回去吧,犯不着裝傻裝失憶的。」我靠回月霖結實的胸口,對翱風笑道:「別打擾了我和阿霖敘舊。」
「綺夢,你之前追我追到九重天,現在有了新人就想趕我走?」
我嗤笑:「阿霖比你強比你溫柔比你長得俊美。我不蠢,何苦內耗自己?」
翱風見我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他徹底崩潰了。
像我當年愛而不得,獨闖九重天時那樣瘋。
他一劍砍斷燭芯,屋子陷入了黑暗。
再次揮劍時,無數道劍氣挾帶着殺意朝我們拂面而來。
我凝魔氣將它們擊散,可我身旁的月霖在此刻噴出一口血。
翱風用劍尖指着他,笑起來。
「叔父,我千方百計才誘你進了那座刀山。你居然還能誕下龍蛋,將其孵化……真是厲害啊。」
「刀山?你不是說是去了仙山嗎?」我扶住月霖,探向他的心脈。
月霖的心脈受損嚴重,很虛弱。
難怪剛纔他來找我時,臉色就不太好看。
我立刻喚出魔刀,擋在月霖的面前:「原來阿霖失蹤,真是你在搗鬼。翱風,你一直都在騙我。」
「騙你又如何?你以爲你身旁的這位上神就是清白的?他爲了勾引你,不知用了多少手段!就連誘你與他靈脩此等卑劣低賤的手段都用上了!月霖,你身爲上神,當真是不知廉恥!」
翱風無視我手中的魔刀,一步步朝我們逼近。
直到我的刀尖沒入他的胸口,將他的白衣染紅,他才止步。
「Ťūₔ小心。」月霖攬住我的肩膀,將我護到身後。
我忍不住問道:「翱風說的是真的嗎?」
月霖默了默,承認了。
「什麼時候開始騙我的?你進天牢第一天起嗎?」
月霖沒有回答。
翱風這時候冷笑了一聲:「天牢?恐怕在更早之前,他就開始算計誘騙你了!」
我在等月霖告訴我真相。
他閉了閉眼睛,周身的靈力被他藏進了體內。
身上的白衣忽然變成了一身豔紅色的袈裟,五官也在此刻發生了變化。
那是張少年清雋的臉,與翱風有着八九分的相似。
他開口說道:「夢夢,天牢只是重逢。這纔是我與你初次相見時的模樣。」
我看着面前兩個翱風,震驚不已。
但細看之下,又發現了他們之間明顯的區別。
回憶湧來,我突然就明白了過來:「原來當年,我是在和你們兩個人談戀愛?」
翱風和月霖同時道:「是和我!」
月霖說出了真相:「當年翱風下凡歷情劫,怕惹得楚月仙子不快。便中途跑來上清天求我替他一陣子。」
翱風氣道:「誰知你這麼一替,就替出了感情!叔父,你頂着的是我的臉。所以,綺夢愛的一直都是我,不是你!」
「愛你?愛你的朝三暮四,還是愛你的天牢酷刑?」月霖冷聲打斷道:「夢夢在魔山的美好記憶,都是我陪在她身邊時留下的。」
聽了他們的話,原本一直想不通的事也都想通了。
難怪那段時間翱風他都忽冷忽熱的。
對我時而溫柔似水,事事順着我,到了夜晚更是撩得我臉紅心跳。
時而又毒舌淡漠,我碰他一下,他恨不得洗八遍手。
這都是因爲,他們頂着同一張臉卻在不停地來回切換身份。
-11-
「夠了,我愛誰,我自會判斷。」
我伸手去拉月霖,翱風卻在這時候也變換了裝束。
他拽着月霖,將他與我拉開距離。
並將兩枚一模一樣的丹藥分別喂進自己和月霖的口中。
那是魔族的魅藥,當年虎狼兩姐妹專爲我和翱風研製的。
藥效快,藥力猛。
喫完若是半個時辰還沒有雙修,不是憋死就是脹死。
原本是爲了在新婚之夜增加點小情趣。
沒想到,翱風會用在這種時候。
「這是你當年偷藏的毒藥,你的妖獸說只有你能解此毒,並且一次只能救一人。現在二選一,夢夢,你會救誰?」
看翱風的樣子,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喫的是什麼。
沒一會兒,兩個「翱風」的目光都迷離起來。
「綺夢,你說你愛的不是我,是那個陪在你身邊的翱風。可那麼多回憶,你又怎知陪在你身邊的不是我,是月霖呢?」
翱風的話絆住了我。
我看着眼前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曾經的一幕幕再次浮現在我眼前。
我握緊手中的刀,一咬牙說道:「最純愛的那年,我曾親手爲小風做過一條抹額,誰能拿出這條抹額的,就是我所愛之人。」
我剛說完,兩個「翱風」中有一個馬上攤開了掌心。
他的手上拿着一條白色的抹額……
「夢夢,你贈我的抹額,我一直都貼身帶着。每日漿洗,所以有些褪色。」
我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我壓根就沒送過小風什麼抹額。」
「你詐我?」翱風的額角抽了抽,那條白色抹額頃刻被他握得粉碎。
「哪裏啊,你知道我的,我一向記性不好。」我扶額,嘆息:「不過,我雖然沒送過抹額。但是爲小風親手煎過藥,熬過魚羹。」
說完,我面前的石桌上便多了兩碗熱氣騰騰的魚羹。
「金嬋說,要想得到一個男人的心,得先抓住他的胃。小風他過去最……」
紅影閃過,其中一人端起一碗魚羹便喝了下去。
我看向另一個紅衣「翱風」:「你爲何不喝我做的魚羹?」
他笑道:「不敢喝。」
「砰!」身後傳來碗勺摔碎的聲音,已經喝了魚羹的翱風痛苦地捂着肚子:「茅、茅廁在哪……」
剩下的那個給他指了個方向:「茅廁在那邊,竹林後面左拐便是了。」
看着翱風遠去的背影,我和月霖同時笑出了聲。
「小風他過去最怕喝我煮的魚羹。因爲第一次喝完……」
月霖接過我的話,皺眉道:「第一喝完,我躥稀了三日。可盛情難卻,我之後又喝了你煮的雞湯。結果又竄稀三日。自那以後,都是我下廚給你做飯。而你,很喜歡喫我做的飯菜。」
我看着月霖好一會兒,他的眉目雖與翱風一樣。
目光卻深情直白,皎皎如月。
「嗯。我很喜歡。」我毫不猶豫地上去抱住了他。
被我這樣貼貼,月霖體內的藥效瞬間加劇。
他靈力一下子不穩,恢復了原貌。
「夢夢,你真的不在乎我的樣貌,還有以前我替翱風留在魔山那件事……」
我輕輕吻了下他的嘴脣。
他垂眸看着我,眼尾泛起一抹微紅。
像長久以來的隱忍終於等到了結果。
月霖此刻眸光破碎,他將這份難以掩飾的脆弱全部攤在我的面前。
「你愛的人是我。」
月霖落淚,看得我心臟一顫。
話本上說得果真沒錯,男人的眼淚,是女人的興奮劑。
我摟緊他的脖頸,「抱我進屋,我幫你親熱解毒。」
-12-
當我在黑暗中,意識被月霖一次次撞碎的時候。
我才發現自己又一次被他騙了。
他身爲上清天的尊神,靈力和耐力都遠超我的想象。
樹屋上空的結界,被他烙上了神印。
天王老子來了,也打擾不到我替他解毒。
在茅廁蹲了三日纔回來的翱風,舉着劍又對着結界砍了七天七夜。
劍都砍斷了,也沒將結界砍出一條裂縫。
最後,他氣到崩潰大哭。
金嬋看不下去了,「能不能別哭了,要不是那碗魚羹讓你拉空肚子解了毒。你早自食惡果,沒命了。」
翱風愣了一下,抬起頭:「對,魚羹!綺夢她還愛我,她也替我解毒了!哈哈哈,綺夢她愛的一直都是我!我這就去九重天命月老替我準備聘禮去。」
看着翱風離去的方向。
兩個奶糰子同時嘆了口氣:「哎,看來他是真瘋了。天帝之位如今已是楚月姨姨的了,九重天他是回不去了。」
番外
初見翱風,他是在人界歷劫的少年降魔僧。
帶髮修行的那種。
十八歲的少年翱風獨闖我魔山,紅衣烏髮,手持兩輪彎月利刃。
立在山頭,囂張地朝我喊話:「女魔頭,聽聞你醜如夜叉,可敢出來一見?」
我挑了挑眉:「你再說一遍呢?」
他果真又喊了一遍。
結果,被我掄着流星錘左右開弓追着打。
他邊逃邊罵:「什麼桃花劫!司命星君一定是年老昏花了,我的桃花劫又怎會是你這樣的女魔頭!」
嘰嘰歪歪的,聽得我心煩。
最後一錘子,我正中翱風的腦袋。
他當即就翻了個白眼,墜入了魔窟。
我追過去,準備剝了他的皮做成小手辦時,翱風突然又醒了。
我手上的動作沒停,一扒一扯,他的外衣裏衣的領口全都掉到了臂彎。
翱風像朵雨後嫩筍,無辜地望着我。
我剛準備掏出匕首剝他的皮……
他忽然一把摟住了我:「你一定是我的娘子,對吧?」
我掐着他的脖子,將他重新摁在地上:「我是你娘!」
翱風微怔,握住了我的手腕:「娘子,你莫不是摔壞腦子了?」
我:「……」
「你看起來也就十八的年歲。」說完,他扒拉開我的手,採了一大把野花遞到我面前。
「娘子,給~」
我趁其不備朝他拋出三枚毒針。
飛針的速度很快,翱風看到了,但是沒有躲。
我及時收針,他瞬間癱倒在地上,委屈地望着我:「娘子,你要殺我?」
不像是裝的。
這人是真傻了。
翱風叫了我一路娘子,我覺着新鮮,決定暫時不殺他。
回到魔山,我去問了趟我們魔界的神算婆。
神算婆告訴我,最近確實有個神仙下凡到我魔山這邊渡劫。
若我能助他渡劫成功,我也能因此受益。
我問她,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她一手遮風,笑着告訴我:「到時魔尊與他雙修,便能獲得無窮的靈力。」
聽了神算婆的話,我把翱風養在自己身邊。
每日喂他丹藥,替他療傷。
直到某天,他腦子突然清醒了。
又想拔劍砍我。
可惜他不是我的對手,我將他關在自己的樹屋裏,每天去看他。
他對我愛答不理,甚至口出惡言。
我碰他一下,他都恨不得把自己洗掉一層皮。
「你早晚是我的人,不如先和我培養培養感情?」
「誰是你的人?你做夢!」
我替他上藥時,他掙開了禁制,反手將我抵在榻上。
我笑道:「別急啊,你身子還沒養好呢。」
翱風的視線從我的眉眼,落到我的紅脣上。
他的喉結動了動,一把推開了我:「女魔頭,你又給我下了什麼藥?」
「怎麼了?」
「我……我的……」他使勁捶了下自己的心口,轉身衝進了夜色裏。
那晚,他沒有回來。
我也沒去找他。
反正在沒有渡劫成功之前,他是回不了九重天的。
若是逆天而行,不去渡劫,他還要遭受雷刑。
以翱風現在的身子骨,根本承受不住三次雷擊。
我在樹林深處找到他時,他正趴在泥地上,被天雷劈得口吐鮮血。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
當第二道天雷降下時,我竟衝了上去抱住了他。
生生替翱風擋下了第三道第四道天雷。
翱風推開我,「誰讓你替我擋雷了!你別以爲你這樣,我就會喜歡上你!你一個魔修,與天上的仙子根本就是雲泥之別。」
他的話,讓我氣血翻湧,吐了一大口的血。
暈過去的時候,我不禁在想,這究竟是他的情劫,還是我的情劫?
再醒來時,已經是三日後了。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雨過天晴的傍晚,夏日的暑氣褪去,清涼的空氣裏飄浮着一縷蓮香。
我躺在庭院的竹榻上,有人坐在我的身旁,正用蒲扇爲我扇着風。
「小風?」
「你醒了。」
翱風對我彎起脣角,遞上一盞棠梨蓮子湯。
我愣在那裏,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不恨我了?」
「你我無冤無仇,我爲何要恨你?」
「那你不討厭我了?」
翱風拾起我髮絲上的一片花瓣,笑道:「你生得這麼好看,讓人討厭不起來。」
「……」
完了,翱風這是被雷劈傻了。
我急忙探上他的心脈。
翱風的眼中閃過一抹驚色。
隨即轉爲笑意。
翱風低頭看着那隻緊貼在他腰腹的手,問道:「想要辨人癡傻ṭűₑ,是不是不應該摸這裏?」
「咳……」
這看來Ṱű̂ₛ也沒傻嘛。
被看穿心思的我,小臉一紅,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腦袋挺圓,但要想更聰明,必須多喫魚羹。」
說完,我便跑出了他的視線。
當晚,翱風破天荒陪着我一起喫了晚飯,還喝了我親手做的魚羹。
之後嘛,我連着三日都沒見到他人。
還以爲他又逃跑了,結果在茅廁附近的草堆裏見到了他。
他一臉蒼白地靠着樹幹,我扶他起來的時候他還在安慰自己:「只是有些水土不服,沒事的……」
我突然覺得,眼前的翱風似乎和從前不一樣了。
後來,他陪我一起修葺了小院和樹屋。
還用紫藤爲我做了一個鞦韆架。
他說,這樣夏天的時候我就可以在花下乘涼。
他又在我養魚的池塘中種下許多冰蓮。
這是我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他們神仙的靈力,與我的魔氣不同。
翱風的靈力是這樣的純淨。
而他每次使用靈力,是爲了給我變星星下花瓣雨和做好喫的冰皮甜糕。
「我一個妖獸都能看出來,翱風他喜歡你!」
金嬋那段時間,很嗑我和翱風。
幾乎每天都要問一遍,我和翱風準備什麼時候靈脩。
我把心一橫,說不等了!
不如就今晚吧。
我裝扮好樹屋後,又將自己梳妝打扮了一番。
翱風明明笑着說你等我回來。
但他去了好久很久。
等他再次回到魔山時,他看着滿院子的花突然大發雷霆。
他還拔了我髮髻上的鳳釵, 換上了他給我的玉簪。
「沒想到你居然會喜歡這些俗物?」
我不知道他爲何生氣,但他很快就將我擁進懷裏。
他說:「綺夢, 我錯了。你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想你嗎?」
「小風,你去了哪裏?明明說好一個時辰就回來的。」
「我、我去爲你尋玉石做簪子了。這塊玉石是仙品, 很難得。所以路上耽誤了。」翱風伸出手, 指腹輕輕擦過我的胭脂, 「綺夢,如果我現在才說喜歡你, 會不會晚了?」
我搖了搖頭,又喚出我的魔刀比畫了下:「不晚。但你以後要是再敢突然消失, 我就扛着魔刀殺到九重天去!」
翱風的目光忽然閃躲了一下, 垂首道:「那我便任你處置。」
我挽住他的手臂:「那我們今晚就拜堂成親吧!」
「啊?」
翱風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今晚?我剛回來……會不會太快了?」
「可是你離開那日我就開始準備了, 小風, 我已經等了你好久了。」
「對不起,但今晚真的不行。我有些累。」
翱風牽起我的手,溫聲哄道:「待我休息幾日, 我們再成親,可好?」
那晚, 我信了翱風的鬼話。
等了一日又一日後,始終沒等到和他拜堂。
反而等來了天上的仙女。
楚月帶着天兵天將來我魔山要人, 她與我沒有刀劍相向。
她平靜地問我身旁的翱風:「今日你是想留在魔山,還是與我回九重天?」
翱風沉默了很久,最後選擇與楚月返回天界。
……
「想什麼如此不專心。」一聲嘆息將我的思緒重新拉了回來。
我鬆開扶着月霖頭的手, 不好意思笑笑:「對不起,我剛纔想到了以前。」
正跪在我面前的月霖,迷離的目光頃刻間恢復了以往的清冷。
他起身將我拉進懷裏, 尚未平復的呼吸灑在我的耳邊:「想以前的誰?」
「以前的你, 說去去就回。但是讓我等了好久, 那段時間你到底去了哪兒?」
月霖將我的手包裹在他掌心,然後再一起展開。
是一顆閃着微光的星辰。
「夢夢,你還記得嗎?我曾許過你星河璀璨,所以我回上清天布星了。只是星陣布了一半, 就被佛祖罰去閉關聽經。」
月霖提起此事, 眼中仍然有些慍色:「翱風他惡人先告狀,將我私自下凡替他渡劫之事告訴了佛祖。我本該閉關三百年,但我一聽說你被翱風關進了天牢, 就急着趕去找你了……」
「阿霖, 你提前出來, 會不會也要挨好多的天雷啊?」
見我擔心得快哭了, 月霖笑道:「若我說會,你也會毫不猶豫地衝過來替我擋幾道嗎?」
我立刻點頭:「我會……」
「不行, 我捨不得。」月霖用吻堵上了我的嘴。
「天雷我來見你那日便受過了。至於神位, 我也已經捨棄。」月霖抱緊我,如同抱緊世間的珍寶:「夢夢, 今後我就在這座魔山陪着你, 生生世世。」
「蒼天吶!主人, 你們還要在裏面待多久啊!綺月這個小祖宗快把我的毛都拔光啦!」
屋外傳來金嬋一聲哭號。
我披了件衣裳便要去查看,誰知被月霖拉住了。
「主人,別走。」
「?」我紅着臉看向他:「阿霖, 你怎麼也叫我主人?」
他索性將被子往我們身上一蓋,黑暗中將我撈回懷裏。
「主人忘了?是昨夜你動情之時,親口教我這樣叫的。」(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