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皮

尋不到人皮的第十年,我連廟裏老黃狗的皮都想扒下來。
卻遇到了被侯府趕出門的美妾。
她跪在我的白骨旁,朝案臺燒着紙錢。
「仙姑喜歡美人皮,我討厭這張芙蓉面,我們換一換吧。」

-1-
我想不到這年頭竟然真的有人專程來到這座破廟。
我以爲就算等到我的枯骨徹底化爲塵土,我也攬不到一樁人皮生意。
我更沒想到,來的人是榮安侯府的姨娘楚玉。
三年前,我看中了她的皮,想誘騙她做一樁生意。
楚玉拒絕了我。
那時她纔剛及笄,是一個賣炊餅的小姑娘。
半夜三更,她孤零零一個人闖入了我棲身的破廟。
破廟四面漏風,她蜷縮在角落,看到了案臺上的一堆紙錢。
左拜右拜一通,便顫顫抖抖地拿出火柴,點燃了紙錢。
結果便在火光躍動下,瞥到了案臺上我的頭顱。
我待在此處已經七年了,皮肉早已經掉光,被蛆蟲給啃咬了。
只剩下個難看至極的骷髏頭。
她驚呼一聲。
我陰惻惻一笑,不懷好意。
好不容易有個人過來陪我解悶,我當然要好好嚇嚇她。
可是她接下來一句話讓我傻了眼。
她環顧了下破廟,又瞅了瞅案臺。
最後深吸了一口氣,鼓着勇氣看向我。
「仙···仙姑?」
仙姑?
我預想過她的反應,她應該驚惶失措,覺得自己見了鬼。
然後叫我妖怪或者怪物。
可是爲什麼要叫我仙姑呢?
誰家仙姑長我這樣。
我有些詫異,嘴裏尖利的笑聲也停了下來。
直愣愣地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
楚玉見我沒有惱怒,立馬朝我拜了拜,嘴裏唸唸有詞。
「仙姑,小女子實在是走投無路纔來打擾你的清修,叨擾了你的清夢,抱歉抱歉。」
「剛纔燒紙錢是我冒昧,明日我一定加倍奉還,還望仙姑莫怪。」

-2-
原來這個人是個傻的。
見到我叫仙姑就算了,還敢留在這拜我。
我嫌棄地看着她。
楚玉卻從筐子裏掏出一個炊餅,放到了案臺上。
「仙姑,這個炊餅是我親手做的,我身上沒有紙錢,你看這個能不能暫時當貢品代替。」
炊餅的香味飄到了我的鼻子裏。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審視了她一番。
不錯,很討我歡喜。
但我是個精魅,平時只會恩將仇報。
我誘騙她:「你燒了我的紙錢,按照規矩,就要和我做生意。」
楚玉小聲問:「什麼生意?」
我打量了她一圈。
嘖嘖嘖,不錯,粗布衣裳下難掩她的豔麗驚人。
好一副芙蓉面美人皮。
我繼續誘哄她:「我可以實現你的願望,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把你的皮換給我。」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那,我會死嗎?」
她果然是個傻的。
我翻了個白眼:「你會登上極樂,有大功德。」
楚玉搖了搖頭:「可我不想登上極樂,我想好好活着。」
我沒好氣道:「不行,你已經燒了紙錢,就必須要做這樁生意。」
楚玉頓時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哭得我耳朵都起繭了,她才抽抽搭搭地看向我。
「仙姑,我明天再來你做這樁生意好不好?」
「我想要去給我爹孃燒點紙錢。」
說完,她就從筐子裏拿出五個炊餅,一股腦放到案臺上。
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我嘆了口氣,不甘心地望着她離去的背影。
又逃了一個。
看來,下次我應該更喪心病狂些,不告訴他們代價。

-3-
她確實是個千真萬確的傻子。
第二天,我看到來廟裏找我的楚玉,嚇了一跳。
竟然還真敢回來找我?
她這次給我帶了一筐的紙錢,又帶了十個炊餅。
放到我的案臺上,小心翼翼。
「我去祭拜過我爹孃了。」
「仙姑,我沒什麼願望,如果實在要許的話,就求我爹孃在地下安息吧。」
我聞着炊餅香,面色緩和了點。
「我不是告訴過你,你死後會登上極樂嗎?」
「到時候,你不就可以和爹孃團圓了?」
楚玉搖了搖頭:「仙姑,我知道,滿足貪慾被換皮後是不得好死。」
「你不要安慰我了,怪我倒黴,亂燒了紙錢,擾了你的清靜。」
我的謊言被戳破。
我頓時有點惱羞成怒:「我哪ţü₆裏是在安慰你,算了,我懶得和你做這樁生意了。」
「算我破例,饒你一命。」
小姑娘頓時眼前一亮,笑容都快溢了出來。
她朝我哐哐拜道:「多謝仙姑,多謝仙姑。」
磕頭時,她手腕上的淤青刺眼極了。
我還是捨不得她這一張美人皮。
這張皮總有一天是我的。
所以她手上的淤青,看在我眼裏,就像有人動了我的皮。
於是我連忙問:「你先說清楚,你這手上的傷,怎麼來的。」
ţúⁱ楚玉面色一白,連忙去遮。
我立馬召出妖風,將她的袖口和裙襬掀開一部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她的腿上、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淤青。
我頓時心痛得要死,這可是我的美人皮。
「快點告訴我,這傷怎麼來的?不然我可饒不了你。」
楚玉支支吾吾,最後才說,是她的舅孃舅舅打的。
原來,她爹孃早死,便被舅舅舅娘撫養。
舅娘讓她每天賣一筐餅,若賣不完,便要打她。
她怕極了。
所以昨天生意不好沒賣完,纔想在廟裏過夜一晚。
我氣得火冒三丈。
絕對要阻止這對夫婦,不然我的美人皮就毀在她們手裏了。
於是我扳下右手的小拇指,遞給她。
「拿着,這個可以幫你。」
楚玉又驚又喜:「這個可以幫我賣完炊餅嗎?」
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沒出息。」
「這個放到你舅舅舅娘牀下,可以讓他們不再爲難你。」
楚玉有些躊躇:「那對他們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作用啊?」
我沒好氣道:「沒有,就是讓他們心平氣和而已。」
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我陰惻惻一笑。
騙她的。
我是個精魅,怎麼有讓人心平氣和的法術。
其實是吸取舅舅舅孃的精氣,讓他們渾渾噩噩。
自然就沒有工夫折騰旁人。

-4-
「仙姑,三年前你曾誇過我有一副美人皮。」
「現在,仙姑你還願意收嗎?」
楚玉的聲音很小。
一個活生生的人,可看上去卻比我一個精魅更加沒有生氣。
我看着她形容枯槁的身體,瘦削沒有血色的臉龐,沉默了許久。
「你看起來,受了不少苦。」
楚玉苦笑一聲:「是啊,仙姑你之前說過,我這種人,是一定會受苦的。」
「三年前,你就說過了。」
我確實說過。
自從楚玉在破廟裏見到我後,她便日日來看我。
給我燒點紙錢,往案臺上放一個又香又脆的炊餅。
時間久了,她還會纏着我問東問西。
「仙姑,你以前遇沒遇到可以換皮交易的人啊。」
我喫着炊餅:「這破廟又小又偏,ṱū́⁹七年裏包括你在內,統共就三人闖了進來。」
「一個是個去京城趕考的書生,他讀書讀成了失心瘋,說要和我做這樁生意,願望是讓他科舉考甲等。」
「我沒有理他,他一個男人的皮,我要來幹什麼?」
「第二個是一個嫁不出去的賣豬女,說要和我做這樁生意,願望是嫁給心上人。」
「我也沒有理她,她那個膀大腰圓的身材,我換來就得找個樹掛了。」
「最後一個就是你,我喜歡你這張芙蓉面美人皮,但是你不換。」
我眨了眨眼,嚇唬她:「不過我知道,你肯定要和我做這樁買賣的。」
「因爲這個世道,你這副面容,又這個家世,自然過得會不好。」
後來有一天,楚玉向我告別。
告別前,她帶來了一筐炊餅。
她說,她的舅娘給她尋了個婆家。
去榮安侯府當小妾。
其實就是把她給賣了,拿彩禮錢去給兒子討媳婦。
她紅着眼眶:「仙姑,我以後會再來看你。」
我戀戀不捨地看着她的臉,幽怨道:「記得,下次來見我,和我做這樁生意。」
「把皮給我。」
一語成讖。
楚玉抱着懷裏的小孩,沉默地跪在我的屍骸旁。
我亦是沉默不言。
那時我在嚇唬她,因爲想要她的皮。
可是她真站在我面前,我又發現,自己其實沒那麼想要。
想要一副人皮,無非是想走出破廟,沒那麼無聊罷了。
可是三年前那段日子,我並不乏悶。
我甕聲甕氣:「你來晚了。」
楚玉苦笑:「是啊,我都快死了。」
她看着懷裏的小孩,紅了眼眶:「還好,我能去陪安兒。」
我看了眼那個小嬰兒。
半個巴掌大的小臉,青紫青紫的。
早就死啦。
估計出生不到幾天,就死了。
楚玉給我燒着紙錢。
一陣風吹過,將煙飄得滿屋子都是。
就連我都被煙嗆住,有點想哭。
楚玉道:「仙姑你曾經說過,給你燒紙錢,就是要和你做生意。Ṫű̂⁴」
我心裏沒來由地煩躁:「我騙你的。」
「我當時就是想嚇你,騙你把皮給我。」
「你不是早就知道,和我做生意,是不得好死。」
楚玉扯出個笑容:「沒關係,我本來就活不長了。」
「仙姑喜歡美人皮,我討厭這張芙蓉面,我們換一換吧。」
我應該開心的。
我馬上,就要得到這十年來我唯一看得順眼的美人皮了。
可我沉默了很久:「你的願望是什麼?」
「讓那些欺負過你的人血債血償嗎?」
楚玉磕了個頭:「仙姑,那樣會擾亂你的因果。」
「我這人命苦,沒什麼想要的,就是想着仙姑你曾經說過,你想去外面看看。」
「如果可以,你去外面後,每年給我和我的安兒燒點紙錢就好了。」
她吞下了三年前我給她的那顆丹藥。
全身的血肉便彷彿被抽乾了似的,瞬間乾癟起來。
她像一枝徹底枯萎的花,落到了地上。
變成了沒有皮囊的白骨。
她的皮脫落下來,飄到了案臺上。
我面無表情地將皮換上。
銅鏡下,映着個杏臉柳眉光容鑑物的女人。
精魅骨,美人皮。
我騙了楚玉。
我是畫皮精魅,羅剎惡鬼。
怎麼會怕因果,怎麼甘心只燒點紙錢。
這樁交易,她給我她的美人皮。
我還她那些人的命。

-5-
我離開了困了我十年的破廟。
十年裏,我從未想過,我出去的第一件事是挖墳。
尋個一塊風水寶地,砍了一塊百年楠木。
我將楚玉和孩子的屍骨埋了進去,立了塊無字碑。
做完這些,我叫了輛馬車。
從楚玉的家鄉到京城,馬車日夜不停,走了半個月。
到的時候,正是黃昏。
我下車,抬頭看向了侯府的大門。
硃紅色的大門巍峨莊重,其上掛着府匾。
「榮安侯府」。
門口的護衛看到我來了,面色驚詫。
急急忙忙地去院內通報消息。
不出片刻,兩個身着華服的女人帶着一羣丫鬟婆子來到了門口。
一個妝容素淨,髮髻梳得一絲不苟,盡顯端莊內斂之態。
是侯府的當家主母王夫人。
一個妝容豔麗身姿婀娜,頭上珠翠環繞,揚着一雙丹鳳眼。
是侯府的貴妾江姨娘。
王夫人微微蹙着眉:「楚妹妹,你一個月前突然不辭而別,今日又重新來這侯府門前,你可知罪?」
「身爲妾室,本就該安守本分,伺候主家。我知你失子之痛,但你私自離府,乃是讓侯府蒙羞。」
「着實讓我爲難啊。」
江姨娘嗤笑一聲:「確實,楚妹妹你這番行爲,倒是讓人覺得侯府是南邊的菜市場一樣了,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她眼神打量了我一圈:「該不會,妹妹去私會哪個情郎了吧,畢竟你一走一個月,這清白···」
她掩面:「如此說來,妹妹的孩子便也保不準···所以老天爺才讓你生下個死胎吧。」
兩人一唱一和,要把我的罪名做實。
楚玉的美人皮給了我,附帶了她的記憶。
通過記憶,我知道這一妻一妾一直以來便不和睦,處處針鋒相對。
但是在欺負楚玉這件事上,倒是齊心協力。
我抬眼看向她們,隨口扯了個謊。
「安兒離開人世,我的家鄉有個習俗,說是把新生兒的骨灰撒在孃家的墳前,便可消解怨氣。」
「如若不然,這怨氣便會纏住這一家,阻礙這一家的子女緣。」
「我害怕告訴侯爺和夫人,會被認爲是鬼神虛妄之說。」
「但是我又實在不敢觸這個黴頭,所以纔去了家鄉爲侯府解禍。」
江姨娘面色微變,不再像剛纔那樣囂張咄咄逼人。
而王夫人則是面色不悅:「胡鬧,這等胡話都是江湖術士爲了騙人所說,你怎可當真。」
「我知道你喪子後未免疑神疑鬼,但是···」
她旁邊的嬤嬤替她接道:「侯府的規矩不能廢,無論有什麼理由,私自離府便是犯了侯府的規矩。」
「應該按家規處置,打二十大板,與祠堂閉門思過一個月。」
王夫人搖了搖頭:「念楚妹妹剛剛喪子,身子不適,這二十大板就折半吧。」
「不是我心狠,而是侯府的家規擺在這,我也無可奈何。」
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
就要把我這十板子的刑罰給定下。
若是楚玉來,這十板子不死也得殘廢。
我看着王夫人的面,新奇地笑了笑。
喫齋唸佛養出來的平和慈悲,可惜是假的。
當年她爲了制衡得寵的江姨娘,半威脅半哄騙地從舅娘手中買了楚玉。
江姨娘處處蹉跎構陷楚玉,可她卻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後來,楚玉誕下了侯府長子,也是這位王夫人暗中交代接生婆下手。
讓孩子變成了死胎。
好一張菩薩面容,蛇蠍心腸。
我不住稱奇,看着這張臉。
只可惜,這張臉如白開水一般寡淡。
我不想要,嫌惡心。
嬤嬤招呼着丫鬟,向我走來。
她的胯一扭一扭,邁過了臺階。
就要伸手按住我的腰。
這時,一輛華貴的馬車疾馳而過。
侯爺從馬車下來,恰好撞見了這一幕。
我勾脣一笑。
早在我辯駁時,我便感受到了侯爺要回府的氣息。
我抬頭看向侯爺,一雙含情眸委屈極了。
我是一隻畫皮精魅。
我們的祖先最開始,便是以美色誘騙好色的書生。
然後扒皮挖心。

-6-
侯爺的目光一滯,片刻才反應了過來。
他望向了門口的王夫人,喝道:「這是什麼情況?」
王夫人解釋道:「楚妹妹私自離府,我讓嬤嬤按照家規處置以正門風。」
侯爺點了點頭,又看向了我:「楚玉,你半月前爲何私自離府?」
我卻是手腕輕輕一旋,假裝是嬤嬤弄疼我了。
痛呼一聲,一個踉蹌撲倒在了侯爺的懷裏。
將整張臉伏在侯爺胸前,哭泣道:「奴家失子之痛,傷心悲痛之下同時又爲給侯府祈福,這才出此下策。」
「實在是奴家太過關心侯爺,關心則亂,才搞出亂子。」
江姨娘呸了一口。
侯爺卻極爲受用,低聲安慰着我。
將我抱回府內。
我靠在侯府的胸膛前,將兩顆獠牙收起。
這個人,是楚玉的夫君。
楚玉剛進府時,他是喜歡這個有芙蓉面的美人的。
可是久而久之,他便乏味了。
重新偏向了有百般花樣手段的江姨娘。
楚玉被構陷時,他偏聽偏信,一心只相信江姨娘。
在楚玉喪子後,他不聽楚玉的控訴,而是將她關押起來。
因爲擾了他的清夢。
真噁心啊。
我把頭偏向了空隙處。
這張皮,應該賣給豬肉鋪的夥計。
省得燻吐了我。
侯爺將我抱回了房間。
一坐下來,他先是安排丫鬟爲我更衣。
又吩咐廚房的廚娘備晚飯。
他新奇迷戀地看着我。
我亦小聲細語地訴說着對他的思念。
我喪子不出一月有餘,所以不施粉黛。
但是我這張精魅骨,散發着可以奪人心神的鬼氣。
果然,喫完晚飯,侯爺便要寬衣。
我按住了他的手:「奴家的身子還未完全好全。」
「侯爺還請去江姐姐屋內ƭũ̂₊吧。」
看着侯爺戀戀不捨的目光,我壓下了嘴角。
我要賣了面子給江姨娘,好讓這個蠢貨當我的餌。
而且,畫皮精魅最善入夢。

-7-
在夢裏,我和侯爺一夜旖旎。
第二天一大早,侯爺便又來看我。
等把他打發走了,江姨娘梳妝整齊地來了。
她一見我,便嗤笑了聲。
「昨夜你費盡心機做狐媚子狀勾引侯爺,可是卻還是留不住侯爺。」
「好一個跳樑小醜,笑料罷了。」
我笑出聲。
江姨娘惱怒地看着我:「你笑什麼?」
我點着脣:「姐姐,我笑你傻呀。」
江姨娘面色一變:「放肆!我看你是苦頭沒有喫夠!」
我打斷她的話:「姐姐,我們何必要相鬥呢?」
「我們這樣,豈不是讓旁人坐山觀虎鬥,平白撿了便宜?」
江姨娘皺眉:「你是說,王夫人?」
我點頭:「姐姐,你一定奇怪,爲何我回府便性情大變。」
「這是因爲我回家鄉時,發現了一個真相。」
「你知道,我不受寵,屋裏沒有什麼值錢的首飾,要說最值錢的對象,便是夫人賞給我們的零陵香。」
「所以,我便帶了點香料當作盤纏。」
「可是,我回到家鄉時,一個郎中告訴我,這零陵香裏有麝香。」
「你想想,爲何侯府多年無子,爲何我的孩子是個死胎?」
我盯着江姨娘,循循善誘。
王夫人送給楚玉和江姨娘的零陵香確實有麝香。
但是楚玉這個傻子不知道。
不過當年分別前,我見她體弱,送了她一張我珍藏的符紙
所以她沒受到麝香的影響。
她的孩子是死胎,完全是因爲王夫人吩咐接生婆下的手。
但是事實是什麼並不重要。
謊言只要能爲我所用,是真是假又如何?
我要的,是進一步江姨娘這個蠢貨和王夫人的關係。
讓她覺得我是站在她這一邊的。
江姨娘果然面色一白。
她氣急敗壞地道:「我就說,她平時摳搜小家子氣,怎麼能這麼大方送我這名貴的香料。」
「我以爲她是想裝賢慧當笑面虎,結果竟然是這樣的蛇蠍心腸!」
她平日最遺憾自己盛寵卻遲遲沒能有個一兒半女,如今自然是怒火攻心。
急不可耐。
就要去大堂質問。
我卻拉住了她:「此事需要從長計議。」
「你若現在去質問她,她必然不會承認。」
「說不定還會私自找人調換香料。」
「而且,」我頓了頓。
江姨娘立馬問道:「你說啊,而且什麼?」
我目光躲閃,小聲道:「而且,這郎中還說,我的身上沾染了鬼氣。」
「我覺得,這裏面絕對有驚天的大祕密。」

-8-
我用着楚玉這副美人皮,在侯府待了下來。
隨着我入夢的次數越來越多,侯爺也越來越寵我。
我在侯府的地位水漲船高,賞賜的珠寶也如流水般送入我的房間。
我成了個江姨娘一樣的貴妾。
而來侯府的半個月後,王夫人終於坐不住了。
楚玉的表哥來侯府打秋風了。
我看着眼前這個肥頭大耳的男子,幾乎要嘔。
一家子吸血蟲。
兩個老的死掉了,留下一個小吸血蟲。
好喫懶做,在這幾年裏動不動就恐嚇楚玉。
威脅她寄銀錢給他。
表哥左看看右看看侯府的裝潢,眼裏全是貪婪之色。
他先是不顧侯爺的嫌棄,厚着臉皮與侯爺攀談起來。
吹了一堆馬屁後,又開始誇耀王夫人。
最後,他看向了我,熱絡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嫌棄地抽出了手。
表哥面色一變,又看向了王夫人。
王夫人不動聲色地朝他點了點頭。
表哥目光閃過一道陰狠,朝我道:「小妹,聽說你一個月前回了家鄉。」
「只是竟然回了故地,怎麼不來見見表哥敘敘舊呢?」
「而且,你舅舅舅孃的墳你也不來燒個紙錢,這樣會使長輩心寒的。」
他話鋒一轉:「而且,我聽鄉里人說,你好像去了隔壁唐家的墳。」
「卻別人家也不去自家長輩這,小妹你這個行爲可是不妥。」
王夫人蹙眉:「此話自理,楚妹妹要聽你這表哥的訓語。」
「只是楚妹妹和這唐家有什麼淵源,竟然會特地去那上墳。」
表哥解釋:「其實也沒有什麼淵源,就是唐家有個和小妹年紀相仿的男子。」
「小妹未出嫁時,和他交情頗深。」
我冷眼看着這兩人搭臺唱戲。
這是王夫人急不可耐,要演一出抓姦的戲碼。
王夫人果然順着往下說:「這女子未出嫁時,怎能與外男有瓜葛?」
她看向侯爺:「侯爺,我怎未聽妹妹提起過。」
侯爺的面色也不好看。
這世間的男子多是如此,自己最愛三妻六妾流連煙花柳巷,但ẗū́₂是枕邊人是必須守身如玉的。
我抿了口茶:「未曾提起,自然是因爲那人早已離開人世。」
「在我遇到夫人你前,這唐家的兒子便落水身亡了。」
「他的爹孃聽到這個消息,也不久於人世。」
「此二老對我有恩,所以我才特地上墳。」
「那時我還小,聽到這家兒子落水的消息,別提多害怕了。」
我看了眼王夫人。
她最知道落水是怎麼回事。
那年她被江姨娘折騰得心疲力瘁,去江南禮佛時,碰巧見到了賣炊餅的楚玉。
便想把她買回家。
可是楚玉有心上人,是唐家的獨子,一個書生。
便不肯從,任憑王夫人和舅孃舅舅威逼利誘也不願意嫁。
於是王夫人便買通了人,將書生推入水中。
唐家沒了主心骨,自然鬧不出什麼水花。
王夫人便以唐家二老的性命爲要挾,讓楚玉嫁入侯府。
這些楚玉都沒有和我說過。
她總是給我遞着炊餅,絮絮叨叨地說這話她遇到的新奇玩意。
她跟我提過兩句這個書生,可是後來就不提了。
從來不說這些噁心骯髒的事情。
直到我套上了她的皮,才知曉這些。
侯爺的面色稍緩。
畢竟沒必要和一個死人喫醋。
我靠在侯爺身上,柔若無骨。
「今天聽表哥談起此人,我必定晚上要做噩夢。」
「侯爺可不要捨棄了人家。」

-9-
表哥和王夫人自討沒趣。
畢竟我是隻精魅,使得不是尋常手段。
所以當表哥聽說我要回江南時,他非常意外。
面露喜色:「小妹,你說真的,你要回江南?」
我點了點頭:「我和侯爺說了,侯府衆人都會一起下江南。」
「一來排我思鄉之苦,二來賞江南美景。」
表哥急忙應下。
畢竟他是楚玉唯一的親人了。
這就是他爲什麼可以進侯府,敢說我不貞的原因。
他是楚玉的孃家,他所代表的權力可以輕而易舉地審判她,監督她。
他說我不貞,別人只會想我是如何放蕩,引得孃家人都看不下去了。
如今,我回江南,他便也是最大的受益人。
作爲我唯一的親人,他能撈的油水不知道該有多少。
我冷笑地看着他,忍住蠢蠢欲動的獠牙。
回江南,自然是回破廟。
這盤棋,可以收尾了。
妖怪把人抓回了巢穴,就可以一個一個剝皮吞心了。

-10-
江南的水面波光粼粼。
我站在船頭,看着兩岸的白牆黛瓦。
江姨娘一臉愁容地站在我面前。
「前些日子你說身上有鬼氣,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的面容憔悴極了。
這些日子,我日日給她託去了噩夢。
她本就膽小,現在更是疑神疑鬼。
我搖了搖頭:「不知道,那個道士並沒有細說。」
「只說那個妖怪是想要對我不利。」
我沉思了片刻,面色猶豫:「聽說,妖怪鬼魅爲了壓制妖氣,會戒葷腥。」
「這妖怪啊一旦喫了肉,便會妖氣大發顯出本性,所以絕不可沾染葷腥。」
「而且,她們爲了遏制妖氣,可能還會做一些其他的行爲,比如抄佛教···」
我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江姨娘面色一變:「你是說···」
她看向了在一旁抄佛經的王夫人。
我立馬搖頭:「不要亂講,我可沒有懷疑。」
「想來,是我多慮了。」
「不過姐姐你可要小心了,你每日做噩夢,估計就是那妖怪動的手腳。」
江姨娘的面色發白。
攥着衣袖的手也因爲用力而顯出青筋。
晚上。
我誘哄着侯爺去了怡紅樓。
等回到花船上,王夫人冷眼看着我。
怒斥:「你身爲妾室,應當勸侯爺用心於仕途,而不是使這種手段!」
我連忙請罪:「夫人教訓的是。」
「只是侯爺不在,我們三人也可一同遊船賞景,也不妨是一樁美事。」
江姨娘急忙幫腔:「是啊,王姐姐,我們順着江流賞景吧。」
我答應了她,今晚騙王夫人去道士那裏。
所以她自然與我一唱一和。
一來二去,王夫人勉強同意了。
等到月色正白,船游到了江中心。
和後面丫鬟嬤嬤的船隔了幾尺。
一陣渦流出現。
江裏的鯉魚精不負我的囑託,將我們的船打翻。
它引着水流,將我們三人一路順到了幾里開外的荒地。
等上了岸,王夫人和江姨娘皆是狼狽至極,驚魂未定。
江姨娘看着眼前一片荒無人煙的景,驚惶失措。
王夫人眼尖地看着前面的破廟:「去廟裏過夜。」
破廟四處漏風。
我們三人皆是渾身溼透。
我謊稱要去廟外看看有沒有可以求助的人。
實則重新化作了案臺上的白骨。
等着好戲上場。
很快,江姨娘看到了廟裏的紙錢。
她嚇了一哆嗦。
王夫人則將紙錢聚攏,找出火柴點燃了紙錢。
「啊!」
火光躍動下,江姨娘厲聲尖叫道。
聲音悽慘。
「頭!頭!」
她指着案臺上腐爛的頭顱。
王夫人轉頭看過來,面色一驚。
但很快便恢復了神色:「想來是有人死於此廟罷了。」
「不,不!」
江姨娘驚懼地看着頭顱。
她看到,那具森森白骨變成了王夫人的樣子。
那副不食煙火的靜穆古板樣,又突而變成青面獠牙的惡鬼。
我換上自己做的皮,冷眼看着江姨娘的反應。
這幅皮做工不好,和王夫人只有五分像。
但是已經夠了。
前些日子的引導,不斷地激發江姨娘對王夫人的仇恨。
這些噩夢的折磨,還有噩夢裏青面獠牙的王夫人對她想象中孩子的虐殺。
她的精神已經岌岌可危了。
「給我滾開!你個妖怪!給我滾開!」
江姨娘大吼着宣泄着情緒。
王夫人皺眉呵斥:「你失心瘋了不成,哪裏來的妖怪?」
江姨娘手裏攥緊了我給她的符紙。
「是你,是你說要來這個廟的,你想把我騙過來,這廟裏的死人就是你殺的。」
「你已經害得我這輩子都不能有孩子了,你還想怎樣!」
她尖叫着,握着符紙朝王夫人奔去。
人在恐懼時,總能發出巨大的潛力。
況且,我還助了一把力。
王夫人被一整個推倒,頭磕到了案臺的角。
鮮血汩汩流出。
江姨娘還在嘶吼。
我呼了一口氣,她轟然倒地。
這時,我才徹底現了身。
從江姨娘頭上拔出簪子,走到了王夫人面前。

-11-
王夫人睜着眼。
頭上的撞傷並不足以使她昏迷。
「是你?你是···妖怪?」她看着我說。
我緩緩蹲下了身。
「我是隻畫皮精。」
「我這張美人皮,是一個叫楚玉的女孩換給我的。」
「她說她不喜歡這張芙蓉面,她這一生的悲劇,都是因爲這張美人皮。」
「可是美人皮並沒有錯,有錯的是居心險惡的旁人。」
「比如說王夫人你,爲了制衡江姨娘,選了楚玉當棋子。」
「可是你忌憚又提防她,在江姨娘誣陷她時,你只把她當作奪回管家權的工具,把她往火坑裏推。」
「她的孩子死了,因爲你嫉妒她要生下侯府長子。」
我用簪子划着王夫人的臉。
「你說,一個人喫齋唸佛,怎麼還是本性難移呢?」
王夫人死死地看着我。
在這最後關頭,她終於放下了僞裝。
像一個歇斯底里的毒婦一樣,怒道:「她一個買炊餅的女人,我能讓她進侯府是她八輩子的福氣。」
「她怎麼敢先有孕的!她就是想和江姨娘那個狐媚子一樣,爬到我頭上來。」
我喝道:「她見到你,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我把玩着簪子:「你知道嗎,我日日夜夜都想殺了你。」
「我答應過楚玉,她給我她的皮,我給她你們的命。」
「只是京都有些煩人的臭道士,我怕我做得過火了,被他們發覺出什麼異常。」
「所以,我特地排了這出戏。」
我掐着王夫人的脖子,逼她看向了江姨娘。
「這場戲你,這個蠢貨是殺人兇手。」
「而你,是那慘遭毒手的苦命人。」
我舉起簪子,刺入了王夫人的脖頸。
深深地埋入血肉中,直到鮮血濺到我的臉上。

-12-
王夫人死了。
等官兵趕到時,廟裏只剩下昏迷的江姨娘和屍骨未寒的王夫人。
是我去報官的,我從廟外找人未找到,回到廟裏時便見了這一慘劇。
兇器是江姨娘頭上的簪子,動機是因妒生恨。
最板上釘釘的,是江姨娘沒有抵賴。
她散着頭髮,聲嘶力竭地說王夫人是惡鬼。
官府自然不聽這種胡話。
而侯爺趕到時,看到這一幕,也是面色鐵青。
我靠在侯爺的懷着,驚慌未定。
侯爺安慰着我,厲聲讓官府將江姨娘拖走。
等到我再次見到江姨娘,是在大牢裏。
我端着一碗粥,喝退了獄吏。
來到了牢房外。
江姨娘戴着腳鐐手銬,頭髮凌亂地趴在草蓆上。
哪裏還有當年的半分風采。
她一見我來,便一把撲向了我,隔着欄杆抓住我的手腕。
「你來了,是侯爺讓你來救我的對不對?」
我搖了搖頭,將粥放到她腳邊:「侯爺說,你是侯爺的貴妾,要圓了你的體面。」
「不可以和尋常人一樣,去午門斬首示衆。」
「所以,侯爺讓我送碗粥給你,留你一個全屍。」
江姨娘面容驚恐:「不,不!」
「侯爺最疼我了,他絕不會對我如此心狠。」
她死死抓住我的手腕:「而且,你知道真相啊!」
「你幫幫我,好不好?」
我看着她的臉:「姐姐可能忘了一些事。」
「這三年來,難道不是你處處蹉跎我,尋各種事端剋扣我的月例。」
「是你在嚴寒的時候把我院裏的精炭拿走,連粗炭都不給我留。」
「是你在我孕期蹉跎我,尋一些沒由頭的理由,使一下低下的手段,讓我在祠堂受罰。」
「是你爲了爭風喫醋用些骯髒的手段,以至於我身子骨落下了虧空。」
「你還真當,我是你的好姐妹呢?」
江姨娘怒叫一聲:「不,你閉嘴!」
「我知道了,是你害我!是你讓我覺得王夫人是妖怪!」
「你纔是那個坐山觀虎鬥的人!」
我輕笑:「你猜對了。」
「她哪裏是什麼妖怪,就是個蛇蠍婦人罷了。」
我貼近了她,低聲說:「而且,其實王夫人不是你殺的。」
「她是我殺的呀。」
江姨娘一臉驚怒地看着我。
我繼續道:「不過我沒騙你。」
「確實有妖怪作祟。」
「不過不是王夫人。」
「是我啊。」
我身上的皮脫落,一具白骨顯現出來。
面色青綠,呲着鋸齒般的尖牙。
江姨娘要尖叫,卻被我一把扼住喉嚨。
我掐着她的脖子,往她的嘴裏灌着粥。
等到她徹底倒在了地上,我才慢條斯理地穿上了皮。

-13-
一個月後,侯爺扶我爲正妻。
侯府鬧出此等醜聞,自然被侯爺一力壓了下來。
而楚玉家世也算清白,侯爺便順水推舟,讓我成了侯府主母。
他最近不愛留宿我這了。
我送給了怡紅院的花魁一盒屍油。
他被迷得神魂顛倒,日日往那裏跑。
可是最近他又不去怡紅院了。
而是日日躲在廂房裏。
他已經七天沒有睡覺了。
我走到了廂房裏,看到他面色發青,眼裏全是血絲。
「侯爺,該休息了。」
我輕聲安慰。
侯爺搖了搖頭:「不,不,不!」
「我不睡覺!」
我拍着他的肩:「爲什麼呢,侯爺?」
「這人怎麼能不睡覺呢?」
侯爺眼裏露出驚恐:「我每天一閉眼,就會做噩夢。」
「每每夢到翻雲覆雨之際,枕邊人便會化爲一隻惡鬼。」
「我一閉眼,一睡覺,就會夢到這個惡鬼。」
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玉兒,你幫我去找道士吧。」
「我不敢出去,我覺得有東西再跟着我。」
「我也不敢睡覺,那個鬼在夢裏等我。」
「玉兒,你快點去請道士吧。」
我搖了搖頭:「侯爺,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孩子。」
「安兒。」
「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侯爺流露出怒意:「我怎麼會記得?」
「不過就是一個孩子,他早就已經死了,提他幹什麼?」
「我本以爲你已經Ṱù²放下了,沒想到你還是這麼不懂事!」
「只要我還納妾室,我將來還會有無數的孩子,不過是一個死胎,沒了就沒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道士來救我。」
我點了點頭:「侯爺,既然要去找道士,你先跟我說說這鬼長什麼樣子吧?」
侯爺皺着眉思索:「她,她是個套着人皮的妖,她往人皮上繪畫!」
「她長着一對獠牙,面色發青發黑···」
我捂住了他的嘴。
在他恐懼的面色下化出原形。
「是不是,長我這樣啊?」

-14-
榮安侯死了。
根據郎中所說,應該是流連於青樓,染了惡疾。
又不思寢食,所以氣血虧空暴斃而亡。
他的喪事辦得風光浩大。
可是那具屍首卻被我給刨了出來。
我說過,這副皮應當掛到豬肉鋪賣。
可是真掛到豬肉鋪,這買的人就算倒了大黴。
所以,我把皮從骨肉下扒了。
皮一把火燒掉, 骨肉我帶回了江南。
送給了鯉魚精,給它開開葷。
我要走時, 楚玉的表哥攔住了我。
他面露貪色, 搓着油膩膩的手。
「小妹, 你看, 你都成了這侯府主母, 唯一管事的人了。」
「我知道, 我爹我娘小時候對你是嚴苛了些, 但是那是爲了你好。」
「你看,逼你嫁到侯府,你現在不是成了侯府當家的了嗎?」
「所以說, 你這榮華富貴還是離不開我們家的。」
「而且,表哥現在是你唯一的親人了, 你看這···」
我看着他,恍然大悟:「最近事情太多, 倒把你給忘了。」
「是的啊, 你是唯一的親人了。」
我招呼着身旁的護衛:「來,送他去侯府。」

-15-
潮溼陰暗的倉房裏。
我拿着刀, 往面前這個不成人形的東西眉尖颳着血。
表哥不斷掙扎,嘴裏發出嗚嗚的聲音,卻是一句話都喊不出來。
因爲舌頭被割了。
我端着碗,接着血:「你別亂動。」
「你這血還是太濁了, 看來接下來的一個月,你只Ṭū́₌能喫米粥了。」
我笑了笑, 用刀拍了拍他的臉。
「畢竟, 你是楚玉唯一的親人了啊。」
「所以只能拿你的血來抄經書,才能讓她輪迴路走得更順一些啊。」
我端着滿滿一碗眉間雪,走到了廂房裏。
丫鬟前來通報:「夫人, 王婆子來了。」
王婆子,就是當年給楚玉接生的那個接生婆。
我冷笑:「哦, 也好。」
「她不來找我, 我也要來找她。」
「請她進來。」
我走到了大堂。
王婆子跪在大堂,抱着一個小嬰兒。
我坐在了主座上:「我倒是把你給忘了。」
「選一個死法吧。」
王婆子立馬磕頭:「夫人,夫人饒命。」
「我當時實在是被逼無奈啊,王夫人她脅迫我的。」
「當時我當時幹不來這喪心病狂的事情, 所以我找了個死胎代替夫人的孩子。」
「而夫人的孩子,則被我偷偷寄養到了鄉下。」
「現在王夫人倒臺,夫人你成了侯府主母,我纔敢告知啊。」
「這小孩身上, 還有胎記,夫人,你可以驗。」

-16-
三年後。
我牽着幼童的手,來到了江南。
「養娘, 這是誰的墳啊。」
幼童好奇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塊無字碑, 沉默了很久。
「她是你的親孃。」
幼童懵懂地點了點頭:「那,養娘和親孃是什麼關係啊?」
這一次,是更久的沉默。
直到風吹走了碑上的蝴蝶, 我才道:「她是我的客人。」
「我和她做了一筆買賣。」
頓了頓,我繼續道:「也是,我的一個朋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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