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潮升

江潮深又一次要我滾出他視線的時候,我突然覺醒了——
原來我是一本校園甜寵文中的惡毒女配。
舔狗一樣地圍在男主身邊,兢兢業業地充當着他和天降女主之間的絆腳石。
直到兩人訂婚。
我被主角團一起拋棄。
丟在大雨中,出了車禍,把腿都摔斷了。
知道結局後的我嚇得立刻提起行李。
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
「江潮深你放心。」
「我現在就滾。」
「我保證一輩子都不再出現在你面前,絕不礙你的事。」

-1-
「林滿月你能不能有點自尊?」
「我都這麼趕你走了你還非得留下來圍着我轉,你是不是……」
「不對。」
「你說什麼?」
半晌。
江潮深似乎才反應了過來什麼似的。
他頓了頓,朝我側過身子。
語氣沉了下去。
「你剛纔說什麼?」
「再說一遍?」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許多,所有人都偷偷地往我們這邊看過來——
整個豪門圈子都知道,我從小就喜歡黏在江潮深的身邊。
他去哪,我去哪。
他學鋼琴特長,我就在隔壁教室學小提琴。
他考去一中讀書,我也跟着去一中。
他選修理科,我也選擇理科。
……
所有人都說。
林滿月就是江潮生的小尾巴。
甩都甩不掉。
可到了高中,他認識了新的朋友,開始厭煩我。
不停地躲避我。
對我說的最多話就是要我滾。
「林滿月,你能不能獨立一點?」
「我是你男朋友嗎?」
「你離我遠一點不行嗎?」

-2-
以前我對江潮深的這些話總是不以爲然。
嗯。
其實我臉皮還是挺厚的。
被罵了幾句之後,第二天照樣滿血復活,屁顛屁顛地湊上去。
可現在不行了啊——
我都知道我是惡毒女配了,還有什麼比保命更重要的?
我沒理會江潮深臭得跟狗屎一樣的表情,自顧自去翻出自己的行李,提留到酒店大堂中央。
然後把手機舉到他的面前。
誠懇又認真地說。
「你看,沒騙你。」
「剛剛那一會,我飛機票都訂好了。」
「這就回學校。」
「以後絕不纏着你。」
面前略過一道陰鬱又冰冷的目光。
有一會,江潮深什麼話都沒說——
直到真正的女主許柒舒走過來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小聲嘟囔抱怨了幾句。
他才把頭偏向一邊。
嗤笑了一聲。
「行。」
「記住你今天說的,林滿月。」
「滾吧。」
「滾了就別再回來。」

-3-
我麻溜答應了一聲。
轉頭扛着行李箱跑了。
第二天早晨就回到了學校。
宿舍室友還在睡覺,從被窩裏探頭出來看到我的時候,明顯被嚇了一跳。
她揉了揉眼睛。
「小滿?」
「你不是跟着江潮深跑到海南潛水度假了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Ṫú⁵」
「不會沒找着人吧?」
不怪室友這麼問——
江潮深的這次出遊是瞞着我的。
他前段時間拿了國際數學比賽的一個大獎。
爲了慶祝,就邀請了許多玩得好的朋友出去旅行。
後來我不記得從哪裏聽說了這件事情,死皮賴臉地跟了上去,買了他下一班班機。
順着朋友圈裏的照片找到了酒店。
然後剛一進去。
還一句話沒說。
就被他直接堵在了門外。
「林滿月。」
「你來幹什麼?」
「我邀請你了嗎,你有意思沒意思?能不能滾回去?」ṱù⁵
聽我說完事情原委後,室友撓了撓頭。
「那你就直接回來了?」
我蹲着身子,正在收拾行李,頭也沒抬。
「對啊。」
「人家都這麼趕我了。」
「我還不回來,也太沒眼力勁了吧!」
室友露出一臉疑惑的表情,「你喫錯藥了?bb。」
她撓了撓鼻尖。
「他都趕你多少次了,哪一次你還老老實實真的放棄過?」
「你不是說江潮深就是口是心非,彆扭擰巴,只要捂久了,總能捂熱嗎?」
——現在想起來,這念頭多蠢啊。
要是能把他捂熱了,還用等到現在嗎?
我嘆了口氣,瘋狂擺手。
「別鬧了。」
「我真的已經改過自新了。」
「我現在一定、一定離他離得遠遠的。」
室友打了個呵欠。
「我不信。」
下一刻。
她瞪大了眼睛——
我從書架裏翻出一張英國留學交換的申請書來,然後在上面一筆一劃地寫下了自己名字。
「傅老師說那邊有個實驗項目特別適合我。」
「我原來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現在準備試一試。」

-4-
這個時候,江潮深那邊陷入了一陣尷尬的沉默。
林滿月來的時候,他們正在酒店大堂。
準備把行李往上面運的。
有人猶豫了一下,拿出在手機裏訂好的房間號。
遞到江潮深那邊。
「江哥。」
「你看小林姐這房間是給她留嗎,還是取消啊?」
——來之前,他們在商量訂多少房間。
江潮深當時咳嗽了兩聲,說把林滿月也算上。
「她就是個跟屁蟲,我去哪她都不能落下。」
「非追在後面不行,真是煩死了!」
現在。
江潮深看着這個就在自己對面的房間。
覺得更煩了。
他想起剛纔那女孩信誓旦旦要和自己劃清界限的樣子,幾乎要把手裏的水瓶捏碎了。
「留什麼留?」
「她不是說以後要在我面前徹底消失嗎?就讓她消失好了!」
「還管她幹什麼?」
許多人面面相覷。
直到有人看出江潮深這次是真生氣了。
趕緊上前一步拉住他。
「算了算了。」
「我看小林姐就是說說罷了。」
「她都追你那麼久了,搞不好現在都沒走。」
「等你過去哄她呢!」
江潮深的臉色好了一些。
他冷嗤一聲,想。
哄她?
他纔不會幹這種事呢?
不出三天,林滿月自己就屁顛屁顛滾回來了。
她就是這麼個德行。
現在可是旺季。
房間還是給她留着吧。

-5-
我把準備去英國的事情告訴了父母,他們雖然有些驚訝,但也沒有表示什麼反對。
四天之後,我找齊了所有數據,把申請書填好。
遞到了導師那邊。
她看到之後,先是有些驚訝。
然後很快高興起來。
「你總算想通了,林滿月。」
「咱學校在那裏有很多學生,彼此都互相照應,不會讓你落單的。」
「我現在給你簽好字,把檔從網上傳上去。」
「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
「大概一週後的飛機,咱學校這一批學生一起走。」
導師是業界大拿,全世界各地都有不少學生。
她既然這麼說,看樣實驗團隊那邊的氛圍應該不錯。
我低下頭,輕輕嗯了一聲。
這樣想着。
一邊抱着材料從老師的辦公室裏出來,一邊對不久後的生活多了一絲期待。
走到教學樓下面,我正準備打車去市中心買點需要的東西時。
突然有人叫住了我。
「小林姐?」
「你怎麼在這?」

-6-
我回頭看去。
是江潮深同專業的一個同學。
其實我和țű̂ₓ他們年齡差不多,但不知道爲什麼,他的朋友都喜歡叫我小林姐。
這個人和江潮深關係不錯。
原本也是要去海南的。
但臨時家裏面出了點事情,所以取消了行程。
他撓了撓鼻尖,朝我走了過來。
「小林姐,你提前回來了嗎?」
「我看江哥他們還在那邊潛水呢!」
「像是玩得很不錯,還發了不少朋友圈,你沒看見嗎?」
我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
擺了擺手,剛想婉拒這個話題。
可對方已經把手機屏幕對了上來。
江潮深以前幾乎不在社交軟件更新自己生活的,這幾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視線中央,可以看到他一連發了許多動態。
每一張照片都笑得很開心。
有時候低着頭在整理自己的潛水設備。
有時候是坐在沙灘邊看日出。
無一例外的。
原本的女主都陪在他的身邊。
兩個人打打鬧鬧,有說有笑。
在今天新發的視頻中,他們一行人租了一個船,一起去出發捕魚海釣。
江潮深釣了一條大魚。
他回過頭去,看向許柒舒。
兩個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陽光照射下來,倒把那一幕定格得極美。
有不知情的在下面評論區問。
「旁邊那女生是誰啊?好漂亮。」
「我們不會有嫂子了吧?」
「小林姐怎麼一直沒看見,奇怪奇怪。」
「提小林姐幹嘛?姐是姐,嫂子是嫂子,關係要搞清楚哦。」
江潮深所有的評論都沒回復,只單單揪出了這一條提到了我的句子。
「她啊。」
「斷交了。」

-7-
這個可憐的同學明顯沒有看到今天新發的那條動態,更沒有看到下面的評論。
於是我好心地把江潮深那句話指了出來。
「吶,你看。」
「這就是我沒去的原因。」
對方的臉一下子紅了。
他猶猶豫豫地看向我,因爲不好意思,說話都結巴起來。
「啊不是……小林姐。」
「我真沒看見……對不起。」
剛剛打的出租車正好過來了。
我擺擺手,笑着轉身拉開了車門。
「沒關係呀。」
「那你現在看到了,我們兩個絕交了。」
「所以以後他的任何事情,都不要告訴我了。」
「我不關心。」

-8-
但是真的能夠做到一點都不關心嗎?
我也不知道。
畢竟我和江潮深青梅竹馬,認識了這麼久。
看到他那句輕描淡寫的「斷交」兩個字時,心裏還是微微酸澀了一下。
女配就是女配啊。
哪裏比得上天降?
我深吸一口氣。
努力摒棄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思緒,開始不停着手準備出國要用的東西。
只要忙起來,就什麼想法和情緒都沒有了。
我抱着幾個大的購物袋回到宿舍。
拿出要用的東西后,又開始整理書架上的課本和論文集。
室友也圍了過來,幫着我一塊收拾。
她論文資料還沒收集完,被導師寒假留了下來。
整理到一半,她抱住我的腰,嘆了口氣。
「寶貝,我真捨不得你。」
「你上次從海南迴來,我還不信你放下江潮深那個裝逼男了。」
「沒想到你就這麼要走了。」
「唉。」
「就讓他找不着你,後悔去吧。」
我拍了拍室友的手臂,輕輕搖了搖頭。
其實我想說。
江潮深肯定不會後悔的。
沒有了我的阻隔,他和女主只會更加恩恩愛愛,甜甜蜜蜜。
可話沒還沒說出口。
我低頭一掃,一下子注意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一串鑽石手鍊——
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呢?
這還是高中畢業那一年,江潮深的媽媽送給我的——
當時我和江潮深考進了同一所大學,兩家聚在一起辦升學宴。
快要結束的時候,江夫人把我拉到了陽臺去。
笑嘻嘻地拿出來一條奢華精緻的鏈子,戴到了我的手腕上。
「你收着,小滿。」
「我們那天去拍賣會,潮深看上的。」
「等你們上了大學,互相照應,兩個人好好的。」
這手鍊一看就相當昂貴,我原本想要拒絕的。
可推拖了幾次,實在推脫不下。
最後只好收着了。
等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了江潮深。
他從飯桌上回過頭去,目光定在了我的手腕上。
有一瞬。
臉頰似乎紅了一下。
但很快眉頭又皺了起來,咳嗽兩聲。
「我媽怎麼把手鍊給你了?這就是拍賣會拍着玩的。」
「算了,我看你戴着也挺好看的……」
「那就別摘下來了。」

-9-
這是江潮深送我的第一件禮物,也是唯一的一件——
那一天後,我高興了很久。
江家在這座城市給江潮深買了一個大平層。
也因爲我們兩家的關係。
江家父母還特意在裏面給我留出了一間房間。
說如果我在學校和室友相處不來,也有別的地方能去。
其實我並不常來。
但拗不住江夫人的熱情,也買了一些衣服和日用品放在裏面。
還有許多平常送給江潮深的禮物。
每次他都說不喜歡,然後直接仍在了這個房間。
我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鍊。
如今我要走了。
也該好好做個整理了——
第二天,我打車去了江家市中心的那套房子。
江潮深還在海南沒回來。
房子自然沒人。
不過大門密碼我知道,還是江阿姨當初特地告訴我的。
可當我輸入的時候,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江潮深換掉了。
我皺了皺眉。
又試了好幾個……
我的生日。
江潮Ťū⁾深的生日。
甚至從校園通訊簿裏翻出了女主許柒舒的生日……
但不對。
通通不對。
沒辦法,我只好給江潮深打去了電話。
打了好幾次,他都不接。
就在我耐心都要用完的時候。
手機那邊終於傳來了他閒適懶散的聲音——
「林滿月?」
「呵,怎麼給我打電話了?」
「是誰說要滾,一輩子不出現在我眼前了?」
「這纔多久啊,就又耐不住性子了?」

-10-
像是放下了什麼心事似的,江潮深笑起來。
語氣不自覺鬆快了許多。
「你不是說對潛水感興趣嗎?」
「想來玩就過來唄。」
「我看這酒店還有幾間房,你要的話我就和大堂經理說說,給你留一下……」
我深吸一口氣,連忙打斷他的話。
「不是的,江潮深。」
「你別給我留房,我沒想過去。」
「我現在在中環路你家門口,能告訴我一下密碼嗎?我有點事情要進去。」
有一會,沒人說話。
然後是啪嗒一聲。
似乎是江潮深點燃了打火機——
他又開始抽菸了啊。
明明已經和他說過許多次討厭這個味道,可他似乎從來也沒有往心裏去過。
江潮深的聲音冷冷的。
「什麼事?」
「你房間裏也沒多少東西吧,不就是些衣服和化妝品?」
「怎麼?」
「準備收拾行李出國逃跑?」
我的心跳頓時一亂。
直覺之下,我並不想讓江潮深現在就知道我出國交換的事情。
在離開之前,我只想安安靜靜地把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
不要再出現不必要的風波了。
於是我嘆了口氣,隨便找了個理由。
否認了他的說法。
「一週後不是跨年嗎?」
「我給你準備了禮物,先放房子裏。」
「到時候算給你個驚喜。」

-11-
以往每年的跨年夜,我和江潮深都是在一起過的。
有時候是江家和林家兩家。
有時候是和朋友們一起。
但不論如何,零點鐘聲響起的那一刻,我們面對的都是彼此——
可今年不會了。
導師通知了我。
我的出國申請已經被學校審批通過。
離開的時間正好是那一天。
所以這一次零點,我應該是和同一批交換的同學,坐在飛機上了吧。
下一刻。
像是卸下了防備。
江潮深輕笑了一聲,告訴了我房子的密碼。
「0904。」
「這你都沒猜到?笨死了。」
「這是當初我們一起去上大學的日子啊。」

-12-
——竟然是開學出發的日子?
我有點驚訝,但也沒有多想。
掛掉電話後,我先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手鍊,裝在一個紅絲絨的盒子裏,放在一進門顯眼的位置。
然後去房間把自己的東西都整理了出來。
江潮深說得對。
我的行李不多,不過一些衣服化妝品。
一個小箱子就能全部裝下。
可他不知道的是,除了這些。
我真正想帶走的是別的——
打開桌子下的抽屜。
在裏面最角落的地方,是一個信封。
裏面裝着一張長紙。
是我每年寫下的,未來所有和江潮深一起想做的事情。
去看一場萬人演唱會。
去蹦極,去潛水,去看極光。
去環遊世界。
去攀登雪山。
好多好多。
……
在江潮深心情不錯的時候,我會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小心翼翼和他提起裏面的一些計劃。
「論文寫的差不多了,導師說我們今年假期不用一直待在實驗室。」
「我最近刷到一個潛水的短視頻,看起來很有趣誒。」
「你想不想玩?」
「海南好像就很不錯哦!」
江潮深沒回我。
他低着頭,在手機上打字。
像是和誰聊天。
半晌才抬起頭,輕輕瞥了我一眼。
「你說什麼?」
「沒聽清。」
「許柒舒找我,你有事下次再說。」
可一個多月後,期末考完,江潮深數學競賽的成績也頒佈。
爲了慶祝,他真的訂了去海南的機票。
我以爲他是爲了我那天的這句話。
興高采烈地左等右等。
直到他和朋友們的飛機起飛,才發現自己自始至終都根本不在受邀請的範圍裏。

-13-
這次出遊,許多人都覺得江潮深興致不高。
明明是他自己提起的潛水。
可他似乎根本不感興趣一樣,活動也沒參加多少。
只是一個人坐在沙灘邊。
拿着手機,不停翻動着,像是等着誰的消息。
有人怕他學校有事,問他用不用先回去。
他也只是搖頭。
直到那個總是被他嫌棄的林滿月打來電話,江潮深整個人的狀態才活泛了起來——
掛掉電話後。
他站起身,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對着大海笑了起來。
「我就說她撐不了這麼久吧?原來是在準備新年禮物。」
「也是夠無聊的。」
他回過頭去,對着朋友提議。
「我們原本不是訂的在海島跨年,然後第二天回去嗎?」
「要不改一下行程吧,那天你們可以來我家聚會。」
「對了。」
「林滿月討厭煙味。」
「到時候你們不要抽菸。」

-14-
飛機是在這一年最後一天降落的。
終於開車趕到市中心時,時間已經快要傍晚了。
站在門外,江潮深突然覺得心跳加快了許多——
好多好多的思緒亂七八糟地在他腦子裏縈繞。
神神祕祕的。
還要提前這麼久佈置。
江潮深一隻手放到門上。
一隻手摸了摸自己大衣的口袋。
那裏面是他從海南帶回來的禮物。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復下來——
這還是第一次和林滿月分開這麼久,確實有點不習慣了。
她現在應該就在房間裏吧。
沒去潛水,心裏面肯定不怎麼高興。
等一會見到人,安慰幾句,然後再把禮物送出去。
她應該就又會像以前一樣,沒心沒肺,開開心心的了。
這麼想着。
身後那羣朋友們開始起鬨。
「開門啊,江哥。」
「不是說要帶我們去你家跨年嗎?」
「小林姐也在對吧?好久沒見她了。」
「那當然,江哥說小林姐這幾天在準備禮物,醞釀驚喜呢。」
……
江潮深覺得嘴角要壓不下去了。
有一瞬。
他感到自己就好像一個帶着一羣白癡孩子,瘋玩一圈回家喫妻子飯菜的丈夫。
把密碼輸進去後,門打開了。
「鬧什麼鬧?」
「老實點都。」

-15-
房間裏沒人。
幾百平的大平層,六七個人一下子進去,也依然顯得空空蕩蕩。
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林姐呢?」
「不是說要一起跨年嗎,人呢?」
「是不是出去了啊?」
江潮深沒說話,也沒理會任何人。
他緊緊皺起眉頭,開始一間一間、一間一間地推開房門……
沒有人、還是沒有人。
林滿月去了哪?
明明說好的事情啊。
剛剛纔提起的心情又瞬間跌了回去。
江潮深拿起手機,正要打電話。
他一個玩得好的室友從客廳那邊突然跑了過來。
手裏拿着一個紅絲絨包裝的盒子。
「潮深,你看這個,是不是滿月送給你的禮物?」
「我看放在茶几正中間,上面還寫着你的名字呢。」
是個包裝很精美的盒子。
頂上貼着一個便利貼,寫着三行小字。
「江潮深收。」
「祝你能夠得償所愛,祝我未來自由坦蕩。林滿月。」
江潮深鬆了口氣似的,輕輕笑了笑。
「就這麼個玩意,還準備這麼久?」
「矯情。」
他把便利貼撕下來,放進了自己口袋。
然後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不過一眼。
江潮深便怔住了。
那是一條手鍊。
他親自挑選的。
就在高考畢業的那年夏天,他悄悄站在門後,看着自己的媽媽給林滿月戴在了手腕上。
很漂亮,也真的很襯她。
他原以爲她會一直戴着,很久很久的。
可這才幾年啊,怎麼就丟下了?
一種極度恐慌的心理突然蔓延過了他的全身。
江潮深低下頭,找出林滿月的聊天框,語音打了過去——
然後一個紅色的感嘆號瞬間跳了出來。
「對方把您加入了黑名單。」

-16-
「好漂亮的鑽石手鍊啊!」有人湊過來。
「可怎麼是女式的呢?」
「難道小林姐這是替江哥送給柒舒的?」
江潮深猛地回過頭,把那個人推開。
他眼尾泛紅,嘴脣緊緊地抿着
整個人的情緒像是壓抑到了極致,身體微微顫抖。
「閉嘴!」
「胡說八道什麼?」
他借了旁邊另一個人的手機,又給林滿月打了一個電話。
可結果還是這樣。
無法接通。
再換一個、再換一個……都是如此。
她似乎一口氣把江潮深的這一羣朋友全拉黑了。
許柒舒走過來,拉住他的手腕,語氣柔柔地安慰着。
「潮深,別急啦,人家滿月自己也有事情的。」
「她不來,我們幾個一起跨年嘛,還不一樣嗎?」
江潮深把手抽回去。
他第一次對許柒舒的觸碰產生了一種牴觸心理。
怎麼能一樣呢?
一千個人一萬個人也比不上一個林滿月。
零點那一刻,他們兩個人從來沒有分開過啊——
他向後退了一步,眉頭皺得死緊。
繼續翻動着手機,想要問問別人知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下一刻。
一個學校的通知彈窗突然跳了出來
「我學校今年部分優秀學生赴海外學校交流名單公示。」
他點了進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17-
我們這一行去英國交換的學生一共有五個人。
其中有一個竟然還是我的熟人。
小學同桌!
太讓我喫驚了——
而且他變化好大。
小學的時候,這個人看起來矮矮笨笨的,整天穿着厚厚的羽絨服,屁顛屁顛跟在我後面。
總是我問着我一些幼稚到要死的問題。
「滿月滿月,除法到底怎麼列豎式啊?」
「什麼叫做倍數?你能不能給我講講?」
「上次的作文題目我不會,滿月我想看看你寫的。」
……
五年級,他轉學去了別的城市。
聽說他父母是國家級科研項目的負責人,要去西北荒漠完成某個極爲重要的保密任務。
我們再也沒有聯繫。
直到現在。
有人從背後叫出了我的名字。
「林滿月。」
「好久不見。」
我慢慢回過頭去。
時隔十年,那個總是拽着我書包要我等等他的小男孩已經長成了大人。
穿着深灰色的大衣,看起來快要一米九的樣子。
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張堪比明星一般清峻好看的帥臉。
「我是周川升啊。」
「還記得嗎?」
「新年快樂,林滿月!」

-18-
我是理論物理專業,周川升是應用數學專業。
兩個院系只間隔了一條林蔭路。
可就這麼五分鐘的距離,整整三年時間,我們硬是一次也沒有碰上過。
「幸虧我們都報了這個交流項目。」
「看到錄取名單後,我立刻去你們院系那邊打聽,沒想到真的是你!」
周川升說,自己其實曾經試着回來找過我——
那是高中的時候。
父母的項目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他也終於獲得了出市旅遊的機會。
於是他坐着火車,回到了原來的地方。
分別的時候,我們還小。
沒有電話,沒有手機,再遇見的機會,其實很小很小了。
可他還是執着地回到了小學。
從班主任口中問到了我的初中,又問到了我的高中。
然後站在學校門口,想撞上我放學。
可我沒有等到。
等到的卻是江潮深。
他打着籃球,從操場邊的後門出來,去小賣部買水。
一個回頭,眼睛盯在了周川升身上。
然後站住不動了。
「你有點眼熟?」
「不是我們學校的,找誰?」
他咬了咬嘴脣,目光陰鬱凌厲。
「我好像認出你來了,從一小轉走的那個二班學生是不是ƭũ̂ₒ?」
江潮深竟然還能認出周川升?
我有點驚訝。
他小學的時候是四班的,和我們不一個班。
我以爲他不會有什麼印象的。
但周川升搖了搖頭。
「不是的。」
「小學的時候你們不是經常一起上學放學嗎?」
「我總跟在你後面問你題,他就用凶神惡煞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搶他什麼東西ṭùⁿ一樣。」
「估計就是那時候記住我的。」
周川升猶豫了一下。
慢慢說。
「那天我問他你在不在學校。」
「他告訴我。」
「說你全家搬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他看向我的眼睛。
「我從其他同學那裏問到了你畢業的高中……」
「其實你沒走,對嗎?」

-19-
所以。
如果沒有ƭú⁰江潮深的這一出。
我和周川升也許早就相遇了。
他爲什麼要這麼做呢?簡直不可理喻。
我們兩個就這麼聊着,一直檢票上了飛機。
然後和其他同學匯合。
大家的座次都捱得很近,一路上可以互相照應。
同行的其他人雖然也是各個院系的學術大佬,但卻意料之外地好相處。
大家一路上分享着彼此的零食,談論着最近在撰寫的論文。
就這麼渡過了十幾個小時的飛行——
我披着毯子,望着窗外波動起伏的雲層時。
突然想起了當初導師鼓勵我交換學習的話。
也許真的應該多出去看看。
外面的世界其實晴空萬里,廣闊得很。

-20-
實驗室的學長學姐專門來機場接的我們。
他們相當熱情。
一路把我們的行李拿回了學校宿舍。
從他們口中。
我才知道學校還給我們這個項目專門發了一個公衆號進行宣傳。
不過只有人員名單,沒有具體的交換學校。
挺好的。
上飛機之前,我就把江潮深和他的那一圈朋友全刪了。
上次騙了江潮深,說跨年和他一起過後,我就打定了主意,和他們那一幫小圈子切割了。
所以也不希望他們再知道我的去處。
當然。
江潮深可能也根本不會在乎。
最近幾個周,我過得相當清淨。
上上課,看看書,然後再做做試驗。
周川升研究的方向和我有交叉。
我們兩個常常一起去圖書館看書,然後交換一下最近看過的論文和會議文稿。
有時候他也會抱着計算機過來找我。
一邊敲公式,一邊看我在實驗器材前搗鼓。
等到大樓關門,在一起慢慢往宿舍那邊走。
我的生活開始變得很有規律。
除了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接到一些以前不怎麼聯繫的同學電話——
他們打着問候的旗號,旁敲側擊地詢問我現在去了哪裏,什麼研究院。
過得怎麼樣,身邊有些什麼樣的人。
上課的時候我和他們就不熟,話也沒說過幾句。
只是因爲課程的原因才加上了聯繫方式。
現在專門打來電話,恐怕背後還是因爲別人。
我基本都不理會。
隨便應付了幾句也就過去了。
到了後面,這樣的電話也就少了。
我原本以爲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直到最近。
我做完實驗,剛和周川升喫完午飯。
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來。
是江潮深。

-21-
他那邊這個時候應該是深夜。
「林滿月。」
「不是說好一起跨年嗎?」
像是喝了許多酒的原因,江潮深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也有些混亂。
「可我等了你一晚上,找了你一晚上。」
「林滿月。」
「你就給我留了一條手鍊。」
「你告訴我。」
「那手鍊你不要了,你是不是也準備把我丟在垃圾桶裏面了?」
電話那邊還有別的人。
他的兄弟們似乎搶着從電話另一段說話,讓我聽見似的。
「小林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怎麼和江哥吵架,把我們幾個也拉黑了?」
「喫不到你做的巧克力蛋糕,我都不習慣了。」
「江哥這幾天總是喝酒,喝醉了還喊你的名字……我們也難受啊。」
「你在哪讀書?我們坐飛機去看你!」
……
我想起自己剛覺醒的時候,看到的原文中的女配結局。
在那裏面——
他的這些朋友們都不喜歡我。
就算我費盡心思地試圖融入他們之中,送禮物、做點心、瞭解他們的愛好習慣……可依然毫無用處。
他們喜歡看重的依舊是許柒舒。
後來江潮深和許柒舒約會。
他們怕我和江家父母告狀。
把我騙去一棟別墅,關了起來。
那天的林滿月發着燒,難受得不行,喘不上氣幾乎暈厥過去。
又沒有手機。
爲了去醫院,從窗戶翻了出去——
結果夜深雨滑。
一輛汽車失控,撞了過來,硬生生從小腿處碾了過去。
就算我沒經歷過小說裏的那些情節。
就算那只是一個與我無關的、平行世界的林滿月。
但看到那些文字後,再聽江潮深朋友們的這些話,我只覺得有些噁心。
我緊了緊手指。
一句話沒說。
直接掛掉了電話。
大概是臉上的表情實在太臭。
周川升朝我看過來。
「怎麼了?」
我咬牙切齒,冷哼一聲。
「江潮深……晦氣玩意。」
他一怔,緊接着微微笑了笑。
「他肯定會來找你的。」
「滿月。」
「不管怎樣,我都在你這邊。」

-22-
真讓周川升說中了。
江潮深確實飛了過來——
一直以來,都是我追在他的後面。
可這次似乎不一樣了。
他站在我們實驗室的門口,穿着一款輕薄的大衣,脖子上圍着圍巾。
像是精心打扮過,可依然擋不住蒼白的臉色和整個人低沉的狀態。
眼瞼下一片烏青色,像是沒睡好的樣子。
整個人都瘦削了很多。
「滿月。」
他輕輕笑了笑,舉起胳膊,搖了搖手裏的幾個大袋子。
「我媽讓我帶給你的。」
「她前幾天一直在家裏搗鼓各種喫的,什麼牛肉乾、蛋糕卷、雪花酥、烤香腸什麼的……」
「我嚐了嚐,味道都不錯。」
「她就讓我一定給你帶些過來。」
江潮深這人雖然討厭。
但江阿姨不一樣的。
我從小她就對我很好。
小時候爸媽工作忙,就把我放在江家。
江潮深一屋子玩具卡碟,她總是緊着我玩我看。
有時候我和江潮深吵架,她也站在我這邊。
「滿月是女孩子,你一個男孩子爭什麼爭?」
「滿月這麼好的性子,你也能和人家吵起來?」
「我跟你說以後有的你後悔,哭鼻子可別來找你媽!」
……
大概是知道我永遠不會去拂阿姨的面子。
江潮深還給他媽打了個電話。
手機那段的江阿姨似乎並不知道我們兩個吵架的事情,以爲這只是江潮深單純地出國找我玩。
「滿月,聽說你去交換了?」
「我這幾天也沒見着你父母,還是潮深和我說的。」
「我們家業務在國內,他以後也不定能常出國,還得麻煩你多帶他看看了。」
我還沒說話。
江潮深就把手機拿了回去。
他嗯了一聲。
「知道了媽。」
「你別擔心。」

-23-
我撇了撇嘴,翻了一個巨大的白眼。
真是無語到了。
爲了完成差事,我加快腳步,開始帶着他滿校園亂轉。
「吶,這是圖書館。」
「食堂。」
「體育館。」
「藝術廳。」
……
江潮深手裏拿着一堆重物。
再加上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時差還沒倒過來,整個人都有些疲憊的樣子。
他勉強跟在我後面,累得都有些搖晃了。
卻還是一言不發。
努力笑着和我搭話。
「真好。」
「滿月,你現在學習的地方真漂亮。」
縱使我和他說了許多次要他先回酒店休息。
他還是搖着頭,「不累,真的沒關係的。」
不得不說,現在他這幅樣子和以前簡直天差地別——
那時候他是怎麼說我的來?
「跟屁蟲。」
「趕都趕不走。」
「煩死了。」
我有些厭煩了,也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一個停頓,回頭冷冷地看向他。
把原來他對我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地回敬了回去。
「江潮深你能不能有點自尊?」
「沒看出來我是想趕你走嗎?」
「總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我身邊幹什麼?」
「你這個樣真的很討人嫌。」

-24-
江潮深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灰暗了下去。
他嘴脣囁嚅着,手指攥緊又鬆開。
就當我轉身離開。
以爲事情應該就此結束了的時候……
他卻又大步追了過來,用力攥住了我的手腕。
「別走。」
「林滿月,別走。」
「你聽我說。」
江潮深聲音發顫,似乎用盡了力氣。
「我向你道歉。」
「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裏,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知道我自己很多地方都做得不夠好。」
「我口是心非、死要面子,不懂得尊重人,還常常冷待你。」
「我是該死。」
「但你能不能先別判我死罪……再給我一次機會,可以嗎?」
他看向我。
手伸進大衣口袋裏,慢慢拿出一個金絲絨的盒子——
我低頭看去。
正是我當初把手鍊還給他的時候,留下的那一個。
上面還綁着一張字條。
江潮深深吸一口氣,努力笑了笑。
「這是你跨年的時候留下來的。」
「這上面寫的話,我幾乎每天都會看好幾遍……」
「祝你能夠得償所愛,祝我未來自由坦蕩。」
「可林滿月,我喜歡的就是你啊。」

-25-
——如果是以前的江潮深能夠對我說出這句話。
我恐怕會激動得跳起來。
可現在不一樣了,林滿月也會成長啊。
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
認識到了更多的人。
原本那個小小的天地,便也再困不住我了。
我輕輕把手拽了出來,搖了搖頭。
「不了,江潮深。」
「你大概搞錯了,寫那句話,只是單純覺得你和許柒舒天造地設、特別般配。」
「還有。」
「我剛剛收到了這邊實驗室的電子郵件, 給我發了研究和工作的 offer。」
「我也許會在這裏再待一段時間, 不一定幾年後回國。」
「還是像以前說的一樣。」
「斷交吧。」
江潮深畢業後就要接受家裏的公司。
他家業務比較特殊, 不可以開設國外分公司,大部分高層管理者一年出國的次數也需要報備。
所以當我真的做出這個決定後,也就意味着我和江潮深的聯繫徹底終止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
像是脫了力一般, 整個人的脊背都微微彎了下去。
他朝我慌張無力地解釋。
「我和許柒舒沒有關係。」
「我照顧她,僅僅是看她家鄉比較遠、這裏沒有認識的親戚……」
可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轉過身。
隨意擺了擺胳膊。
「江阿姨的心意我就收下了。」
「不用和我說這些, 反正我又不喜歡你。」
「再也不見!」
說完,我目光偷偷看向剛剛從林蔭路旁經過的人。
青年抱着一摞資料,看樣剛剛從圖書館裏出來。
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我跑過去,撲到了周川升的背上。
「剛纔幹嘛不和我打招呼?」
「我說我不喜歡江潮深,你聽見了沒有?」
周川升耳朵尖紅了起來。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我戳了戳他酒窩。
「你說呢?」
番外:林滿月的夢想清單

-1-
零點之前, 江潮深把所有人都趕走了。
他把房間各個角落又都翻了一遍, 想要找出林滿月還留下的某些痕跡。
可是沒有。
怎麼找也找不到。
直到在角落的垃圾桶裏, 他看到了撕成一片一片的廢紙。
不知道爲什麼。
他有預感那是她留下來的。
於是花了一晚上, 江潮深把那些廢紙黏在了一起。
拼湊出了一份「林滿月想要和江潮深一起完成的事件清單」。
其中看到的第一項,就是去海南潛水——
「江潮深一定不記得了,小時候我們兩家一起去郊外出遊, 我曾經掉到過水庫裏。」
「那時候大人們在房車旁邊準備午餐,根本沒人注意到我。」
「結果江潮深一下子跳了下來,把我撈了起來ṭű₁。」
「救命恩人啊。」
「我可得緊緊跟着他。」
「還要學會游泳,讓他看看,下次不會再添這麼大的麻煩了。」
……
江潮深呆呆地看着那些句子。
他不知道原來林滿月想去海南是這個原因。
以爲那只是隨口一提的想法罷了。
像是一口氣提不上來,江潮深突然間覺得好難受。
他蹲下身子, 拿起手機,又一次點開學校公衆號的那篇報導。
卻意外地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周川升——
他很討厭的一個人。
江潮深說不清楚理由。
大概是小學的時候, 這個小男孩就總是跟在滿月後面,唧唧歪歪地,像個小跟屁蟲一樣。
好不容易轉學離開。
卻偏偏還要回來找人。
如今又用這樣的方式和林滿月重逢。
江潮深頓時感到一陣心慌。
他不自覺地想。
在國外的這段時間,林滿月會對周川升有好感嗎?
她會忘記自己嗎?
她會不會不再原諒他了?

-2-
事實證明, 林滿月真的不要他了。
房子的密碼還是原來的 0904——
說是開學,但其實是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坐飛機出行的日子。
這個密碼江潮深一直沒有改。
說不清是不是爲了等林滿月回來。
可她一直再沒有走進這個家。
畢業後他進入家族公司。
開始接手業務。
再也沒什麼機會去找她了。
那幾年裏, 他覺得自己開始變得呆滯、麻木。
原來那些朋友也不再聯繫。
他們許多人家裏的公司都或多或少地依賴江家或者林家。
失去靠山後, 慢慢業務衰敗, 開始走向下坡路。
有的本就是紈絝子弟,爲了依舊維持紙醉金迷的生活,開始鋌而走險, 做起灰色買賣。
最終被繩之以法。
有的被家族當作利益籌碼, 交換給了仇家來獲得喘息的機會, 下場更慘。
還有的公司破產後一蹶不振, 每天只是躺在出租屋裏混喫等死。
至於許柒舒。
她嫁了一個比她大十四歲的有錢男人。
聽說對方玩得很花, 但她毫不介意。
但這些江潮深都不關心了。
他現在除了工作。
剩下的時候就是拿着林滿月當初撕掉的紙條, 一個一個挑出自己現在能夠完成的事情。
比如一個人去看了場演唱會。
一個人去跳傘,去蹦極。
當從校友羣裏看到林滿月和周川升訂婚的消息時, 江潮深正在雪山上。
他把那張兩人的合照來來回回, 放大縮小看了好多遍。
看到眼睛、胸口都痛了起來。
也沒想明白。
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呢?
那天雪山的雪下得很大,風聲呼嘯。
旁邊有人跑過。
他聽到工作人員的大喊,說是檢測到了雪崩,要立即疏散所有人。
他站起身。
又坐了下去。
算了, 他想。
讓整個故事定格在這裏吧。
江潮深閉上眼睛。
大雪轟然落下的那一刻,他伸出手。
假裝抱住了那年年少時,滿眼都是他的林滿月。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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