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犯罪:衆目睽睽下的謀殺

剛到新單位,領導竟讓我住進凶宅。
據說原房主夫妻被殘忍殺害,人頭就放在冰箱裏;隔壁鄰居不光是唯一的嫌疑人,還涉嫌同小區的另一起命案,只是暫時找不到他犯罪的證據。
可當我真正入住後,才發現這裏比領導說的更可怕!

-1-
我叫裴子平,是學『偵查學專業』的。畢業時,因遭人排擠,被分配到偏遠山區。
幸運的是,只待了一個多月,我就因破獲特大刑事案件,贏得了調離山區的機會。
可當我不遠千里去到新單位時,負責帶我的老刑偵趙振,就給了我一個晴天霹靂——原地停職休息!
最讓我難以接受的是,他不僅不讓我住進單位宿舍,還稱已爲我租下一間半年前發生命案的凶宅作爲臨時住處。
我當然不服,以爲他是受人指使,故意針對我。
這若是放在畢業前,我肯定和他掐架,問他憑什麼。
但在虎姑山待的那一個多月,讓我學會了很多。
我也不問原因,平靜的拿起包就走。
還沒走出辦公室,就聽趙振在後面笑。
「不錯,有點氣量,夠沉穩。你通過考驗了。」
我疑惑的轉頭:「什麼考驗?」
趙振拿出一沓數據丟到桌上。
「看看吧,你想知道的都在這。」
在我看數據的時候,趙振滿面愁容的唉聲嘆氣。
「你剛來,不知道咱隊裏最近多難。短短半年時間,在同一個監控嚴密的高檔小區,竟連續發生兩起極其嚴重的刑事案件。明明所有的線索都指向嫌疑人葛楊,可我們就是找不到確鑿的證據。」
「 就連小區裏那些原本應該協助我們破案的攝像頭,如今也成了葛楊的堅固盾牌,爲他的辯護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
我聽明白了,放下手中的資料道:「所以你想我以普通人的身份住進去,接近犯罪嫌疑人葛楊,暗中調查是嗎?」
趙振立刻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公安大學偵查學專業的高材生,腦子就是夠用。」
面對趙振的讚譽,我沒表現出任何情緒波動,而是冷靜的說道:「我大致看了下兩個案子的卷宗,嫌疑人葛楊警惕性很高,具有一定的反偵察能力,這事怕是不好辦。」
「所以我才讓你去。」
趙振點了根菸,不緊不慢的說道:「我看過你的資料,公安大學偵查學專業第一名。又剛調來,是個生面孔。只要編個合理的理由,葛楊應該不會懷疑。」
我道:「即便他不懷疑,也不好接觸吧。」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趙振吐了個菸圈,道:「目前我們已經對葛楊所在小區進行了全方位的布控;但還差一個暗子。」
「原本我打算過段時間再安排人,可就在你被調來前不久,人頭案中死者杜芝柊夫妻的房子被人租了。」
「我和小區問過,那人只租了主臥。你現在過去合租,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但不會引起葛楊的懷疑,說不定還能查到新的線索證據。」
……
見趙振說的有板有眼,我總感覺不踏實。
合租的話,是沒問題。
我剛看過卷宗,人頭案中的杜芝柊夫妻無兒無女,也沒親戚朋友,屬於純到不能再純的五保戶。
像他們這樣的身份,按法律規定,死後如果沒有遺囑的話,名下的一切財產都會收歸國有。
目前杜芝柊兩口遇害,只剩下頭顱,沒找到任何身體組織,所以案子一直懸着,遲遲未結;但因爲過去了大半年,房子已經被他們所在的小區用作經營性出租。
聽趙振的意思,杜芝柊夫妻死亡的那套房,目前已經有人搬進去了。
雖然我不知道什麼人會去租凶宅,還是剛發生過兇殺案的凶宅;不過他能正常入住,還只租了一間主臥,倒是給了我一個搬進去的理由。
只是我總感覺哪裏不對。
凶宅、合租、隔壁鄰居是唯一的嫌疑人。
通過卷宗上的審訊記錄看,葛楊智商卓絕、心理素質強大、還很警覺。
所以這場潛伏行動, 會順利嗎?
我能找到新的線索證據嗎?
我不確定。
但本着來都來了的心態,我想試試。
於是我拿着趙振提前準備好的租賃合同,直奔凶宅而去。

-2-
在我踏入『繁華壹號院』的那一刻,才發現趙振口中的全方位布控有多嚴密。
整個『繁華壹號院』,除了小區自帶的密集攝像頭外,整個小區的所有轉角,都停着警車;更有不下二十名身穿制服的警務人員,散佈在小區各個角落巡邏。
同時,我還發現不少便衣!
別問我是怎麼確定他們是便衣的,問我也只能回答是——氣勢!
我們幹刑偵的,身上都有一種特殊的氣勢,那是常年遊走在各種兇案現場,磨鍊出來的『勢』。
所以他們很好認,我只是一眼就發現了。
但我發現他們的同時,他們也都用常人所不易察覺的眼神監視着我。
我輕笑一聲,直奔凶宅所在的 19 棟 1603。
隨着我按下門鈴,很快就有一個帶着墨鏡的年輕男人開門。
「誰啊?」
年輕的男人約莫二十多歲,和我差不多大。臉上帶着大墨鏡,絲毫不透光,看不見眼睛;而且他的朝向很奇怪,我明明站在門口的右側,他卻看向大門外正中間的方向。
察覺到男人的異常後,我沒追問,而是道:「你好,我叫裴子平,剛從小區租了 19 棟 1603 的次臥。」
「哦,新來的朋友啊。你好,你好,我叫秦遺,未來咱們就是合租夥伴了。哈哈,請進,快請進。」
秦遺鬆開門把手,摸索着往後退。
見狀,我心中有了大概的結論,卻沒詢問,默默的拉着行禮往裏走。
秦遺卻主動解釋道:「不好意思,我眼睛看不見,以後合租期間,你多擔待點。」
果然……
我嘆了口氣,道:「沒事,都能理解。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儘管開口。」
「哈哈,那我就不客氣了。」
秦遺爽朗的大笑兩聲,摸索着坐到沙發上,道:「以後都在一個屋檐下,我先和你說下。客廳、廚房是公用的;你平時要是帶朋友來也行,但夜裏十點後儘量別發出太大聲音。畢竟我們盲人的聽力都很好。」
「不會。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沒什麼朋友。」
我一邊收拾行李,一邊和秦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
通過對話得知,秦遺自幼雙目失明,現在是一個流浪歌手,剛來這個城市不久。
秦遺還說,在住進來之前,就知道這裏發生過命案,是個凶宅;但租金夠低,一個月只要幾百塊。而他作爲一個看不見的流浪歌手,也沒資格要求什麼。
我聽着秦遺滿是自嘲的話,心中不免有些傷感。
畢竟都是同齡人,出於同理心,我對失明的秦遺多少有點憐憫。
「對了,秦遺,你每天晚上都出去唱歌嗎?」
我轉移了話題,試圖讓氣氛輕鬆一些。
「有時候會去。只是最近生意不太好,人們都喜歡去那些熱鬧的酒吧和 KTV,我這種瞎了眼的街頭歌手,越來越沒市場了。」
秦遺的聲音透着一絲落寞,很快轉口問道:「說了這麼多,還不知道你是做什麼的,方便說說嘛?」
「我是……」
『叮咚』
突然出現的門鈴聲把我要說的話打斷。
秦遺剛想起身,我連忙說道:「我去吧。」
說完,我快步走到門口大門防盜門,等看清來人,縱然是『偵查學專業』出身的我,心裏也不禁『咯噔』一下。
門口站着的人是葛楊!
我來之前剛在趙振辦公室裏看過他的數據。
一個智商卓絕的犯罪狂徒、一個冷靜殘忍的儈子手!
而我來的目的,就是潛伏在他隔壁,趁機接近他,查找足以給他定罪的新證據。
只是沒想到,我還沒去找他,他卻先來了!
是察覺到什麼了嗎?
我不確定,但只能強作鎮定,問道:「你找誰?」
「你是……」
葛楊看到我時,也是一愣。
不等我開口,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秦遺聽到聲音,立刻招呼道:「楊哥來了,快進來。他叫裴子平,新來的,從小區租了次臥。子平,這是咱鄰居,葛楊,你叫他楊哥就行。」
「哦,是嗎?」
葛楊盯着我上下打量幾眼,側身進屋,徑直坐到秦逸旁邊,極爲健談的對我說道:「兄弟,剛搬來嗎?」
「恩,行禮剛放下,牀還沒收拾好呢。」
我關好門後,指着次臥的房間示意。
葛楊道:「怎麼想住這了,這可是凶宅,原房主夫妻倆被人殺了,頭就放在冰箱裏,死的別提多慘了。你不怕嗎?」
我注意到葛楊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緊緊地盯着我,彷彿想在我臉上看出點什麼。
由此可見,這傢伙是一個警惕性很強的人。
但咱是幹什麼的?
刑偵啊!
還是偵查學專業出身的,要是讓他從我這察覺到什麼,那我幾年大學就白唸了。
我學着秦遺之前的樣子,自嘲道:「死過人怎麼了,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窮!只要租金足夠低,別說死過人了,就算讓我和死人睡一起都行。」
「嘿嘿,也是。」
葛楊訕笑兩聲,突然問道:「對了,聽口音兄弟不是本地人啊。你是做什麼的?怎麼想來我們這發展了?」
我聳了聳肩,立刻搬出趙振提前給我準備好的理由。
「視頻剪輯,平時在網上接點散活。來這也是圖個清閒。」
「哦?清閒?」
葛楊露出好奇的表情。
我苦笑道:「我家農村的,在我們那邊,像我這麼大的,孩子都上小學了。可我這行賺不到啥錢,又常年宅在家裏剪視頻,女朋友不好找。家裏天天催,實在受不了,就出來了。」
不得不說,趙振給我找的理由、以及工作性質,完美得不能再完美。並且爲了讓我裝的更像,還提前準備了工作用的計算機和個人賬號,目的就是讓葛楊確信我真是一個出身農村,搞視頻剪輯的。
果然,葛楊一聽我是搞視頻剪輯的,立刻嚷嚷着讓我報平臺,他去給我點點關注,還說他是寫小說的,大家算半個同行,以後有機會說不定還能合作下。
旁邊的秦遺也來了精神,表示自己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喜歡聽人剪的惡搞視頻配音。
而我要的也正是這個結果,當下拿出計算機,打開趙振給我準備的賬號後臺。
「看,這些都是我剪的;目前也算小有成就,幾十萬粉絲了。」
葛楊搶過鼠標翻了翻,突然盯着我道:「你這賬號不對啊!」

-3-
「怎麼不對?」
我故作驚訝的看着葛楊,內心卻十分鎮定。
因爲我確信趙振給我準備的賬號沒問題。在來之前還親自檢查過,從首次發佈視頻時間、到更新頻率、再到和粉絲的互動記錄,一切都完美無缺。
所以我確信葛楊是在試探我,試圖從某個角度找出我的破綻。
哪知葛楊指着幾個視頻道:「這些不是你的原創吧,我在其他平臺看過。你是搞搬運的吧。」
我微微一愣,心中頓時明瞭。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
我連忙裝作尷尬地笑了笑:「你說得沒錯,我偶爾也搬運一些視頻。現在的生活壓力那麼大,誰都想多賺點錢,跟風蹭點流量也是無奈之舉。」
葛楊立刻偷來鄙夷的眼神,彷彿他已經看透了我這個投機取巧的搬運者。
「兄弟,不是我說你,任何行業想要真正的做到頂點,都容不得半分投機取巧。就拿我們寫小說的來說,要是所有人都高仿抄襲、相互洗稿,不認真做原創,哪還有現在的網文百花齊放。你啊……」
葛楊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說,看向我的眼神充滿失望。
我明白,他應該已經認定我就是個無恥的『搬運工Ţúₔ』,但這恰恰也是我最希望看的。
畢竟我來這的真正目的是接近他,查找他的犯罪證據;而不是和他做朋友。
於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愧疚和無奈。
「你說得對,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但你也知道,生活有時候就是這樣,逼得我們不得不做出一些選擇。」
葛楊聽後,臉上露出了一絲複雜的表情,似乎是對我的理解,又似乎是對我的同情。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緩和了許多。
「大家都有難處,但你得知道,這樣長久不了。真要是哪天原創作者把你告了,就不是道歉能解決的事了。」
我點了點頭,裝作深受教誨的樣子。
「謝謝你,楊哥。我會記住你的話。其實,我一直很佩服你們這種真正有才華的人,能夠創作出那麼多優秀的作品。真希望我能有一天像你們一樣,做出自己的原創內容。」
然而我話音剛落,就注意到葛楊眼中閃過一絲別樣的神色。
他也不接我的話,直接對秦遺說道:「小秦,你嫂子讓我問問你明天可有時間,要有的話,去我那帶帶湯圓練發音。那丫頭快兩歲了,說話還不清楚。」
秦遺笑道:「好的,我明天過去。」
「嗯,明天見。」
葛楊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全程沒再和我說一句話。
見狀,我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說錯話了,畢竟葛楊態度前後的轉變太過明顯。
「秦遺,我是不是惹楊哥不高興了?」
其實我並沒有想過能從秦遺那裏得到什麼答案。因爲我現在的身份是虛構的,這是我第一次與他們見面,之前並無深交,更談不上恩怨糾葛。
之所以這麼問,也是出於一種社交的本能反應,試圖通過提問來緩尷尬的氣氛。同時,也想藉此機會觀察秦遺的反應,進一步瞭解他和葛楊之間的關係。
哪知秦遺卻神祕一笑:「言多必失,你的話多了些。」
「嗯?」
我一愣,偵緝學的本能讓我察覺到他話裏有話。
我本想再聊幾句,套套他的話,秦遺已經摸索着起身向主臥走去。
「困了,我去睡會。你先忙,收拾好了,晚上一起喫個飯,我請。」
秦遺的話和關門聲同時落下,我心裏有事,飛快的進屋鋪好牀,就急匆匆的下樓,找了個偏僻的地方撥通趙振手機。
「趙哥,秦遺的資料保真嗎?」
電話中,趙振的聲音透着古怪:「不都給你看過了嗎,他是盲人流浪歌手,剛從洛城過來。就連他現在的房子,都是這邊殘聯幫他找的。怎麼,你懷疑他有問題?」
「不確定,但我總感覺不對勁。」
不知爲何,從秦遺說出『言多必失』的那刻,我心裏就七上八下的,一直感覺哪裏有問題,卻又說不上來。
雖然來之前我就看過秦遺的個人信息,知道他是個盲人;但真正看到他的時候,我心裏又對他充滿憐憫。
可剛剛的經歷,讓我發現這個所謂的盲人流浪歌手,或許沒那麼簡單。
怎麼說呢?
他給我的感覺像是那種什麼都看透了一樣。
難道他識破我的身份了?
不應該啊,我剛從千里之外的虎姑山過來,這裏應該沒人認識我;而且我全程沒有表現出任何明顯的破綻,怎麼可能就被識破?
可如果沒被識破,他那句話什麼意思?還有葛楊的突然翻臉?
我思來想去想不通,索性把自己的懷疑和趙振說個遍,又讓他再認真查查秦遺。
電話那頭,趙振聽完我的滿腹牢騷後,無奈道:「你啊,就是弦繃的太緊,過於敏感。行吧,既然你都要求了,我再安排人查查,有結果給你回覆。」
趙振說完,掛斷電話。
我看了下手機上的時間,發現還早,爲了僞裝的更像,就去了小區門口超市,買了牙膏、牙刷、衛生紙等一大堆生活用品,又拎了一箱啤酒,才慢悠悠的上樓。
進屋後,見主臥的門在關着,我也回了房間打開計算機。
畢竟做戲要做全套,我現在的身份是『自媒體視頻剪輯』,不管真的假的,都要裝裝樣子。
可就在我打開平臺的瞬間,直接驚的瞪大眼睛。
封號!
趙振給我的賬號被封了!
我本想立刻給趙振打電話問問情況,可掏出手機的瞬間,突然反應過來。
試探!
這絕對是葛楊對我的二次試探!
因爲這個賬號,我只給葛楊看過。
秦遺是瞎子,充其量聽個響,壓根不知道我具體在哪個平臺;所以知道這個賬號的外人只有葛楊。
那麼賬號突然被封的原因,也只可能是來至葛楊的舉報。
看來葛楊依舊沒打消對我的懷疑,應該是他想通過舉報封號,證實我的身份到底是自媒體人員,還是別有用心故意接近他的人。
由此可以推斷出,如果我現在給趙振打電話詢問,再等趙振查明封號的原因,那麼光憑我等待期間不急不躁的表現,葛楊就能確定我不是一個真正玩自媒體的。
因爲我前面和他說,我來至農村,靠剪視頻混飯喫。
那麼試想一下,如果我真是一個靠剪視頻混飯喫的博主,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熬出來的幾十萬粉絲號被封會是什麼表現?
結果不言而喻——必然是憤怒和絕望、嚴重的甚至喪失理智!
因爲那是『我』賴以生存的根本、唯一的經濟來源!
所以我必須弄點動靜出來,也只有這樣,才能裝的更像。
想明白其中的關竅後,我直接抓起桌上的計算機,狠狠地摔在地上,又故意踢翻桌子,製造聲響;同時狀若瘋癲的大聲謾罵。
「我曹,老子的號!」
「媽的,到底是哪個王八蛋舉報老子,老子弄你祖宗十八輩!」
「最好別讓老子逮到你,不然我一定弄死你這個王八蛋!」
「……」
我一邊破口大罵,一邊打砸着臥室裏的傢俱,極力裝出一副發泄心中的怒火的樣子。
不過幾分鐘,整個臥室一片狼藉。計算機屏幕碎裂,碎片散落一地;桌子被踹倒,桌上的雜物也隨着我的踢踏聲四處飛散。
我故意叫的很大聲,讓聲音傳得更遠,試圖讓隔壁的葛楊能夠聽到我憤怒而絕望的咆哮。
因爲我知道,只有我的表現足夠誇張,纔會顯得更逼真;讓葛楊相信我是一個真正依靠自媒體生活的博主,而不是一個別有用心,故意接近他的人。
果然,一切都和我預料的一樣。
最先聽到聲音過來的是秦遺。
他大力的拍着門:「子平,怎麼了?開門,你幹什麼呢?」
聽到秦遺的聲音,我又發了會癲,打砸傢俱的同時憋住呼吸,直到臉憋的通紅,才大口喘氣,然後打開門,呼哧呼哧的說道:「老子的號被封了!媽的,老子幾十萬粉絲的號沒了!」
「啊……這麼嚴重?」
秦遺驚呼一聲,很快摸索着拉住我的胳膊:「那也不至於砸傢俱啊,這是公家的房子,砸壞了待賠,一旦追究起來,你不是虧的更多。」
我怒道:「可我的號!我養了幾年的號被人舉報封了。我喫喝拉撒全靠它,現在被人舉報沒了。」
秦遺嘆了口氣:「冷靜,冷靜!先找找原因,再和平臺溝通下,說不定還有轉機呢。」
秦遺一邊安慰,一邊拉着我往客廳走。他像是怕我再砸東西,一直緊緊攥着我胳膊。
我又和秦遺吐槽幾句,就裝作惱羞成怒的樣子,咆哮道:「葛楊,一定是葛楊!」
「楊哥?不至於吧。」秦遺道:「雖然我和楊哥才認識一個多月,但他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怎麼不至於?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看過我的號,還說我是搞搬運的,肯定是他舉報的我。不然爲什麼那麼多年都沒事,他看一眼沒多久就封號了。」
我強行做着心裏模擬,將自己想象成一個真正靠剪視頻混飯喫的博主,一言一行,都儘量貼近一個普通博主在遭遇這種情況時應有的反應。
等到我完全融入角色,更是直接甩開秦遺的胳膊,憤怒的起身衝到門口,大力拍打着葛楊家的防盜門。
「葛楊,你給我出來!」
「你憑什麼舉報老子?」
「就算老子搞搬運,礙着你什麼事了?」
「媽的,斷人財路,無異於殺人父母,老子和你不共戴天!」
「開門啊,開門啊,你有膽子搞舉報,你怎麼沒膽子開門啊!」
「……」
我堵在葛楊家門口,叫罵不斷。
還沒等葛楊開門,秦遺已經摸索着出來,焦急的叫着:「子平,別這樣。鄰里鄰居的,不至於。我看這裏面一定有誤會。」
我不管不顧,一個勁的拍着門。
約莫過了兩三分鐘,葛楊家的大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是葛楊那張臭臉。
他臉色鐵青,眼神陰鬱,直勾勾的盯着我:「裴子平,你特麼的瘋了吧。不知道我閨女小,受不得嚇嗎?」
秦遺急忙道:「誤會,都是誤會。楊哥,其實……」
「誤會個屁,肯定就是他!」我惡狠Ŧű̂ₚ狠的盯着葛楊,「說,是不是你舉報的老子?」
葛楊低聲喝道:「舉報什麼?你丫神經病吧。剛搬來就和瘋狗一樣亂咬,老子招你惹你了?」
「可老子的號被封了!」
徹底融入角色的我,此刻情緒上來了,不顧秦遺的拉扯,指着葛楊的鼻子就是一頓罵。
隨着我滔滔不絕的言語輸出,葛楊也惱了:「你號被封關老子屁事,快點滾,再不滾我報警了。樓下就有警察,我剛沒開門,就是怕嚇到閨女。真把我閨女嚇到,我饒不了你。」
說完,葛楊又『呸』了一口:「搬運視頻,你還有理了。媽的,給你臉了是不是?」
聽到葛楊要報警,我爲了裝的更像,正準備繼續和他嚷,秦遺就強行把我往屋裏拖。
「誤會,這裏面一定有誤會。楊哥,年輕人衝動,我先替他和你說個對不起;子平,啥都別說了,跟我走。真報警事情就鬧大了。」
「鬧大就鬧大,還怕他不成?一個只會用下三濫手段的卑鄙小人,老子和他剛到底。」
我一邊罵,一邊大力掙扎,試圖繼續和葛楊理論。
但秦遺的力氣出奇的大,他緊緊拽着我,硬把我拖進了屋裏,關門前還不忘對葛楊賠笑。
「楊哥,這裏面一定有誤會,我勸勸他,你也趕緊關門,別嚇到了湯圓。」
「哼!」
葛楊冷哼一聲,重重的關上大門。
而我也被秦遺按在沙發上,他用力按着我,語氣嚴厲:「你這樣衝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而且,你有證據是葛楊舉報你的嗎?」
不等我開口,秦遺復又說道:「聽我一句勸,不要招惹葛楊。」
正所謂事不過三,該裝的我都裝了,而且我來的目的是接近葛楊,暗中調查他的犯罪證據。現在秦遺遞臺階,我要不接着,真鬧大了,往後不好演。
於是我借坡下驢,假裝氣憤的問道:「爲什麼?怎麼就不能惹他了?」
秦遺聽出我語氣有所緩和,當下鬆開按着我的手,低聲道:「你剛來,有些事還不知道。葛楊這樣人可怕的很,他不是一般人。」
「切,都是人,能有多可怕?」
儘管我已經猜出秦遺下面要講的東西,但爲了演戲,還是故意裝出不屑的樣子。
秦遺搖了搖頭:「你光知道咱現在租的房子是凶宅,可你知道嗎?前房主夫妻被殺一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葛楊!」
「啊……是他殺的人?」
我很是配合的追問。
秦遺道:「不確定,至少現在警察沒找到確鑿的證據,他也只是嫌疑人。可我聽周圍的鄰居說,這小區監控遍佈,前房主杜芝柊夫妻是在屋裏被殺的,但警察只找到了他們兩口子的人頭,屍體卻沒找到。」
說到這裏,秦遺再次壓低聲音:「可你換個角度想,電梯、消防通道、連廊都有監控拍着;偏偏在杜芝柊兩口子死的時候,沒發現任何嫌疑人。那麼是誰殺的他們?」
我道:「葛楊嗎?」
秦遺沒正面回答,只是說:「誰知道呢,反正警察沒找到證據,咱又是鄰居,也不能說什麼。不過我聽人說,這裏唯一的監控死角,就是出電梯後進入入戶大門的轉角處。」
好吧,看來秦遺也認定是葛楊殺的人。
畢竟葛楊是唯一有作案時間的人。
雖然這些線索我早就看過,但爲了套更多的話,我還是假意問道:「那你還敢和他走那麼近?」
秦遺笑了,推了推鼻樑上的墨鏡。
「爲什麼不敢呢?楊哥這人不賴,就算他真殺了人,那也是杜芝柊夫妻該死。我來這一個月,沒少聽八卦,大家都說杜芝柊兩口子整日在小區作威作福,死有餘辜。」
……
現在的人都如此淡漠生命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就在我沉默的時候,秦遺突然又道。
「還有前陣子發生的那個命案,我也聽人說了。」
「說是小區裏有個叫褚田的神經藥理學博士在家食物中毒死了,他媽懷疑是兒媳婦下的毒;葛楊又和她兒媳婦鍾瑤走的近,連警察都懷疑葛楊和命案有關。」
「可結果呢?」
「什麼證據都沒有,葛楊現在好好好的,所以我才讓你別招惹他。萬一他真是兇手,你把他惹急了,指不定哪天悄無聲息的弄死你。」
秦遺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堆,最後更是一本正經,語重心長的說道:「不就是一個賬號嘛,封了再弄一個就是。你要相信自己的實力,而不是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是該謝秦遺,還是對他心生警惕。
誠然,現在的我身份是虛構的,如果秦遺沒問題,那他說這些話的出發點自然都是爲我好,我應該感謝他。
可如果他有問題呢?
作爲刑偵人員,我很清楚普通人的心性。
他們經不起嚇,更怕死亡。
或許會爲了廉價的租金住進凶宅,可一旦得知自己的鄰居是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犯,那絕對連夜跑路。
然而,秦遺偏偏一副什麼都知道的樣子,卻又敢和葛楊親密接觸,這完全超出普通人應有的心態。
所以,我相信他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盲人流浪歌手那麼簡單。
他有問題,還是大問題!

-4-
想到這裏,我決定試探一下,當即深吸一口氣,裝出沮喪的樣子。
「你說得對,是我太沖動了。不過,我真的不甘心,畢竟那個賬號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秦遺似乎被我的情緒所感染,他沉默了一會兒,緩緩開口。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這樣吧,正好明天我要去教他閨女練發音,順便幫你探探楊哥的口風,如果真是他做的,或者有什麼異常,我第一時間通知你,你抓緊時間搬走。」
「嗯。」
我嘴上說着感謝的話,心裏卻在想:這傢伙果然有問題。
因爲世上不會有這麼好的人。
我和秦遺才認識幾個小時,他卻一副處處爲我着想的樣子,若不是天生善良,便是另有所圖。
但看破不能說破,我先是對秦遺表示感謝,隨後又以計算機被摔壞爲藉口,說要出去修計算機。
至於之前說好的晚上一起喫飯,我也以心情不好爲由拒了。
離開小區後,我先打車去了電子城,隨便找了個修計算機的店,讓老闆給我開了維修單;然後才撥通趙振的電話。
「趙哥,秦遺的個人信息複覈結果出來了嗎?」
我現在迫切的想知道秦遺的真實信息。
電話那邊,趙振對我剛開始潛伏行動,就一下午打倆電話很無語。
「哪有那麼快,他是流浪歌手,這些年輾轉多地;很多細節要外地警方的協作。還有,你能不能別聯繫那麼勤啊,容易暴露。葛楊那傢伙生性多疑,萬一他也在暗中盯着你呢?」
「沒事,我出來修計算機了,應該不會被懷疑。」
「修計算機?計算機怎麼了?」趙振很是疑惑:「你去的時候不是檢查過嗎?」
我連忙把下午的事詳細說一遍,並着重說了『賬號被封』和『秦遺提議的搬走』的事。
電話那邊,趙振微微沉默,很快又道:「我果然沒看錯你,你隨機應變的能力遠超我想象。這要換其他人,說不定就暴露了。這樣,你先等下,我讓網安科的人和平臺問問情況。」
說完,趙振掛掉電話。
我點了根菸,站在計算機城外的空曠地帶耐心的等待着。
也就過了半個小時,手機響了。
剛接通,就聽趙振口氣不對。
「賬號確實是被人舉報封了,但不是葛楊!」
「什麼?」我大驚:「你確定?」
趙振道:「平臺回饋,舉報人 ID 在隋安市,離我們幾百公里。爲了防止是葛楊指使,我讓網安科調查了葛楊的通訊記錄和計算機使用情況,均證明和他無關。」
「那會不會是他用他媳婦的手機呢?」我追問道。
趙振道:「不存在那種可能。從杜芝柊夫妻被殺後,我們就暗中對葛楊所在樓棟進行了全方位的布控,通訊方面更是盯的死死的。我根據你說的時間段,調取了全樓的通訊記錄。」
「那這……」
我迷茫了。
不是葛楊,那會是誰?
或者說,賬號被封,只是一個單純的巧合?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巧合,爲什麼偏偏是我給葛楊看過賬號後,就被人舉報封號,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秦遺呢?我說的那個時間段,秦遺有給外界聯繫過嗎?」
我依舊不死心。既然趙振說調取了全樓的通訊記錄,那肯定調查過秦遺。
「倒是沒主動打電話,不過他接到過一個僞裝成推銷的詐騙電話。」
「嗯?那個電話的信息查到沒?」
我急忙追問。
「電信詐騙哪有那麼好查,很多都是虛擬號。不過你放心,接下來我會安排人認真查下,有結果通知你。」
趙振說完,再次掛點電話。
我抬頭看了看天,見天色已黑,就隨便喫了些東西,趕回家時,已經接近凌晨。
客廳的燈在亮着,卻不見秦遺;我看了眼主臥的門,發現房門緊閉,便關上燈後,輕手輕腳的進屋。
一夜,我睡的很不踏實,直到天將明,才渾渾噩噩的睡着;再醒來時,已經是中午。
出去洗臉刷牙的時候,就見秦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懷裏抱着吉他擦拭。
「你去過了?」
我隨口問道。
「嗯,剛從楊哥家回來。」秦遺放下吉他,笑吟吟的說道:「對了,楊哥那邊我問了,他也委屈的慌,說沒舉報過你;也不會幹那麼缺德的事。」
「哎,算了,就當我倒黴。」
儘管已經知道真相,可我還是裝出一副鬱悶的樣子。
秦遺笑道:「失之桑榆,收之東隅。看開點,說不定這也是你的機緣哩。」
「呵呵,或許吧。我先洗漱,中午一起出去喫個飯吧,我請你。」
說着,我就準備去洗漱。
秦遺卻道:「不用那麼麻煩,一會我有個朋友來,她手藝很好的。你抓緊時間洗漱下,她估計快到了。」
「嗯嗯。」
我敷衍的應付兩句,快步走到衛生間刷牙洗臉。
等我洗漱完,就和秦遺一起坐在客廳等他口中的朋友。等待途中,秦遺還有一搭沒一搭的和我聊着。
「說來奇怪,楊哥媳婦挺好的,可最近經常有個女人去找他;倆人在他書房一待就是一倆小時,也不知道搞什麼。」
秦遺語氣古怪,像是在感慨。
我好奇道:「誰啊,你認識嗎?」
「鍾瑤,就是前陣子死了老公的那個。我和她談不上多熟,只在楊哥家遇到過幾次。」
「嗯?鍾瑤?」
我瞬間回想起關於鍾瑤的數據。
鍾瑤、女、26 歲、本職工作是花店老闆,半月前,她那『神經藥理學』博士的老公在家因服用過量變質甘蔗,導致急性食物中毒死亡。
最重要的是——那些甘蔗還是葛楊買給鍾瑤的!
並且趙振在偵緝過程中,發現鍾瑤雖然和她老公褚田已經離婚,但卻被褚田長期家暴、還用一些卑鄙的手段控制,要挾她做很多違背道德倫理的事。
所以趙振一直認定褚田的死並不是意外,而是鍾瑤和葛楊合謀害的。只是他一直沒找到確鑿的證據,就連上次審訊快審出來的時候,被突然趕去的葛楊破壞。
由此可見,褚田的死,或許並不是什麼意外。
但現在案子還沒結,鍾瑤這麼大搖大擺的找葛楊,她就不怕暴露嗎?
想到這,我急忙裝作八卦的樣子:「你聽到她和葛楊聊什麼、幹什麼沒?嘿嘿,都說你們這類人聽力遠超常人,我可不信區區一堵門就能擋得住你的耳朵。」
許是我『猥瑣』的笑太過逼真,秦遺也樂呵呵的說道:「想多了是不,我不是喜歡聽牆根的人。」
「嘿嘿,說說嘛,就咱倆,我保證不對外說。」
在我再三追問下,秦遺才道:「壓根沒你想的事,他們就是在屋裏聊天。好像在她婆婆沈蘭的事。」
「就說這些?」
「哦,還有一個叫孫德銘的老師,好像也是咱小區的。後面我就沒聽了,你不知道,快兩歲的小女孩,喜歡嗷嗷叫,可難帶了。」
聽到這,我心裏一陣納悶。
鍾瑤找葛楊聊沈蘭還好理解,畢竟沈蘭是她婆婆,據說褚田死後,沈蘭沒少在小區說鍾瑤壞話,可他們聊孫德銘幹什麼?
不行,回頭找個機會讓趙振查查孫德銘。
畢竟我是學偵查學的,我相信兩個具備重大嫌疑的嫌疑人,不會平白無故聊八卦。
可就在我想繼續套話的時候,門鈴響了。
「估計是我朋友來了。」
秦遺摸索着要起身。
「你坐着,我去。」
我把秦遺按了回去。打開門,就見一個身材窈窕、姿色上佳的年輕女子站在門口。
看來,她就是秦遺口中的『朋友』了。
只是可惜,這麼好的丫頭,怎麼就喜歡整容了?
我看着對方科技感十足的臉,心中說不出的惋惜。
但不等我打招呼,對方竟然主動開口了。
「咦,你不是上個月破獲『虎姑婆喫人奇案』的虎姑山派出所青年神探裴子平嗎?你怎麼在這裏?哈哈,我可是你粉絲,能籤個名嗎?」

-5-
被女子叫破身份的瞬間,我整個人都蒙了。
我可以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她;而且我剛從千里之外的虎姑山派出所調過來,按理說這裏應該沒人認識我。
但偏偏一個素未謀面的女人,在見到我的第一眼,不光揭穿了我的身份, 還是站在和葛楊家只有一門之隔的地方叫出來!
我不知道她是故意還是無意,可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要完!
因爲她的聲音很大,因爲這裏的防盜門並不怎麼隔音!
果然。
女子話音剛落,葛楊家的門突然打開。
「原來你是警察。早說啊,裝什麼自媒體人,又撒潑又罵人的,你不累嗎?」
葛楊臉色陰沉,看向我的眼神充滿敵意。
我張了張嘴,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此刻卻都如鯁在喉,不知該說些什麼。
畢竟我是來做臥底工作的,結果不到 24 小時,就被人揭穿,着實恥辱!
揭穿我身份的女人彷彿也意識到什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葛楊,最後聳拉着腦袋,小聲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葛楊冷冷的說道:「沒,你說的很對。至少讓我知道有些人貌似忠厚,內裏卻一肚子花花腸子。」
不等我反駁,葛楊直接撂下一句話。
「回去和趙振說,想監視我的話,完全不用這麼麻煩。你可以光明正大的住我家,我這房間很多。放心,我不要你房租!」
說完,葛楊重重的關上大門。
隨着大門關閉,我看了年輕的女人一眼,最終嘆了口氣,轉身進屋,卻發現秦遺依舊老神在在的坐在沙發上,彷彿剛纔外面的一切都和他沒關係。
直到我坐下,他纔對外叫道:「月牙姐,進來吧。」
被叫做『月牙』的女人立刻像換了個人似得,沒了剛纔的羞愧和扭捏,笑眯眯的跑到秦遺身邊坐下。
「你小子倒是會躲,我們爲了找你,可是花費好大力氣。」
月牙一邊說,一邊擰着秦遺的耳朵,秦遺疼的齜牙咧嘴,連連求饒。
而我則敏銳的注意到她的不同尋常之處。
首先,這個叫『月牙』的女人剛還一副扭扭捏捏的樣子,現在竟全然不見。
其次,她說了『我們』;還說秦遺『會躲』!
他們是誰?
爲什麼要找秦遺?
秦遺又爲什麼要躲?
我想不通。
但和這些疑點相比,我更想知道她爲什麼會認識我。
「咳咳。」
我輕咳兩聲,深吸一口氣,平復下內心的焦躁後,盯着月牙,平靜的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
「這個啊,那當然是你出名啦。」
月牙鬆開擰秦遺耳朵的手,莞爾一笑。
「我是搞互聯網相關信息工作的。虎姑山上虎姑婆的傳說,有好些年了。但上個月『虎姑婆喫人奇案』被青年神探破解,可是相當炸裂性的新聞,當地分局沒少宣傳。或許在這裏沒多少人知道,卻瞞不過我。」
說到這,月牙又一副崇拜的樣子盯着我:「我最喜歡神探了,尤其是年輕的刑偵幹探。話說你能不能給我籤個名,我好收藏着,以後想起你了,也能看看。」
……
我氣的牙癢癢。
誠Ṫũ₊然,月牙的話看上去沒問題。
畢竟我確實是因爲破獲『虎姑婆喫人一案』,贏得調任機會的。
那ẗūₖ個案子困擾了當地警區二十多年,破案後,他們自然會大肆宣傳。
可我沒想到,會那麼巧,在執行臥底任務第二天和一個看過新聞的人撞見,不光叫破我的身份,還被我要接近的犯罪嫌疑人葛楊聽去。
最可疑的是——虎姑山片區宣傳的時候,處於對偵緝人員的保護,並未掛我照片!她是怎麼找到的?
由此可見,這個月牙,就是來壞我事的!
不僅如此,我甚至懷疑她是故意的。
不然她剛完全不用喊那麼大聲,尤其是前後態度的轉變,擺明給我一種她有問題的感覺!
可具體什麼問題,我又說不上來。
就在我想追問的時候,秦遺突然開口道:「子平,其實不用月牙姐說,我們都知道你是警察。」
我臉色大變。
他說了『我們』!
難道葛楊也知道?
「你們都是誰?」
我一字一句的問道。
秦遺聳了聳肩:「我,還有葛楊。至於爲什麼我們知道,還記得我昨天說,『言多必失,你的話多了些』這句話嗎?」
「記得。」
我注意到,秦遺不再張口閉口的『楊哥』,而是直接稱呼『葛楊』。
看來,他之前的一切,也是裝的。
或許他的轉變,都是因爲月牙的到來;也有可能是月牙的出現,讓他有了某種底氣!
在我疑惑的表情中,秦遺嘆了口氣:「不管什麼行業,最忌諱的就是話多。因爲說的越多,錯就越多。」
「不錯,你開始裝的確實很像。連最後賬號被封的發瘋行爲,都裝的完美無暇,不知道的絕對以爲你就是一個真靠剪視頻混飯喫的人。」
「但事實上,你早就暴露了。」
秦遺頓了頓,拿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才繼續說道:「你錯就錯在不該爲了急於和葛楊拉近關係,順着他說那麼多話。」
「什麼意思?我哪裏說的不對嗎?」
我語氣平靜,看向秦遺的眼神卻充滿審視。
因爲我此刻已經認定秦遺有問題,不光他,還有月牙!
秦遺推了推臉上的大墨鏡,淡淡說道:「其實葛楊一直在試探你,剛開始你表現上佳,能打九十分,如果發揮正常,幾乎可以徹底僞裝下去。可後來……」
秦遺笑了,像是想到什麼好玩的事:「還記得你問我是不是自己說錯話了,惹葛楊不高興了嗎?」
「記得。」
昨天才發生的事,我當然記得。
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我說完話後,葛楊突然冷着臉,不再搭理我,而是和秦遺聊了兩句就走了。
秦遺道:「因爲你那個時候已經暴露了。」
「是嗎?那你說說看。」
我也想聽聽自己到底是怎麼暴露的。
秦遺嘆道:「葛楊說你搬運視頻,並用他寫網文的經驗教育你,完全是出於對你好的一種關照,他希望你能自主創作,真正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路。」
「然而你呢?你是怎麼回答的?」
「你假裝受教,緊跟着拍他馬屁。」
「可這完全不是一個普通人應有的表現!」
「作爲一個普通人,你就算不反駁,不拉臉。但當你知道身邊有人寫小說的時候,你就不好奇、不想知道他寫什麼嗎?」
「但你問都沒問,連他筆名、作品都沒問,就拍馬屁,說他是真正有才華的人,還說他作品優秀。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連他寫什麼都不知道,何談知道他作品優秀?」
「從你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就證明你只可能是兩種人。」
「一,習慣阿諛奉承的小人,這種人沒必要搭理。」
「二,已經知道他底細的人。」
「試想一下,什麼人會剛見面就知道他的底細?」
我深吸一口氣,道:「那自然是警察了!所以你們就懷疑上我了?」
秦遺點了點頭:「不錯,儘管我和葛楊才接觸一個多月,但我能感受到他是一個思維縝密、生性多疑的人。你的言行舉止不像市儈小人,那自然只能是警察,一個臥底接近他的警察,不然不會那麼巧搬到他隔壁。」
「那他爲什麼不點破,直到月牙出現,纔出來揭穿我?」
我不甘心的追問道。
秦遺咧嘴笑道:「或許他也在等一個機會吧。貓捉老鼠,有時候並不一定是爲了飽腹。當然,也不排除他在藏拙。」
見秦遺分析的頭頭是道,我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挫敗感。
因爲就在今天之前,我還一直以自己『偵查學專業第一名』的身份驕傲。
哪怕在虎姑山派出所的時候,我也一直認爲自己明珠蒙塵。
可就在我最驕傲的時候,現實卻狠狠地給了我一個大嘴巴。
原來我引以爲傲的學識、技術,這麼的不堪一擊。
不光被狡猾的葛楊看破,連一個瞎子都能看穿我。
看來,我要學的還很多;我需要歷練和成長的地方,也很多……
頹廢的思緒在我心頭縈繞了好一會,直到月牙把飯做好,我才問道:「你到底是誰?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秦遺笑了:「我是盲人歌唱家啊,不是和你說了嘛。如果我沒猜錯,你在來之前,應該已經調查過我了吧。我的身份有問題嗎?」
我冷笑道:「一個流浪歌手會有這麼縝密的邏輯推理能力?一個流浪歌手會在知道自己身邊人是臥底的時候,還能如此鎮定?」
這次不等秦遺開口,月牙率先說道:「咋,我們喜歡看推理小說不行嗎?再說,就算你是臥底警察,我們又沒幹壞事,怕你啊?」
秦遺拍了拍月牙的胳膊:「好了,月牙姐,讓他發泄發泄也好。我估計這是他留在這裏的最後幾個小時了,要不一起喫個飯再走吧,裴警官!」
最後『裴警官』三個字,秦遺咬的很重。
我知道他是在趕我走,其實就算他不趕,我也會走。
因爲我已經暴露,沒留下的必要。
可我不甘心啊,我剛調任來的第一個任務,就這麼失敗了?
我凝視着鎮定自若的月牙和秦遺,最終壓下滿腔怨念,起身回房,簡單的收拾好行李,再次走到客廳。
「我能最後問你們一個問題嗎?」
秦遺放下筷子:「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你問多少都行。」
話音剛落,月牙直接給秦遺後腦勺來了一巴掌:「和他說那麼多幹什麼,喫完飯趕緊跟我走,不要逼着其他人來『請』你,他們可沒我這麼好脾氣。」
秦遺『哎呦』一聲,揉着後腦勺道:「急什麼,好戲快開場了,看完再走也不遲。對了,你要問什麼來着?」
見狀,我更確定這倆人有問題了。
但迫於沒有任何線索證據能證明他們有問題,身爲警務人員也不能強行帶走他們調查。我只能咬牙切齒的說道:「你們接近葛楊的目的是什麼?」
月牙搶先說道:「別把我算進去,我只是來找這個不聽話的熊孩子,要帶他回去。」
秦遺則懶洋洋的說道:「說實話,剛開始我真沒什麼目的,只是想躲個清淨,誤打誤撞就搬到這裏。」
「那現在呢?」
我追問道。
秦遺嘴角勾勒出一絲神祕的笑意:「看戲!」
「看戲?看什麼戲?」
這次秦遺沒再解釋,而是打着哈哈:「自然是好戲,很快就開場。如果你不抓緊點,說不定葛楊還真唱成了。」
聞言,我瞬間反應過來。
「難道是……」

-6-
被秦遺這麼一點撥,我恍然大悟。
頃刻間,我行禮也顧不得拿,急匆匆的跑向電梯。下樓後,立刻撥通趙振的電話。
剛一接通,就聽到趙振無可奈何的聲音。
「我說你能不能別聯繫那麼勤啊,咱這是臥底行動,不是……」
「什麼都別說。現在立刻帶人趕來。」
「怎麼,有發現?」
趙振還在囉嗦。
我急的大叫:「葛楊可能要作案!再不來就晚了。」
「什麼?你等着,我現在過去。」
趙振直接掛了電話。
而我則以最快的速度衝到巡邏警車旁邊,亮出證件。
「我是裴子平,現在立刻帶我去找孫德銘。」
警車裏的人明顯一愣,再看完我的證件後,才說:「孫德銘是誰?」
「沈蘭!沈蘭總知道吧。帶我去!留一個人去物業,打聽孫德銘住哪!」
說真的,我是真的急。
因爲秦遺如果沒騙我的話, 那就說明葛楊有進一步作案的可能。
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兩個具有重大嫌疑的嫌疑人,不會平白無故聊起一個陌生人。
而恰恰上午秦遺去教葛楊閨女發音的時候,遇到鍾瑤找葛楊,倆人還在葛楊的書房聊了兩個多小時,聊過沈蘭、也聊了一個住在本小區叫『孫德銘』的人。
所以他們在謀劃什麼?
秦遺所謂的『好戲』又是什麼?
我相信秦遺一定聽到了什麼,盲人的聽力都很好,只是他不願意和我說。
但他既然說有『好戲』,還讓我抓緊,那所謂的『好戲』,應該很快就會發生。
因此我真的很急。
而秦遺也說了,那個孫德銘也住在這個小區。
那麼現在最快查出孫德銘的辦法,就是找物業,在物業的計算機上隨便點幾下,就能查到孫德銘的詳細住址。
情急之下,我直接拉下一個警務人員:「就你了,快去物業查孫德銘的住址,有結果第一時間通知我!其他人跟我去找沈蘭。」
眼見被我拉下去的警員,火急火燎的向物業跑,我催促着其他人開車,趕向沈蘭的住處。
來之前我看過之前的卷宗數據,沈蘭就住在 3 棟 1301;和她已死的兒子褚田在同一棟樓。
不同的是,上一個受害人褚田和嫌疑人鍾瑤住在 3 棟 1201。
據說是因爲褚田剛和鍾瑤結婚時,爲了方便和母親沈蘭住的近,又爲了避免婆媳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不便,就在同一棟樓買了兩套。
因此我斷定,如果葛楊和鍾瑤再繼續作案的話,肯定會利用樓上樓下的便捷出入動手。
只是我暫時還沒想到他會以什麼手法作案。
但我相信,只要我能以最快的速度搶在他們動手之前,就絕對能阻止命案的發生。
所以,我一個勁的催促開車的警員。
然而『繁華壹號院』很大,又是中午下班高峯,車多人多。
等我們趕到 3 棟的時候,已經五分鐘過去,同時也收到前去物業查詢孫德銘信息的警員回覆。
「裴警官,孫德銘住在 3 棟 902,。」
「什麼?」
聽到孫德銘也在 3 棟,我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急忙打開車門往電梯跑。
可我剛跑到單元門,就看見沈蘭拎着個電動車的電瓶,和一箇中年男人站在電梯裏有說有笑。
尤其是中年男人的手中,一手抽菸,一手攥着幾個浮空卡通氣球!
「沈蘭!別關電梯!」
我大叫一聲。
可我還是喊晚了!
就在我話音剛落,電梯門已經閉合。
緊跟着,就是『砰』的一聲,電梯中火光一閃,跟着濃煙溢出,刺鼻的氣味傳出的同時,還有倆人痛苦的哀嚎聲。
「救人!快打 120!」
刺鼻的濃煙章,我脫下襯衫捂住口鼻,不斷的按着電梯,試圖開門;因爲裏面依舊有沈蘭和孫德銘的哀嚎。
跟過來的幾個同事也紛紛撥打着電話,有給局裏彙報的、有給 120 求救的;也有和物業、消防聯繫的。
但我心裏很清楚——晚了,一切都晚了。這場戲,還真讓葛楊唱成了!
從看到孫德銘和沈蘭手中拎着的東西那刻,我就隱隱約約猜到葛楊的計劃了——利用氫氣球在密閉狹小的空間爆炸,瞬間的高溫點燃電瓶,以火燒和毒煙的雙重手段,致人死亡!
孫德銘一手夾煙,點燃條件達成。
另一手攥着的是氫氣球,爆炸燃燒條件達成!
關閉的電梯,密閉空間條件達成。
沈蘭手中的電瓶,明火後產生毒煙條件達成。
這一系列的條件達成,皆是要把兩人往死裏整。
如果我猜的沒錯,葛楊真正Ṭů₂的手段,是利用他所掌握的一切規律去作案。
他應該早就知道孫德銘煙不離手的習慣;更知道電梯裏的內循環風機會一直吹風,當氫氣球進去後,會隨着內風機的吹動,觸碰到點燃的菸頭。
因此,他所要做的,只是讓孫德銘和沈蘭在同時上樓的時候偶遇,並且二人同時具備抽菸、氫氣球、拎電瓶上樓三個必要條件。
可孫德銘抽菸、以及沈蘭拎電瓶上樓還好理解;只能說一個沒素質,習慣在電梯抽菸;一個貪小便宜,經常拎着電瓶上樓充電
但我實在想不通,氫氣球是怎麼來的?爲什麼孫德銘那麼大一人,會閒的沒事拿着那麼多卡通氫氣球!
還有就是,爲什麼孫德銘和沈蘭會一起上樓?
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我的大腦急速運轉,思來想去,想不通。
然而隨着富含毒性氣體的濃煙越來越多,裏面的哀嚎聲也越來越低,我也被其他同事拉離現場。
直到趙振的趕來,他黑着臉,看着正在救火的消防車。
「說,到底怎麼回事!」
我連忙把事情的大概經過簡單複述,趙振氣的直跺腳:「你們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
旁邊的警員委屈道:「真來不及啊,裴警官通知我們來的時候,我們就以最快速度過來了。裴警官還喊了,誰知道電梯門關那麼快……」
我也愧疚的說道:「是我反應太慢,沒想到葛楊動手那麼快。我認爲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葛楊、鍾瑤、秦遺他們控制住,先審問一下。」
趙振道:「你有證據嗎?你又不是沒看過之前的卷宗,他詭着呢。現在未經調查就擅自傳喚,你真以爲他不敢投訴啊。就算他不投訴,無憑無據,你拿什麼審?」
聽到趙振的話,我一想還真是這麼回事。
之前杜芝柊夫妻被殺、以及褚田中毒死亡的兩起卷宗我都看過。不得不說,葛楊確實是一個詭辯高手。在沒確鑿證據的前提下,很難撬開他的嘴。
尤其是現在孫德銘和沈蘭的意外死亡,那可是在我們眼皮底下發生的,不光有攝像頭記錄,就連我們也成了見證人——證明案發的時候葛楊和鍾瑤都不在現場……
難!
太難了!
縱然我們都知道這不是意外,可無憑無據,拿什麼去質疑他?
但我還是不甘心,道:「也不能放任不管吧,至少先監視起來,防止他們跑路。」
趙振道:「放心,已經有人在盯,他們跑不了。我們現在要做的首先是調查取證,儘量收集更多的線索。」
說完,趙振直接在現場佈置工作。
他根據我彙報的情況,先是安排人去調物業監控,後又安排人重點調查孫德銘手中的氫氣球來源、以及調查孫德銘的社會關係。
因爲趙振和我想的一樣:像孫德銘那樣年紀的人,應該不會無聊到買一堆氫氣球玩;而葛楊也不會閒的沒事去殺一個和他ƭųₕ無關的人。
接下來的兩天,全隊上下忙的熱火朝天,所有人都動了起來。
兩天,僅僅兩天功夫,孫德銘和沈蘭意外身死的全部過程就查的清清楚楚。
根據法醫的屍檢報告、以及技術科的現場勘查,證實二人是死於明火灼燒和吸入過量毒氣雙重原因。
結合電梯內部的攝像頭,我們能清楚的看到,事情的起因和我猜的一樣。
是電梯內的內循環風機吹動氫氣球,觸碰到孫德銘手中的菸頭,然後發生爆炸;氫氣球爆炸後的瞬間高溫明火,又點燃了沈蘭攜帶的鋰電池;毒煙覆蓋整個電梯內部空間後,最終導致二人死亡。
這一切看上去就是一樁意外死亡案件,和葛楊、鍾瑤沒有任何關係。
因爲根據我們對孫德銘手中氫氣球的溯源追蹤,發現那些卡通氫氣球是在孫德銘家裏補課的孩子送的。
原因是案發當日是孫德銘的生日,孫德銘作爲初中教師,平時會在家中開設私班,給學生補課。恰逢孫德銘生日,補課的學生就紛紛送了氣球,寓意是孫德銘的教育生涯會像氫氣球一樣騰飛。
可惜的是,孫德銘的教育生涯不但沒騰飛,反而因爲那些氫氣球送了性命!
至於沈蘭爲什麼會拎電瓶上樓,我們也查清楚了。
根據摸排走訪,3 棟的業主都反應沈蘭平時很摳,嫌小區的充電樁貴,經常拎着電瓶上樓在家充電;而案發當日,她的電瓶車恰好沒電。
可當所有的線索被彙總放在趙振辦公室後,大家都是一陣頭皮發麻。
因爲我們都清楚,這並不是真相!
誠然,光憑這些線索,我們就能結案,對外宣佈二人是死於意外;可我們心裏清楚,沈蘭和孫德銘的死,一定是被人謀殺!如果就這樣草草結案,對得起身上的警服嗎?
儘管我們都懷疑是葛楊和鍾瑤所爲,但證據呢?
沒有證據啊……
「大家都再想想,看看還有什麼地方沒查到。」
辦公室內,趙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煙,嚴重的睡眠不足讓他神色看起來很差,能撐到現在,全靠身爲刑偵、誓要查出真相的精神在支撐。
我和十幾個隊裏的同事你看我,我看你,皆說不上話。
因爲就目前的情況來看,能調查的,我們都調查了。不管是監控、還是走訪,全都沒葛楊的事。
許久的沉默中,辦公室裏靜悄悄的。
我心煩意亂的翻着手中的資料,一遍又一遍。直到坐我旁邊的小王自言自語:「假設葛楊是兇手,那沈蘭死還能理解;可他殺孫德銘幹什麼?」
輕飄飄的一句話,我腦海瞬間閃過一種可能,急忙叫道:「趙哥,孫德銘的背調全面嗎?他這些年有沒有和學生家長、或者學生有過糾紛?」
「嗯?」
趙振猛地抬頭。
我飛快的說道:「我相信葛楊即便再窮兇極惡,也不會無緣無故殺一個和他無關的人。不然,他完全可以對其他人下手,爲什麼非是孫德銘?」
「案發當日,秦遺和我說,他帶葛楊女兒練發音的時候,就聽到葛楊和鍾瑤在書房談論孫德銘。或許我們可以從孫德銘的過去下手,說不定能找到線索。」
「還有,秦遺非常可疑,在案發當日,我就和我說,有一場好戲要開始了,我認爲咱們可以先從他下手,傳喚他過來配合調查。」
一陣急促的語言輸出,加上兩日的缺覺,我感覺有點暈。
趙振聽完後,沉吟片刻,直接起身:「小李,小王,你們倆帶人再覈查一下孫德銘的過去;子平,你跟我走。」
「去哪?」
我問道。
趙振:「登門做客!」

-7-
趕往『繁華壹號院』的路上,我很是不解:「爲什麼要登門?直接傳喚不行嗎?」
趙振突然笑了。
笑容中透着無奈,還帶着疲憊。
「你以爲我不想?這半年多來,我盡和葛楊打交道了,他什麼人我再瞭解不過了。黑的都能說成白的,沒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傳喚他也就磨嘴皮子。所以我看開了,非必要不傳喚他,不然就是給自己添堵。」
……
看着趙振無奈的樣子,我再一次認識着葛楊的狡猾。
接來下的路上,我們都沒說話,直到半個小時後,趕到繁華壹號院。
趙振將車停在 19 棟下面,我們乘坐電梯到了 16 樓。
原本我們是打算直接找葛楊的,可聽到屋裏有孩子哇哇的哭鬧聲,便先按下 1603 的門鈴。
但過了好一會,都不見秦遺開門,我才意識到不對,喊來物業強行開鎖,等我們進去後,赫然發現原本應該在屋裏的秦逸和月牙早已人去樓空。
一瞬間,我彷彿想到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
直到趙振喊來負責蹲守的警務人員詢問。
蹲守在樓下的警務人員也很納悶:「不應該啊,沒看到他們出去啊。」
「廢物,兩個大活人都看不住!」
趙振氣的直哆嗦:「拿監控去!」
然而等物業的監控送來,我終於知道自己想起什麼了!
黑客!
月牙一定是黑客!
因爲物業的監控上,一切看上去正常,而負責蹲守在樓下的警務人員卻說,前天夜裏,有一對中年夫妻摟摟抱抱的下樓,太過親密,導致他們嫌惡心,就沒仔細看,隨後那對夫妻就出了小區……
可物業的所有監控,偏偏沒拍到他們倆從下樓到離開小區的畫面……
所以一定是有人篡改了物業的監控,才導致監控虛拍。
也只有月牙是黑客,才能解釋的通,爲什麼她在不知道我賬號的情況下,能遠程舉報我封號!
因爲趙振說過:我賬號被封那個時間段,唯一看過我賬號的葛楊並未和外界聯繫,只有秦遺接到過一個詐騙電話!
現在想想,或許那個詐騙電話就是月牙打給秦遺的;而她作爲黑客,既然找到了秦遺的位置,自然能通過某種手段,獲取秦遺住處 WiFi 的使用情況;從而查到我計算機的使用情況,並獲知我的賬號。
至於她爲什麼舉報我,可能是想給我個小小懲戒,向我展示她高超的計算機技術。
想通這點後,我終於明白爲什麼葛楊一直敵視我,換做是我被人冤枉,肯定也會仇視那人!
「趙哥,去葛楊家坐坐吧。」
想明白後的我,冷靜許多,沒了先前的急躁不安。
因爲我發現趙振說的對——在對付狡猾的犯罪份子時,急躁反而會自亂陣腳。
趙振瞟我了一眼,笑道:「不錯,有點進步。不過你Ţũ̂⁽真做好準備了嗎?」
「嗯。」
我點了點頭。
趙振這才撥通隊裏的電話,先安排人調查追蹤潛逃的秦遺和月牙,然後領着我大搖大擺的敲響 1604 的房門。
「『老朋友』,快開門,我來看大侄女了。」
趙振的聲音透着戲虐,不過片刻,大門打開。
葛楊堵在門口,冷冰冰的說道:「少套近乎,別以爲我不知道你來幹什麼。其實我也等你們很久了。」
「哦,是嗎?」趙振一臉嬉笑:「看來你對我們的套路門清啊。」
葛楊聳了聳肩:「只能說我夠倒黴,從杜芝柊涼快遇害後,你就陰魂不散的盯着我。這不,前天一聽說 3 棟發生火災,死了倆人, 我就知道你又要來了。」
「那你不請我們進去坐坐?」
趙振想要進屋。
葛楊卻擋着門道:「我閨女剛睡下,不方便,去隔壁吧,門不都被你們撬開了嘛。」
趙振倒沒反對,轉身又走到 1603;葛楊也跟了進來。
他一進屋,就大咧咧的坐在沙發上,若有深意的盯着我道:「裴警官,這次的事情沒給你造成太大的打擊吧。若是傷了你的自信心,那可就不好了。」
我能聽的出來,葛楊這是故意挑釁我,換做之前,我肯定會急眼。
但現在我想通了。
辦案嘛,有時候是要圓滑一點,不能讓犯罪份子帶着節奏走。
我平靜的說道:「恰恰相反,我學到很多東西。而且我還年輕,剛畢業,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是嗎?那我可要恭喜你了。」
葛楊皮笑肉不笑的說完,又轉頭對趙振道:「趙警官,都是老相識了,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知道你懷疑我,但證據呢?你有證據嗎?哪怕一丟丟能牽扯到我的線索都行。」
趙振沒說話,而是拿出煙盒,點了根菸後,隨後給我丟了一根,又給葛楊丟了一根。
「說那麼多做啥,今天就是隨便聊聊。放心,這次我不認爲你是嫌疑人。」
「嗯?你會那麼好?」
葛楊接過煙,也不點,只是放在鼻子下面聞。
趙振哈哈一笑:「怎麼說我也是警察,別總把我想那麼壞。我們警察做事都是講證據的,就像你說的,沒有一條線索能牽扯到你,所以我幹嘛認定你是嫌疑人。」
「是嗎?那你還來?」
葛楊嗤笑一聲。
趙振指了指我:「讓子平和你說,我先抽會煙。」
葛楊立刻看向我:「行吧,你說我聽聽。」
我學着葛楊的樣子,拿着煙在鼻子下來回聞了幾次,才道:「其實我們這次過來,並不是找你的。」
「哦,那就是秦遺了。怎麼,他一個瞎子還能犯事?」
「那倒沒有,只是他失蹤了,想問問你知道不知道。」
我故意沒說月牙和秦遺有問題的事,而是說倆人失蹤,還是在樓下有人蹲守的情況下消失不見。
葛楊道:「那你問錯人了。這兩天我都在家帶娃,沒過來。」
「那你聽到什麼動靜沒?」
我追問道。
「沒有。而且我和秦遺不熟,只是偶爾過來請他教我閨女練發音,付費的那種!」
葛楊着重強調着付費,還說一小時幾百塊錢之類的。
我當然能看得出了他在說謊,但也懶得揭穿。
因爲就和趙振說的那樣:揭穿又怎麼樣?秦遺和月牙離奇失蹤,一天找不到人,就形同死無對證;以葛楊的謹小慎微和詭辯口才,揭穿也是磨嘴皮子,平白浪費口水。
不過我也知道趙振的用意,他是想讓我打主攻,試探葛楊,同時他在等消息。
於是不斷變着角度試探葛楊,從他和秦遺的認識、到他知不知道盲人的聽力都很好、再到秦遺和我私下說過的那些話……
總的一句話,怎麼複雜怎麼來,同樣的問題換好花樣問。
原本我以爲憑我胸中所學,至少能探出葛楊的破綻,可讓我沒想到的是——葛楊對答如流,言語之間邏輯縝密,沒有絲毫破綻。
就這樣,我和葛楊一直拉扯到中午,趙振突然起身:「行了,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那我們先走,以後有空聯繫。」
「切,最好別聯繫。」
葛楊冷笑着起身回家。
下樓後,趙振猛地說道:「你發現沒?」
我一愣:「發現什麼?」
趙振道:「葛楊和秦遺之間的問題。」
「嗯?你的意思是……」我瞬間明白,喜道:「秦遺故意失蹤,是爲了給葛楊打掩護!」
「不錯,然後呢?」
趙振一副教導的眼神,引導我往下說。
我道:「因爲他們都清楚,光憑現在的證據,我們無法給葛楊定罪。但秦遺之前故意和我透露葛楊要作案的事,就已經暴露了自己。」
「所以秦遺不得不失蹤,不然我們會徹底盯上他,會一直追着這個問題盤問。」
「而他又因爲某種原因,怕被我們糾纏上。」
「可能是他自己怕扛不住審訊,就私下跑路。那個月牙也不是單純的來接他,而是擔心他暴露,才故意過來接應他,不然不會提前給監控做手腳。」
說到這,我又提出自己心中的疑惑:「只是有一點我想不通,秦遺既然能猜到這個結局,爲什麼還要提醒我葛楊要作案?如果他什麼都不說,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那壓根不用跑路。」
趙振嘆了口氣:「是啊,他爲什麼要告訴你?如果他真是一個遵紀守法的人,完全可以全部說破;如果他是一個配合葛楊的罪犯,也完全可以保持緘默;但他偏偏說了一點,又不說全,光讓我們猜,這就讓人頭疼了。」
我想了想,忽然靈光一閃:「你說他會不會是在考驗葛楊?」
「考驗葛楊?」趙振饒有興趣的看着我:「說說你的看法。」
我道:「月牙剛來的時候,我聽她說,她是來接秦遺回去的;還說如果秦遺不跟他走,等其他人來了,就不像她那麼好說話;由此可以推斷,秦遺的背後還有其他人。」
「所以呢?」趙振追問道。
我解釋道:「就目前情況而言,不管是秦遺,還是月牙,都涉嫌犯罪。不然他們不會修改監控跑路,以此躲避追蹤。」
「所以我認定他們應該是一個犯罪團伙。而葛楊已經和三起命案扯上關係,或許是他們看中了葛楊的犯罪能力,想拉葛楊入夥。」
「而秦遺的跑路,極有可能是兩個方面。一是怕自己扛不住審訊;二是看完戲了,葛楊通過他的考驗,準備以自身爲餌,幫葛楊洗清嫌疑。假定我們真查出什麼線索,葛楊也可以推在秦遺身上,說是秦遺做的。」
「如此,在沒確鑿證據的情況下,我們依舊拿葛楊沒有任何辦法;而他們只需要遠程和葛楊聯繫,等到需要的時候,安排葛楊過去幫忙就行了。」
我不斷說着自己的猜測,說到最後,我都被自己大膽的猜測震驚了。
因爲如果真和我猜測的一樣,那這個犯罪團伙的規模未免太過龐大,他們所圖的東西,自然也不一般;未來極有可能會有一場更大的犯罪活動。
趙振也被我大膽的猜測驚到,再次撥通隊裏的電話,火急火燎的叮囑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追蹤到潛逃的秦遺和月牙。
但不等電話掛斷,就見一個同事快步跑來:「趙哥,查到了,查到了,孫德銘在開補習班期間,曾和一學生家長髮生過暴力衝突;據相關羣衆說,當時還被打掉一顆門牙。」
我急道:「打他的家長查到沒?」
同事點了點頭:「已經聯繫上了,但對方說他們已經私下和解了,也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談,拒絕配合。」
「那個學生是男的女的?」
趙振突然問道。
同事道:「女的。」
「這……」
我急了,正要問那家長是誰。趙振突然拉住我:「行了,這件事就這樣吧。」
「爲什麼啊?」我憤憤不平的說道:「這極有可能是破案的線索。」
趙振揮了揮手,讓同事先走,等同事走遠,才一臉憂鬱的壓低聲音:「還沒看清事實嗎?一個父親要在什麼情況下,纔會毆打女兒的老師?又會在什麼情況下,纔會不甘心的私下調解?」
「難道是……」
我想我也知道了。
趙振嘆了口氣:「孩子還小,很多時候我們辦案,也要注重保護受害者的隱私;尤其像這種案子。」
「可就這麼放任不管嗎?」我痛苦的揉着腦門。
趙振默默的說道:「至少這裏不能當做突破口。而且孫德銘也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他死了。或許我已經猜到葛楊的作案動機了。他想當黑暗中的執法者。」
「他瘋了吧!」我驚道:「如果人人都像他這樣,那還要我們刑偵幹什麼!」
趙振點了根菸,同樣痛苦的說道:「這恰恰說明很多時候我們做的還不到位,需要更加努力。」
……
好吧,趙振說的沒毛病。
假設我們早查出孫德銘的事,那他也不用死。
由此可見,我們身上的擔子更重了。
可就算這樣,也不代表葛楊做的就是對的,犯罪就是犯罪,我們刑偵的責任就是打擊犯罪!
「趙哥,接下來怎麼辦?還繼續盯着?」我憂心忡忡的說道:「不到一年時間,三起案件,若放任下去,也不是事。」
趙振狠狠踩滅菸蒂,道:「既然知道了孫德銘的死因,那就好辦了。查!只要查清楚學生爲什麼買氫氣球,那一切都好辦了。」
不等我開口,趙振已經說道:「能讓一羣小孩突然想到一起買氫氣球送給孫德銘,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有人指使,要麼是受到某種暗示。」
我明白了,忙道:「我們對學生的訊問表明,沒有人指使他們;而是自發的。那就剩下一種可能,是有人通過某種手段暗示。現在的孩子思想不堅定,很容易受到外在因素的誘發,產生某種思想。」
「不錯!」趙振點頭道:「學生說送氣球,是希望孫德銘的教育生涯能像氫氣球一樣騰飛;他們都說了這句話,那就從這句話查起!查清楚這句話是哪來的。」
「嘿嘿,交給我。」
有了頭緒後,我感覺精神百倍,立刻着手調查。
當天下午,在對所有送過氫氣球的孩子進行二次走訪後,我終於鎖定了犯罪嫌疑人——鍾瑤!
不錯,就是鍾瑤!
根據那些孩子們的描述,他們是在放學路上看到有招牌上寫着這句話,纔想起買氣球的。
而我也順藤摸瓜,結合走訪和監控排查,確定那個放在路邊的招牌是鍾瑤所爲。
是鍾瑤通過長時間的心理暗示,讓學生萌生出給孫德銘送禮物,就送氫氣球。
不過這也只是線索,我需要的是確鑿的證據!
當天夜裏,出於對鍾瑤一個人帶孩子的困境考慮,我帶人對鍾瑤進行了上門訊問。
讓我沒想到的是,事情的進展原比我想象的順利。
當鍾瑤看到我們出現在她家門口的那刻,直接哭了。
「我就知道你們早晚會來,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嗚嗚嗚嗚,我孩子還小。寶貝,媽媽對不起你。」
鍾瑤哭的稀里嘩啦,淚水模糊了雙眼,緊緊的抱着兒子不願鬆手。
見狀,我心裏沒來由的一酸,可身爲刑偵,我還是硬下心道:「既然知道錯了,那就交代了吧。我儘量給你爭取寬大處理。」
鍾瑤一手抱着兒子,一手抹着眼淚,哽咽道:「還有什麼好說的,都是我做的,我承認。放廣告牌的是我;偷偷給沈蘭電瓶放電的人,也是我;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們帶我走吧。」
「呃……」
眼看鐘瑤想攬下所有,我急了。
「鍾瑤,我勸你考慮清楚再說;現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時候。你想一個人扛,你扛的了嗎?你知道這會判多少年嗎?實話告訴你,我知道這事是葛楊主使的,你只是幫兇。指證他,你還有機會看到兒子結婚!」
然而我話音剛落,鍾瑤突然哈哈大笑:「裴警官,你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啊。」
我咬牙切齒的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案發當日你去過葛楊家,還在書房待了兩三個小時。」
鍾瑤捋着耳邊的髮絲,嫵媚的笑道:「去書房就一定是密謀嗎?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是情人關係嗎?我們在書房偷情不行嗎?」
「你……」
我氣的想打人。
好傢伙,又拿情人說事。
我看過卷宗,上次他們拿情人說事的時候,還是褚田剛死那會,趙振即將攻破鍾瑤的心理防線,葛楊突然出現說他們是情人關係。
咋,一個藉口反覆用嗎?
「好,偷情是吧!既然這樣,那你承認是你殺的孫德銘和沈蘭了?」我惡狠狠的說道:「蓄意謀殺,罪很大的。」
鍾瑤急忙搖頭:「不不不,我什麼時候承認殺他們了?」
「可你剛纔說……」
我急了。
鍾瑤笑道:「我是說我放了廣告牌,我也承認我給沈蘭電瓶放電;但這充其量是道德問題吧。再說了,我有強迫他們一個抽着煙、拿着氫氣球;一個拎着電瓶一起上電梯嗎?」
「沒有吧。不光沒有,我甚至都沒和他們說過話。從我老公死後,我除了葛楊,誰都不聯繫。」
「最重要的是——你有證據證明那不是巧合嗎?」
「很顯然,你沒有。如果只是因爲道德問題傳喚我,好像是違規的吧。」
鍾瑤沒了先前的驚懼害怕,眼淚更是一滴都沒了。彷彿剛纔的一切,都是做戲給我看。
可我知道,她的詭辯一定和葛楊有關。
但也就像她說的那樣,我沒證據。
只是我想不通,既然她知道我沒證據,爲什麼我剛來時要裝成一副害怕的樣子?
逗我玩嗎?
就在我思索的時候,大門外突然傳來葛楊的聲音。
「吆喝,爲什麼我每次都來這麼巧?」
葛楊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看到我的時候露齒一笑:「裴警官,你還有事沒?沒的話別耽誤我們倆親熱。老婆剛睡下,我來偷情了。」
「你……你真以爲自己可以做的天衣無縫嗎?」
我氣的渾身哆嗦。
葛楊聳了聳肩:「是不是天衣無縫我不知道,但中午你們走後,我突然想到一個事,可能對你破案有幫助。」
「什麼事?」
我沒好氣的問道。
「月牙!月牙兒啊!」
葛楊兩眼放光,神色激動,彷彿想到什麼讓他興奮的事。
「裴警官,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前兩年濱河市的連環意外滅門案。」
「秦風?」
被葛楊一點,我的記憶瞬間打開。
葛楊也同時說道:「不錯,就是秦風!濱河市制造連環滅門案的高智商犯罪狂徒;案子剛發生時,所有人都以爲是他一個人做的;可最後卻發現他身邊跟着狼頭、書生、月牙兒等一衆狂人。那個月牙兒,不正是黑客高手嗎?」
「可秦風已經死了,而且月牙兒的通緝照片我看過,長相不一樣。」
我試圖反駁。
葛楊咧嘴冷笑:「是啊,秦風死了,但最後他的骨灰不是被偷了嗎?那些人爲什麼要偷秦風的骨灰,你想過嗎?」
「這……」
我還真沒想過,只知道當時負責偵辦案件的魏震、李清泉兩位老刑偵並未追究骨灰的去向。
葛楊笑的更歡了。
「你說,會不會是秦風的屍體在火化前,就被人動了手腳;從他的屍體上取走了什麼。」
說到這,葛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秦風、秦遺,真的很容易讓人浮想翩翩啊。一個瞎子要得到什麼遺留的東西,才能恢復視力?秦遺一直帶着墨鏡,你確定他真是瞎子嗎?還是說,他剛做完手術不久,正是恢復中?」
不等我開口,葛楊再次說道:「至於你說你見到的月牙,和你之前看過的照片不同,那你想過沒,她那一臉的高科技,是不是整容了?」
「這……」
通了,通了,全都通了。
難怪我在見到月牙的第一眼,總感覺她的臉怪怪的!
難怪她的網絡技術手段那麼高!
感情我見到的月牙,正是當年在暗網上名噪一時的神話——月牙兒!
可葛楊和我說這些幹什麼?
他就不怕得罪那羣當年犯下滔天罪行的狂人?
在我質疑的目光中,葛楊詭笑道:「還說呢,去查啊。一羣那麼厲害的犯罪份子出現在我們這,我可以合理的懷疑之前所有案子都是他們做的。至於我,等你找到證據的時候再來吧。」
「哼,你給我等着!」
我算明白了, 葛楊的言行就和我當初推測的一樣,他就是爲了脫罪, 把一切罪責都推到潛逃的秦遺和月牙身上。
但現在既然有跡象表明:當年在濱河市犯下彌天大罪的秦風團夥中人出現,我自然要以追捕他們爲主。
畢竟我也想試試自己的實力!
我想看看, 我到底能不能將那羣令整個刑偵系統頭疼的狂人抓捕歸案!

-8-
當夜, 我匆匆忙忙的趕會隊裏,已經接近凌晨。
我把在辦公室假寐的趙振推醒,彙報了掌握的線索後, 直接請命道:「趙哥,追蹤秦遺和月牙的ţú¹任務交給我負責吧。我想和他們鬥一鬥。」
趙振沒說話, 而是一根接一根的抽着悶煙。
直到一盒煙抽完,才糾結的揉着頭皮:「麻煩啊麻煩,要真是他們那羣人, 這事還真不是我能做主的;也不是光憑咱們一個隊能解決的。」
「我知道,但我想先展開部分追蹤工作。」
「哎,哪有那麼容易。」
趙振鬱悶道:「當年他們在濱河犯下那樣大的罪, 都能逃之夭夭,若不是秦風癌症晚期,想死在自己爸媽墳前, 主動回來, 誰能抓的到他。」
「而且現在秦風已死, 狼頭、書生那羣無法無天的傢伙沒人能駕馭, 鬼知道起衝突後會引發什麼後果。」
我道:「那也不能就這麼看着吧。」
趙振道:「管肯定是要管的,不過要看怎麼管。」
「那依你意思呢?」
我追問道。
趙振唉聲嘆氣道:「我相信葛楊是個聰明人,他應該清楚以他的那點小聰明,壓根不是那羣人的對手。但他現在敢和你說, 一定是收到什麼指示, 說明他和那羣人正式接上頭了。」
我:「然後呢?」
趙振攥了攥拳頭。
「我先上報月牙等人可能出現的消息, 等候上面進一步的指示。你這邊也別停, 繼續帶人盯緊葛楊和鍾瑤。要相信世上不存在完美的犯罪,所有的完美犯罪,只是我們的偵緝工作還不到位。既然他們接頭成功, 那就趁機將他們一網打盡!」
「好的,我現在去辦。」
說着,我快步離開趙振的辦公室。
外面, 漆黑一片,彷彿在暗示着黑暗時刻的即將到來。
但我身爲刑偵,就算是真正的黑暗又有何懼?
若未來將是一片黑暗,那我也要化作流星, 在拂曉之前,照亮夜空!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
打開一看, 是條虛擬號發來的短信。
內容不長, 卻很離譜。
「裴警官,嚐到失敗的滋味了嗎?」
「記住我的名字吧。秦遺——你這輩子的噩夢。」
「倒不是我非要挑釁你,只是迫不得已。他們說我拿了一個人的眼睛,要還的。」
「而你和我年齡相仿,他們就選你做我的磨刀石。」
短信的內容到此戛然而止。
我看完短信, 深吸一口氣,凝視着遠處的天空。
「出現了嗎?那就讓咱們好好的鬥上一鬥,看誰纔是最後的贏家!」
《完美犯罪:衆目睽睽下的謀殺》全書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