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去世後,嫂子懷孕了。
嫂子說我哥夜夜入夢,所以她懷的是我哥的鬼胎。
我哥捧着腦袋站在嫂子身後,衝我搖了搖頭。
-1-
我哥死了,礦洞坍塌,只挖到一截手掌。
哥哥手掌上有顆紅痣,殘破的手掌上,那顆痣紅得詭異。
奶奶險些哭暈過去,我握着拳頭站在奶奶身邊,眼淚和尿一起下來了。
青天白日,我看到哥哥將頭抱在手上,站在嫂子身後。
嫂子和奶奶似乎看不見哥哥,還在抱頭痛哭。
「奶、奶奶,我哥,我哥。」
我哆哆嗦嗦拽着奶奶的衣袖,指着嫂子身後的哥哥。
可嫂子的哭嚎聲實在太大,將我的聲音完全蓋住了。
我哥察覺到我的視線,將手中的頭衝我搖了搖。
又伸手在嘴巴那邊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我看着哥哥渾身是血的模樣,微微點了點頭。
莫名我便相信,哥哥不會害我。
奶奶緩過神後,準備操持哥哥的喪事。
嫂子卻收拾行李要走:「李家奶奶,我與李剛纔結婚一週,昨天哭了一場也算全了夫妻之情,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莫要摻擾。」
我哥前腳剛去,嫂子就翻臉不認人,奶奶氣不過上前拉扯。
「我老婆子也沒別的要求,你等剛子過完頭七,想去哪去哪。」
嫂子不依,說這個破地方,她一刻都待不下去。
哥哥依然隱在嫂子身後,拉扯間,嫂子提包的拉鍊開了。
掉出了一堆東西,香爐、符紙,還有刻着我哥生辰的木牌。
她慌張往包裏撿。
「奶奶,這個牌子上是我哥生辰。」
我指着嫂子正在撿起的木牌,對奶奶說道。
嫂子連忙將拉鍊拉起:「胡說什麼啊,那是我供奉的保家仙。」
奶奶不信,可我們一個年邁老人,一個九歲孩子,根本爭不過嫂子。
看着嫂子搭車離開,奶奶拍了拍我的腦袋。
「木子啊,你看清楚了嗎?」
-2-
我當然看清楚了,我還看到哥哥也跟着嫂子上車離開。
可我答應哥哥要保密,所以只重重點了點頭。
我的父母死在礦上,我的哥哥也死在礦上。
明明他學了瓦匠,在城市裏打工,根本不用在礦上掙生活。
我還記得過完年他和村裏人一起去杭州打工,說要好好賺錢蓋大房子給我和奶奶住。
上個月他卻突然回來,還帶着一個女人。
讓奶奶把家裏的存款都拿出來,他要和這個女人結婚。
那時,我和奶奶是開心的,哥哥也咧着嘴憨笑。
只有嫂子一直嫌棄我們這個村灰塵大,嫌家裏太破。
所以哥哥結婚後,纔會跟人下礦,想多賺些錢,快些翻蓋房子。
「奶奶,我哥是不是被嫂子害死的?」
晚上,我窩在奶奶身邊,望着空蕩蕩的棺材問道。
棺材裏只有哥哥的手掌和衣物。
「木子,我已經託人給你舅爺捎信了,奶奶老了,等你哥頭七之後,你便和你舅爺走吧。」
哥哥去世兩日,奶奶蒼老了很多。
舅爺來得很快,聽奶奶說完我哥結婚以及出事後的情況。
便去村口給村裏和哥哥一起去杭州的那些人打電話。
他們說,我哥和我嫂子認識三天就回村了,所以他們也不清楚情況。
舅爺說我嫂子有問題。
可我們對嫂子的過往一概不知,甚至都聯繫不上。
「剛子不能白白死了,礦上我去交涉,木子,你去找你的小夥伴吹吹牛。」
舅爺看着棺材,眼神堅毅。
我按照舅爺的交代,和村裏的小孩吹牛。
說我舅爺可厲害了,要到了礦上的賠償款。
說我哥賠償款有六位數,說我馬上要和奶奶去城裏享福了。
我不懂舅爺爲什麼讓我撒謊,可舅爺說,小孩子的話,纔不會惹人懷疑。
-3-
再次見到嫂子,是在哥哥下葬後。
她挺着肚子,坐在我家門前哭嚎。
才過兩週的時間,嫂子的肚子大得出奇。
我哥仍舊在嫂子身後,身上沒了之前可怖的血跡,臂彎上的頭也有些不同。
哥哥的眼睛,好像變紅了。
嫂子說,她離開我家後,夜夜都夢到我哥。
「我肚子裏,是他的孩子。」
嫂子挺着肚子,站了起來。
「李剛的賠償款,該由我和孩子繼承,快點把錢給我們。」
我沒太理解嫂子的意思,但聽得出來,她是回來要錢的。
「你們結婚一週剛子就去了,你這肚子都快臨盆了,說什麼是剛子的孩子,你還要臉嗎!」
奶奶氣得不輕,舅爺面露古怪。
「木子,你嫂子離開時,肚子大嗎?」
我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嫂子那會沒這麼胖。」
舅爺和我的話,顯然也被奶奶聽到了。
圍觀的村民議論紛紛,嫂子卻毫不心虛。
「我懷的是鬼胎,自然生長很快。」
嫂子話一出口,圍着的人都散開了。
舅爺面色也變了:「活人產鬼子,胎大一圈,人老十歲。」
可嫂子除了肚子大了,其餘並無變化。
「你嫂子,必然供奉了邪物,否則不是這個狀態。」
-4-
「那這鬼胎,真的是我哥的?」
我問的是舅爺,看的卻是我哥的方向。
哥哥的頭在他臂彎上緩緩搖了搖,又咧開嘴詭異地笑了笑。
舅爺嘆了口氣,說他也不確定。
「你哥頭七沒回魂,回魂飯沒喫,說明塵世還有羈絆未了,也許就是你嫂子的原因。」
我轉頭去看哥哥,他正貪婪地盯着嫂子的肚子,似乎那裏是無比美味的食物。
嫂子摸着肚子嬌笑起來:「剛子是捨不得我,這孩子,就是剛子留給我的念想。」
我望着嫂子那詭異的肚子,有些害怕,後退了兩步。
嫂子見我後退,挺着肚子朝我走來:「嘖,等孩子出生,ŧű̂ₘ還要叫你一聲小叔叔呢,木子要早點準備好見面禮啊。」
我索性直接躲在奶奶身後:「你別過來,你這肚裏的不是我哥孩子,是、是妖怪!」
嫂子笑了起來:「什麼妖怪?是你的侄兒啊ṭŭ̀ₔ,孩子說,喜歡你手心的痣呢,和你哥哥一樣的痣。」
我握緊手心,不敢讓那顆殷紅的痣露出來。
「不逗你啦,你哥哥六位數的賠償款呢?乖孩子可不能撒謊哦?」
嫂子一直盯着我,哥哥掩在她身後,毫無動靜。
舅爺攔在中間:「你莫要嚇唬小孩,剛子的賠償款你也別想要!」
嫂子沒再往前,歪着頭看我們:「我是李剛的第一繼承人,你們最好乖乖把錢給我,不然等我肚中的孩子出來,你們都別想活!」
僵持着,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嫂子的肚子似乎又大了一些。
哥哥依舊盯着嫂子的肚子,甚至還把腦袋貼在上面,只是在場的人只有我看到了。
「舅爺,嫂子肚子又大了。」我拉了拉舅爺的衣袖提醒。
大家似乎都注意到了,嫂子臉色慢慢發白,肚子裏似乎有東西在蠕動,帶着她的肚子開始變換形狀。
-5-
「讓開,你們惹我兒子生氣了!」
嫂子挺着肚子,提着手裏的包,直接往家裏闖。
她肚子奇大,衣服都被撐破了。
加上她癲狂的神情,我們一時都不敢阻攔,竟被嫂子直接闖了進去。
哥哥也跟在身後,隨嫂子一起直奔着放牌位的房間衝去。
「他舅爺,這要怎麼辦纔好?我們家怎麼惹了這麼一個禍害啊!老李家要毀了啊!」
奶奶抖着手哭嚎,滿面頹然。
我貼着奶奶站着,伸頭瞧嫂子的動靜。
她在屋裏胡亂翻着,我哥則盯着牆上自己的遺照看。
嫂子罵咧着,讓我奶奶快點把賠償款拿出來。
舅爺淡淡看了眼奶奶,隨後掰開了我的手掌。
摸了摸我的手心:「木子,你這痣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好像是有記憶開始,就有痣Ŧṻⁱ了。
「姐,你找我來,是想查清剛子的死是不是有蹊蹺,可兩個孩子手心的紅痣是怎麼回事?」
舅爺似乎生氣了,奶奶只流着眼淚搖頭,什麼也不說。
我摸了摸掌心痣,並未察覺有什麼不同。
舅爺長嘆了口氣,蹲下身問我:
「木子,你哥在哪個方向?」
我猛然瞪大了眼睛:「舅爺,你咋知道我能看到哥哥?」
舅爺被我的反應逗笑了:「果然是同心痣。」
「說說吧,你看到了什麼。」
我嚥了咽口水,將能看到哥哥之後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舅爺。
對九歲的孩子來說,保守那麼大的祕密真的很難。
找到了傾訴的機會,我便一股腦說了出來。
舅爺在得知哥哥曾貼在嫂子肚子上時,直接白了臉。
-6-
「你哥還跟在那女人身後?」
舅爺望向正在罵罵咧咧的嫂子。
我也隨着望去:「不在,哥哥在盯着他的遺像,從進屋就一直站在那裏。」
哥哥的頭被他扛在肩上,正對着自己的遺像。
一直低聲啜泣的奶奶霍然抬頭,想開口說什麼,觸及舅爺的目光又閉了嘴。
舅爺推着我往前去:「木子,你去把你哥遺像翻過去,別讓他認出自己了。」
「去吧,你哥不會傷害你的。」
我想說,哥哥已經看了一會,難道還認不出自己嗎?
奶奶怕嫂子傷害我,和舅爺一左一右陪着我走到遺像前。
哥哥察覺到我,將頭又抱回了臂彎上,衝我咧開嘴笑了笑。
我顧不上觀察,伸手將遺像翻了面。
「舅爺,我哥眼睛變紅了,又跟着嫂子去了。」
我悄聲和舅爺彙報情況。
「右側手臂呢,長出來沒?」舅爺似乎很緊張。
我仔細看了眼哥哥的右側手臂,破舊的衣物下,空蕩蕩的。
我搖了搖頭:「沒有。」
舅爺長吁了一口氣:「沒事,你哥還沒記起自己是誰。」
後來,舅爺和我解釋,鬼魂狀態下,一旦遇到自己生前照片,鬼魂不能一眼認出,需要一點點與照片對比才能確認。
如果鬼魂想起自己的姓名,便會恢復成生前的樣子,同時再也不能進入輪迴。
「木子,你嫂子肚裏的,真有ţū₍可能是你哥的鬼胎。」
舅爺盯着正和奶奶鬧騰的嫂子。
「我問哥哥了,他搖頭了。」我出聲爲哥哥辯解。
舅爺揉了揉我的頭:「這不重要了,先把你哥送走,不然鬼胎出來就麻煩了。」
舅爺看着嫂子一直沒有松過手的包:「你哥一直跟着她是吧?那我們就引她去一趟你哥出事的地方。」
-7-
那晚,嫂子在我們家住了下來。
奶奶氣得發抖,但嫂子拿着刀尖對着自己的肚子,說我們不讓她住,她就一刀剖開肚子,大家都別想活。
舅爺暗暗點了頭,奶奶抹着眼淚帶着我回偏屋裏。
她摩挲着我手心的紅痣:「木子,你要爲你哥報仇啊,你哥的手掌能被挖到,就是因爲你們兄弟倆種的這同心痣。」
我想問這痣還有什麼用,可舅爺突然推門進來了。
「你既然做了打算,便別和這孩子說了,說了也是徒增煩惱,他一個孩子又不懂。」
奶奶不再提這事,轉頭問舅爺對那鬼胎怎麼打算的。
「我剛請了一卦,西北方可解決此事。」
舅爺手裏拿着戒尺,似乎胸有成竹。
而後又俯身低聲和奶奶說了幾句,我隱約聽到什麼礦洞、放錢之類的。
嫂子在我家住的第三日,發現了奶奶藏在水缸底的一萬塊現金。
她捧着肚子笑了起來:「這死老太婆,果然把賠償金藏起來了。」
我躲在門後,看着嫂子身後哥哥愈發紅的眼睛有些害怕。
那一萬塊是舅爺放的,我們家的錢在哥哥結婚時,就都被嫂子搜刮完了。
我不懂,明知道嫂子是壞人,爲什麼還要給嫂子錢。
可舅爺說,對付貪婪的人,就要給甜頭,才能引她上鉤。
嫂子找到那一萬塊錢後,奶奶突然開始早出晚歸。
終於,嫂子在翻遍家裏後,忍不住偷偷跟着奶奶出門了。
舅爺說,狐狸上鉤了。
奶奶引着嫂子,哥哥跟着嫂子,一起到了坍塌的礦洞附近。
-8-
我蹲在礦洞邊邊,看着哥哥突然變成了血肉模糊的樣子。
身上的傷口滴滴答答流着血。
我將哥哥的樣子描述給舅爺聽。
舅爺猛吸了口煙:「沒事,木子,你先去奶奶那裏。」
我往旁邊走去,嫂子看到我們後,似乎明白這是一個騙局。
拉扯着奶奶,讓她把藏錢的地方說出來。
我伸手攔在奶奶前面,卻一巴掌拍在了嫂子肚子上。
手裏的紅痣熱到發燙,嫂子似乎受了很大傷害一般,躺在地上抱着肚子喊疼。
奶奶不理會地上的嫂子,反而捧着我的手慢慢揉搓。
我抬頭想和舅爺說一下,卻看到舅爺面前煙霧繚繞,形成了一道橋。
哥哥正抱着臂彎上的腦袋,緩慢往橋上移動。
我手心的痣在奶奶的揉搓下越來越熱,我感覺自己的手心就要被燙穿。
猛地抽回手:「奶奶,我疼。」
奶奶卻強硬地拽過我的右手,直接貼在嫂子肚皮。
嫂子的哭嚎聲突然尖厲起來,不太像是人類能發出的聲音。
舅爺往這邊看來,生氣怒吼:「住手,你是想害死那孩子啊!」
我用盡了力氣,可還是抽不出手。
嫂子已經躺在地上,似乎暈了過去。
手掌觸碰的肚子卻在急速動着。
舅爺往這邊跑來,更快的是我哥哥。
當奶奶把我的手放嫂子肚子上時,他便停下了步伐。
舅爺出聲後,他竟直接轉身往這裏飄來。
煙霧形成的橋直接斷了半截。
哥哥飄過來後,雙手直接探進了嫂子的肚子!
-9-
晚上,我和舅爺蹲在門口。
「等下,你說雙手?」
我正在描述白日裏的情形,舅爺突然打斷了我。
我點了點頭:「是的,然後嫂子就像瘋了一樣跑了。」
舅爺磕了磕菸斗:「剛子想起來自己名字了,你奶奶糊塗啊,唉!」
我這才反應過來,當時看到了哥哥完好的右手。
「那我哥現在呢?」
我有點擔心,嫂子跑了後,哥哥也跟着飄走了。
舅爺吸了口煙:「等吧,會回來的。」
Ŧũ⁾這一等,就等了三天。
奶奶經歷了礦場上的事情後,就病倒了。
整個人似乎被抽了魂魄一般,盯着牆壁發呆。
只有我陪她時,她會摸摸我的掌心痣。
舅爺說,奶奶是自責了:「以後莫要記恨奶奶,她這輩子太苦了。」
我有些懵懂,但奶奶確實很苦,幼時喪父,青年喪夫,中年喪子,老年喪孫。
「舅爺,我會對奶奶好的。」
舅爺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我看不懂,但我這掌心痣到底怎麼回事,我想問清楚。
「同心痣,同生。」舅爺嘆了口氣。
「那我哥還能復活?」我仰着臉繼續問。
舅爺抬頭望天:「你奶奶想用你掌心痣喚醒鬼胎,也喚醒你哥。」
「可那鬼胎又不是我哥的。」我仍舊堅信哥哥。
舅爺笑了:「所以你奶奶在賭,賭那是你哥的鬼胎,若是,你哥便可以隨着鬼胎以半人半鬼的形態重回人世。」
聽到這裏,我突然覺得有些冷。
「那不是的話?」
舅爺聲音冷了下來:「鬼胎現世,是橫死鬼大補之物,你哥便會趁機將鬼胎吞噬,成爲惡鬼。」
-10-
想到哥哥可能會成爲禍害一方的惡鬼,除了被驅除消散,沒有別的歸途。
我就突然明白,舅爺那句「你是想害死那孩子啊」是說的哥哥。
只是距離礦場那天已經過去四天了,嫂子再也沒有出現過。
舅爺讓我好好照顧奶奶,關於哥哥在礦上去世的賠償事宜,還沒和礦場老闆掰扯清楚。
「我去去就回,鬼胎不會在白日裏出世,你莫怕,待在奶奶牀邊等我回來。」
舅爺臨走時的交代,讓我有些害怕。
縮在奶奶牀邊:「奶奶,你和我講講話吧,我有些害怕。」
我伸手去拉奶奶的衣袖,可奶奶只盯着牆壁,根本不回應。
院子裏突然傳來腳步聲,我從門邊看去,卻什麼都沒有。
可坐回牀邊,便又傳來腳步聲,而且好像是兩個人的腳步聲,似乎離屋裏更近了。
我慌了神,看了眼外面高掛的太陽,用力搖晃奶奶。
奶奶似乎回了神,轉頭擦了擦我臉上的眼淚鼻涕。
「剛子別怕,奶奶在。」
我愣住了,奶奶是糊塗了嗎?「奶奶,我是木子。」
奶奶突然激動起來,伸手掐住我的脖子:「胡說!胡說胡說,你是剛子,剛子!」
脖子上乾枯的手一直在收緊,我死命捶打着奶奶,希望她能鬆手。
我胡亂抓着,拿到了牀邊的藥罐子,直接砸在奶奶後背。
奶奶終於鬆了手,我癱在牀下,半晌悄悄趴在奶奶頭邊,聽到微弱的呼吸聲才放下心來。
門外的腳步聲似乎往隔壁堂屋去了。
我不敢去隔壁查看,也不敢離奶奶太近。
過了一會我才悄悄扒拉門縫,往堂屋看去。
竟是嫂子,她正打開隨身帶着的包,將香爐和一塊木牌放在了奶奶供奉李家牌位的桌上。
「李剛啊,你好人做到底,把祖上的陰德也借我用用,讓鬼胎順利出生。」
嫂子絮絮叨叨,肚子像一口大鍋一般扣在身前。
「保佑鬼胎聽話,保佑鬼胎賣大錢!」
奶奶昏睡着,想到嫂子之前看我的眼神,我不敢妄動。
好在嫂子在香爐裏點了香,又笨拙地跪拜一番後直接走了。
-11-
我不敢接近堂屋,總覺着嫂子放在那的香爐會突然變成怪物。
直到傍晚,舅爺回來,我才彷彿找到了主心骨。
慌忙把香爐的事情和舅爺說了。
舅爺沒管香爐木牌,反而問我有沒有在嫂子附近看到哥哥。
我愣了下:「沒有,只有嫂子自己。」
舅爺嘆氣,說他到礦場,結果礦場老闆說李剛的妻子已經同意三萬的賠償金。
簽了同意書,將錢領走了。
舅爺氣不過,但想到鬼胎出生,無論哪種情況,都會和老李家扯上關係。
所以就匆忙趕回來,沒想到我嫂子這麼大膽,竟然敢來借李家祖上陰德。
舅爺將香爐直接裝進了他的布袋子裏,又把那塊木牌拿起。
上面果然是我哥的生辰八字。
舅爺Ṱū́₇拿着木牌想叫醒奶奶。
我連忙阻止:「舅爺,我奶奶糊塗了,還叫我剛子。」
我摸着脖子上的瘀青,和舅爺說明情況。
可舅爺卻深深看了我一眼,問我他離開後,還有沒有其他異常。
我仔細回憶了下:「就是,我好像聽到兩個人的腳步聲,可我只看到嫂子一個人。」
舅爺拿起手邊的布袋子,開始繞着院子撒袋子裏灰白的東西。
舅爺說,那是糯米粉和草木灰,能讓髒東西顯形。
很快,灰白的地面,出現了一串黑乎乎的小腳印。
-11-
舅爺看着腳印已經進屋,臉色大變。
「舅、舅爺,有、有東西在摸我手。」
我僵着身體,不敢往下看,可手心卻傳來痛感。
舅爺手中的戒尺直接往我腿邊砸下,只聽一聲尖厲的叫聲,接着皮肉被烤的焦味傳來。
我手心的觸感沒了。
「木子,凝神細看,那東西還在嗎?」舅爺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他以保護的姿勢將我護在懷裏。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看了一圈,除了躺在牀上的奶奶,什麼也沒有。
「沒有,舅爺,我看不到什麼。」
舅爺鬆了口氣:「沒事,鬼胎探生路,看來你嫂子肚裏的,真是你哥的孩子,不然也不會來老李家探路。」
「那我哥呢?」
我捏着舅爺的戒尺,感覺很舒服,像飢渴的人觸到了甘霖,緩解了我手心剛剛的刺痛感。
舅爺揉了揉我的腦袋,看了眼奶奶,沒有說話。
牀上,奶奶不知何時已經坐了起來。
奶奶似乎清醒了,看到我脖子上的瘀青,讓舅爺把她綁起來。
她怕自己再傷害我:「老李家,還指望木子呢。」
可舅爺說,解決不了鬼胎,都得死。
「鬼胎探路,摸了木子的掌心痣,剛子怕是已經與鬼胎融合了,今晚我守着木子。」
奶奶低着頭落淚:「是我老糊塗了,給你添了這麼大的麻煩。」
「唉,那女人盯上剛子,大約就是因爲同心痣的緣故。」
舅爺蹲在門框上抽菸,不去看奶奶的眼淚。
「我知曉,你是怕老李家絕後,才搞這同心痣,但你要知道,同心痣可是替命的最佳選擇啊。」
舅爺見我也湊過來聽,也不避諱,繼續說道:「剛子娶的那個女人,上庭短,山根低,兩耳枯槁,分明是短命無夫之相。」
奶奶默默不語,似乎也接受了舅爺的猜測。
舅爺磕了磕菸灰:「那女人短命,卻接近剛子,嫁給剛子用他擋災,現在又把香爐木牌放李家,就說明鬼胎今晚要出世了。」
「可她說,賣個好價錢,她要把鬼胎賣掉嗎?」
我想起嫂子白日裏的絮叨,開口問道。
舅爺嘆了口氣:「總有貪心的人,想要走捷徑,供養鬼胎,汲取別人氣運。」
-12-
天色越暗,我手心的紅痣就越燙。
舅爺坐在我身邊,奶奶也從牀上坐起,二人手中拿着墨線,將我圍在中間。
「木子莫怕,奶奶就是拼上老命,也不會讓你有事的。」
舅爺嘆了口氣:「姐,你可別再犯糊塗了,等那鬼胎出世,我們趁着它最弱的時候除掉,那已經不是剛子了,你千萬別心軟。」
奶奶面色堅毅:「放心吧,我已經害了剛子,不能一錯再錯了。」
我坐在凳子上,想尿尿。
可舅爺說,尿身上也不能出去。
我憋着不敢動,反倒希望那撈什子鬼胎快點出來吧。
在我快要憋不住時,聽到了很重的腳步聲。
感覺每一步都踏在了我的膀胱上,終於在看到一個黑如鍋底的肚子時,我沒忍住尿了出來。
我沒時間害羞,因爲嫂子太奇怪了。
和白日裏完全不同,她的肚皮變得又黑又透。
像一個熟透的大葡萄,甚至能看到肚皮下偶爾出現的小手掌。
而且她是被自己的肚子強拉着走過來的。
嫂子滿臉抗拒和驚恐,雙手扒着門框不願意進來。
可她指甲裏都是血,還是被肚子帶進了門。
「求求你們,救救我,我是無辜的,錢,錢都還給你們。」
嫂子瘋狂搖着頭,不願意靠近墨線。
然後她的肚子,在我面前裂開了,一雙黑乎乎的小手撕破肚皮。
我嚇到失聲,滿屋都是嫂子痛苦的叫聲。
那是我一輩子都忘不掉的場景,全身漆黑,面目可怖的鬼胎趴在嫂子身上啃噬。
奶奶和舅爺也在抖,因爲我面前的墨線一直晃動。
「救我啊救我,求你們了,我錯了!我不該聽路邊道士的胡話,找李剛擋災。」
嫂子哭嚎着,可舅爺和奶奶都坐着不動,我不敢再看她血肉模糊的肚子,閉上了眼。
-13-
嫂子似乎明白沒人會救她,竟開始狂笑。
「你們也逃不掉,哈哈哈哈,那道士說了,同心痣一端是人,另一端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
果然被舅爺猜對了,嫂子找上哥哥,就是因爲同心痣。
只是同心痣一端是哥哥,另一端是我啊,嫂子說的是什麼意思?
我偷偷睜開眼,發現鬼胎似乎不滿足肚子這塊血肉,竟開始往嫂子上側爬去。
舅爺眼神示意奶奶,二人便趁着鬼胎背對着我們,捏着墨線往前走去。
「我活不了,你們也別想活,哈哈哈哈哈哈。」
嫂子竟用最後的力氣,扒開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上身,任由那鬼胎肆虐。
舅爺加快腳步,和奶奶一左一右交叉着把墨線纏在鬼胎身上。
鬼胎似乎毫無察覺,仍舊在嫂子身上撕扯。
舅爺和奶奶開始快速圍着鬼胎繞圈,直到墨線將鬼胎纏在嫂子身上。
舅爺纔將腰上彆着的菸斗抽出,猛吸一口,順着墨線吹去。
煙像有了生命一般,順着墨線纏繞在鬼胎周圍。
鬼胎開始掙扎起來,發出了尖厲的叫聲。
舅爺嘴中唸唸有詞,雙手結印,大喝一聲:「結!」
那繞着煙霧的墨線竟成了熊熊烈火,鬼胎被燒得一直尖叫。
我鬆了口氣,這下該結束了。
可火中的叫聲竟突然停了,接着就是哥哥的聲音響起:「奶奶,我疼!阿弟,救我啊。」
我手心的紅痣開始發燙,火中哥哥的身影若隱若現。
「別被影響,剛子也不想這樣不人不鬼地活着!」舅爺大聲說道。
可奶奶似乎受到蠱惑一般,竟直接將手伸進了火裏,整個人還在繼續往火裏走。
舅爺拉着墨線一端,無法阻止,只能繼續喊奶奶停住。ṭü₀
「木子,去拉住你奶奶,快!」
舅爺回過頭,對嚇愣住的我說道。
我連滾帶爬去拉奶奶,卻發現奶奶似乎中邪了一般,力大無窮。
所以我反而被奶奶攥住手腕,露出那顆發燙的紅痣。
「乖木子,來,給你哥引路吧。」
我掙不開,哭着看奶奶將我的手一點點往鬼胎那裏遞去。
在我手掌觸碰到那火時,舅爺將墨線系在牆上,將奶奶打暈。
我手上沒有任何被火燒的痕跡,順手拿過奶奶手中的墨線,和舅爺一起守着。
-14-
直到火裏的鬼胎沒了動靜。
我和舅爺才鬆了口氣,一起癱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了雞叫聲。
奶奶還沒醒,舅爺也已力竭,躺在地上似乎睡着了。
我起身往鬼胎那邊看去,嫂子身上只剩一團鬆散的墨線。
若不是嫂子肚子仍舊血肉模糊,我都懷疑昨晚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我推了推舅爺:「舅爺舅爺,鬼胎被燒沒了嗎?」
舅爺抬頭掃了一眼:「沒了,木子啊,你奶奶說,以後讓你跟着我走,你願意嗎?」
雖然奶奶對哥哥去世有些執念,但想到平日她對我的寵愛,我搖了搖頭。
「舅爺,我得陪着奶奶。」
舅爺沒再提這個話題,先去買了棺材,把嫂子和哥哥葬在了一起。
我跪在墳前:「舅爺,爲啥把她和我哥葬在一起?她那麼壞,害死我哥,還貪我們家的錢!」
舅爺笑了:「你哥因她而死,她因鬼胎而死,因果循環,讓他們自己去算吧。」
我盯着墳墓旁飄蕩的柳樹:「那爲啥要把墳墓遷到這柳樹旁?哥哥還能投胎嗎?」
舅爺緩緩吸了口煙:「柳樹招陰,看你哥自己的造化吧。」
奶奶徹底病倒了,我想帶奶奶去大城市看病,我記得哥哥說過,杭州那邊醫院可大了,肯定能救我奶奶的命。
可奶奶不願,她說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她把我手放在舅爺手裏。
讓我等她去世,就和舅爺離開李家村,不要再回來了。
舅爺一直在我家住着,每日除了幫我照顧奶奶,就是去周邊晃悠。
舅爺說,嫂子隨身帶的包裏沒有現金,她是自己來李家村的,錢指定藏在附近了。
「木子,外面社會很精彩,但需要有錢才精彩,那些錢,留你上學用。」
可我不想上學,我只想陪着奶奶。
-15-
不知是託人帶來的藥有用,還是奶奶放下了哥哥的死亡。
在去哥哥墳前哭了一場後,奶奶的身體竟奇蹟般好了起來。
可舅爺卻總是嘆氣,即使他找到了嫂子藏起來的現金,也還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在奶奶健步如飛出門時,舅爺拉着我來了哥哥墳前。
「和我一起挖。」舅爺扔給我一把鐵鍁。
我不願意,哥哥死得慘,又經歷了那麼多波折,我纔不挖墳!
「我早已卜卦,你奶奶命星慘淡,不該是這樣的狀態,我懷疑這墳有問題。」
舅爺說完,不再管我,很快就挖出了哥哥的棺材。
舅爺拿着撬棍,幾下將棺材打開:「果然如此。」
我有些疑惑,伸頭看了一眼,棺材裏只有破舊的衣物,哥哥那截斷臂沒了。
「剛子竟然從鬼胎身上剝離了,木子,你奶奶,怕是自願讓你哥附身的。」
我覺得腦袋有些不夠用:「所以我奶奶還活着嗎?」
「不算,你哥定是利用同心痣續命,他用你奶奶身體活一天,你便少活一天。」
看着舅爺皺着眉的樣子,似乎這個事情很難辦。
但我們回家卻發現,奶奶死了。
早上還精神十足的奶奶,躺在牀上,瞪大眼睛,早沒了氣息。
奶奶死了,手裏拿着哥哥那截已經腐爛的斷臂。
舅爺說,奶奶還是放不下哥哥,所以死不瞑目。
「那哥哥呢?」我問舅爺。
他在家裏轉了一圈:「大概是我想錯了,你奶奶只是太想念剛子,才把斷手拿回來,前幾天估計是迴光返照吧。」
我收拾行李,和舅爺離開了住了九年的家。
臨走前,我獨自去了哥哥墳前。
「哥哥,我要去看看你曾看過的大城市,你放心,我會回來看你的。」
墳邊柳樹飄飄,好像在輕輕點頭。
趕回家和舅爺會合,鎖門前,我恍惚看到哥哥站在堂屋,臂彎上的頭正咧嘴笑着。
-16-
舅爺很着急趕路,一路馬不停蹄趕到杭州。
「木子啊,舅爺接了急單,所以等舅爺忙完再帶你逛逛杭州,好嗎?」
我懂事點頭,抱着懷裏的布包跟在舅爺身後。
舅爺是民間驅魔人,對於各種科學解釋不了的事情,都有涉獵。
驟然見到這麼多車,我有些害怕,想寸步不離跟着舅爺。
可他把我安置在一個房子裏,就帶着他的布袋子出門了。
到晚上,舅爺纔回來,一臉興奮帶着我去喫飯,說這個單子賺了很多。
我瞅了眼舅爺腰間的布袋子:「舅爺,那個香爐還在袋子裏嗎?」
我一直很奇怪,那個香爐能讓我哥替我嫂子擋災,那舅爺就隨意扔在袋子裏,會不會出事。
舅爺輕咳了一聲,似乎沒想到我會問這個。
「在,但裝在我這袋子裏,就是我的法器了,不會再有問題。」
我點頭,沒再追問。
第二天,舅爺說昨天的急單出問題了,給我準備了些喫食,就又出門去了。
我獨自在屋裏待了兩天,舅爺纔回來。
他沒了之前的神氣,收拾東西,要帶我走。
「舅爺,我想看看哥哥來過的城市。」
我拽着舅爺衣袖,不想走。
舅爺盯着我看了一會:「也好,那你明天先隨我處理個事,然後舅爺帶你逛逛杭州城。」
我一路都握着舅爺給我的戒尺。
ţûₓ
跟着舅爺進了一座別墅,別墅裏富麗堂皇,卻沒人。
「木子,你掌心痣是否發燙?」舅爺站在我身旁問道。
「你怎麼知道?」從靠近別墅開始,我這掌心痣就開始發燙。
舅爺輕咳兩聲,讓我將手掌露出。
-17-
我還沒有所動作,舅爺就跌倒在地。
我愣在原地,看着將舅爺撞倒的那個黑乎乎的鬼胎。
「這、這,舅、舅爺!這是嫂子懷的那個?」
舅爺手裏握着墨線,苦笑一聲:「我們那天大意了,被它逃走了。」
舅爺說,因爲同心痣,我對鬼胎而言,是大補之物。
「木子,你將掌心痣露出,吸引它靠近,我再將它綁住。」
我看向趴在吊燈上的鬼胎,慢慢露出了笑容。
「哥哥,報仇的時候到了。」
舅爺身後,哥哥抱着頭顱,徑直往鬼胎撲去。
舅爺大駭:「木子,你在說什麼!你哥也在嗎?」
哥哥不僅在,還已經吞噬了鬼胎,真正成了半人半鬼的存在。
舅爺見鬼胎直奔自己而來,慌忙想逃走,但大門早已被我鎖死。
我握着戒尺,看着舅爺被鬼胎咬斷了脖子。
舅爺脖子汩汩流血,他看向我的眼裏還有訝異,似乎在問爲什麼。
我摸着手裏的戒尺,感受着同源的氣息。
我是什麼時候知道舅爺不對勁的呢?
大概就是碰到這戒尺開始,戒尺一端,刻着一個複雜的符號。
很巧的是,哥哥剛去世時,嫂子離開時掉出的香爐上,也有這個符號。
可奶奶時而清醒時而糊塗,舅爺也一直在身邊,我根本無人可以商量。
我懷揣着巨大的疑惑,不敢相信任何人。
直到舅爺將哥哥和嫂子下葬後,舅爺外出尋找嫂子藏起的錢。
我纔有機會在奶奶清醒時告訴她。
奶奶似乎整個人都被打擊到了,她說,是她招來的災難。
舅爺是奶奶最小的弟弟,從小就愛鑽研鬼鬼神神的東西。
所以奶奶對這方面也有些瞭解。
奶奶在中年喪子的打擊下,生怕哥哥也出意外,所以便爲哥哥種下了同心痣,留一條後路。
奶奶說,同心痣一端是人,另一端是非人靈物。
我,李木子,是奶奶尋得的靈物,百年桃樹。
而我對那戒尺有親近之感,是因爲戒尺是桃木所制。
-18-
奶奶說,很抱歉,因爲同心痣,讓我的壽命只剩百年。
奶奶說,她太貪心,想讓自己的孫子能長命百歲。
結果我的出現,讓舅爺意識到,奶奶種了同心痣。
結合嫂子死前說的道士。
舅爺謀求的,除了鬼胎,還有我。
所以舅爺在知道哥哥外出打工後,便喬裝打扮找到嫂子,通過測算得到嫂子信任。
而後將香爐給她,讓她找掌心有紅痣的哥哥,去擋災。
而哥哥出事,奶奶大受打擊,便會找到有這方面經驗的舅爺來幫忙處理事情。
不得不說,舅爺成功了,不僅悄悄將鬼胎降服,還順利帶走了我。
但他漏了一點,我對哥哥的信任,超過了他的預期。
所以在鬼胎出生那晚,哥哥跟在嫂子身後,對我比着噓聲手勢時,我沒有告訴舅爺。
在哥哥跟着我們來杭州時,我沒說。
在哥哥帶着我偷偷跟着舅爺,看舅爺將鬼胎賣給那個別墅主人時,我也沒說。
但我記得,舅爺當時的嘴臉,和在我面前的正氣慈祥不同,滿臉堆着討好。
說這個鬼胎能存活百年,和百年桃木同命,屬於辟邪又能增加運氣的特殊存在。
舅爺將鬼胎賣了八百萬,卻只帶我去喫街邊小喫。
後來,在哥哥的影響下,鬼胎作亂,將買家殺了。
舅爺想逃走,又捨不得鬼胎,所以帶我來,想把鬼胎再次降服,換個城市再賣。
我大概能明白舅爺的打算,也知道哥哥在等機會報仇。
我們報了仇,又回了李家村。
外面世界很精彩,但貪慾太多,我不喜歡。
哥哥半人半鬼,而我本就不是人,百年壽命,和哥哥共享又如何。
只有一點我比較頭疼,哥哥即便是鬼胎形態,也總喜歡把頭放在臂彎上。
這着實有點考驗我的膽量。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