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後。
閨蜜來我墳前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哭喪。
而是在我墳頭裝無線網。
她扒開墳頭草,拎着路由器說:
「以後來這蹭網的人多了,你就不孤單了。」
-1-
聽到閨蜜梁佳的話,差點就把我氣活了。
除了鬼,誰神經大條會跑到墳地裏來偷網啊?
還有,我這裏是深山老林,哪裏來的電?
梁佳一邊幹着活,一邊絮叨着。
「你看,我買了太陽能板,保證你能夠在裏面好好刷帥哥視頻的!
「我買的紙手機一會兒就燒給你,你看帥哥之餘還要記得給我發消息,不然我斷你網!」
如果不是我在她面前晃悠了幾遍,我真的以爲她是聽見了我說的話。
看在她如此惦念我的分上,我就不跟她計較了。
畢竟,能想出這鬼主意的也只有她了。
沒一會兒,梁佳就把隨身 Wi-Fi 裝好。
並用樹枝將其隱藏,只留太陽能板在樹上。
弄完,她累得癱坐在地,然後淚眼汪汪盯着我的墳頭,話鋒一轉。
「你怎麼說走就走了,欠我的兩千塊都沒還呢,現在還讓我倒貼了幾百塊,你下輩子記得還我!」
「知道啦,下輩子還你兩千萬!」
我衝她喊,如果她能聽到應該會很開心吧。
梁佳跟我一樣,都是父母早亡的可憐人,存點錢不容易。
她曾經跟我開玩笑說:
「苗苗,等我有了自己的房子,到時候允許你長年來打地鋪。」
我踹了她一腳:
「您可真是我的親閨蜜!」
我心裏清楚,她很想買房子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小家。
而我至少還有個舅舅。
沒有這個舅舅,我也不能有這麼一個下葬的地方。
得變成孤魂野鬼,死無葬身之地。
梁佳燒完紙錢又陪我說了會兒話。
天黑前,才依依不捨離開。
-2-
夜晚,我坐在自己的墳頭上,拿着梁佳燒給我的手機,試着聯網。
連上網的那刻,我的手都在發抖。
「vocal,這什麼陰間高科技!」
趕緊打開視頻軟件,看各種男人在直播間跳舞。
別說,墳地裏看擦邊男,還挺帶感的。
看得正不亦樂乎的時候,頭頂傳來一道幽怨的男聲。
「你好,請問能讓我也看看嗎?」
我慢慢抬頭,看見一顆滿是血窟窿的頭緊緊貼在我腦門上。
「媽呀,見鬼啦!」
我一屁股坐到了墳裏。
「別喊,你不也是嗎?」
哎,對哦!
我怎麼把這件事忘記了。
他意識到嚇到我了,轉過身用香灰抹了抹臉,血窟窿瞬間消失。
他又問:「能讓我用一下手機嗎?」
「給你用可以,但你不能搶走!」
「放心,你的東西我搶不走的。」
我看他語氣和善不像惡鬼,就把手機給了他。
通過手機屏幕反射的光,我看清了他的長相,是個眉眼俊秀的小帥哥。
看上去差不多就十八九歲的樣子。
如此年輕的帥小夥就這麼死了,真是可惜。
「你叫什麼名字?又是怎麼死的?」
他劃拉手機的手頓了頓。
「不記得了。」
我猜他是不想跟我說實話。
算了,死因這種事多半戳人痛處,不問了。
低頭看向了手機,發現他在搜索一個視頻賬號。
主頁中的人正是他,還有十幾萬粉絲。
「你還是網紅啊!」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死後的記憶裏就只有這個賬號的信息。」
-3-
經常看兇案劇的我一聽,就知道這事情一定不簡單。
如同我預料的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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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有知名度的網紅。
但無論在網上怎麼找,都找不到他死亡的原因。
甚至連個尋人啓事都沒有。
好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叫林向。
也查到了他的家庭住址,就在隔壁市。
我試探着問:「你要不要跟父母聯繫一下?」
林向拒絕了我的建議:「如果他們在意我,爲什麼不去報失蹤呢?」
根據他賬號斷更的時間推算,他死了至少有半年。
這半年裏,難道他父母就沒找過他?
而且他的臉都被毀容了,更不可能是正常死亡。
但他自己都不想深究,我自然也不想多管閒事。
「沒事,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簡單安慰了林向兩句,我就把手機拿了回來。
想着要不要聯繫我的冤種閨蜜梁佳,謝謝她讓我身後的生活如此精彩。
可轉念一想,她一個大活人,要是被鬼謝了,萬一受了驚嚇……
我可不想多一個鬼來和我做伴。
就這樣,我跟林向兩個阿飄一起度過了幾天無人打擾的日子。
直到一位靈異博主的到來。
-4-
這位博主是我生前最喜歡看的裝幣哥,現在他居然親自來我這。
還是在我的墳前直播,可把我樂壞了。
結果剛開播幾分鐘,直播畫面就開始變卡。
這是自然,畢竟是深山老林的墳地啊……
裝幣哥破口大罵:
「這什麼破地方,怎麼會這麼卡!」
「連我的連我的!」
我興奮大喊。
一陣陰風吹過,墳地裏迴盪着隱約縹緲的聲音。
他退後半步,朝着我的方向怒喝一聲:「誰,誰在那!」
林向不解,把我拉到了一旁。
「你就不怕他把我們抓走嗎?」
「怕什麼,他還沒這個本事。」
裝幣哥的直播,基本上都是在弄虛作假。
但他也確實有靈異體質,有好幾次都拍到了特別恐怖的畫面。
爲了偶像的直播能順利,我繼續激動呼喊:
「哥們,墳裏有人,密碼八個八!」
裝幣哥瘋狂後退了好幾米,眼裏充滿了驚恐。
沉默了大概十幾秒的樣子。
他才壯着膽子尋找附近的網絡,開始連接。
緊接着,直播的畫面中,出現了我跟林向兩人蒼白透明的身影。
裝幣哥尖銳的爆鳴聲響徹山谷: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趕緊帶着林向飄走,多留一秒,我們可能就要在死後爆紅了。
剛飄到林子裏,手機彈出了來自梁佳的消息。
【苗苗是你嗎?能玩手機爲什麼不還錢?】
-5-
次日,天剛矇矇亮。
梁佳怒氣衝衝地來到墓地。
我急忙上前解釋:「佳佳,我現在回不了你的消息,不是故意不理你的。」
昨晚收到她消息,我立馬就回復了。
可發了好幾次,消息就是發不出去。我到現在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你別生氣,我是真還不了你錢!」
找死人要錢,我敢給,她也沒法收啊!
天地銀行說不辦理向陽間匯款的業務。
梁佳應該是沒聽見,她穿過我的身體,快步走到我墳前。
拿出打火機點燃樹葉,將隨身 Wi-Fi 給燒了。
火勢伴着山風越燒越大,把我墳頭的泥燒黢黑。
「壯士有話好好說!別真斷我網啊?!
「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啊啊啊啊!!
「快撲滅啊!!」
話音剛落,梁佳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極爲詭異、不像人的笑容。
她突地轉頭看向了我,像機器人一字一頓道:
「我,找,到,你,啦!」
我被她僵硬難看的笑容驚得靈魂一顫。
一個彈簧直射跳回了墳裏。
「你到底是誰?把我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大方美麗的閨閨還給我!」
梁佳得意挑眉,下一秒捧腹大笑。
「苗苗,你笑死我了,怎麼變成鬼了還這麼膽小啊?」
我沒有血色的臉更青了。
「梁佳,你嚇死鬼了!
「嚇鬼可是會漏財的!」
-6-
梁佳跟我解釋,她爲什麼要燒掉 Wi-Fi。
我去世後,她得了某位大師的指點,說被陰氣沾染了的東西都會變成通靈之物,能讓用它的鬼魂現身。
而她通過手機看到墳地裏的 Wi-Fi 有流量在跑,所以懷疑是我在用。
就花錢請裝幣哥來我這裏搞探險。
她知道我平常最愛看裝幣哥的直播,看到真人一激動說不定會現身的。
「我就知道你肯定沒去投胎!」
她想擁抱我,面對我近乎透明的身體卻無從下手。
那雙神采奕奕的眸子瞬間黯淡下去。
爲了緩解人鬼殊途的尷尬。
我摸了摸沒有眼淚的眼眶,表示感動:
「你可真是個大聰明!」
真不愧是我的親親好閨蜜啊,沒白交!
剛好這會兒林向不在。
我把他的事情跟梁佳講了,希望她能去幫忙報個警。
畢竟這段時間都是林向陪着我,我纔不至於太孤單。
「佳佳,你下山後記得報警啊!」
「知道了,那你欠我的錢……」
梁佳的話說到一半,還沒說完。
我聽見不遠處山坡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
其中,還夾雜着我那見錢眼開的舅媽中氣十足的怒罵。
「你們這羣小東西,不給錢就別想上去!」
我急忙把梁佳往外推。
「佳佳你趕緊去躲着,我舅媽來了!」
我舅媽是個十足的山野潑婦,她除了我最討厭的就是梁佳了。
-7-
我五歲時,父母因爲工地坍塌意外去世。
一百萬賠償款全被爺奶拿了去。
可他們不想要我這個拖油瓶,一個女孩又不能傳宗接代。
舅舅主動上門要收養我,讓爺奶只給他十五萬就夠了。
剛開始舅舅舅媽對我還可以,好喫好喝待我。
他們最常說的就是:
「苗苗啊,你看你一個沒人要的女娃。舅舅舅媽好心把你接回家來,以後你長大了一定要孝順我們啊!」
「是啊是啊,以後舅舅舅媽老了,就靠你啦!」
然而半年後,舅媽懷孕了,是個男孩。
一開始,他們覺得弟弟的降生有我的功勞。
「苗苗來了咱家,就招來了大胖小子。」
可後來,養兒子的花銷越來越大,舅媽爲了照顧弟弟也不再出去做工。
本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有一次,我聽到舅媽關起門來跟舅舅抱怨:
「都怪你,當初做什麼老好人,非要把個妮子領回家來!現在小寶的喫穿都不夠了!」
後來我每餐就只能等弟弟喫完再上桌。
我的衣服是鄰居姐姐淘汰下來的,學是靠扶貧資助上的。
十八歲成人那天,我揣着親手織的圍巾,想給舅舅舅媽一個驚喜。
讓他們知道,以後我可以孝順他們了。
回到家,一個蛇皮袋擺Ťű̂⁰在門口。
「苗苗,舅舅也把你拉扯到十八了,你看小寶馬上也要考大學了。家裏實在是……今後你也該養活自己了。」
考大學?誰不知道表弟那成績,上技校都未必夠。
我沒說話,把圍巾塞到舅舅手裏,拎着蛇皮袋走出家門。
之後的日子,我四處打零工,勉強養活了自己。
再後來,表弟在老家睡了個女朋友,人家懷了孕嚷嚷着要彩禮要新房結婚。
舅媽找到我工作單位,非讓我出錢給他們家修房子。
不給,她就扯着嗓子鬧。
「來來來,都來看看這隻白眼狼!
「沒良心的小妮子,喫了老孃十幾年的飯,現在讓你給家裏修個房子都不幹!」
同組的梁佳實在看不過去,打電話報了警。
並拿出手機對準我舅媽的臉。
「大媽,讓我掃掃看你是個什麼東西!還有,你這嘴也沒喫鑲金的屎啊,咋這臭?」
我舅媽氣得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丟下一句「小妮子,你給我等着」,灰溜溜地走了。
那之後,我跟梁佳成了好朋友。
她跟我一樣從小沒了爹媽,但她總是對生活充滿信心。
「苗苗,離了他們也沒什麼大不了,我們有手有腳,肯定能把日子過好!」
跟她相處以來,我變得開朗了更多。
-8-
墳地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羣人拿着手機呼啦啦湧到了我墳前。
「這是俺外甥女的墳,你們想播也要意思意思,讓我給俺家苗苗買點紙錢元寶的燒下去。」
燒給我?我死了那麼久還沒收到過一毛呢。
其他鬼來收家人燒的錢,都嘲笑我和林向是沒人管的野鬼。
那羣人站在墳頭每人交了兩百塊,纔得到了能直播的資格。
舅媽數着紅票子,瞥了一眼墳頭有火燒的痕跡,踢了一腳:
「死了也不安寧的晦氣東西!才幾天就被人燒了!」
目睹了一切的梁佳蹲在後面的草叢大罵。
「這婆娘是吸血鬼投胎吧!你都這樣了,還不肯放過你!」
我卻不在意她如何罵我:「她就那樣,我都習慣了!」
這羣直播的人裏,還有昨晚的裝幣哥。
作爲第一發現者,他十分好客地跟大家講解昨晚發生的一切。
還不忘補了一句:「這有無線網,你們連接試試!」
真遺憾,Wi-Fi 剛被我的親閨蜜一把火燒了。
怎麼可能還能連上。
但是,裝幣哥竟然連接上了,還成功開始了直播。
其他人都沒有找到,紛紛開始懷疑裝幣哥的用心。
「這兒沒有網啊?」
「你到底在哪裏找的網?別搞這麼邪乎好不?」
「裝哥,你不會是聯合這大媽坑我們的錢吧?」
裝幣哥表情一滯,立馬又裝作無事發生:
「說什麼呢!我也沒連上,說不定昨晚是蹭到別人的網了。」
我很快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起身飄到了裝幣哥身邊,循環在他耳邊轉圈圈唱起歌:
「供~供~供~供~」
我清楚地看見他的瞳孔一下子收緊。
見目的達到,我停下威脅。
「帶着這些人趕緊離開,還老孃清靜!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還有,走的時候把錢還回去!」
-9-
舅媽還在那開心地又把錢數一遍,裝幣哥一ṭū₃把將錢全搶了去。
「拿來吧你!」
「你個小兔崽子,說好了收的錢都歸我!」
舅媽眼看着到手的錢被拿走,怎麼會甘心。
跳到裝幣哥身上,扯着那哥的頭髮就是搶。
旁邊的人都蒙了。
裝幣哥費了老大勁才把我舅媽從身上扯下來,板起面孔:
「這錢你要是收了,立馬得死!你信不信?
「你們也都給我趕緊走,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哥,有流量大家一起賺!你可別嚇唬人!」
那羣主播以爲裝幣哥在演戲,想霸佔流量,都杵在原地不打算走。
直到所有人的直播間彈幕瘋狂刷屏。
【主播快走,裝幣哥被鬼威脅了!】
【沒開玩笑,趕緊離開,這地方真有鬼!】
【裝幣哥拍到鬼了,已經被詛咒了!】
【真的有鬼啊?】
這羣人一個個瘋似的逃下了山。
只留我舅媽一個人在風中凌亂,罵罵咧咧。
「怎麼可能真有鬼?苗苗那死丫頭骨頭都爛了!」
她嘴上說着不相信,可雙腳都軟了,挪不動步子。
「你這發生什麼了?」
林向的聲音突然出現。
看清我舅媽的臉後,我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閃現一絲厭惡與憎恨。
可他應該不認識我舅媽啊?
「沒什麼,我舅媽利用我賺錢唄!」
我抹了抹墳頭上被舅媽踹出來的腳印。
「你這舅媽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說着,林向繞到我舅媽身後,鉚足了力給她來了一腳。
他比我死得早,陰氣比我重,那一腳是結結實實踹在了我舅媽小腿上。
「哎喲,哪個狗日的踢我!」
隨着我舅媽的一個踉蹌,她手腕上的手錶露了出來。
這個手錶我在林向的主頁視頻裏看見過,錶帶上還刻有林向的縮寫字母呢。
林向也看見了,緊着又補了一腳。
我看舅媽接連摔了個狗屎喫,默默對林向豎起了大拇指。
生前有梁佳,死後有林向,我的人生和鬼生都不算太糟。
-10-
「舅媽!」
不知道是不是林向在這裏的緣故,我的聲音傳到了舅媽的耳朵裏。
她「哇」的一聲嚇哭了。
趕緊爬起來,跪在我墳頭前磕頭認錯。
「苗苗,你別怪舅媽,你的死跟舅媽沒關係啊!是你自己掉下去的!」
「放屁,要不是你追苗苗,她怎麼會掉下去!」
梁佳氣得從草叢裏跳了出來。
她放出我死之前發給她的最後一條語音。
【佳佳……我舅媽她……】
舅媽在看見來人是梁佳後,眼裏的害怕全然不見,說話都有了幾分底氣。
站起來叉着腰,強硬地回嘴:
「你這丫頭別狗血噴人!我沒殺她,就是她自己掉下去的!」
是,的確是我自己掉下山崖的。
但是我想說的是,她殺了林向。
十天前,我接到舅舅的一通電話。
他說要給我遷戶口,讓我必須回來一趟。
剛到院子,我就聽見舅媽跟舅舅又在房間裏說悄悄話。
「這大半年,我總感覺那男孩的魂在跟着我!」
「你別瞎擔心,你不是都堵住了嗎?」
我感覺很奇怪,沒出聲繼續偷聽。
「你發現那男的的時候,他不是就剩一口氣了嗎?不會有人知道他啥時候死的。」
原來,我舅媽割豬草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一身血被毀容的男孩,那會兒他還沒完全死。
只要得到及時的救援是有機會活下來的。
但我這財迷舅媽,她不但不搭救,還扒走了男孩身上所有的財物。
她拿了東西又怕別人懷疑是她殺的,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男孩推到了乾枯的水井中,用了塊大石頭堵住井口。
不僅如此,她還時常偷偷去井邊,看屍體有沒有被人發現。
但不久屍身飄出了臭味,他們兩口子怕人起疑,就用水泥把井口封住。
我被他們的話震驚到。
我沒想到舅媽會有膽子做這種謀財害命的事,立刻想要報警。
沒想到小寶正好回來,看到我站在他爸媽門外,大喊了一聲:
「姐,你貓在我爸媽門前幹啥?」
舅媽跟舅舅聞聲衝出來要抓我。
我一把推開小寶,從後門跑出去。
我想跑回城裏,卻沒想到天黑路滑。
我跑得太急,不小心從公路邊摔下去,磕破了腦袋。
我抬頭看向林向:
「現在你應該想起你是被誰殺了吧?」
-11-
「嗯,我是先被我哥用石頭砸傷,再被你舅媽丟井裏的!」
想起一切的林向,立馬就想找我舅媽報仇。
當他正要動手的時候,裝幣哥又突然回來了。
他陰笑着問我舅媽:「大媽,我問你個事,這裏是不是還死了一個男人?」
舅媽在聽到他的話後,臉色慘白,額頭上冒出細密的冷汗。
「我,我怎麼知道!你看這個人也是有病,我不陪你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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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舅媽爬起來一路狂奔往山下跑。
林向想去追,被裝幣哥攔下。
「現在不是時候。」
只見舅媽左腳踩右腳,跑了一段路又摔了個狗喫屎。
不過,這次是真的喫狗屎了。
「哈哈哈!舅媽你別急啊!」
今天簡直是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
等到舅媽徹底走了,裝幣哥從包裏拿出一張符紙點燃,在我和林向身上燻了燻。
「你們怨氣未結,所以纔沒入輪迴,等你們心願了結,我幫你們超度吧!」
「裝幣哥,你能看見我?」
他笑了笑:「能,我還聽見你說我弄虛作假呢!」
我又對着一旁的梁佳,指了指身邊的林向。
「佳佳,你能看見林向嗎?」
梁佳點點頭:「我這會兒看見他了。」
經過詢問,才得知梁佳口中所說的大師正是裝幣哥。
他表面是喊麥靈異博主,內裏是貨真價實的捉魂師。
等裝幣哥給我倆把法事做完,梁佳氣呼呼地,抓着裝幣哥不放。
「你一個人賺我兩份錢,大騙子退錢!」
「你這小姑娘,直播和超度,是兩份活呀!」
裝幣哥無奈,只好把錢都退了她。
他還說,剛剛拍到的人不是我,而是林向。
「我已經報警了,你們不用感激我!
「對了,你別叫我裝幣哥多難聽啊,要叫我裝大師!」
????
裝幣的境界昇華了???
-12-
二十分鐘後,警察來了。
他們從井裏找到了林向的屍體,並開始向周圍的村民走訪調查。
我讓梁佳先回去上班,別因爲我影響了這個月的獎金。
她面露難色。
「我這一走,你去投胎了怎麼辦?」
「不會的,我要是去投胎了,肯定會盡全力回來找你的!」
在我苦口婆心下,梁佳終於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
傻丫頭。
我和林向跟着裝幣,不,是裝大師身邊來到了人羣之中。
發現舅媽在後面探頭探腦的,混在人羣裏假裝看熱鬧。
「我想起來了!」
隔壁的李大爺激動地跑到警察跟前:「這衣服我見過!」
我看見舅媽神情明顯慌張了,同時注意到她的還有另一個警察。
在警察問我舅媽話時,她都不敢抬眼。
「我一個農村婦女知道什麼啊,警察同志,我害怕死人,我先回去了!」
警察也不好對她多問什麼,讓她走了。
「你再多問問,就能問出來了!」我在一旁急得跳腳。
可是他們都聽不見我的聲音,只有裝大師能聽見。
他抓着我說:「你別白費勁了,你們身上的鬼氣已經被我封閉,陽間有陽間的規矩,普通人聽不到你們說話。但我可以保證你們不會蒙冤的!」
「還有,我暫時把林向的魂封印在這裏,不然他去警察局就不好出來了。」
說實話,我不是很相信他的話。
他爲什麼會這樣幫我們?
不應該是把我們抓起來消滅,完成他的抓鬼業績嗎?
可再多的擔心,也無濟於事。
我們現在只能求助於他。
「行吧,都聽你的!」
裝大師可能怕我生氣,臨走前又多說了句:
「你們若是需要我的幫助,只要一起踩在狗屎上大喊我的名字,我就會聽見的!」
……
踩狗屎搖人,這是什麼țų₅新型法術嗎?
「爲什麼要踩狗屎?」
「行業機密,不可泄漏。」
-13-
傍晚,橘色落日掛在遠方的山頭。
林向遠遠站在墳頭的一旁,跟我道歉。
「對不起,你是因爲我纔出事的。
「還有我是故意接近你的,我直覺你對我有用……所以故意暴露在鏡頭中……
「要不,你讓我爲你做點什麼吧!」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是我自己沒用,怪不得任何一個人。
我平時也沒啥愛好,就愛上點網。
林向這個男鬼,唯一的用處嘛……
「你給我跳支舞吧,我手機被裝大師收走了。」
裝大師在離開前,沒收了我的手機和無線網。
他說我繼續用下去,會影響到梁佳的命格。
我是個短命鬼,爲了我的好閨蜜能長命百歲,自然是同意的。
可是漫漫長日,我不玩點什麼的話就總想起我舅舅舅媽,心情就跟着不好。
而且是他自己說要我做點什麼,我怎麼能拒絕呢?
「那就先跳兩段,從噠噠噠扭胯舞開始跳吧!」
聽到我的要求,林向扭扭捏捏地,有點不太願意。
「可以換一個嗎?」
一個毀容的鬼還有偶像包袱呢?
「不可以,咱們做鬼的,要放開țũ⁵點好吧!」
「行吧,那你可別笑話我。」
林向不愧是網紅出身,不帶猶豫地扭了起來。
只是跳到噠噠噠的時候,因爲震動幅度過大。
他那帥氣的臉開始撲簌簌往下掉灰。
很快就變回了一腦袋的血窟窿。
這畫面,驚悚中帶着點搞笑。
他剛要跳下一個的時候,遠處走來兩個鬼鬼祟祟的人影。
舅媽帶着舅舅又來了。
這次,他們是來挖我墳的。
-14-
「住手,你們到底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去?」
不管我怎麼喊,他們兩人都聽不見。
就連林向也不能阻止他們的行動,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扒開我的墳。
從我腐爛的屍體中,取出一臺手機。
那是我的手機。
「你舅舅舅媽可真惡毒,火化都不給你弄一個,這跟拋屍有什麼區別!」
林向的話,像針扎一樣紮在我的心裏。
是啊,舅媽就算了。連舅舅也……我是他親外甥女,他居然能這樣狠心對我。
我清楚記得,當初我爸媽還在的時候,我舅舅明明是一個很好的人。
他每次都是笑着來我家,還會給我買零食。
我媽還常嘮叨讓我記得舅舅的好。
「快走了!」舅媽催促着舅舅。
「你個死婆娘催什麼,要不是你,我至於半夜來挖墳嗎?」
「我都跟你說了,我遇見鬼了你怎麼就不信?」
「誰叫你老打她,活該!」
舅舅把土填了回去,纔跟着舅媽一起離開。
我知道,他們這麼做是因爲我的手機裏面存有他們的錄音。
那可是關鍵性的證據。
「林向,我們要想辦法把手機弄回來!」
「好,分頭行動。」
因爲我們不能離開墳地太遠,距離最近的狗屎又被舅媽白天喫了。
我們只能去遠一點的地方找。
最終在一棟廢棄房屋裏,找到了一坨幾天前的硬狗屎。
我跟林向合力踩了上去。
並聲大喊:「裝大師,有人挖墳了!」
-15-
一連過去了好幾天。
裝大師都沒有出現,後續的進展也沒有人告訴我們。
還是梁佳休假來看我,她纔跟我們說了最新消息。
「你舅舅一家都搬走了,至於林向嘛,沒有消息!
「都怪這裝幣哥,我現在既看不見你們也聽不見你們說話。苗苗,你要是會託夢多好啊,我來這一趟可費勁了!」
我舅舅家在很偏遠的高山上,梁佳住在市區,來一趟需要坐將近四個小時的車子。
如果不是最要好的朋友,她不可能爲了我跑這麼遠的。
「謝謝你,佳佳。你做到了對我的承諾!」
即使她聽不見我說話,我還是要跟她道聲謝謝。
去年我的生日,跟梁佳喫完飯出來打車的時候,我差點就被酒醉駕駛的司機撞上。
從那天開始,我就擔心自己哪天會意外死亡。
在這種擔憂下,我跟梁佳提前交代了後事。
「佳佳,如果我有天突然死了,你要幫我申冤啊!
「還有,要記得幫我多燒點紙錢跟物資,我不想再做窮鬼了!」
這些她都幫我做了,唯一沒讓我料到的是,她竟然在我墳頭裝無線網。
還真應驗了她那句,有人來我這裏蹭網我就不無聊了。
最近天漸漸轉涼,梁佳受不了山風,在我墳頭絮絮叨叨了一個多小時便離開了。
整個山頭,空空蕩蕩的,又回到了只有我跟林向倆鬼的世界。
-16-
時間來到兩天後的下午。
我跟林向正逗狗玩,他突然就不動了。
直直看着我,還很正經地喊了我一聲姐。
「姐,我要離開這裏了。」
「你要去哪兒,裝幣這老登還沒有來呢?」
突如其來的變數,讓我慌亂不已,他走了我怎麼辦啊?
我已經習慣了有他陪着的生活了。
「姐,下輩子我一定報答你的恩情!」
話落,林向的魂魄慢慢消散開。
我試圖抓住他,卻還是讓他從我的指縫中流失。
我垂頭苦笑了聲:「下輩子還是別見面了,遇見你挺倒黴的。」
「苗苗!
「苗苗,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今天本來該上班的梁佳,穿着工作服來到我的墳前,雙眼噙着淚,激動地喊着。
「你舅舅舅媽找到了!」
-17-
因爲表弟兩口子不想被他們連累。
兩人私下跟警察取得了聯繫,在偷到我的手機之後,親手把舅舅兩口子送了進去。
世人皆感嘆他們是大義滅親,是好人。
可是,真的是這樣嗎?
表弟把我的墳遷到了價格昂貴的墓園裏,還叫他兒子給我磕頭:
「快跟表姑說,讓她放心走!」
小男孩懵懵懂懂給我磕了頭,奶聲奶氣重複着他爸交代的話。
「表姑姑,你放心走吧!」
「苗苗,希望你在天之靈能夠安息,這是我唯一能爲你做的了。
「如果可以,請你原諒我小時候的視而不見吧。」
他不說,我自然也不會忘記。
小時候在舅媽打我的時候,他在一旁笑得有多歡。
他每次做錯了事,都會搶先大喊一聲:「媽,姐姐又……」
現在我死了,他知道來這裏做老好人了。
簡直是可笑。
我不可能原諒他。
但也不會記恨他了。
他們一家三口走了之後,消失的裝大師來了。
「你是來送我的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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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大師說,林向爸媽是被他哥矇騙了,以爲林向是去國外生活故意不聯繫的。
至於他哥的動機,說是嫉妒林向會賺錢。
裝大師想法子讓他們見了面,了結了林向的心願後,昨天就送他離開了。
如今也到了我離開的時間。
可是我除了想讓舅舅舅媽坐牢以外,我最放心不下的是梁佳。
裝大師在唸經超度我的時候,發現了我的猶豫。
「你還有什麼心結嗎?」
「有,我要還梁佳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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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於可以在人間自由遊走了。
裝大師給了我三天的時間完成心願。
我的目的只有一個,找彩票。
來到彩票店一張張看,看哪張有機會中大獎。
在看到第十家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張泛着微弱彩光的刮刮樂。
「就這個了!」
梁佳不是說我不會託夢嗎?
今晚我就去她夢裏會會她,看她一天都在想什麼。
我飄到了梁佳的臥室,看見她睡得正香甜。
想也沒想,「噌」地一下,鑽進了她的夢裏。
夢境中,是我跟梁佳在遊樂園裏玩,她給我買了好多零食和漂亮的髮夾。
梁佳還指揮我擺 pose,她用相機給我拍照。
「哎呀,你拍夠沒啊,我的臉都笑僵了!」
「不夠,我要把你最漂亮的時刻全部都拍下來!」
「你別太愛我了,我可娶不了你。」
「我真想撕爛你的嘴,我把你當女兒好不好?」
在玩遍所有遊樂設施之後,我貼在她耳邊,把最重要的事情跟她講。
「佳佳,你明天記得早早去金廣場的那家彩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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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跟着梁佳一起到了彩票店。
我忍受着人羣帶來的不適,親眼看着她把那張一百萬的彩票給颳走了。
她沒有尖叫,而是默默轉頭,對空空蕩蕩的身後小聲說:
「謝啦!」
有了這一百萬,梁佳還是照常去上班。
在剩下的時間裏,我去了另一個地方。
精神病醫院。
舅媽接受不了被親兒子背叛,一氣之下瘋了。
我出現後,她的情緒變得異常不穩定。
她朝着我張牙舞爪的,還叫囂着要來打我。
「你個白眼狼,看我不打死你!」
我是鬼,她自然是打不到我的。
而我這瘋舅媽,因爲用力過大,慣性使然,竟然自己用頭撞上了牆。
把腦袋給撞破,血流了一地。
醫生跟護士聽到動靜,急忙跑到病房裏查看。
我只能說,她命大,這都沒死。
「舅媽,你就這麼瘋下去吧!」
我又去看了舅舅,他的精神狀態也不是太好。
他喫飯的時候,嘴裏還嘀咕着他只是鬼迷心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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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時間到。
裝大師要來送我離開了。
梁佳哭得不行:「苗苗,我捨不得你啊!」
「佳佳,我也捨不得你!」
我們兩個在這依依不捨的時候, 裝大師拿着一本厚厚的冊子走到我面前。
「別急,你還需要走一個流程。」
「什麼流程?」
這投個胎咋還那麼複雜呢?
他比畫着手指:「支付超度費十萬,再給個五星好評。」
「這麼貴?你怎麼不去搶啊?」
「哪裏貴了?一直都是這個價, 童叟無欺好吧?」
梁佳給了我個放心的眼色。
「姐有錢。」
經過我和梁佳的激烈的討價還價, 費用降低到了九萬九千塊。
我正準備打分的時候, 忽然看見了我媽的名字也在上面。
她名字下面寫的心願是,希望她弟弟能夠好好養育我。
怪不得我舅舅會主動來收養我。
原來是因爲我媽的緣故。
「裝大師, 這個願望是誰幫我媽實現的?」
「這個是我師兄做的,具體什麼原因我不知道。」
「那我能見見你師兄嗎?」
我此刻是多麼想知道,我媽當時是如何的心情。
可他的話, 卻給我潑了一盆冷水。
「師兄去年抓犯人的途中出了意外, 已經不在人世了。」
梁佳看我難受, 趕緊安慰我:
「你別激動,ţŭ₌ 你媽媽當時也沒想到會是今天這個結局的。
「苗苗, 也許這就是因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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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度儀式開始, 我漸漸感覺自己的靈魂有了暖意。
下一秒,面前出現了幾道白光,吸引着我,我很想走進去。
臨走前, 我回頭看了眼梁佳。
那丫頭哭得跟我死那天一樣慘。
「佳佳,以後……你以後要好好的啊!」
「嗚嗚嗚ẗũ̂₂~苗苗~」
我怕她難受,不再接話。
閉上眼睛不去看她。
任由她的哭聲在我耳邊迴盪。
在我消散的最後時刻, 我聽見了梁佳最後痛心疾首的呼喚。
「苗苗,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什麼?」
「來世我們要做彼此的狗, 你要記得投胎成狗啊!」
wtf?
我的親親好閨蜜,你能不能忘記這一條?
來世我還是想做人的。
做狗, 可是要喫屎的啊!
番外:梁佳視角
自從苗苗給我發了那條沒說完的語音。
我就猜到她肯定是遇到了麻煩, 生死未卜。
我連假都沒有請, 直接跑到了她舅舅家。
一到地方, 留給我的只有她冷冰冰的屍體。
可我什麼都沒說, 只要求他們交出苗苗的手機。
「叔叔, 你能把苗苗的手機給我看一下嗎?」
「她的手機摔壞了,跟她人一起摔下山崖壞了。是我不好, 是我沒保護好她!」
她舅舅哭得撕心裂肺,很難看出他有沒有說謊。
就連同村的村民也都不清楚苗苗是如何死的。
我要求查看傷口,他們說我沒事找事。
還把我趕了出去。
這一點讓我產生了懷疑。
我下山之後立馬報了警, 警察最後的定論是他們一家吵架, 苗苗情緒大,是她自己不小心摔死的。
她舅舅跟舅媽最多是行爲過失, 構不成犯罪。
至此,我纔想着找抓鬼大師幫我。
從論壇裏找到了一位大師的聯繫方式,跟他說明情況後, 從他那買了無線網跟紙手機。
他說:「只要七天過後,你去把這東西燒了,就能看見你朋友。不過最好你先找個有靈異體質的先去看。」
「不然你這體質去了會折壽的。這樣, 我這再給你介紹一個人。」
本來他說這些, 我是半信半疑。
但是我看見他推的人是苗苗最喜歡的靈異博主。
我才放下心,大膽往苗苗的墳頭裝無線網。
後來有了網絡熱度的加持,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只是我沒想到還會牽扯出另一件兇案。
而我老提及讓苗苗還錢, 也不過是想她記恨我多留幾天而已。
苗苗,你泉下有知的話,來世投我肚子裏吧!
我現在就去給你挑一個基因好的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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