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折扣天堂

五一小長假，閨蜜說自己搶到了一個折扣團。
人均八十八元，就可以在一個大型購物商場一折採購。
豪車名包，珠寶首飾，全部正品，應有盡有。
我不信有這種好事，卻被閨蜜哄着求着拉到了商場。
在所有人興沖沖地交完入團費後，身後的鋼化門關上，懸在空中的顯示屏卻忽然亮起一行血色大字。
「愛馬仕鉑金包，限時一千元，外加一顆眼珠。」
一個一身潮牌的女生看着愛馬仕的專櫃門打開，興沖沖地衝過去，剛點出一千元放在桌面上，就聽見她口中傳來一聲尖銳痛呼。
她的左眼球，爆了。

-1-
那女生捂着眼，汩汩鮮血從她指縫滲出。
片刻後，她爆發出殺豬般淒厲的慘叫，當場痛得昏死過去。
與此同時。
顯示屏界面刷新，血色大字映入每個人眼簾。
【請注意，折扣購物活動爲期五天，每人消費金額需滿一萬元，消費不到將接受處罰】
【完成任務者可獲得天價大獎，並可把所有消費產品帶出】
【祝大家購物愉快！】
這幾個字像催命符，死死攫住每個人的心臟，人羣躁動不安，恐慌的情緒開始蔓延。
也有人被天價大獎吸引目光，滿臉期待。
孟佳佳小臉煞白，一把抓住我胳膊哭喊：「阿枝，怎麼辦！」
我拍拍她的手，強撐鎮定抬眼環顧四周。
此刻，購物大廳早已亂作一團。
大多數人都在尋找逃離此處的辦法，有人試圖報警，可手機卻沒有信號。
不少人四處狂奔，可整個購物商場都已被堅固的鋼化門封死，想逃出去難如登天。
自那女生眼球當場爆掉後我就知道，操縱我們的是類似上帝之手的力量。
它能把我們關在這裏，就絕不可能讓我們逃出去。
一時間，哭喊、怒罵聲不絕於耳。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衆人都折騰累了，也認命了，顯示屏內容再度更新出一款商品。
「加百利玩偶兔：十元（一縷頭髮）」
前面是標價，後面是附加條件。
相比於前一個眼珠，這個商品的附加條件僅僅是一縷頭髮，雖然價格低，但傷害同樣不足爲提。
這款商品出現，頓時引起人羣騷動。
不少人爭先恐後衝上前去購買。
有那個爆眼球女生的前車之鑑，我留了個心眼兒沒有上前。
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個玩偶有沒有什麼額外附帶價格。
孟佳佳也想衝上去，可看我按兵不動，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咬了咬牙留在原地。
顯示屏血字再次出現。
【限購一人】
這四個字讓不少人紅了眼，掙扎踩踏中，許多人爲了搶購直接大打出手。
一個身材瘦弱的 jk 少女直接被推下臺，要不是我眼疾手快順手拉了她一把，恐怕她會後腦勺着地當場殞命。
她略顯侷促地看我一眼，又融入搶購人羣。
沒多久，顯示屏上出現售罄兩字。
「我買到了！」
只聽一聲大叫，一個長髮高街男舉着手中的玩偶兔瘋狂搖晃炫耀，對着搶購的人羣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雙目猩紅怒罵：「一羣窮酸 low 貨，也配和我搶？」
說罷，他捧腹大笑。
可很快，他的笑就變成慘叫。
衆目睽睽下，他的頭皮被掀起一大半，連帶着頭髮一起掉落在地！
原本眼紅他搶到玩偶的人無不拍手叫好！
衆人對着一個滿頭鮮血的傷者歡呼，這一幕怎麼看怎麼詭異。
看得我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2-
顯示屏再度更新。
「加百利玩偶熊：十元（一縷頭髮）」
【數量：50】
「每人限購一件」
當商品再度出現，原本着急搶購的衆人紛紛噤聲，誰都不敢輕易交易。
有幾個女生心理崩潰開始啜泣。
有人罵罵咧咧，說什麼也要揪出幕後主使者狠狠揍一頓出氣。
他的激進方法很快被人反駁。
大多數人覺得如今人爲刀俎我爲魚肉，最穩妥的辦法是選擇交易，避免付出更大代價。
孟佳佳已經嚇得雙腿發軟，死死攥緊我的胳膊，眼底滿是驚懼：「阿枝，難道我們真的要死在這裏了嗎？」
「一個玩偶熊就要付出這麼大的代價，額度才十元，等我們買夠一萬元，我們真的還能活着嗎？」
我蹙眉。
她說的有道理。
可如果不交易，恐怕五天之期一到，留給我們的還是死路一條。
我死死盯着顯示屏上【一縷頭髮】這幾個字，下意識摸着自己挎包上的一個人偶掛飾，終於咬咬牙把心一橫。
賭一把！
我在衆目睽睽下走上購物臺，拆下挎包上的人偶，把人偶放在眼前，裝作人偶說話。
「我要購買一個玩偶。」
付款後，我忐忑不安地等待交易。
沒多久，顯示屏上商品數量減一。
我的手中多出一個小熊。
預料中的痛感卻並未襲來，反倒是我手中的小人偶娃娃頭髮連着塑料頭皮被拉扯下一大半。
我鬆了口氣，如釋重負之後好像能感覺到自己胸腔內的心臟在瘋狂跳動。
我賭對了。
這場交易確實需要交換物，但卻並非一定是本人器官，畢竟眼球和頭髮，人類甚至娃娃身上都有。
只要是自己的所有物，說不定都可以代替自己付出。
我剛想走下搶購臺，一個身高馬大的壯漢突然衝出，一把奪走我手中的人偶娃娃！
「你幹什麼！」
孟佳佳迅速跑到我面前，想從壯漢手中幫我搶回人偶娃娃。
可身材嬌小的她哪裏是壯漢的對手？
壯漢直接甩了孟佳佳兩巴掌，嘴裏罵罵咧咧：「小婊子，老子看上的東西還能讓你搶回去？」
我心裏一慌，爲防止衝突加劇，我迅速拉着被打蒙的孟佳佳後退兩步，戒備地盯着男人的動作。
見我倆退下，壯漢滿意地看向搶購臺，笑着把人偶娃娃舉到眼前，模仿我的樣子購買人偶。
「老子要買玩具熊！Ťṻ⁽」
顯示屏瞬間暗下來，吱吱的電流聲傳遍整個大廳。
無數猩紅眼珠擠滿整個顯示屏，死死盯着壯漢，彷彿要從屏幕中擠出來，刺耳的電音幾乎要劃破衆人鼓膜。
【有人作弊！即將面臨處罰！】
下一刻，壯漢的笑容僵在臉上。
片刻過後，他忽然脖子一歪，鮮血從他忽然被砍斷的脖頸噴出，一眨眼的功夫，鮮血四濺。

-3-
我本就靠前，溫熱的血噴濺得我一臉，臉上的溫熱提醒我，的確有一個人死在了我面前。
衆人頓時尖叫出聲。
聞着空氣中的血腥味，我卻反而冷靜下來。
從小我就是個冷靜的性格，身處什麼環境下都能迅速保持冷靜，眼下的情況慌的人那麼多，我不能再成爲其中一個。
壯漢的死也隱隱讓我摸清了一個規則，既然人偶娃娃是我的所有物，其他人哪怕搶奪過去，也沒辦法進行交換。
這也就代表，這個古怪的商場，竟然還可笑地在維繫起碼的公平。
看着壯漢的屍體，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我晃了晃已經被嚇傻的孟佳佳，俯身到她耳邊低語幾句。
聽了我的話，孟佳佳面露驚恐，下意識搖頭。
我認真地看着她：「佳佳，想活命，說不定這就是唯一的辦法。」
孟佳佳咬緊嘴脣，最終還是下定決心，慢慢挪到壯漢屍體旁邊，指着他的屍體，儘量不去看他的臉，大聲宣佈：「這具屍體現在是我的了！」
所有人都用看神經病的目光看着她。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孟佳佳蹲下身子深吸一口氣，努力架起壯漢的身體，模仿壯漢的聲音粗聲粗氣：「我要購買。」
屏幕上，無數猩紅的眼珠在打量她一番後最終消失。
商品數量減一。
購買成功。
不出所料，壯漢的頭髮連帶頭皮一起掉落。
玩具小熊出現在孟佳佳手中。
看到玩具小熊的那一瞬，孟佳佳驚恐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扭曲的笑容。
壯漢慘死，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孟佳佳成功購買小熊，代表壯漢的屍體已經屬於孟佳佳，衆人也不敢上前搶奪。
有人找到替代品，代替自己前往購買。
也有人沒有替代品，爲了活命只能咬牙獻祭自己的頭髮和頭皮。
大多數人選擇按兵不動，觀察後續走向。
人羣安靜了一會兒。
我趁這個機會觀察了一下整個商場。
商場很大，我們現在被集中在中央空場位置，安全出口的鋼門封死，這裏完全是爲我們精心準備的囚籠。
見孟佳佳死死抱着小熊，情緒稍微緩和，我再次低聲向她詢問：「佳佳，你好好回憶一下，關於這個低價團的所有細節。」
是她強烈央求我陪她來逛商場，具體信息她比我知道得多。
孟佳佳眉頭緊鎖，仔細回憶了一些細節。
她的記憶很模糊，只記得是一個網站推送，她才得知有這個低價團。
不過從她的描述中，我得到了關鍵信息。
這個網站的 logo 特別顯眼。
黃底紅字，上面寫了一個大大的——壹。
壹？
我若有所思。
不等我細想，遠處傳來咚的巨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4-
我迅速起身，衝到欄杆旁。
不少人陸續趕來。
這時我們才發現，原來是先前那些要出去找出口的人，竟然全都慘死在了一樓。
他們手腳扭曲，身體以一種詭異的姿態摺疊在一起。
頭顱卻炸開，看起來更像是高空墜亡而死。
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死人，孟佳佳沒忍住當場吐出來。
我幫她拍背順氣，心中卻有點焦慮。
就目前這種情況來看，我們五天內是出不去了。
眼下當務之急是應該考慮這期間的喫飯和住宿問題。
顯示屏再度亮起血字，幽幽的機械女聲鑽入衆人耳朵。
「提前離場會受到處罰哦」
聽着這鬼魅般的聲音，衆人這才接受現實，不敢再起別的歪心思。
顯示屏再次轉換，界面又陸續出現了一些商品。
價值五十的名牌手錶，代價是一個手掌。
價值一百的跑車，代價是一根胳膊。
……
顯示屏上更新的這些奢侈品，附帶的價格都需要器官。
我靠着玩偶，孟佳佳靠着壯漢的屍體，我們兩個盡最大可能購買下足夠多的奢侈品。
一小部分認清現實、壯着膽子去一樓撿回屍體的人，也憑藉這些屍體開始購物。
買完商品，我倆仔細一覆盤，卻發現一個人的全身器官，也僅僅只夠買五百塊的東西。
照這樣下去，根本買不夠一萬元的東西，而我們手中已經沒有了可交易的肢體和器官。
我頓覺頭疼，腦海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屍體終歸有限。
時間一長，難保不會有人和壯漢一樣起什麼壞心思。
正當我們兩人頭痛不已時，眼前忽地被一片陰影籠罩。
我倆一起抬頭。
只見一個頭染黃毛，穿着潮流的青年出現在我們面前。
我警惕地看着他，隨時做好逃跑的準備。
可這青年似乎並無惡意，蹲下身子坐在我們面前，笑着對我伸出手：「你好，我叫馬偉銘，剛纔你用人偶娃娃的表現讓我覺得很驚訝，看得出來你是個聰明人，我想和你們合作。」
我並未回應。
見我沒有動作，馬偉銘也不尷尬，放下手笑了笑：「相信你們也看出來，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是屍體不夠了吧？」
「想繼續和這個商場交易，就需要有新的屍體出現哦！」

-5-
他雖然笑得眉眼彎彎。
但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我敏銳察覺到，馬偉明這是想要製造新的屍體出現。
他能找上我們，估計是想利用我們。
還不等我回絕，孟佳卻搶先開了口：「我，我同意和你合作。」
我驚愕地看向孟佳佳。
孟佳佳趕緊把我拉到一邊低聲勸告：「阿枝，咱們畢竟是兩個柔弱女生，和男人合作勝算才大一些。」
「更何況這帥哥看着和我們年紀相仿，也挺和善的，我相信他不是壞人。」
我還想再勸，孟佳佳沒再理我。
直接轉身，一臉期待地看向馬偉銘：「你有什麼計劃嗎？」
馬偉銘笑意更深了，指指牆角：「有，你看到那邊的那對老兩口了麼？他們年紀比較大，反正也沒幾年活頭了，早死晚死沒有區別。」
「只要能弄死他們，我們就能有機會購物活下去，這ţũ̂⁹也算是給他們積攢陰德了。」
孟佳佳咬了咬牙，直接答應下來。
好歹閨蜜一場，我再次拉住孟佳佳：「佳佳，你可要想清楚了，雖然有新的屍體，存活下去的概率確實大，但這可不是小事。」
孟佳佳眼中有淚花打轉，聲音也染上哭腔：「我也沒辦法啊，阿枝，都怪我，是我把你帶到這裏的，你放心，只要把他們兩個殺了，弄到屍體我會分給你一具的。」
與此同時，大屏幕更新。
【瑪莎拉蒂跑車：兩千（一條腿）】
【數量：5】
這款跑車價值兩千，而代價僅僅是一條腿。
一時間，場中躁動不安。
所有人都清楚，這是增加購物金額的絕佳時機。
馬偉明眼睛一亮，當即從口袋掏出一把匕首塞進孟佳佳手中：「事不宜遲，快動手！」
孟佳佳攥緊匕首，渾身顫抖，遲遲不敢上前。
畢竟上午我們還在文明社會，下午就直接被扔入屠宰場。
這麼短時間，誰都沒辦法接受身份的轉變。
馬偉銘急了，直接對着孟佳佳大吼：「還愣着幹什麼？趕緊啊！」
沒等孟佳佳有所動作，一個長髮女生快步上前，一把搶過孟佳佳手中的匕首直接衝到老頭身前，將匕首狠狠插入他脖頸！
老頭脖子瞬間飆血，當場氣絕身亡。
長髮女生臉上沾着血，舉着匕首殷勤到馬偉銘面前邀功：「我把他殺了，我們合作吧，我們絕對能逃……」
逃出去三個字還沒說完，刺耳的電流聲響徹整個大廳。
屏幕上猩紅的眼珠齊齊出現，索命的目光死死攫住長髮女生。
【警報！有人違規！立刻清除！】
長髮女急劇膨脹，幾秒鐘後直接「砰」的一聲爆體而亡！
霎時間血肉橫飛，肉沫混着溫熱的血雨灑滿整個大廳，均勻地落在衆人身上。
「啊！！！」
長髮女的死立刻引來更大的騷亂。
有幾個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直接當場昏死過去！

-6-
「老頭子！你醒醒！」
嘈雜混亂的人羣中，老太太抱着老伴的屍身痛哭，瘋狂扇自己巴掌：「是我的錯，都怪我貪便宜！我只是想給未來的țṻ⁹兒媳買點好東西！沒想到把你給害了！」
「老頭子，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哭嚎過後，老太太忽地止住哭聲。
她眼神怨毒地看向孟佳佳和馬偉銘的方向，忽地撿起地上的匕首，猛地划向自己喉嚨！
「小賤貨，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話音落地，老太太脖子鮮血汩汩流出。
孟佳佳親眼目睹她的自殺，驚恐地捂着腦袋不斷後退。
我想上前安慰，可下一秒，她卻忽然崩潰尖叫，宛如失心瘋般橫衝直撞，嘴裏還不斷喃喃着「與我無關」這種話。
「佳佳！」
我滿臉焦急地想上前阻止，可孟佳佳的力氣忽然大得驚人，我根本攔不住，被她猛地推倒之後，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衝進商場，消失在黑暗中。
而此刻的馬偉銘卻長長呼出一口氣，拍着胸脯慶幸。
「還好不是我動手。」
我猛地剜向男人！
說什麼合作！不過就是想利用孟佳佳來試探商場的規則！
佳佳單純，要不是有那個長髮女生心生不軌替佳佳去死，恐怕剛纔死掉的就是佳佳了！
人心險惡，我有些膽寒，下意識離馬偉銘遠了點，心中很是焦慮。
擔心孟佳佳的去向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我也在盤算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老太太一死，我沒有遲疑，趁別人還沒反應過來就立馬把她的屍體佔爲己有。
只是慢半拍地，馬偉銘看我的眼神稱不上友善。
靠着老太太的屍體，我又在顯示屏上購買了幾款商品，林林總總算下來，我累計消費金額已經達到四千塊。
這時我才發現，原本上百人的商場，人數已經銳減到二十幾個人。
折騰了這麼久，我實在身心俱疲，想去廁所洗把臉緩一緩。
找到衛生間，我坐在馬桶上，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
當我下意識伸手摸向紙巾盒，卻忽然發現紙巾盒上標註了一個價格標籤。
【紙巾：50 元】
不是吧，紙巾也要收費？
五十塊錢一包紙巾，怎麼不去搶銀行？
可下一秒，我背後忽然泛起一層寒意，僵硬地轉移視線，重新審視那行文字。
按照商場規則，物品明碼標價。
沒有附帶額外條件，是否說明不需要額外付出？
我的心通通直跳。
遲疑一番，我最終還是硬着頭皮花了五十元購買了一包紙巾。
攥着那包紙巾，我身子僵硬地坐在馬桶上，過了許久，我試探性地活動了一下手指，嘴角忍不住扯出笑。
我好像明白了這個商場的暗規則。
原來只有購買超過物品價值的東西，纔不會付出額外代價。
而那些名牌被用極低的價格進行購買，本身就是對物品價值的不平衡，所以需要額外付出自己的肢體和器官作爲代價。
我幽幽看向那貼着五十元一包紙巾的標籤，毫不猶豫將它扯了下來。
所謂的低價折扣團，不過就是對於貪心之人的抹殺罷了。

-7-
準備離開衛生間的時候，我腦海中猶豫一秒是否要告訴所有人我的發現，可剛準備走出廁所，我腳步猛地一頓。
我忽然想到孟佳佳描述的網站封面 logo。
我眉眼閃爍，此事事關生命，我不敢有所馬虎，如果只能有一人活下去，那這個人只能是我。
想到這裏，我把手中剩下的紙巾衝進馬桶。
我特意去每個隔間都看了看，如我所料，每個隔間都配有購買紙巾的標籤。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女廁紙巾全部買完，爲了避免引人注意，我並沒有着急去掃蕩其它廁所，而是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走回商場。
我回到了商場二樓，才發現不知何時走廊上出現了推車。
推車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山珍海味。
價格同樣便宜，但卻無人敢碰，因爲這些食物明碼標價，需要付出金錢的同時也要付出額外的器官。
食物的香味陣陣飄來，勾得我肚裏饞蟲咕咕直叫。
明明不到一天，我不至於餓到這種地步。
我抿了抿脣，儘量離推車遠了些，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
衆人也都如我這般不敢上前。
可或許實在太餓，人羣中有個胖子忽然咆哮一聲：「媽的，反正橫豎都是死，我不要當餓死鬼！」
說完這話，他直接衝上去抓起食物狼吞虎嚥。
可還沒等他喫幾口，他的肚子就直接被豁開一條長長的傷口，腸子瞬間稀里嘩啦淌了一地。
胖子卻視若無睹，繼續往嘴裏胡喫海塞：「我餓……餓啊……」
幾秒鐘後，他兩眼一翻，咚的一聲如小山般重重砸在地上。
雙腿抽搐兩下，沒了氣息。
衆人一哄而上，爲了搶奪胖子的屍體，他們發了瘋般互相廝打拉扯，卻不敢下死手。
最終屍體被馬偉銘據爲己有。
我沒有參與爭鬥。
存活的人裏有一大半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我過去搶也只是耗費體力。
我餓得兩眼昏花，昏睡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深夜。
我悄悄坐起身子，見所有人都已經睡着，我躡手躡腳地起身，準備掃蕩商場每個廁所的紙巾。
我一步三回頭，害怕有人跟蹤我，好在所有人都在睡覺，並沒有人發現我離開。
可當我搜完第三個廁所的衛生紙，剛走出衛生間時，卻被人直接堵住。
看清來人的瞬間，我立馬頭皮發麻。
來人正是馬偉銘。
馬偉銘面色陰鷙，一把薅住我的頭髮用力一扯，聲音低沉充滿了威脅：「你明明一天沒喫沒喝，怎麼還能上得出來廁所？你是不是在廁所裏搞貓膩？」
「快說！」
他力道出奇的大，我一個踉蹌，直接被他扯得摔倒在地，心中警鈴大作。
完了！
我篤定他不敢殺我，可這人陰險卑劣，萬一把我打個半死不活，我也絕不可能逃脫。
我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廁所裏的衛生紙是我唯一逃生的機會，即便是被打得奄奄一息，我也不能說出去！
見我不語，馬偉銘臉上一狠，扯着我的頭就要往牆上撞。
關鍵時刻，只聽「咚」的一聲悶響，馬偉銘抓着我頭髮的力道一鬆，我立刻抓住機會掙脫起身。
起身後我纔看清，是那個 jk 女生把花瓶砸在了他頭上！
應急燈幽幽的綠光中，我驚愕的目光和女生視線相交，那一刻我看清了她滿臉的驚恐。
馬偉銘被砸翻在地，捂着流血的頭掙扎着想要起身：「你馬的，死婊子，你今天死定了……」
咚。
我毫不猶豫地抓起花瓶又給了他一下。
這下馬偉銘徹底不動了。
我的心臟劇烈跳動，好半天才緩和過來。
我沒有爆體而亡，這就證明馬偉銘沒有死。
我看了眼那個女生，咬着牙將馬偉銘拖走，爲了安全起見，我還從商場的工具間找來繩子，直接把他手腳全都捆住，順便從死人堆裏拿了幾個臭襪子塞進他嘴裏。
做完這些，我才鬆了口氣。
我看向一直跟着我默默幫忙的女生，並沒有言語。
女生磕磕巴巴地看着我，怯懦地小聲開了口：「那個，你沒事吧？我不想看你被欺負我才這樣的……」
「對了，我叫戚慧，白天搶小熊的時候……謝謝你。」
我也沒想到，我的隨手之勞，卻在關鍵時刻救了我一命。
光線昏暗，可戚慧胳膊上的傷痕卻依舊清晰可見。
我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些，頓了頓，儘量讓聲音柔和：「你胳膊上怎麼有傷？你沒事吧？」

-8-
簡單兩句關心，反而讓戚慧眸中淚花轉動，興許是現在遭遇的一切讓她的神經已經繃到極限，這個單純善良的女孩竟然選擇在這種時候和我袒露心扉。
原來她自幼父母雙亡，在學校被同學霸凌，校霸還經常逼迫她去名牌店鋪盜竊。
說到這裏，戚慧小聲啜泣：「我不想偷東西，就拿出之前的用存的錢，想趁這裏打折，多買點好東ṭů⁹西交給他們，這樣他們以後就不會再打我了。」
我看着她抱着自己的胳膊低聲啜泣，無論是她還是那對老夫婦，都有自己的苦衷，可誰都沒想到，還會遇見這種事。
我伸手拍拍她的肩，溫柔寬慰：「光是一味的服從是沒用的，你要學會拿起法律武器保護自己，等出去之後我會幫你聯繫律師，到時候讓那幫混賬一定付出法律的代價！」
或許是從未感受過溫暖，戚慧不停對我道謝，只是臉上的神色依然很迷茫。
「枝枝姐，你說我還有機會出去嗎？」
我啞然。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就在這時，中央顯示屏再度刷新。
【湯臣一品豪宅：5000 元（兩條胳膊，兩條腿）】
電子機械音把所有人都吵醒，迷迷糊糊的衆人看清顯示屏上的字後，頓時絕望哭嚎。
「這是在耍我們嗎？」
終於有人精神徹底崩潰絕望，直接對着空氣破口大罵，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搞得大家都心煩意亂。
我緊緊盯着顯示屏上的字，皺眉開口：「這是商場的陰謀，但是能存活到最後，這種豪宅也能被一起帶走，說白了，商場就是在引誘我們以命搏錢，如果真能僥倖活下去，那這套房子二手價格也不是小數目。」
畢竟這種豪宅，普通人一輩子的工資也買不起一個小小的廁所。
戚慧抹了把眼淚，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種豪宅，我奶奶這輩子都沒見過，她辛苦撫養我長大，可還沒等我回報她，她就生病了，如今我連她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她話語悲慼，言辭間滿是絕望。
我察覺不對，剛想安慰她，她卻抓住了我的手，眼裏滿是哀求：「姐姐，你是好人，也是聰明人，請你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我奶奶住在松縣山旺村 843 號，我死之後，請你幫忙把房子賣掉，把錢轉給我奶奶，我就希望她老人家能在最後的日子裏過得舒服一點，拜託了。」
不等阻攔，戚慧猛地起身衝向櫃檯，直接大聲呼喊：「我要購買這個房子！」
說着，她猛地轉身，指向角落裏的我。
「由林枝接受我的房產！」
我驚愕起身，卻只能眼睜睜看着戚慧四肢瞬間消失，鮮血從斷肢處汩汩流淌，撒了滿地。

-9-
戚慧死了。
我顫抖着手，默默攥緊忽然出現在我腳下的房產證和鑰匙。
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中，我好似有些痛苦地蹲下身子，將自己的臉埋在胳膊裏，卻有些控制不住地顫抖着身子，強忍住自己臉上的笑意，裂開的笑容猙獰。
那個單純的戚慧，用命幫我換來一條規則。
消費累計可以被轉讓，前提是轉讓者心甘情願付出等價交換物。
果然啊，只要不是犧牲自己，總能有辦法找出商場的漏洞。
人羣中有人騷動起來：「不是吧，這也行？這一點都不公平！」
可即便他們議論紛紛，也沒有用。
而隔天一早，顯示屏再度出現幾行血字。
【恭喜各位存活到現在！商城爲您開放十秒限時優惠購物機會，請各位理性消費】
【10,9,8……】
屏幕上琳琅滿目，出現的全部都是些廉價零食。
但這些零食價格卻比外面商場足足翻了三倍。
上面也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衆人看着這些商品，紛紛怒罵奸商，可卻沒人敢上前購買，都擔心有異樣。
看清這個價格，我心中一喜。
已經知道一條商場規則的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在他們的警惕目光中，我迅速上前瘋狂掃購，在十秒鐘內儘可能多地買ṱŭₙ到更多食物。
十秒倒計時結束。
屏幕上的血字消失無蹤。
而我毫髮無傷坐在一堆零食中間，像惡狗般狼狽進食。
「憑什麼這個臭娘們能喫到東西？」
「是不是有內幕？」
「tmd，兄弟們上！把她的東西都搶過來！」
衆人像鬣狗，齊齊向我圍來，我嚥下一口薯片，目光冷冷掃視他們：「想死就過來搶！」
「別忘了這裏的規則，不屬於你們的東西搶了之後有什麼下場，你們清楚！」
這話果然有用，衆人忌憚不已，不敢向我靠近。
有些人餓得實在受不了，跪在我面前不停磕頭：「求求你施捨我一點食物吧，給你當牛做馬我也願意！」
「我是上市集團老闆，只要你給我一口吃的，出去之後我能把公司送你！」
……
我沒理他們，繼續喫着零食。
終於有人再也支撐不住，一頭撞在牆上當場斃命。
這個行爲像是打開了開關，不少人因此絕望，紛紛效仿。
沒多久，地上多了十幾具橫七豎八的屍體。
我喫了飯，恢復了不少力氣，直接撲上去，不顧剩下倖存者的謾罵，把他們的屍體拖到一起認領。
如今的我只有一個念頭。
活下去。
接下來的三天，屏幕上又陸續出現一些食物和商品。
爲了存活，周圍的人都被迫做出交易，或多或少變成了殘疾。
只剩我和工具間裏一直被捆綁的馬偉銘還健全。
期間我去看過他幾次。
馬偉銘倒也命大，都餓成皮包骨了，居然還活着。
這個商場不僅給人身體上的折磨，更多的是精神折磨。
只是這幾天我一直睡不安穩，渾渾噩噩間，我好像總ţū́ₕ能看見孟佳ţŭ̀₊佳。

-10-
第五天。
我的食物早已喫完，如今的我精疲力盡，除了身體健全，我比其他人好不到哪裏去。
沉寂一天沒有反應的顯示屏再次出現。
「恭喜各位堅持到決賽」
「接下來我將爲大家公佈消費金額。」
【劉毅：6400】
【馬偉銘:1200】
【林枝:9500】
……
當所有人的消費金額出現在屏幕上時，我暗道不妙。
果然，在看到我的消費金額後，衆人齊刷刷地向我看來。
不知是誰先開了頭：「林枝！她絕對是用某種不知名的方式消費了！」
顯示屏也在這時適時響起電子提示音。
「決賽修羅場開始」
「殺掉第一名就可以抵消五千元消費哦」
冰冷提示音落地的瞬間，一股涼意從腳底蔓延至心頭。
衆人看向我的眼神也從怨毒轉爲殺意。
我已成爲衆矢之的，商場以高高在上的戲謔角度，看着我如何夾縫求生又被推入陷阱！
混賬！
看着眼前努力朝我挪動腳步的衆人，我沒有任何猶豫，強撐身體迅速扭頭逃跑。
身後是向我追來的倖存者，由於不少人變成殘疾，再加上他們餓了太久，很快被我甩開。
匆忙中我跑到一家服裝店。
進入服裝店的瞬間，店裏的燈忽然亮起，身後的玻璃門瞬間被關閉。
我的正前方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背對着我。
是孟佳佳！
熟人再次相見，我卻只覺得驚悚，緩緩後退。
「歡、迎、光、臨。」
孟佳佳機械般轉身，我這才發現她的身體由不同人的殘肢百骸拼接而成，只有那張臉屬於孟佳佳。
而在她額頭，無數猩紅眼珠密密麻麻爭先恐後擠在一起，死死盯着我。
孟佳佳脖子一歪，嘴角揚起詭異的笑。
「您、要、買、什、麼？」
我轉身想逃，可身後發了瘋般的倖存者卻堵在透明玻璃門上，不斷拍打咆哮。
店內，孟佳佳持續不斷地催促着我進行消費。
她重複着問我要買什麼，聲音平穩卻不曾間斷，身後的拍門叫喊聲此起彼伏，雙方聲音不停迴響，我的精神也瀕臨崩潰。
絕望之下，我直接拍出手中最後的五百塊大喊：「我要買桌上那根筆！」

-11-
孟佳佳笑容僵硬，一步步向我走來。
她把筆遞到我面前。
我警惕地伸出手。
在我即將觸碰到筆的一瞬間，孟佳佳忽然暴起，直接把筆插入我的手背！
劇痛瞬間襲來。
我支撐不住，跌靠在門上。
孟佳佳眼裏流下血淚，嘴巴一張一合不斷呢喃：「Ṫŭ̀⁴阿枝，爲什麼不阻止我和馬偉銘合作……」
「你明明可以阻止我。」
我眼睜睜看着孟佳佳，背後升起一層冷汗。
當初孟佳佳在聽到馬偉銘的計劃時有過猶豫。
可我當時只是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
「……有新的屍體，存活下去的概率確實大。」
聽到我這話，孟佳佳才徹底下定決心殺人, 即便最後動手的不是她。
我捂住手，忍痛艱難地開口：「抱歉, 可是我也想活，況且那是你自己做的選擇。」
我強忍劇痛, 用力把筆抽出。
顯示屏外聲音響起。
【第一個完成消費任務的人已經出現】
【讓我們恭喜最後的贏家！】
孟佳佳的表情在電子音響起後, 也重新變得呆滯。
我忍着劇痛, 下意識摸了摸藏好的房本和鑰匙。
電子提示音消失的那一刻, 服裝店另一側有一道捲簾門被打開。
我長吸一口氣, 剛要進去。
身後卻忽然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
我驚恐地轉頭, 只見馬偉銘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
面色凹陷、瘦骨嶙峋的他, 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骷髏。
他獰笑着衝向我：「你以爲你真能出去嗎？今天我就是死！也要把你留在這裏！」
我一陣心慌，迅速衝向求生之門。
在我一隻腳即將踏出門口時，頭髮忽然被馬偉銘一把抓住！

-12-
馬偉銘惡鬼般的聲音在耳邊迴響。
「跟我一起下地獄吧！」
緊急之下, 腎上腺素讓我爆發出異於常人的力量。
我猛然攥住鋼筆迅速轉身。
噗嗤一下扎進馬偉銘的脖子！
血液霎時呈噴射狀濺了我滿臉。
馬偉銘睜圓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緩緩倒了下去。
我直接抽出筆決然離開，沒有任何猶豫向着那扇門瘋狂衝去。
門後是黑暗走廊。
我拼了命沿着走廊拼命狂奔。
不知過了多久, 纔看到前方出現亮光。
衝進光芒的那一剎那, 真正的世界出現在我眼前。
周圍色彩變得鮮豔，我憑空出現在繁華街頭的馬路中央，路人對我指指點點。
我環顧四周, 卻來不及說話, 兩眼一黑, 當場昏了過去。

-13-
再醒來時，我已身在醫院。
護士告訴我, 是一個帥哥送我過來的, 說着她把一個信封交到我手中。
說是那個帥哥交代過，等我醒來之後，親手把這信封交給我。
我接過信封。
裏面有一張卡片和一封信。
卡片黃底紅字，上面只寫了一個字。
壹。
信封的內容大體是恭喜我順利離開商場。
只有不貪心且健全的人才配迎接新生活, 祝我未來生活愉快的同時，底下還配有一行小字。
表明這段時間所有的購物產品，都將打包一份送給我作爲禮物。
出院之後, 我將戚慧轉託我處理的房產賣掉，第一時間找到她奶奶的住處。
老人家丟他病了, 病的還很嚴重, 只是怕花錢，沒有住院。
我裝成友善的陌生人和她聊天, 得知她已經時日無多。
我找了個藉口離開，卻聽到老人家在背後嘆氣：「慧慧怎麼還沒回來，我的乖孫女到底去哪了……」
錢我終究沒有給她奶奶。
畢竟一個將死之人，也用不着花那麼多錢，可是我卻需要很多錢來償還我欠的賭債。
賭債還完後，我買了出國的機票，準備定居海外。
飛機上，我看着窗外的雲層，回想起之前的某天，我無意間看見一個網站。
網站黃底紅字，寫着一折購物，滿足要求離開者獲得天價獎賞。
那時的我就知道，這網站絕不普通。
可我不想一個人去, 便將鏈接用小號發給了閨蜜孟佳佳。
還好孟佳佳心地善良，什麼好事都想着我, 硬拉着讓我陪她購物, 否則，我怎麼會擁有現在這一切？
想到這裏，我嘴角揚起一絲詭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