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做過一期關於「民宿鬧鬼」的訪談。
後來接連出了兩條人命,節目被封。
在得知真相後,我才知道人心比「鬼」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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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年 8 月。
我大學剛畢業,在市電視臺工作,被臺裏要求做一期關於「民宿鬧鬼」的訪談節目。
作爲新聞人,我從不信鬼鬼神神的東西。
但「風水奇祕,咒術殺人」的怪談異聞,往往是市井百姓最鍾愛的獵奇新聞,很容易拉起收視率。
在臺長的堅持下,我和攝像大哥錢明一路驅車趕往因「鬧鬼」事件而暴火的羅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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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村在清溪縣,距離我們電視臺兩百多公里。
剛出發,錢明就和我說:
「羅家村在清溪縣出了名地亂,之前就傳出過用活人打生樁的醜聞。最近瘋傳的鬧鬼民宿,就是在之前打生樁的地方。這種事寧可信其有,你還是個女人,陰氣重。採訪歸採訪,該避諱的還是要避諱一下。一會兒到地方,找村支書聊聊,走個過場就行。」
對此,我嗤之以鼻。
因爲我是無神論者,直言世上從無鬼怪事,自古人心生妖魔。
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是別有用心之人,爲了達到某種目的編造出來的。
所謂的「鬧鬼」,很可能就是一場鬧劇。
錢明無奈嘆了口氣,專心開車。
我看他沒繼續聊下去的興致,索性閉上眼睡覺。
睡夢中,我突然被汽車的急剎驚醒。
正想問到地方沒,錢明已經轉身指着後方道:
「有人攔車,剛差點撞到他。」
我順着錢明指的方向看去。
在後方不遠處,一個身形消瘦、戴着眼鏡的年輕男孩,正推着一輛「公路山地車」,氣喘吁吁地向我們追來。
等到了車邊,小夥子就滿臉堆笑地招呼:
「大哥大姐,我叫秦風,是趁假期出來騎行旅遊的大學生。剛纔車胎爆了,方便帶我去前面羅家村補輪胎嗎?」
我降下車窗,將頭探出窗外,問道:
「你是羅家村人?」
「不是的。我喜歡獵奇,前陣子聽朋友說羅家村新開的民宿鬧鬼,想去看看。剛見你們車上印着電視臺的 logo,你們是去採訪羅家村的記者嗎?那咱順路啊。」
我轉頭對錢明問道:「錢哥,都順路,要不帶他一程?」
錢明無ţű̂⁶所謂地聳了聳肩:
「讓他上來吧。」
得到了錢明首肯,我打開車門下去,幫秦風將自行車固定在新聞車的後備廂蓋上,又打開後面的車門,囑咐他小心機器,別碰壞了攝像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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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秦風的加入,車上的氣氛一下活躍起來。
他是個很健談的陽光小夥,一上車就自來熟地問我們怎麼稱呼。
我告訴他我叫江藍,是電視臺的外派記者。
秦風立刻讚道:「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江藍,好名字。伯父一定是個文化人。」
我不願意在我父親的事上多談,故意轉開話題:「你在哪裏讀大學?」
「淝水醫科大,剛大二。」
我不由一愣:「羅家村的事都傳到淝水了嗎?」
秦風誇張地指向車外:
「何止淝水,你看那些車的牌照,還有外省的。他們都是去羅家村獵奇的。自從羅家村民宿鬧鬼的事傳出去後,好多人開車去看。也就我是窮學生,只能騎車。哎,半路上還爆胎了。」
我不屑道:「什麼鬧鬼事件,我看就是羅家村爲了拉動旅遊經濟,故意編出來的。」
剛纔還笑眯眯的秦風,突然壓低聲音,一臉詭異地說道:「但我聽人說,那間民宿下面死過人,還是兩口子。被承建商關在地基裏,用混凝土澆築,打了生樁,怨氣重着哩。」
開車的錢明驚道:「可以啊,那事都過去小十年了,你年紀輕輕還聽過這事。」
秦風忙道:「咋,大哥也知道這事?」
「肯定知道啊。當年老劉夫妻在羅捷生工地上失蹤的新聞,還是我拍的呢。」
錢明像是找到了共同話題,打開話匣子,興致勃勃地和秦風聊起十年前「羅家村打生樁」的舊事。
二人從被打生樁的「老劉夫妻」,一直聊到「承建商羅捷生」的詭異死亡。
中間還不時交流意見,討論會不會是「老劉夫妻的冤魂出來索命」之類的荒謬話題。
作爲無神論者,我對這種話題是不屑的。
但錢明和秦風小嘴叭叭不停,說得興高采烈,儼然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中午十二點左右,我們抵達羅家村,秦風也下了車,推着他的山地車,說是去找修理鋪。
剛進村,我就注意到家家戶戶門口都張貼着——「停車、喫飯、住宿」的招牌。還有不少本地、外地的車輛停在村民門口,不斷有人進進出出,討論着晚上去看「新羅灣民宿」的事。
見此情景,我不得不佩服羅家村這一波借「鬼」營銷的手段。
一個「鬧鬼事件」,直接把全村 GDP 拉起來了。
錢明給羅家村村支書「羅老歪」打了個電話,不過一會兒,就有一個瘸腿老頭帶着人過來迎接。
「江記者,我是羅家村支書,縣宣傳科和我說了你們來採訪的事,咱們啥時候開始?」
羅老歪整了整衣服,又往手裏吐了兩口塗抹,抹在本就稀疏的斑白髮絲上。
跟在他後面的人,也紛紛有學有樣。
我和錢明對視一眼,盡是苦笑。
我們是來做「民宿鬧鬼」訪談的,又不是採訪你們……
錢明給我使了個眼色,從後備廂拎出攝像機扛在肩頭,假裝對準羅老歪一行人。
見他沒開機,我瞬間秒懂,也裝模作樣拿起話筒,清了清嗓子問道:
「羅支書,請問你對本村最近暴火的鬧鬼民宿有什麼看法?」
羅老歪一看攝像機都架起來了,立刻一本正經看向攝像機:
「說起鬧鬼的民宿,那可長了。這事要從十年前我們村『新羅灣』開發說起……」
一看他要長篇大論,我急忙喊停:
「羅支書,我們攝像機硬盤存儲空間有限。晚上還要拍民宿,咱儘量長話短說。」
錢明也趁勢把攝像機從肩膀放下:
「一直扛着攝像機挺累的。要不咱先去鬧鬼民宿,路上您也和我們說說『新羅灣』開發的事,咱對對詞,等採訪起來也方便。」
「行,那邊走邊說。」
羅老歪還熱心地提議找人幫錢明拎攝像機。
被錢明婉拒後,羅老歪也不生氣,客客氣氣地在前面引路。
路上,羅老歪給我和錢明介紹着「鬧鬼民宿」的來歷。
據羅老歪說,鬧鬼的民宿,原本是之前本村村民「羅捷生」承建的「新羅灣開發」工程,打算建屠宰廠,帶動羅家村經濟發展。
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傳出工地上用活人打生樁的事。
羅捷生被帶走調查,出來沒幾天就神祕死亡,工程也跟着爛尾。
所以在開民宿前,那地方已經荒廢小十年。
直到今年上半年,不知哪來的一個外地小年輕,帶個兩歲多的娃娃,跑到羅家村和他說想要租下那片地,打算搞民宿、做農家樂,並答應每年向村集體支付十萬元的租金。
用一片荒廢的院子,換來每年十萬元的租金,羅老歪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可民宿正式開業那天,一批城裏過來找樂子的人還沒住到半夜,就被嚇得嗷嗷跑了。
跟着沒幾天,「新羅灣民宿鬧鬼」毫無徵兆地傳開,越來越多的城裏人跑來看稀奇,但沒一個能堅持住到夜裏十二點的。
就這樣,整個羅家村成了方圓幾百裏爆紅的「獵奇景點」——一個沒山沒水的小村莊,因爲鬧鬼成景點了!
說到這裏,羅老歪唏噓不已:
「這事吧,說好也好,說壞也壞。」
「來玩的人多了,村裏家家戶戶也能跟着賺點錢;不用像以前,每年面朝黃土背朝天地指着幾畝地活。」
「但俺村的名聲壞了,鎮上和縣裏的領導幾次找我談話,要我整治一下這種封建迷信的歪風邪氣。可那是鬧鬼,我哪有本事整治。」
我好奇道:「民宿都鬧鬼了,那承包開民宿的人跑了沒?」
羅老歪道:「他爲啥要跑?城裏人就算來了只住半夜,也要給他全天的錢,加上其他消費,他現在賺得嘩嘩的,換我也開下去。鬼和窮比起來,好像窮更可怕吧?」
好吧,破案了。
什麼鬼啊怪啊,都是營銷的噱頭。
如果我猜得沒錯——鬧鬼事件背後的策劃人,應該就是民宿老闆。
畢竟真鬧鬼的話,他肯定早跑了,怎麼可能帶着兒子住那裏,正常營業。
於是,我決定好好會一會那個年輕的民宿老闆,揭穿他騙人的把戲。
-4-
在羅老歪的帶領下,我們一行人很快到了傳說中鬧鬼的「新羅灣民宿」。
說是民宿,其實就是一片連起來的廢棄廠房。
外面拉了高大的院牆,裝着硃紅色木門,上面掛着一面刻着「故事與酒」的門頭。
院中雜草叢生,透着荒涼;僅有部分地方鋪着紅磚,擺着陳舊的座椅、燒烤架等設施。
再往裏,是用於住宿的廠房。
廠房門口,拴着一條大黑狗,我們剛進院子,大黑狗就「汪汪」叫喚個不停。
刺耳的狗叫聲中,裏面走出一個表情嚴肅、不苟言笑的年輕人。
看面相,也就二十出頭,和我差不多大。
羅老歪指着那人說:
「這就是我和你說的民宿老闆,杜斌斌。」
「斌斌,這是市電視臺的江記者和錢記者,來給咱村做訪談的。晚上他們就住這裏,你招待下。」
杜斌斌冷着臉過來,上來就是一句:「訪談可以,住的話要交錢,一百包住,加二十包晚飯。」
……
我當時就氣笑了,還是頭一次看到有人找我們記者要錢的。
畢竟我們給他做訪談、上新聞,是幫他宣傳。
羅老歪也被杜斌斌的話氣得不行:「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人家來採訪你,那是看得起你。」
「我又沒讓他們採訪我。」
杜斌斌丟下一句話,轉身就往屋裏走。
羅老歪氣得吹鬍子瞪眼:「不象話,太不象話了。兩位記者,晚上你們和我去村裏住吧。俺們村民自己家改的旅舍環境也不差。」
我正要說話,身後突然躥出一道人影。
是秦風!
秦風騎着修好的山地車,一個漂亮的甩尾,穩穩地停在我面前,熟稔地招呼着:
「錢哥,江姐姐,好巧,你們也要住這裏嗎?先說好,今天我請。感謝你們帶我一程,不然我肯定熱死在半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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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秦風要出錢,我極力拒絕。
畢竟他還是學生,而我和錢明,都是參加工作的人。
就連這次外出採訪,臺裏也給了差旅費,哪能讓他掏錢。
可不等我拒絕的話說出口,秦風已經一溜煙地跑進民宿大堂,過了一會兒,他拿着三把鑰匙出來:
「錢哥,江姐姐,房間我開好了,咱仨挨着,晚上真出啥事,相互還有個照應。」
「這怎麼好意思?」
我急忙掏包,準備拿錢給秦風。
秦風卻強行把鑰匙塞到我手裏:
「江姐姐,你別和我客氣。今天要不是遇到你們,我估計都能熱死在路上。你們救了我的命,我總得報答不是?」
我見推脫不過,只能尷尬地收下房間鑰匙。
羅老歪一行人卻有些失望,叨叨着村裏的民宿不比這裏差,去村裏住更舒服之類的話。
我只能告訴他,我們來的主要目的,是拍一期關於「民宿鬧鬼」的節目,住在新羅灣民宿,更方便拍攝。
羅老歪這才作罷,轉口追問什麼時候開始採訪,他已經準備好了。
我考慮到節目需要一些「相關路人的敘述」做引子,才能達到劇情跌宕起伏的效果,就讓錢明打開攝像機,把路上已經問過的話,再問一遍。
等羅老歪再次重複完關於「新羅灣民宿」的前塵往事,大院內又來了不少人,都是從外地來看稀奇的遊客。
我又找了一些人做了簡單的訪談後,已經六點多。正想着要不要讓秦風也上個鏡頭,卻發現他正趴在民宿大堂的櫃檯旁,逗弄小孩,不時還和坐在櫃檯裏面的杜斌斌說笑。
因爲距離太遠,我不知道他們在聊什麼,可看他們有說有笑,很是好奇。
於是我對錢明招手,一起向大堂走去。
「小秦,聊什麼呢,那麼開心?」
秦風將手中的糖果全部丟給小孩,笑道:「和老闆聊天呢。他兒子真聰明,才兩歲,說起話來像個小大人似的。」
「是嗎?小朋友,姐姐能採訪你一下嗎?」
我蹲下身子,將話筒遞到小孩面前,半哄半逗。
「能告訴姐姐你幾歲嗎?」
小傢伙坐在地上喫糖,吱吱呀呀地比畫:
「兩歲。」
「那你天天住這裏嗎?」
「嗯啊。」
「剛支書伯伯說,你家大黑狗天天夜裏叫喚,真的嗎?」
「是,很煩。」
兩歲的孩子,說話還不利索,每次都是兩個字兩個字地往外吐。
我正準備再問些問題,杜斌斌突然出來將小孩一把抱起:
「大寶,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我瞬間來氣,起身道:「你什麼意思?我們是記者,有采集和報導真相的職責。」
杜斌斌:「但你和小孩說得太多!他還小,被嚇到了怎麼辦?」
他不耐煩的語氣,讓氣氛瞬間尷尬。
秦風起身擋在我和杜斌斌之間:「好了好了,一人少說一句。都是小事,沒必要,真的沒必要。」
說完,他又對杜斌斌賠笑:「杜老哥,江姐姐人挺好,沒啥壞心思。再說了,她是記者,是來給你做宣傳的。等上了電視,以後客人肯定更多。」
「哼!」
杜斌斌依舊冷着臉,抱着兒子坐回櫃檯後面。
秦風訕笑兩聲:「江姐姐,要不咱出去說?」
錢明也拉了我一把:「行了,多大點事,出去聊。」
到了室外,我才鬱悶地抱怨:「我們招他惹他了?從見面就沒過好臉色,我看他就是擔心咱揭穿他騙人的把戲,影響生意。」
「哎,人都有難處。如果鬧鬼真是他爲了招攬生意自導自演的,那報導出去,等於斷了他的財路。」
秦風嘆了口氣,瞟了一眼還坐在櫃檯裏逗娃的杜斌斌,眼神幽幽。
我道:「營銷我不反對,可至少營銷手段要有底線吧?什麼年代了,還裝神弄鬼,有意思嗎?」
「如果是真有鬼呢?」秦風猛地壓低聲音,「江姐姐,你是無神論者,不信鬼神之說。但我可是親眼見過鬼啊。」
「什麼?」
雖然天還亮着,但秦風的聲音配上那詭異的表情,我依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錢明也急忙抬起攝像機,將鏡頭對準秦風。
秦風側頭避開,道:「錢哥,把那東西關了,不然我可不說。」
「行,你說。」
錢明關了攝像機。
秦風這才說道:「知道我爲什麼喜歡獵奇嗎?那和我從小到大的經歷有關。毫不客氣地說,到目前爲止,我已經見過三次鬼!」
「……」
見過三次鬼?
我是不信的,感覺他在吹牛。
秦風像是看穿我的心思一般,詭笑道:
「我知道你不信,我也不強迫你信。反正自從第一次見到『他們』,我就癡迷鬼神之說,到處獵奇,只爲再見『他們』一次。這不,聽說這裏鬧鬼,我就來了。至於這裏到底有沒有鬼,咱住上一晚不就知道了?」
「也是。」
我點了點頭,瞬間發現自己剛纔氣得莫名其妙。
我是記者,來做節目,也是臺裏的要求。
拍完節目我就走了,有鬼沒鬼和我有關係嗎?
想開後,我心情大好,和秦風、錢明一起在院子裏找了個空地,架起炭火喫燒烤。
別說,杜斌斌開的新羅灣民宿地方雖然偏了點,傢伙事還挺齊全。
夏日傍晚,吹着自然風,喫着燒烤,配冰啤酒,還有深井浸泡的瓜果,倒是休閒度假的好地方。
一頓燒烤喫完,天色已黑。
橘黃色的燈光下,雜草叢生的庭院透着幾分陰森恐怖。
杜斌斌已經抱着孩子回房睡覺,他睡之前關上院子大門,還特意交代門沒鎖,夜裏誰要害怕的話,自己開門走。
對此,我嗤之以鼻,笑他故弄玄虛。
周圍坐着看稀奇的遊客,也不乏膽大的,嚷嚷着要看看鬼到底多兇。
錢明也偷偷打開攝像機,不斷切換鏡頭,拍攝着大家的一舉一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隨着夜色漸深,有些喝大的遊客開始酒勁上頭,已經回房休息。
等到十一點左右,庭院中還剩下十幾個人。
秦風提議,大家坐一塊聊天,萬一出什麼事,人多還能相互照應。
這一提議,受到所有人的認同。
本來都是出來旅遊看稀奇的,有沒有鬼無所謂,坐一起聊聊也算一種樂趣。
當下,有膽大的準備講鬼故事烘托下氣氛,卻被迷信的錢明義正詞嚴地拒絕。
錢明說:「老話說得好,白天不說人,半夜不說鬼。這地方陰森森的,講鬼故事瘮得慌。」
秦風附和道:「就是。我記得初中第一次見鬼,就是半夜和朋友一起講鬼故事。」
錢明翻了個白眼:「你故意的吧?」
秦風嘿嘿發笑,旁邊的遊客趁機起鬨,甚至爲了嚇唬錢明,故意添油加醋地說着自己曾經的靈異經歷。
可就在我們歡聲笑語等「鬼」出現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幾聲淒厲的貓叫。
緊跟着,拴在大廳門口的大黑狗,突然毫無徵兆地對着大門方向,瘋狂咆哮。
「汪汪!」
「汪汪!」
「汪汪汪……」
夜色寂寥,急劇的狗叫更爲刺耳。
隨着大黑狗的突然狂叫,我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坐我對面的中年大叔更是緊張得起身左顧右盼,嘴裏一個勁地嘟囔:「不對勁啊,大半夜的狗怎麼突然叫起來了?」
「應該是聽到什麼動靜了吧?剛剛外面不是有夜貓叫喚嗎?」
我強行安慰自己。
雖然我是無神論者,但不代表我不害怕。
尤其是現在這種環境。
農村大院、半夜狗叫……
大黑狗還在朝向大門的方向叫喚,四爪瘋狂刨地,要不是被鐵鏈拴着,估計早衝出去了。
有膽大的遊客,壯着膽前往門口查看情況。
然而剛把門打開,一陣涼風吹過,緊跟着在「噗通噗通」的振翅聲中,飛進來一羣密密麻麻的蝙蝠。
它們飛得很低,一進院子,就瘋狂亂竄;還有幾隻體型稍微小一點的蝙蝠,竟然直接鑽進了遊客的懷裏。
遊客們被嚇得尖叫,瘋狂地揮舞雙手驅趕。
「這裏怎麼有那麼多的蝙蝠?」
「我的天啊,這些蝙蝠瘋了嗎?」
「啊!不要碰我,好惡心,好多蝙蝠……」
眼看大家亂成一團,就連從不信鬼神的我,在看到如此些詭異的現象後,小心臟也開始「怦怦」跳動。
但那些蝙蝠卻像發了瘋一般,在院中飛了一圈後,又齊齊向大門衝去。
「嘭!」
「嘭!」
「嘭!」
一隻又一隻蝙蝠,撞在硃紅的大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與此同時,原先回房休息的遊客也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邊跑還邊叫:
「有鬼!有鬼!」
我正想問他們看到了什麼,可他們一看到院中的情況,立刻嗷嗷叫着往外跑。
前後不過十來分鐘,來看熱鬧的遊客跑了大半,只剩下我、錢明、秦風,還有之前提議講鬼故事的大叔。
錢明本來也是要跑的,卻被我硬生生地拉住。
因爲我告訴他,現在是拍攝的最佳時期,這期節目能ṭű₌不能火,就看他的拍攝技術了。
錢明這才壯着膽子扛起攝像機,嘴裏還不斷念着「南無阿彌陀佛」。
我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努力壓制住心中的恐懼,走到攝像機前進行解說。
秦風和那個大叔分別拎着烤雞用的鐵叉,跟在我身邊。
我們站在距離大門三四米遠的位置,拍攝着蝙蝠瘋狂撞門的詭異畫面。
已經有不少蝙蝠撞死在門下,可活着的那些,還在瘋狂撞門,彷彿有股無形的力量,正操控着它們和硃紅的大門決一死戰。
隨着時間的推移,還能飛的蝙蝠越來越少。
而門下,已經堆滿了蝙蝠的屍體。
等到所有的蝙蝠撞死在門口,我鬆了口氣,故作輕鬆地說道:「什麼鬧鬼,原來就是蝙蝠撞門啊。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怕的。」
我話音剛落,耳邊響起「咳嗽」的聲音。
「你感冒了?」
我對秦風問道。
秦風搖了搖頭。
我又看向中年大叔:「大叔,剛剛是你咳的?」
中年大叔臉色蒼白,緊張地說道:「我……我沒咳嗽啊。」
「那咳嗽聲……」
一瞬間,我頭皮發麻。
因爲咳嗽聲就在我們附近。
但我、錢明、秦風、中年大叔都沒咳嗽。
而我們周圍,也沒有其他人……
秦風突然舉起鐵叉,惡狠狠地對周圍叫道:「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有本事出來啊!光在暗中嚇唬人什麼意思?」
中年大叔也學着秦風的樣子,握着烤雞用的鐵叉左右打量。
「我就說了有鬼,肯定是老劉夫妻的冤魂。」錢明顫顫巍巍地說道,「咱們走吧,這地方不能待。江藍,你走不走?」
我咬了咬牙,正打算勸他再堅持堅持,中年大叔已經說道:「媽的,這地方邪乎。子時狗叫,蝙蝠臨門,肯定有不乾淨的東西。錢老弟,你等我拿下行李,咱一起走。」
說完,中年大叔就往客房走去。
沒走幾步,他又停下,像是難爲情地說道:「你們能和我一起進屋嗎?我一個人不敢。」
我和錢明同時搖頭。
因爲就在剛纔,之前喝大了回房間睡覺的遊客,可是紛紛叫着「有鬼」跑出來的。
誰知道他們在裏面看到了什麼?
秦風道:「要緊嗎?不要緊的東西,明天再來拿吧。」
中年大叔摸着心口道:「治療心臟病的藥……我現在有Ṭúₚ點難受。」
秦風握着鐵叉,對我和錢明說道:
「錢哥,江姐姐,人命要緊。我是學醫的,大叔這種情況得趕緊喫藥,不然會出事。這樣,咱們一塊進去,人多是個照應。」
「那行吧。」
錢明扛着攝像機,深深地吸了口氣,像是給自己壯膽。
我也不好推脫,和他們一起向民宿大廳走去。
路過Ţùₙ那隻大黑狗旁邊的時候,它還在齜牙咧嘴地狂叫。
不同之前那樣是對着大門叫,現在是打圈對四周叫。
秦風小聲說道:「聽人說,狗眼睛能看到不乾淨的東西,咱別往它叫的方向走。」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剛剛的經歷太過詭異,秦風話剛說完,我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大黑狗。
還好。
大黑狗正對着院子西邊叫喚。
當下,我們四個急急忙忙地向中年大叔開的房間走去。
路上,我對他們說道:「不對勁,剛外面那麼大動靜,杜斌斌怎麼沒出來?他兒子也沒被吵醒,不對勁啊。」
錢明急了:「都啥時候了還想這事,先出去再說。想知道,明天再來問他。」
說話工夫,我們到了中年大叔的房間。
等他從包裏翻出藥幹吞下去後,正要離開,中年大叔又捂着肚子叫道:「剛剛冰啤酒喝多了,你們再等我一下,我去上個廁所。」
……
雖然我一刻都不想在房間內逗留,但來都來了,總不能現在走吧。
目送中年大叔進入房間廁所後,我和錢明、秦風三人焦急地等待着。
秦風還好,緊緊地握着鐵叉,不時左右看,彷彿在尋找什麼東西。
錢明卻等不及了,不斷催促中年大叔快點。
幾分鐘過去,見他還沒出來,我也忍不住對着房間內的衛生間叫道:「大叔,你好了沒?」
「咳咳——」
似曾相識的咳嗽聲,從衛生間內傳出。
剎那間,我汗毛炸起。
秦風反應最快,猛地推開衛生間的大門。
映入眼簾的,卻是中年大叔的屍體。
剛剛還叫着要上廁所的大叔,這會兒以一種詭異的姿勢,趴在地上。
他臉色鐵青,兩眼瞪得賊大,雙手近乎扭曲地保持着抓取的姿勢。
「啊……」
我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驚懼,尖叫着向外跑去……
-6-
我一直跑出民宿大門,等徹底聽不到「咳嗽」聲,纔敢停下腳步,驚魂未定地喘着粗氣。
錢明也跟着我跑出來,他空着手,連攝像機都沒來得及拿。
喘勻了氣,我才發現秦風不見了。
「秦風呢?錢哥,你看到秦風了嗎?」
我站在距離民宿大門數百米的位置,看着遠處硃紅的大門。
橘黃色的路燈下,那扇大門好似惡魔的血盆大口,散發着詭異的氣息。
錢明搖頭:「不知道。剛看你跑,我就跟着跑,沒看到他。」
「他不會還在房間裏吧?」
我擔心秦風出事,急忙掏出手機,撥通 110 報警電話;同時向村裏趕去,準備找羅老歪帶人過來幫忙。
然而,等我和錢明趕到村裏的時候,就發現羅老歪帶着一羣人擋在警車前,攔着出警的駐村民警。
「小陳,我和你說,那地方邪性着呢。有啥事,明天早上天亮了再看。」
「就是就是。萬一你們要在那地方出了什麼事,支書咋和上面交代?」
「你們就聽支書的吧。咱天亮再去,那真有鬼啊。」
「……」
人牆外,我和錢明面面相覷。
什麼情況?
羅老歪竟敢帶人攔警察?
被羅家村衆人包圍的三名駐村民警雖在極力解釋着法律法規,但架不住羅老歪等人人多勢衆,只能乾着急。
我擠過人羣,叫道:「羅支書,你身爲村支書,在這兒攔警察什麼意思?現在是出了人命,有人死了!」
「那也要等天亮!」
羅老歪兩眼一瞪,沒了下午求着我們採訪時候的客氣,反而惡狠狠地說道:「我是不是和你們說過到村裏住?我是不是和你們說過那地方不乾淨?你們自己不聽,非要在那兒待着,還好意思怪我?」
他話音剛落,圍在周圍的羅家村村民也七嘴八舌地嚷嚷:
「支書也是爲了大家的安全考慮,那地方怨氣重,之前的遊客最多待到半夜十二點就走,你們自己不早點跑,還有臉指責支書?」
「記者了不起啊?記者就能任性妄爲?你們自己闖了禍事,還想拉俺們一塊墊背嗎?」
「……」
一堆羅家村的人對着我和錢明叫罵,直到三名出警的駐村民警出面攔下,以做筆錄爲由將我們帶上警車,他們纔算消停。
但他們依舊不肯散去,一直圍在警車前。
羅老歪打了一通電話後,對領頭的民警道:「小陳,這事你別管了。既然出了人命案,那肯定要刑偵隊接手的。我剛給縣刑偵大隊的韓指導員打了電話,他們明天就來。」
陳姓警官表情錯愕,過了好一會才說:「行吧。那我先帶他們回去做個筆錄。小馬,開車。」
警車調轉方向,直奔鄉派出所。
路上,我憤憤不平地叫道:「警官,有你們這麼出警的嗎?連現場都不看一眼就走?」
開車的那個警察解釋道:「我們有我們的難處,基層工作不好做,尤其是處理鄉村警情,要考慮羣衆的意願。而且你自己也說,那地方嚇死了人。人命案,肯定要刑偵隊接手的。」
「但……你們至少要看去看看啊,我還一個朋友沒出來呢。」
雖然我和秦風剛認識,但那個健談的陽光小夥品性不錯,我當然不想他出意外。
陳姓警官終於開口了,冷冷地說道:「情況你們又不是沒看到,我們倒是想去現場,去得了嗎?」
我張了張嘴,還想爭辯,錢明拉了拉我胳膊:「別說了,配合警察同志的工作。」
-7-
鄉派出所內,我和錢明錄完口供,已經凌晨三點多。
儘管我和錢明一再表示,我們是記者,是臺裏要求去拍節目的,死人的事和我們無關。
但陳警官還是以「事實不清、案件存疑」爲由,把我們扣留,說要等天亮,刑偵隊處理完屍體、調查清楚後才能放我們離開。
留置室內。
因爲死人的事,我和錢明都沒有睏意,面對面坐着。
我問道:「錢哥,你以前外出採訪的時候,遇到過這種事嗎?」
錢明搖了搖頭,顫顫巍巍地掏出一根菸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隨後吐出濃濃的藍色煙霧。
等一根菸抽完,錢明突然說道:「我感覺羅家村的人有問題。咱們報警後,不到二十分鐘警察就來了。可他們卻像等了好久一樣,全穿得整整齊齊,擋在鄉道上攔警車,這裏面肯定有事。」
被錢明一提醒,我恍然大悟:「是啊。那些被嚇到的外地遊客沒一個阻攔的,他們本地人卻攔着警車不讓去。就算那地方真鬧鬼,是警察去,又不是讓他們去,他們攔警車幹什麼?」
錢明眉頭緊皺,又點上一根菸,吧唧吧唧地抽着煙,過了一會兒,才道:「會不會當年打生樁的事他們都有份?爲了掩蓋罪行,害怕被揭露,才故意不讓警察去的?」
「這……」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之前,我是無神論者,從不信怪力亂神的事。
可剛剛的經歷,讓我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彷彿在無形中有着恐怖的力,在暗中操控着一切。
會是被打生樁的冤魂,出來索命嗎?
可我很快就否定了這種猜想。
因爲如果新羅灣民宿真鬧鬼的話,首先死的一定是杜斌斌父子。
他們父子就住在民宿內,但不管外面的聲音多大,父子倆都能安然入睡。
真有鬼的話,難道鬼還分人嚇?
可如果是人爲的話……
想到早先的經歷,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蝙蝠自殺式的低飛,無處不在的咳嗽聲,以及那條瘋狂咆哮的黑狗,還有離奇死在衛生間的中年大叔……
人爲的話,又要通過什麼手段,才能做到那些?
我想不通,也不敢再繼續往下想。
此刻,我有點後悔。
後悔接下報導新羅灣鬧鬼新聞的工作。
留置室內,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早上八點的時候,陳姓警官突然出現,將我和錢明放了出去。
剛出門,就看到秦風笑眯眯地站在那裏,手裏拎着錢明遺落的攝像機。
他看到我們,立刻跑了過來,問道:
「錢哥,江姐姐,你們沒事吧?攝像機我給你們拿回來了,但裏面的硬盤被刑偵隊的人拿走了,說要看一下找線索。」
看到秦風沒事,我鬆了口氣,問道:「你沒事吧?昨天怎麼沒跟我們一起跑?」
秦風道:「跑啥。不管咋說,我也是學醫的。大叔那情況,能坐視不管嗎?我給他做了半個多小時的心肺復甦。」
「啥?那救回來了嗎?」
我急忙追問。
秦風搖頭:「沒……我打了 120,但不知道爲啥,120 早上六點纔到,和刑偵隊一起去的。現在刑偵隊還在民宿調查呢。」
我一時無語。
-8-
終究還是死了人。
死在我們來做節目的當夜,整個過程也被錢明拍了進去。
我不知道這種新聞,能不能播放。
我更不知道,這種新聞一旦播放出去後,會引起什麼轟動。
於是,我給臺裏打去電話,如實彙報着採訪的全部過程。
哪知臺長聽了後,更加來勁,不光要求我們繼續拍攝,還要我們追加跟拍警察的辦案過程。
至於警察那邊的事,他說:「你們儘管拍,我和清溪縣領導打招呼,出了事我負責。」
好吧,臺長就是臺長。
電話掛斷後不到一小時,被拿走的硬盤就送了回來。
我和錢明、秦風也再次回到新羅灣民宿。
因爲死了人的原因,民宿處於封鎖狀態,外面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有本地的,有外地的……
他們全都站在外面看稀奇。
秦風見狀,主動表示他不是記者,就不跟我們進去了。
我和維持現場的民警亮明身份後,他說要去通報一下。
約莫過了兩三分鐘,一箇中年警察走出來,嚴肅地說道:「我叫韓雷,縣刑偵隊的。跟拍採訪可以。但不能隨意走動,更不能破壞現場。」
「懂,都懂。」錢明扛着攝像機,賠笑道,「我之前拍過警訊宣傳,知道什麼該拍,什麼不該拍。」
-9-
在韓雷的許可下,我和錢明再次進入新羅灣民宿。
雖然是大白天,可有了昨夜的經歷,再次進入大院,我依舊有種渾身發冷的感覺。
院子裏的地上,到處都是蝙蝠的屍體;那條大黑狗,還拴在大廳門口。
至於杜斌斌父子,則悠閒地坐在院中葡萄架下喫葡萄。
我不禁好奇:「韓警官,問過他了?」
韓雷不鹹不淡地說道:「問過了,杜斌斌有證據證明自己昨夜沒離開過臥室。而且我看過你們的攝像機硬盤,根據拍攝內容,受害者的死亡是個意外,不存在被謀殺的可能,具體的死亡原因尚需調查。」
我問:「那我能去採訪下他嗎?」
韓雷點頭:「可以。」
說着,韓雷帶着我們向杜斌斌走去。
「斌斌,你和電視臺記者聊會兒。還有,這幾天別營業了,等案子結束再說。」
杜斌斌道:「好的,韓叔。來,大寶,給韓爺爺問好。」
杜斌斌的兒子大寶,揮着小手,奶聲奶氣地說:「韓爺爺好!」
見到這一幕,我驚愕道:「杜老闆,你和韓警官認識?」
杜斌斌皺眉道:「認識,不熟。他是我爸爸的朋友,之前見過幾次。」
眼看杜斌斌沒了昨天的冷漠,我趁熱打鐵道:「方便說說你對昨夜異常事件的看法嗎?」
杜斌斌兩手一攤:「不清楚,從我住到這裏,就經常發生奇怪的事,習慣了。」
我納悶了:「那你怎麼不搬走?」
杜斌斌冷笑道:「我爲什麼要搬走?這裏我交了租金的,是我的事業。」
好吧,又是一個把錢看得比命重要的人。
但我總感覺哪裏不對,再次問他昨夜有沒聽到外面的動靜,爲什麼不出來。
杜斌斌依舊用「習慣了」當藉口,還說他爲了防止夜裏兒子被吵醒,給臥室做了隔音,聽不到外面的聲音。
而且杜斌斌表示:這裏的怪事,基本都是夜裏十二點開始,早上四五點消失。每天只要熬過四五個小時,就沒事了。
大多數時候,只是遊客睡一半被冰涼的手摸醒,睜眼看不到人;或者起來上廁所,在衛生間的鏡子裏看到一對夫妻的影子。
像昨天鬧出人命的事,他還是頭一次見,正考慮要不要找幾個和尚來做做法事,超度一下亡魂。
隨着杜斌斌的耐心講述,我越聽越感覺玄乎——按他的說法,這裏不光有鬼,還是厲鬼。
可我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厲鬼的話……
爲什麼不鬧杜斌斌父子?
難不成他們和杜斌斌有親戚不成?
不知爲何,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腦海,就揮之不去。
可當我向杜斌斌詢問他妻子的事時,杜斌斌突然冷着臉起身,抱着兒子快步離去。
我看着杜斌斌離去的背影,對錢明道:「錢哥,不正常啊。他好像對自己老婆的事很敏感。」
錢明放下攝像機,若有所思……
-10-
因爲臺長打過招呼,我和錢明跟在刑偵隊的後面,圍繞着案發現場,跟前跟後地拍攝。
臨近中午,羅老歪派人ṭũ̂ₐ來叫刑偵隊的人去村裏喫飯,我和錢明也跟着過去。
飯桌上,我故意提起「民宿鬧鬼事件背後,會不會是人爲」的話題。
韓雷和刑偵隊人倒沒說什麼,作陪的羅老歪和幾個羅家村村民代表卻一直嚷嚷着「那地方死過人,有厲鬼」之類的話。
於是我立刻反駁:「你們一直說新羅灣民宿死過人,是被打生樁,那被打生樁的人找到了嗎?」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韓雷點了根菸,慢悠悠地說道:「羅支書,關於羅家村打生樁的傳言,我也有所耳聞,但不怎麼清楚,方便和我說說嗎?或許對案件偵破有幫助呢。」
羅老歪支支吾吾地說道:「都是傳言。這事當年縣刑偵隊不是查過了嗎?」
「可當年我沒調來,並不知道具體調查經過,麻煩你再說一次。」
韓雷吐了個菸圈,直勾勾地盯着羅老歪。
羅老歪面露難色。
錢明突然說道:「韓警官,這事我知道。當年新羅灣工地工人失蹤的新聞就是我拍的。」
韓雷挑了挑眉毛:「哦,你知道?說說看。」
錢明道:「當時羅家村申請到一筆撥款,由羅家村搞建築工程的羅捷生承建,在新羅灣建廠,目的是帶動羅家村經濟發展。」
「但地基剛打好,就傳出羅捷生弄虛作假、以次充好、虛報專案資金的事。」
「後來縣裏來查了幾次,還找舉報人劉玉柱談過話。」
「跟着沒幾天,劉玉柱和妻子趙秀珍就失蹤了。」
「根據當時工地工人說,那天去了幾輛泥罐車,跟着就聽到扎鋼筋的劉玉柱夫妻大喊『別倒、別倒』。但因爲那個工人沒親眼看到,當時刑偵隊也就帶走羅捷生去調查,後來考慮到『事實不清、疑罪從無』,把羅捷生放了出來。」
說到這裏,錢明突然話鋒一轉:「不過沒幾天,羅捷生就死了,死相離奇得很呢。有人說是劉玉柱夫妻的鬼魂出來復仇了。」
雖然大中午,可剛經歷過昨夜離奇事件的我,看到錢明那詭異的表情,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韓雷突然一拍桌子:「一派胡言!羅捷生明明是被人謀殺,怎麼就傳成鬼怪復仇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目瞪口呆地看着韓雷。
韓雷冷冷地說道:「我看過羅捷生的卷宗,他是被人謀殺的。兇手是劉玉柱的女兒,劉婷婷。其殺害羅捷生的原因,是她懷疑羅捷生害了她爸媽。但她作案的時候,還未成年,而且並未直接殺害羅捷生,只在少管所關了三年。這事縣刑偵隊應該出過通報。羅支書,爲什麼你們看到通報,不向羣衆解釋,還一味任由謠言成風?」
羅老歪張了張嘴,半天才吐出一句:「我……我通知大家了。可老百姓愛傳閒話,誰管得住?」
「你……」
韓雷氣得直瞪眼,卻也拿羅老歪沒有辦法,轉口向羅老歪詢問羅捷生兒子的下落。
韓雷表示自己既然調到清溪縣,就不能容許有塵封十年的懸案。
如今劉玉柱夫妻失蹤十年之久,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更因他們的失蹤導致了兩起命案,再任由案子放下去,以後指不定又鬧出什麼事來,必須查。
而羅捷生的兒子羅紹輝,是當年工地上的負責人之一。如果新羅灣工地真存在打生樁,或者謀殺事件,羅紹輝必然知道劉玉柱夫妻被埋在什麼地方。
韓雷一臉嚴肅地說道:「我查到羅捷生死後不久,羅紹輝失蹤。十年來,他的身份證信息,從未被使用。現在只有兩種可能。」
「一是他死了;二是他有雙重戶籍,出事後就放棄了『羅紹輝』的身份,用另一個身份改頭換面。」
「羅支書,我知道你們羅家村相互之間盤根錯節,都有親戚關係。如果羅紹輝還活着,你們村裏一定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現在是死了人,還和當年劉玉柱夫妻失蹤案有所關聯,屬於他們父子承建工程的遺留問題,如果你們真知道羅紹輝的行蹤,而故意隱瞞不報的話,那就是犯了包庇罪!」
「你是村支書,包庇罪有什麼後果,你應該清楚吧?」
韓雷連哄帶嚇地說完,羅老歪的臉色徹底變了,吞吞吐吐地說道:「那個,我……我和他不熟。要不我找個人幫你問問?」
說完,羅老歪讓旁邊坐着的村民出去找羅紹輝親戚問問情況。
我拉了拉錢明,悄悄說道:「錢哥,出去聊。」
錢明會意,我們倆找了個藉口出門。
剛出門,就看到被羅老歪指使出去打聽羅紹輝下落的村民急匆匆地往西邊跑。
我們本打算追上去,沒追幾步,就和秦風碰個照面。
他騎着山地車攔在我們面前,熱情地招呼:「錢哥,江姐姐,好巧,我正打算找你們呢。」
「有事嗎?」
我問道。
秦風道:「我要走啦,和你們打個招呼。」
錢明疑惑道:「那麼急?你不是要獵奇嗎?咋了,不再住幾天等鬼出來了?」
秦風聞言哈哈大笑:「把戲都被我看穿了,再待下去也沒意思。和江姐姐猜的一樣,哪有什麼鬼啊怪的,都是人弄的。哎,害得我騎行幾百公里過來,結果白跑一趟。」
「什麼?」我大驚,急忙追問道,「你怎麼確定是人爲的?」
秦風哼哼道:「咋說我也是醫學生,基本的常識還是有的。剛剛我去拿車的時候,無意中逮到一隻刺蝟。」
「刺蝟?這和刺蝟有什麼關係?」
我和錢明一臉茫然。
秦風道:「當然有關。昨夜咱不是一直聽到咳嗽聲嗎?我在那隻刺蝟的嘴角,聞到糖水的味道。刺蝟這東西,一喝了糖水,就會發出和人一樣的咳嗽聲。」
明白了!
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聽秦風這麼一說,我瞬間明白一切。
難怪院中那麼多雜草沒除;難怪我一直聽到有「咳嗽」聲。
試想一下,深更半夜,突然聽到周圍有人「咳嗽」,你是左右尋找,還是低頭在草地裏慢慢找?
我想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在看不到人的時候,第一時間離開。
正所謂疑心生暗鬼。
當我們在感受到某種東西,又看不到的時候,必然不會久留。
而只要院中被灌了糖水的刺蝟多到一定程度,可不是到處都能聽到「咳嗽」聲?
加上刺蝟這種動物生性膽小,它們感受到附近有腳步聲,會到處跑……
雜草叢生的地方,刺蝟一邊跑,一邊咳嗽……
那畫面,和「鬼」有什麼兩樣?
弄明白咳嗽的聲音後,我再次問道:「那狗狂叫和蝙蝠撞門是怎麼回事?」
秦風直接「呸」了一口:
「別提了,黃鱔血。我說那個院子的門怎麼弄成硃紅色呢,原來裏面是被刷了添加鱔魚血的紅油漆。蝙蝠這玩意,一聞到鱔魚血的味道,就會發瘋地往上撲。狗聽到密密麻麻的蝙蝠撲騰翅膀的聲音,能不叫罵?」
「呸呸呸……我剛舔了下門,現在還噁心着呢。」
秦風說完,還一個勁地吐口水。
我:「……」
ťű̂ₚ錢明:「……」
沒想到鬧鬼的原理那麼簡單。
這一切果然都是人爲,只是對方通過一種常人接觸不到的方法進行罷了。
我正準備再問問中年大叔的事,秦風已經騎着車一溜煙地遠去,獨留下一句話,遠遠傳來:
「錢哥、江姐姐,我還有事,先走一步。有空去濱河或者淝水的話,記得找我。」
我目送秦風離去,拍了拍錢明的肩膀:「瞧瞧人家,膽大心細,比你我可強多了。昨天那種情況,咱只想跑,人家不光想着救人,還查找鬧鬼的原因,還真是個棒小夥。」
錢明翻了個白眼:「是是是,棒得不得了。可你就沒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什麼不對?」
我表示不解。
錢明盯着秦風越來越遠的背影,小聲道:「他每次都那麼巧合地出現在咱面前。前面還和你說各人有各人的難處ťůₕ,如果新羅灣民宿鬧鬼是杜斌斌搞的,最好別曝光出去,不然影響杜斌斌的生意,這轉頭就告訴咱鬧鬼背後的原理,是不是太反常了?」
「也是啊。」我更疑惑了,「可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錢明兩手一攤:「鬼知道。可能是想讓咱們曝光,也可能是他控制不住內心顯擺的慾望,再可能,是想借你把什麼事捅出去。」
「我?我有什麼值得他利用的地方?」
我急了。
錢明撇了撇嘴:「你有個好爸爸啊。」
……
又提我爸爸的事!
真是的,我是我,我爸是我爸,爲什麼他們總喜歡把這兩件事混爲一談?
再說了,我進電視臺,那是憑我自己的本事,和我爸一點關係沒有。
這也是剛遇到秦風時,他誇我爸爸會起名、我不想在那個話題上多聊的原因。
我已經大學畢業了,我不想整天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
錢明見我生氣,賠笑道:「得,我的錯。江大小姐,咱還要不要去追人了?那傢伙可跑沒影了。」
被他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我們出來的目的,是跟蹤剛纔離席的村民,看看他是去找羅紹輝,還是通知羅紹輝跑路。
現在倒好,被秦風一耽誤,找不到人了。
我垂頭喪氣地準備回去繼續喫飯,剛進飯店大門,就看到杜斌斌抱着兒子蹲在門口。
他看到我們,立刻笑眯眯地說道:「好巧,江大記者,又見面了。」
「杜老闆啊,有事嗎?」
我心情正不爽,語氣很不好。
杜斌斌嘿嘿發笑:「沒事,就是和你們說下,我不打算幹了。一個破民宿,被你們這麼一鬧,估計也幹不長。我已經和羅支書說了,那地方誰愛幹誰幹,我走了。」
「呃?」
我一愣,這不對勁啊。
早上他還信誓旦旦地說那是他的事業,要繼續開下去,甚至打算請幾個和尚做法事。
咋現在就不幹了?
都不猶豫一下的嗎?
然而事實就是——杜斌斌走了……
在韓雷和羅老歪一行人喫完飯,沒多久他就抱着孩子走了。
當天夜裏,韓雷及十幾名刑偵隊幹警、民輔警還在民宿中到處挖掘,尋找疑爲十年前被打生樁而死亡的劉玉柱夫妻的屍骸,我和錢明則繼續跟拍。
鬧鬼的事,並未隨着杜斌斌離開而消失。
只是這次瞭解到真相的我,並不怕。
在我把秦風的話講給韓雷後,韓雷直接當着外地遊客的面,讓人剷掉大門上的紅漆,又一把火燒掉院中的雜草。
果然。
蝙蝠撞門事件再沒發生,院子裏也沒了咳嗽聲。
那些明白真相的遊客都感覺自己被耍了,紛紛吐槽羅家村坑人,爲了騙人來消費,什麼瞎話都敢編。
後面更有不少遊客加入尋找漏網刺蝟的行列,一時間整個新羅灣民宿從「鬧鬼」,變成「鬧笑話」。
見此情況,羅老歪和羅家村的村民臉色別提多難看了。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就在後半夜,大家睏倦不堪的時候,詭異的事再次出現……
那是一個男人痛苦呻吟的聲音,不斷從民宿各個角落出現,越來越多的遊客、警員被驚醒。
然而我們翻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沒能找到聲音的來源。
那個痛苦呻吟的男人,如同鬼魅,忽東忽西地出現在民宿中。
經過一番尋找,有膽小的遊客出現害怕、驚懼的表情,選擇離開民宿,前往村裏,在村民家開的旅舍內等消息。
而我和錢明,則緊緊地跟在韓雷身邊,希望他身上的正氣能壓住可能存在的厲鬼。
直到接近天亮,詭異的呻吟聲消失不見。
第二天一大早,羅老歪就領着一羣村民出現,將我和錢明圍住。
「江記者、錢攝像,你們可以走了,我們羅家村不歡迎你們。」
羅老歪上來就下達逐客令。
我當然不可能現在走,立刻拿出臺裏和縣宣傳科簽發的檔,說我們是有手續的。
可羅老歪蠻橫地說道:「你們不是已經拍完了嗎?現在新羅灣民宿出了人命,我們村集體要對這裏進行關閉整改。還想拍,等我們整改完再來。」
羅老歪說完,不容我和錢明抗議,就讓村民推着我們走。
不光我們,就連韓雷和他帶來的刑偵隊,也被羅老歪指使村民趕了出來。他直言中年大叔的死就是意外,他們調查不到線索,還影響了羅家村的口碑風評,對羅家村的旅遊行業造成極爲惡劣的影響,回頭要去紀委投訴他們。
就這樣,我們都被趕離了羅家村。
和韓雷道別的時候,我問韓雷「劉玉柱夫妻」失蹤的事,還查不查。
在得知韓雷準備回去申請正式的調查檔,針對新羅灣民宿進行重啓調查後,我拜託韓雷如果查到,一定要和我說一聲,然後我會向臺裏申請一期單獨的訪談,把最後的真相公之於衆。
韓雷同意了,並答應有結果第一時間通知我。
而我沒想到,反轉的結果來得那麼快。
就在我和錢明返回電視臺沒幾天,韓雷突然給我打電話:
「江記者嗎?劉玉柱夫妻的遺骸找到了,就是不知道你們敢不敢播?」
-11-
我們做記者的,有時候很多新聞是不能播的。
原因很簡單——有些新聞,會對社會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
就拿新羅灣民宿的事來說,當我再次拿着韓雷的採訪結果找到臺長的時候,臺長表情凝重:
「哎,早知道是這樣,就不浪費時間了。孃的,就算真鬧鬼,也比村民集體作案好啊!」
「那不播了?」
我追問道。
臺長瞪了我一眼:「播什麼?你想拉着我和你一起丟工作嗎?」
-12-
新羅灣民宿鬧鬼事件的訪談節目,最終沒能成功播放。
就連新羅灣民宿,也被徹底推倒,成了一片廢墟。
連帶被抓的,還有羅老歪在內的十幾個村民。
原因是他們集體作案,爲了掩蓋犯罪事實,更爲了坐實新羅灣民宿鬧鬼,帶動全村的旅遊行業,以殘忍的手段,虐殺了羅紹輝。
根據韓雷透露的消息——他在申請到調查檔後,就帶人針對新羅灣民宿進行了大規模的挖掘,不光在中年大叔死的房間下面的地基中,找到了失蹤十年之久的劉玉柱夫妻遺骸,還找到了剛剛遇害的羅紹輝。
原來,那個房間下面已經被掏空……
並且還用幾十根軟管連通着上Ţű̂⁻面房間的排氣口。
那夜忽東忽西出現的男人痛苦喊叫,其實是舌頭被割掉的羅紹輝發出的。
至於聲音爲什麼會忽東忽西出現,原因很簡單——在關羅紹輝的地下室,幾十根軟管的集束口位置,有一個類似「轉盤」的機關裝置。
隨着轉盤轉動,每次只有一個軟管能將聲音傳到外面。
這就導致我們聽到的聲音,是忽東忽西地出現。
而韓雷在發現羅紹輝的屍體後,就對羅家村村民進行抓捕審訊。
最終也弄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們犯罪的動機很簡單,也很可笑……
說白了,就是爲了錢!
根據首犯羅老歪供述——羅家村窮,窮到好不容易申請到一批幫扶資金,打算在新羅灣建屠宰場,帶全村致富;卻因爲羅捷生弄虛作假,導致項目擱淺。
眼看屠宰場開不成了,羅老歪也就放棄了,想着羅家村窮就窮吧,只要帶領全村村民慢慢發展,好日子總會來的。
可就在今年年初,杜斌斌的到來,讓全村村民看到發家致富的希望。
杜斌斌計劃在新羅灣建個民宿,並以曾經瘋傳的「打生樁」爲噱頭,營造出「民宿」鬧鬼的旅遊看點。
等遊客多了,民宿住不下,村民家的自建房就能作爲二次接待的地方。
這樣一來,村民不光能賺到租金,還能順便賣點土特產,全村的經濟就上去了。
起初羅老歪對杜斌斌的項目沒什麼興趣,直到第一批遊客被嚇跑,住進村民家,走的時候還買了不少花生、玉米、大豆油等特產,羅老歪才有了信心。
隨着越來越多的遊客入駐,羅老歪徹底相信杜斌斌的項目能讓羅家村富裕起來。
於是,他就帶領全村村民跟着杜斌斌一起裝神弄鬼,全力營造出「新羅灣民宿」鬧鬼的假像,並對外鼓吹打生樁一事。
只是羅老歪沒想到會出人命!
不光出了人命,還把韓雷惹來,要重啓調查劉玉柱夫妻失蹤一事。
關於劉玉柱夫妻的下落,羅家村村民都心知肚明。
因爲當年羅捷生承建屠宰場工程時候,爲了堵住村民的嘴, 招攬了很多本村村民在工地上做散工。
他們曾親眼目睹了舉報羅捷生的劉玉柱夫妻被害,但面對羅捷生給出的封口費,全都選擇了沉默。
而集體謀殺羅紹輝的原因,則是在得知韓雷要追查當年的真相,擔心羅紹輝把當年的事說出去, 索性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 殺掉羅紹輝。
畢竟……當年出事後, 羅紹輝的新身份信息,就是村支書羅老歪幫忙弄的。
協助殺人犯、申報虛假戶籍信息, 可不光包庇罪那麼簡單……
最重要的是——蝙蝠撞門、深夜狗叫、刺蝟咳嗽的把戲已經被拆穿, 如果沒有新的鬧鬼事件,那「新羅灣民宿」鬧鬼事件的熱度就會下降,以後哪裏還吸引得了遊客前來?
而羅紹輝的死,不光能隱瞞當年的祕密,還能利用羅紹輝最後的時刻,製造出全新的「鬧鬼熱點」。
所以,他們犯罪的動機很可笑,很荒謬。
只是我想不通一點——羅家村村民是犯了罪,可這一切的主導者杜斌斌, 就一點罪沒有嗎?
若不是杜斌斌利用「民宿鬧鬼」事件, 讓羅家村村民看到致富的希望,他們會爲了財富犯罪嗎?
當時, 我問過韓雷。
韓雷猶豫許久,只是說:「杜斌斌的妻子叫劉婷婷,是劉玉柱的女兒!曾因涉嫌謀殺羅捷生進過少管所。兩年前, 她被人撞死。他可能對羅家村懷有恨意吧。但從法律意義上來說, 他沒犯罪……」
我至今還記得韓雷臨走時古怪的表情, 他小聲嘀咕着:「有時候,利用『鬼』來辦事, 比求爺爺告奶奶地託關係方便。那傢伙, 還怪會想點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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