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倒數第一

我的大學很詭異,沒人逃課,沒人打遊戲,大家都拼了命地學習。
我一直想不明白爲什麼,直到收到一條短信。
【醫學院的詛咒:別成爲倒數第一】
我合上手機,卻怎麼也睡不着了,因爲我就是這學期的倒數第一。

-1-
暑假,我收到一條匿名短信。
【醫學院的詛咒:別成爲倒數第一】
本來我不信這種惡作劇的,可是這條短信的出現,讓我不得不聯想起放假前那些詭異的事情。
我着急地打開計算機,搜索着之前幾個學期的倒數第一。
我發現了一個驚人的祕密。
所有倒數第一,在下個學期的考試名單裏,都消失了。
如果這條短信是真的,那我遇到的所有事情,就都說得通了。
如果事情都是爲了我而設計的,那這條短信,也說得通了。

-2-
這學期,我因爲哮喘病發作,休學了兩個月。
稍有好轉後,馬上回到了學校。
可奇怪的事,就是在那之後發生的。
我每天早上醒來寢室裏都是空蕩蕩的,甚至整層樓都沒有人。
我微信問室友,她們說只是早起了一會兒去食堂喫飯。
我定過七點的鬧鐘,沒有人;六點的鬧鐘,還是沒有人,所以那天,我一夜沒睡,我想看看,她們到底在幹什麼。
因爲我們都在自己的小牀上裝上了遮擋簾,所以我只能通過簾子下面的縫隙偷偷觀察。
早晨 5 點鐘。
她們小心翼翼地換着衣服,沒有特別挑選,生怕吵醒我。
她們出門之後我看了眼時間,五點十分。
也就是說,她們只是換好衣服,簡單洗漱就走了。
甚至連李琳,那個上學期每天都要化妝一個小時才能出門的系花,如今連臉都沒洗就出門了。

-3-
八點鐘,我來到教室,已經提前了半個小時,可前排還是坐滿了人,反而之前最喫香的最後一排,空了出來。
我走到了上學期的好朋友秦韻身邊。
「怎麼沒幫我佔座?」上學期,我們都是坐在一起的。
「新定的規矩,不可以佔座。」
她沒有看我,只是低着頭,語氣很冷漠,還有點心虛。
我沒有多說,默默走到最後一排。
這個容納 200 人的大教室,明明擠滿了人,卻靜得出奇,除了翻書和寫字的聲音,什麼都聽不到。
我叫了下前面的人。
「同學,喫雞嗎?」
「不了,你玩吧。」
如果說之前是懷疑,那這一刻我可以確定了。
我被全班同學孤立了,不,是全院。
上學期我還是年級第一名,拿到了一等獎學金,室友也在我的帶領下,沒有掛科。
老師、同學們都很喜歡我。
無奈假期哮喘發作,新學期我便一直在休病假。
而這一切,從我回來的第一天就開始了。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一定發生了什麼。

-4-
後來的幾天,他們更是瘋了一樣地學習,幾乎沒有任何業餘活動。
我在廁所裏聽到喋喋不休的背題聲,在食堂,看見他們一邊喫飯一邊聽着網課。
我的室友每天學到深夜,早上天還沒亮就去圖書館佔座。
他們好像還有學習小組,經常激烈地討論問題。
但是這些行爲,只要我一過去,就會立刻停止,無一例外。
奇怪,太奇怪了,所有人都很奇怪。
我仔細回憶這些天種種細節,發現了一個關鍵的問題。
當天晚上,我回到寢室,和往常不一樣的,是我沒有打開我的《名偵探柯南》,而是打開了書本,準備學習。
果然。
這幾天拿我當空氣的室友,有了變化。
我桌上擺放的小鏡子,能清楚地看到我對面牀鋪上正在學習的室友。
她偷偷地瞄了我一眼,十分緊張地看向另外兩個人,眼神交流後,她們不約而同地掏出了手機。
十分鐘後,宿舍樓,停電了。
第二天沒有課,我決定去圖書館學習,也是十分鐘後,我旁邊的同學說我偷了他的手錶。
老師調解,查監控,又一起找手錶,一下午的時間,又沒了。
再後來我的眼鏡壞了,我的筆記丟了。
上課的時候,我永遠坐在最後一排,而老師的耳麥永遠是壞的。
所有這些都印證了我的猜想。
他們,不想讓我學習。

-5-
我不光病假落下的課程沒有補回來,回來這半個月,我也什麼都沒學到。
距離期末考試,只剩一週了。
室友們又是在圖書館開啓卷王的一天,而我也像是自暴自棄,在食堂悠閒地品嚐我面前的麻辣燙。
我只想着趕緊考完試,離開這個鬼地方。
「同學你好,我能……加你微信嗎?」
抬眼,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我旁邊,戴着口罩,有點小帥。
「呃你不用害怕,我比你大一屆,算你學長,注意你很久了,想認識一下。」
他看上去像是脾氣不好的樣子,但是說起話來卻十分有禮貌。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但是我還是加了,反正不對勁的事多了。
如我所料,哪有什麼羅曼蒂克。
帥學長髮來的第一條微信,就是一個羣聊截圖。
是我們院的羣聊,裏面,沒有我。
可他們討論的話題卻是我,以我們班班長爲首。
【目標人物回來上課了,雖然她三個月沒來上課,但她去年也沒怎麼學習,還是年級第一,大家不可以掉以輕心。】
【收到,我們寢室每天都看着她呢。】
【內部學習資料大家都看到了吧,各小組抓緊學習。】
【嗯,大家一起努力,我們馬上就安全了。】
【別跟齊芳通風報信,誰說出去了,誰就等着明年做倒數第一。】
【如果沒有叛徒,那明年的倒數第一,要怎麼決定?】
聊天記錄到這裏結束,大概掐着我看完的時間,帥學長髮來了微信。
Tao:【搞清楚狀況了?】
我:【你是誰?】
Tao:【你應該問這是怎麼回事,而不是問我是誰。】
後來,不管我發什麼,這個人都再也沒有回過我消息。

-6-
之後的日子裏,我整天躺在牀上,除了喫飯幾乎不下地。
我這三個室友好像排了班,每天兩個人去圖書館,另一個在寢室學習,然後第二天再換另一個人留下。
輪流看着我唄,好好好。
我掀開簾子看了一眼下面的室友,她穿着皺皺巴巴的睡衣,頭髮也沒梳,黑眼圈比大熊貓還大,像鬼一樣。
我則美美地化了個妝,穿了件漂亮的小裙子。
然後在她充滿好奇的目光下,走出了寢室。
「老師,你找我?」
「你來啦,快坐。」
我禮貌點頭,坐在了導員的對面。
一眼就看到了他筆記本電腦上掛着 4 個圓圓的磁貼。
三個 10 號,一個 30 號。
「老師,你也喜歡梅西啊。」
「啊?啊,你說這個啊,我沒什麼愛好,就愛看個球。」
他笑着合上了計算機。
「沒什麼事,就是你之前休假,各科的平時成績有點低,課程落下的也多,老師們的建議呢,就是這次你緩考吧,補一補課程,下學期再考。」
他語重心長地跟我說,又一臉殷切地看着我,我知道,他是爲我好。
從我請病假開始,他幫了我不少忙,我爸老說他人如其名,仁義。
「不用了老師,我正常參加考試,爭取卷面分多打些,把平時成績拉上來。」
他無奈一笑。
「行吧,那你加油,老師相信你,有什麼困難跟我說啊。」

-7-
我的室友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了我。
「你是去約會了嗎?」
「沒有啊,導員找我。」
「他……找你幹嗎?」
「他讓我緩考。」
她猛地起身,腿撞到桌角「哐」的一聲,連我看着都疼。
她卻像沒有感覺一樣,大步走了過來。
「你同意了?」
她的臉色鐵青,佈滿血絲的眼睛裏充滿了驚恐。
我故意沒有回答,看着她的臉色越來越差,面目猙獰的樣子好像要把我喫掉一樣。
終於,我緩緩開口。
「我沒同意,我參加考試。」
她瞬間泄了口氣,然後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一個勁地跟我解釋,說她Ţű̂ₛ只是聽說緩考難度大。
我假裝不在意地點了點頭。
期末考試倒計時,一天。
我掏出手機,發了一條信息。
【明天考試,收手機。】
我看到對方正在輸入,輸入了好久,那個人終於回ṭùⁿ我了。
【你確實聰明。】
【希望你能在這場遊戲裏,活下來。】
現在想起,他說的遊戲,就是這個詛咒吧。

-8-
隨着鈴聲的響起,我把筆放到桌子上。最後一科,考完了。
領回了手機,我便準備離開。
「芳芳,你考得怎麼樣?」
從我回來就不理我的秦韻突然挽上了我的手臂。
「關你什麼事?」
不只是她,那個將我隔離開的結界好像在最後一科交卷的一瞬間,瓦解了。
每個人都要來問問我考得怎麼樣。
我的室友還提議要一起聚餐,還給我準備了小禮物。
如果之前是奇怪的話,那現在,我稱之爲詭異。
我拒絕了她們的邀請,拎着行李箱就下樓了,這個鬼地方,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一下樓就看到了爸爸的車。
「爸,克重儀呢?」
我爸正跟我抱怨學校門口的路多堵,就被我一句話打斷了。
「這麼急?」
「你沒帶啊?」
「手扣裏。」
那時候的我,只能憑藉自己的猜想,努力地做着抵抗。

-9-
期末考試像是節點一樣,考完了,我的生活就恢復了平靜,整個假期我都過得無比安逸。
不幸的是,我的哮喘發作了,新學期開學我又一次休病假了。
我盯着計算機桌面上那個期末成績排名,最後一行明晃晃寫着我的名字。
就是這時候,我收到了這條短信。
那最普通的白底黑字卻讓我的心揪在了一起。
【醫學院的詛咒,倒數第一消失倒計時:10。】
我盯着那兩行字,只覺得背後一陣寒涼。
這麼久以來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因爲這個詛咒。
換作平時,我可能咒罵一句無聊的惡作劇,但是現在我知道,這不是惡作劇,這個詛咒,是真的。
從他們孤立我不讓我學習的時候,我就猜到了。
一邊瘋了一樣地學習,一邊不讓我學,那目標就是讓我成績墊底。
有了目標,動機是什麼?也就是說我成爲倒數第一,她們會得到什麼?又或者成爲倒數第一的我會遭遇什麼?
所以我搜索了上學期的成績單,發現上學期醫學院的倒數第一李馨怡,這學期不見了。
接着是大二的倒數第一,大三的倒數第一,大四的倒數第一。
結果,都是一樣的,已經查無此人了。
我合上手機,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隨後我點擊了醫學院二年級的成績單,最後一名寫着陳俊濤。
陳俊濤!那不就是加我微信的那個男生?

-10-
我給他撥了一天的語音電話,沒有接通。
不知不覺,天黑了。
我爸在刑警隊值班,我媽有手術要做,所以今晚只有我一個人在家。
從小到大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多了,只有今天,我有點希望他們能在我身邊。
家裏沒有飯菜,我也不敢出門,只能點外賣。
我囑咐商家放在門口就行,這樣就避免了我和外賣員的直接接觸。
果然,七ţù⁸點十四分,敲門聲響起。
我走到門口,透過貓眼看到了外賣員離開的背影,直到確認他上了電梯,我才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
我把電視開到最大聲,放着我的下飯綜藝《明星大偵探》。
因爲哮喘發作,我沒點辣的,可看着沒有顏色的清湯,怎麼喫下去還是火辣辣的,我趕緊找來水喝。
順手掏出了外賣袋裏贈送的紙巾,準備擦擦鼻涕。
可打開紙巾的一瞬間,我愣住了。
白色的紙巾上竟印着一行血字,也許那只是紅色顏料,但一點不影響它此刻把我嚇得半死。
【所以爲什麼,不好好學習呢?】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不是我眼花。
我把它撕得稀巴爛,丟進了那碗奇怪的清湯麻辣燙裏,只覺得自己的呼吸又變得急促了,喘不過氣,像是要死了一樣。
趕緊去找包裏的噴藥,卻怎麼也翻不到,我明明一直放在那裏的呀。

-11-
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正躺在自己臥室的牀上,媽媽坐在牀邊打電話,看見我醒來,把桌上的水杯遞了過來。
嘴裏還在和她的同事討論病人病情,但是眼神卻是示意我趕緊喝點水。
我聽話地接過水杯,無聊地等着她打完她的電話。
「一會兒你爸就回來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媽。」我扯住她的衣角。
「怎麼了?」
「沒、沒事。」
都上大學了,我說我害怕的話,她肯定又覺得我是裝的。
這也不能怪她,自從我發現哮喘能換來她對我的關心時,就經常裝病裝柔弱。
一次次被揭穿後,我再說那些嬌氣的話,都會被她判定爲我裝的。
我把自己裹進被子裏,暗下決心,我爸回來之前,我絕對不出來。
好在我爸還是心疼我的,我憋死之前,他終於到家了。
「你這短信我都查了,境外的,找不到人,你們學校還真是邪門,你那幾個同學我也查了,失蹤了,現在還沒找到呢。
「要不我把你抓進去吧,等這十天過了再出來,在監獄裏怎麼也不會有什麼事了。」
「好主意!」

-12-
就在我爸正計劃怎麼把我弄進去的時候,我接到了導員的電話。
他聽說我病情嚴重,來看我了。
我家離學校不算太遠,但坐高鐵也要兩個多小時呢。
這可把我爸給感動壞了,他特意和別人換了班,準備好好接待一下我們導員。
我媽自然不會爲了我請假的,所以我爸安排的八菜一湯,實際上就我們三個人喫。
「你們學校還真是邪門啊,那幾個孩子現在沒消息?」
寒暄幾句以後,我爸直接步入了正題。
劉老師碗裏面的肉還沒扒拉進嘴裏,忙不迭地清了清嗓子。
「這……這件事其實和我們學校關係不大,她們都是放假回家以後失蹤的,我們也在配合尋找線索。如果說邪門,因爲我是無神論者,我覺得可能是湊巧。或者有什麼不良人用這種恐怖的噱頭矇騙了孩子們。」
我爸對老師的觀點讚不絕口,差點沒大聲朗誦了一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劉老師還安慰我,讓我別害怕,這幾天回學校的校醫院開個哮喘病的證明,然後就回家裏休息,一直待在家人身邊不會有事的。
「對,哪來的那些牛鬼蛇神,休假!芳芳,你就待在爸身邊,我看誰敢動你!」
他們兩個越聊越投機,還聊了半天足球,我懸着的心也跟着輕鬆了許多,好像有他們倆在,確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齊芳,你什麼時候回學校,跟老師說,老師絕對保障你安全,做好休假手續,安心待在家人身邊。」
我連忙點頭,心裏暖暖的。
我爸已經喝得微醺,扯着我們老師的手,嘮叨了半天感謝的話。
這時,我兜裏的手機震了一下。
【別相信你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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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頭看着和我爸聊得火熱的老師,他眯着眼,笑意滿滿。
「我們送你去賓館。」
我爸扯着老師不撒手。
「不用了,大哥,不用了,走路 10 分鐘就到了,你快回去吧,前面路過花壇,你們還是別過去了。」
我愣在原地,手裏的手機都沒放下。
「齊芳,齊芳,愣着幹什麼,快謝謝老師。」
聽到爸爸喊我,我把手機揣回兜裏,臉上綻放一個大大的笑容。
「謝謝老師來看我,我一定好好保護自己,下學期爭取還考第一。」
劉老師欣慰地笑了,笑得像個大哥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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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信牛鬼蛇神,壞人的目的就是造成恐慌,越是恐慌,越會疑神疑鬼,越害怕就越會做不同於平常的事。
我在紙上寫了兩個名字。
陳俊濤,劉仁義。
他們兩個都是主動找上我的人,一個提醒我身處危險中;另一個告訴我所謂的危險是來擾亂我心智的。
陳俊濤是好人嗎?他怎麼會有我們學院的聊天記錄?他又爲什麼找到我。
很明顯他知道這個詛咒,可他爲什麼還考了倒數第一,他不接我電話,卻在劉老師來我家的時候發來短信,告訴我不要相信老師。
可疑,太可疑了。
他說不要相信老師,哪個老師,這ṱû⁹個和藹可親的劉仁義嗎?
他明明所有行爲都可以解釋得通啊,關心學生,關心學校的名聲,他就是一個認真負責的老師。
所有的一切都那麼合理。
合理,太合理了。
最後我拿起筆,在陳俊濤的名字旁畫了一個對號,在劉仁義的名字旁,畫了一個問號。

-15-
早上,我又收到了短信。
【倒數第一消失倒計時:8。】
我合上手機。
決定聽老師的話,辦完休假手續,回家抱我爸大腿。
【劉老師,我還是害怕,您方便來車站接我嗎?】
收到老師答覆的短信,我終於踏實了。
我要站在車站人最多的地方等他,這樣纔有安全感。
「齊芳。」
老師就是老師,這麼多人,他還是能一下子找到我。
我只是回來辦個手續,所以也沒拿什麼行李,可老師還是搶着幫我提包。
其實哮喘不發病的時候,我也沒有那麼虛弱。
我還拿出了給老師精心準備的禮物,一個梅西的手機殼。
他特別喜歡,當場就換上了。
到學校已經是中午了。
「老師直接給你送到校醫院,開完證明再陪你去辦休假手續,今天全程保證你安全。」
「不用那麼麻煩老師,我這有三甲醫院的診斷證明,你看還有章呢。我們直接去辦休假手續吧,然後我就回家了。」
「行,那太好了。」
老師毫不猶豫,直接調了頭。

-16-
本來我是要辦完手續就要回家的,可秦韻突然殺出來。
當着劉老師的面,哭哭啼啼地給我道歉。
說上學期期末壓力大冷落了我,拿我當最好的朋友,請我喫飯,希望我能原諒她。
劉老師一邊安慰她,一邊勸我。
最後趕鴨子上架,我還是跟她去了,劉老師不放心我安全,只允許我倆在食堂喫一口。
這一喫可倒好,我拉了一下午,最後拉進了校醫院。
今天,我到底是住在了學校。
我爸不放心我的安全,第二天一早就來學校接我了。
我的所有行程,可以說是由爸爸和老師全程陪伴,無縫銜接。
可即便是這樣,詭異的事還在發生。

-17-
回家第一天,凌晨 4:04,我的鬧Ţŭⁿ鐘響了。
我根本沒設置過鬧鐘。
隨之而來的,是各種不明來源的謾罵短信。
【你真該死Ṭüₙ啊!】
【誰讓你不好好學習呢。】
【你會下地獄!】
【你就是垃圾!】
我氣得發抖,給移動公司打去電話,她們也沒辦法,說是我得罪了人,他們用那種設備不斷髮送垃圾短信,只能等那邊停下來。
最後我只能打開飛行模式,屏蔽所有消息。
可當我看到餐桌上擺着那個草莓蛋糕時,徹底蒙了。
它那麼完整,那麼精緻地放在餐盤裏。
我昨天明明用勺子喫得亂七八糟。
天啊!
時鐘,它怎麼是倒着走的?
我使勁地抓着頭髮,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聽見我的聲音,爸爸從臥室出來。
「芳芳、芳芳……你怎麼了?」
他着急地向我走過來。
可是!
他爲什麼拿着一把刀?
我只覺得腿軟動彈不得,呼吸也急促起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眼看着爸爸舉起刀,那是一把無比鋒利的菜刀,我看着泛着光的刀刃直直地落在了自己臉上,甚至來不及尖叫,我就失去了意識。

-18-
再次睜開眼時,我躺在姥姥家。
姥姥端着一碗鴿子湯。
「喝點湯,你剛從醫院出來,身子虛得很。」
我一把抓住姥姥的手腕。
「我爸呢?」
「你爸陪你在醫院一天一夜,剛回家休息。」
我急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又衝下牀去照鏡子。
什麼都沒有。
「哎喲你這咋了芳芳,姥姥說你在醫院多住幾天,你媽非說沒事,病牀緊張讓你回來。」
我像沒聽到姥姥說話一樣,到處翻找手機。
關掉飛行模式,終於找到了那條短信。
【倒數第一消失倒計時:6。】
已經是 6 了,數字越來越小,如果是 0,我會不會就消失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機,全身發冷。
即便是爸爸也無法給我安全感了,我好像真的受到了詛咒。
我喝了姥姥燉的湯,躺在牀上,把自己蒙在被子裏,連一根手指都不敢伸出去。
晚上更是和姥姥睡在了一個被窩。
睡覺前,恐怖的電話又響了。
盯着上面的名字,我陷入了沉思。

-19-
陳俊濤,我能相信你嗎?
我接通了電話。
「合作嗎?時間不多了。」
「給我一個相信你的理由。你明知道考倒數第一的後果,爲什麼還考倒數第一,又爲什麼聯繫我,你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只是爲了找到詛咒的真相?還是……」
「還是什麼?」
「還是你就是真相,你故意引起恐慌,聯繫我們另外三個倒數第一,我們選擇與你合作就會聽你的安排,到時候你帶着我們三個一起失蹤就好了,這樣既能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還能脫身,不是嗎?」
我聽見電話那頭長長的吐氣聲,他好像在抽菸。
漫長的沉默後,那邊終於傳來了聲音。
「這個詛咒,是從去年開始的。
「我爸媽在外面打工,沒人管我,我天天喫外賣。後來我同學帶我回家玩,他奶奶做的紅燒肉特別好喫,從那以後,我幾乎每天都去他家喫飯,我感覺我好像有家了。」
「你說這些幹什麼?」
「後來奶奶跳河了,因爲我那個同學失蹤了。」
「你是說……」
「沒錯,那個同學是這個學校第一個消失的倒數第一。」

-20-
掛掉電話,我一夜沒睡。
第二天,我把我的決定告訴了我爸。
「不行!絕對不行!你以爲你愛看柯南你就是柯南啊,柯南還知道躲在毛利後面呢。」
「爸,你相信我,一切都在我的計劃內,我離真相越來越近了。」
我爸直接轉身就要走。
「說什麼都沒用,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一會你就跟我去警察局,你 24 小時就住警察局,我看誰敢動你!」
「爸!」
我大喊了一聲,從我生病開始,我幾乎沒有大聲說過話,因爲情緒激動容易犯病,大喊大叫也可能犯病。
我爸僵直了身子,我看得出,他也很激動。
「我身體一直不好,永遠像一個需要照顧的小朋友。我喜歡柯南,因爲他雖然被禁錮在小朋友的身體裏,但他依然是最強的工藤新一,我不想躲在後面了,相信我,爸爸。
「我也幫你破過不少案子不是嗎?大家都說我聰明,即便經常請假,我去年還是年級第一呀,我可以做到的。」
我爸轉過頭,眉頭依舊皺得快要扭在一起了。
「爸,已經有四個人失蹤了,就算你把我藏起來,那另外三個呢,明年是不是還有四個?以後呢?」
我爸沉默了,直到他離開姥姥家,一句話也沒說。

-21-
最後的結果,算是我爸妥協了吧。
他沒把我抓到警察局,我也聽我爸安排,全身上下都是定位器。
還特意叫來我小舅,和我一起住在姥姥家。
他也是處理完手頭的工作就立刻回來看着我。
好像我們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了。
可是第二天,我還是在姥姥家樓下小賣鋪門口的監控盲區,被迷暈帶走了。
可這天,倒計時不是「0」,是「4」。
在我腦子裏還有點意識的時候,想了很多事。
這些人真是不講信用啊,明明消失倒計時才 4 啊。
對了,我小舅慘了,他就是想下樓買盒煙,我硬要跟來,誰能想到一轉身這個大活人就不見了呢,我爸不會聽他解釋,他應該是免不了一頓毒打。
我媽呢?她大概率會請假吧,但是可能晚上還有手術……
想着想着,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22-
我感到眼前有一絲光亮,慢慢睜開眼睛。
眼前是一個偌大的實驗室,或者說,是手術室?
更像是實驗室裏擺上了手術設備。
我看見了被綁在椅子上的另外三個人,最熟悉的陳俊濤,此刻正在捱打。
「你小子不是挺能耐嗎,故意考倒數第一,怎麼?不還是跑這來了,你繼續查啊,你好好查吧!」
說着,一拳打在了他肚子上。
我身子一縮,嚇得一眨眼。
「放心,我不打人。」
劉仁義笑眯眯地看着我,和藹可親得和平時沒什麼兩樣。
「我對你那麼好你還是不信任我,最後還答應和他合作,真讓我失望啊。
「還有這些。」
劉仁義從兜裏掏出了我的耳釘、項鍊、眼鏡和手錶。
然後把它們全部丟在地上,慢慢地抬起腳,一臉笑意地看着我,逐一碾碎。
「別心疼,你出門不到一公里的時候,這些追蹤器就失靈了,老師踩的不過是垃圾。」
我沒說話,渾身顫抖着,瞪着一雙血紅的眼睛。
「你爸可能找不到你了,沒事的,老師會保護你呦。」
他的笑容越來越扭曲,好像我的恐懼,讓他得到了極大滿足。
「所以,你們要把我們怎麼樣?」
我哭着大喊道。
「他們三個打包賣去緬甸嘍,你很幸運,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恰好和一個等着換心的富豪配上了。」
說着他湊近到我耳邊。
「你比他們三個加一起賣得都貴。」
「所以根本沒有什麼詛咒!你們這是器官買賣!是拐賣!之前消失的學生也是被你們賣了?」
劉仁義笑得更甚,好像在說自己的豐功偉績一般。
「對啊,倒數第一還有什麼價值?賣了最好。所以我讓你緩考啊,我給過你機會的。
「至於詛咒,你們這些孩子不是最迷信這個,隨便編個瞎話,發些短信,再讓校醫院給你們下點藥,幻覺一來,不用我們幹什麼,你們就嚇得屁滾尿流了,到時候哭天喊地要回家。
「回家多好啊,學校就能撇清關係了,可是不管你們藏到哪裏我們都能找到。」
說着他晃了晃手機,我看到了我送他的梅西手機殼。
「你們早就被定位了,你和那個大二混子研究的那點兒事,我早就知道了。」

-23-
我一口吐沫吐在了他臉上。
「你可是老師啊!你們都是老師啊!怎麼能幹這種事!你對得起你的學生嗎!你……」
「啪」。
一個巴掌落在了我臉上。
「住嘴!
「老師算什麼!不還是有人嫌我窮,嫌我矮!只有錢,才能讓我得到一切,不然你以爲梅西爲什麼給巴塞羅那賣命!沒錢他就是個沒用的矮子!」
我望着劉仁義猙獰的臉,和記憶裏那個和藹可親的人完全割裂開。
「別跟他們廢話了,打包吧!」
遠處的一個人出聲打斷了我們的交談。
實驗室裏一共有六個人,四個導員,兩個像醫生一樣的人。
多可悲啊,居然每個年段都有一個像魔鬼一樣的導員。
發號指令的正是陳俊濤的導員,可是下一秒,他就被陳俊濤擊倒在地。
陳俊濤不知道怎麼給自己鬆了綁,趁導員轉身說話的時候,一擊撂倒。
其他人顯然沒反應過來,大三的那個女導員,眼看着他走過去,捱了他一拳,直直地倒了下去,他迅速解開了大三學長的繩子。
終於,剩下的四個人反應過來,一齊衝了過去。
與此同時,門口傳來一聲槍響。
「不許動!」

-24-
大概有十幾名警察整裝待發地站在實驗室的玻璃門前。
「靠,怎麼找來的!」
「他們一時進不來,從密道跑!」
劉仁義大喊一聲,轉身就跑,可他卻被陳俊濤死死扣住。
大三的學長也纏住了那兩個醫生裝扮的人。
他們想跑,卻甩不掉。
不過實驗室的門還真是用心思做了,我看着我爸帶着那些警察怎麼砸也砸不碎。
陳俊濤和學長二拖四終究是有些費力,劉仁義第一個掙脫開了。
他拼了命地朝所謂的密道跑去,就在他快要得逞時。
「砰!」
一聲槍響,子彈打中了他的小腿,他直接跪在了地上。
「不許動!」
警察一擁而上,把他們全部制服。
我也不知何時鬆了綁,站在門口開關處,吸着我的哮喘噴霧,朝着劉仁義露出了淺淺的笑。
他一隻手捂着中槍的腿,一隻手指着我,幾乎是咬着牙說道。
「是你!」
劉仁義被帶走的時候,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後來我爸說,劉仁義什麼都不說,非要見我纔行,不過如果我不想見就不見,因爲剩下他們幾個全招了,還牽扯出來我們院的院長,以及市三甲醫院的一個主任。
我當然要見了,Ťű̂₃柯南每集最爽的不就是最後揭穿真相的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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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上,看不到那種標誌性的微笑了,整個面容都憔悴了,好像那個鼻樑已經支撐不住他的眼鏡了。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他盯着自己的手銬,語氣平淡。
「花粉導致的過敏性哮喘,是我最大的弱點,我爸說讓我跟老師同學說清楚,別把花拿到我面前。我纔不說呢,弱點怎麼能告訴別人呢,萬一被利用呢。可那天我們要送你的時候,你卻說,前面有花壇,讓我別過去。」
他笑了。
「所以那個時候就已經想好怎麼對付我了?」
我離開了椅背,探身扶在了桌子上。
「那個時候?不對,還要更早。你知道我第一次知道這個詛咒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嗎?害怕?恐懼?」
我的笑容越來越大。
「那是我裝的,我一開始覺得無聊,後來覺得有點意思,再後來,我無比興奮。
「你以爲我真的考了倒數第一?你可能沒機會翻我的卷子了,我的答題卡,是從後往前塗的。如果你把順序反過來Ŧŭ̀₅塗一遍,不好意思,我應該還是年級第一。
「陳俊濤跑出來得真是時候,你們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
他瞪着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想把我弄死一樣。
「可不管怎麼樣,我甩掉了跟着的人,搜出了你們所有通信設備還有定位器追蹤器,警察怎麼找到的?」
我哼了一聲笑了。
「誰說定位器在我身上,是你啊劉老師,暴露行蹤的是你。」
他像是想到什麼一般,發瘋似的站起身來, 緊接着又被兩名警察按下。
「沒錯,你最喜歡的梅西。
「所以我說弱點別暴露給別人,愛好最好也是。」
「你!你原來一直都在騙我!」他幾乎是咆哮。
「對啊, 我總是能先你一步。」
看着他掙扎的樣子,我笑得更厲害了。
「推理遊戲的關鍵, 就是把自己想象成兇手, 去不同的城市抓學生,那一定得定位吧,怎麼定位呢, 如果是我,我會裝在他們手機上,手機一定不離手的。
「恰好, 學校會在考試的時候收手機。
「如果學生徹底藏起來, 還是沒法下手,那就設定個日期, 10 天。最後一天以前,幻覺產生的恐怖感已經讓家裏變得不安全了,他們一定會出門, 在外面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待第十天的到來, 所以 10 天只是個幌子, 你們會提前動手。」
聽到這裏, 他反而像是個哮喘病患者, 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原來你全都知道,你全都是裝的!全是假的!」
他捶着桌子大喊。
兩個警察纔將他控制住。
「那繩子呢?怎麼解開的?」
我攤了攤手, 不屑地開口。
「老師,你那個綁繩子的手法也就學了個皮毛,如果有機會, 我真想再多教你幾種。陳俊濤就是我教會的,我只教了他三種, 沒想到就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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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帶走的時候,像是瘋了一般,不停地咆哮着:「你是魔鬼, 你是魔鬼!」
我意猶未盡地走出來,迎上爸爸生氣的目光,吐了吐舌頭。
整件事都和我預想得一模一樣, 陳俊濤輟學了,我則辦理了休學, 實在是不想跟我那羣麻木不仁的同學一起學習了。
我們學校上了社會新聞, 學校花了很多錢掩蓋新聞。可新學年,我們還是招不來學生。
之前失蹤的學生,一人死亡, 剩下三個被賣到了緬北, 警察還在奮力營救中。
我唯一的判斷失誤,在我媽那。
沒想到她知道整件事後,跟我爸大鬧了一場。
一直冷靜沒有什麼表情的女人, 居然成天哭哭啼啼。
她請了半年假, 現在天天守在我身邊。
「你別學醫了,雖然能治病救人,但像媽媽一樣太忙了, 我們只要幸福快樂地過日子就好了。」
我從來沒想過我媽還會說出這樣肉麻的話。
可我學醫本來就不是爲了治病救人啊。
很多年以後,我成爲一名法醫,而且還有一些名氣。
業界都親切地稱呼我:
「齊閻王。」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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