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大叔好凶啊

樓上住了個奇怪的大叔。
白天,他是高嶺之花老闆。
晚上,通宵加班之後,他煩躁地敲開我家大門:
「你那破男朋友什麼時候分?
「他比我有錢嗎,比我帥嗎,比我學歷高嗎?少跟老子搶女人。
「敢喜歡別的男人,那兒子怎麼辦,我怎麼辦,拋夫棄子?」
…….

-1-
晚上回家被尾隨了,一個拖鞋大叔牽着鐵鏈跟我進電梯。
我害怕想哭,拼命給男朋友發消息,讓他撥個電話給我。
消息像石沉大海,反倒是大叔輕輕開口說:「別怕,我家哈士奇不咬人。」
說完我倆都愣住了。
「臥槽,我狗呢?」
大叔拖鞋都顧不上穿,躥出了電梯找狗,留我獨自笑得前仰後合。
我一邊和朋友發消息吐槽,一邊掏鑰匙開門,餘光瞥見腳下有團東西。
我的狗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離譜。
想也沒想就把哈士奇拎進了屋。
哈士奇好像玩瘋了,一撒手就鑽進臥室裏跑酷。
我換鞋的工夫,它直朝着廚房玻璃門衝去,duang 的一聲巨響,把我和它都嚇蒙了。
然後,臥室裏傳來幾聲嗚嗚叫,又跑出來一隻一模一樣的哈士奇。
我們仨都蒙了。
「娜娜子?」
我喊狗的名字,兩隻哈士奇一塊汪汪叫,
整齊得像複製粘貼。
我立刻想到了丟狗大叔,他看見兩隻狗也蒙了。
「新之助?」
兩隻哈士奇又一塊汪汪叫。
大叔擼起袖子笑了:「好辦,我家小公狗只有一個蛋——」
很遺憾,我家娜娜子也是。
大叔不死心:「我家剛剪完指甲——」
不湊巧,我家娜娜子也是。
我倆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天,愣是分不出兩隻狗。
狗累得在地上睡着了,人累得坐在地板上直喘粗氣。
我靈機一動說:「要不,咱找只邊牧幫忙問問?」

-2-
第二天我倆去了寵物醫院。
兩隻狗被扎針時嗷嗷叫,滿屋逃竄,又像複製粘貼一樣。
醫生說哈士奇這種狗,它腦仁小,可能是故意模仿對方,跟你玩。
要是抽血化驗也分不出來,就找個訓犬師幫幫忙吧。
等結果的時候,大叔說,狗狗能不能暫時都住在我家。
他這幾天加班,凌晨纔回去,昨天遛狗就跑丟了,怕精神恍惚再出事。
我朝他伸手:「那你掏一半伙食費。」
大叔愣了下,塞了張卡到我手上:「我兒子的生活費。」
想了想覺得不妥,又說:「咱倆兒子們的生活費。」
想了想更不對了,只好說:「你照顧兩個,辛苦了,生活費都刷這張卡吧。」
小護士一臉喫瓜的表情,從我倆面前走過。

-3-
我臉色微紅,把卡揣口袋裏:「費用清單我會列明細給你,刷你的卡。」
講着,突然有隻小泰迪衝了上來,抱着大叔的西褲狂蹭。
大叔正經打扮起來還有點小帥,筆直的長腿,把襯衫撐得很滿的肌肉,微卷的頭髮用皮筋紮在腦後,露出一張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俊臉。
「妮妮,不可以亂撲人哦。」
「抱歉抱歉,沒看住狗狗——向聿,好巧啊在這裏遇到你!」
牽着泰迪的是位身材婀娜的大美女,
嬌滴滴的,她不緊不慢地走過來,甩了甩大波浪捲髮,很明顯,故意製造了一場偶遇。
大叔叫遲向聿,美女挽住他的胳膊,一臉宣示主權的樣子:「你看我不在你身ţüₑ邊,領帶夾都不弄好。這位小妹妹是誰呀?你的侄女嗎?」
遲向聿不耐煩地抽出胳膊,聲音嚴肅又正經:「分開很久了,你自重。我才 33 歲沒那麼老吧?她像我侄女?」
「是誇小妹妹年輕啦,你看穿着打扮,我好羨慕的,都是我學不來的東西。」
真的,她婊味撲鼻了。
在陰陽怪氣我嗎?
我可不會客氣:
「那我介紹一下吧,我不是他侄女。
「他可能有倆兒子,我是其中一個的親媽。」

-4-
前女友臉都氣綠了,拎着泰迪轉身就走。
大叔暗暗給我比了個大拇指,加微信轉我兩百塊:
「太會說話了,加五盒罐頭。
「給倆兒子的獎勵。」
大叔頭像是樂高,我還沒看兩眼,發現票圈有人更新,我下意識點了進去。
「鍋鍋」發了張抱着流浪小貓的照片,衣服被淋溼大半,楚楚可憐。
我男友一秒點贊,評論:小心着涼。
我點開和男友的對話框。
週五晚上,我問他午餐喫便當好嗎?我做了帶去。
週六,我問他電梯好像被尾隨了,能不能給我打個電話,我怕。
今早,我問他週末在家還順利嗎,明天第一天上班,我幫你買好咖啡。
他一句沒回,前女友鍋鍋的票圈卻一秒點贊。
他可能不知道,我和鍋鍋四年前在大學新生羣就加了好友,因爲一句話沒講過,一直躺在對方列表裏。
我知道她,她可能不記得我。
下一秒,「鍋鍋」又更新一條。
圖片裏,她說想喫蟹肉煲,我男友立刻回答「好的」。想看演唱會,我男友立刻搶票……
附文:你是我最合拍的伴侶,可惜她比我更適合戀愛。
我男友又是秒贊。
原來和我的每一次缺席,都是去找她。
「不是吧,你哭什麼?坐我的副駕哭,你是第一個。」
我低聲道:「我養了一年多的狗,養不熟……..」
說到一半哽咽,竟恨到不知怎麼罵男友纔好。
我看了眼後視鏡,轉移話題說:
「我哭是心疼錢。
「哈士奇好像把你後座刨了,得賠多少錢啊——」
兩隻狗在後座上撒歡,貴得要死的真皮座椅,已經看見骨架了。

-5-
因爲驗血結果也分不清兩隻狗,大叔沒讓我賠錢,最後各減半碗狗糧。
約好下週找訓犬師想想辦法。
它倆半夜餓得直哼哼,吵得我沒睡好。
其實,主要是爲自己的感情餵了狗感到悲哀。
這樣的渣男,真的不值得我再浪費一秒鐘。
我和男友楚臨宇同專業,畢業後同收到了大廠的 offer,是同部門的新人。
原本爲這樣的緣分開心,如今看來——
「璐璐,週末在家太忙了,沒回你消息抱歉。週六晚上還好嗎?很擔心你的安全。」
楚臨宇追進電梯裏和我寒暄,我笑了笑,沒理他。
「不過,便當呢?你準備了什麼,我很期待。」
楚臨宇寵溺地揉了揉我的頭。
我面無表情說:「有你愛喫的小龍蝦,蘆筍,口蘑。
「但是被哈士奇打翻了,都餵狗喫了。」

-6-
楚臨宇愣了一下,隨即笑笑,沒放在心上。
我們的部門很忙,入職第一天就各自領了項目跟進。
明明七點下班,四點的時候,楚臨宇就來茶水間找我。
他說晚上家裏有事,想先走,他的工作能不能交給我做完。
我笑了,他給「鍋鍋」搶的演唱會門票,就在今天。
正要開口罵人,竟然遇見鄰居大叔來茶水間倒咖啡。
他也在這家公司?
我滿嘴陰陽怪氣全都憋在肚子裏,眼圈有點紅,低頭沒講話。
大叔走過我身邊,小聲說:「小情侶,有話好好說,別吵架。」
楚臨宇笑着攬着我肩膀,寒暄:「女朋友鬧脾氣,我哄哄就行。」
大叔好像回想起什麼,勾勾脣角走了。
五點多的時候,我們見到了中國區的 SVP,
竟然就是鄰居大叔。
怪不得從見第一面,他都沒問過我名字。
原來早認識我!
大叔很反感楚臨宇請假,目光落到我身上時,像是故意的,說:
「你先回去吧。昨晚(照顧兩隻哈士奇)太累了。」
楚臨宇難以置信地看着我倆,以爲聽錯了。
我立刻會意,淡淡一笑說:「昨晚是挺累,我先回家了。」

-7-
楚臨宇驚訝嗎?
怎麼,就許他和前女友精神出軌嗎?
我折磨他的手段有的是。
剛收拾好東西,業主羣裏突然被一陣哈哈哈刷屏了。
有人發了段視頻,不知誰家的掃地機器人跑出來了,正在小區裏亂逛。
頭頂上還套着一條超短裙。
我這一串哈哈哈哈還沒發出去,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這好像我裙子,
誰把它放出來的?
家裏就剩哈士奇了呀??
我一抬頭,大叔正走出辦公室,焦急地看了我一眼。
他手機裏,物業拍了個視頻,兩隻哈士奇正瘋狂刨他家防盜門,
頭上頂着我的內衣。
物業卑微地問大叔,能不能回來處理一下。
「遲總,您要外出嗎?那晚上的項目會——」
「家裏有事,我處理一下。」
楚臨宇攔住我,我想也沒想推開他:「家裏有事,急着回去,你讓讓。」
「那我送你,我的車——」
大叔回頭看了我一眼:「我捎她,你回去繼續工作。」
我猜,楚臨宇肯定氣得臉都綠了。

-8-
回家路上,楚臨宇急得給我發了三四條微信:
我和遲總什麼關係?
遲總怎麼知道我家住哪?
我們該不會住一起了?
我冷笑一聲,一條沒回。
也讓你嚐嚐,給別人發消息不回的滋味。
車子剛開進小區,我眼疾手快抓住了掃地機器人。
大叔輕笑一聲:「裙子挺好看。」
「看你這手法,平時沒少訓練哈士奇吧?」
我臉紅,低聲道:
「我知道怎麼區分兩隻狗了,我家娜娜子會開門。」
到樓上,物業給了點火腿腸,兩隻狗正趴在門外啃,看似歲月靜好。
如果不是狗頭上還纏着,我的內衣。
我一蹦三尺高,衝上去抓狗,追着它倆滿樓道亂竄。
還好整層只有大叔一個住戶。
大叔剛送別物業,下一秒,哈士奇一頓狂甩,內衣嗖的一下飛到他頭上。
那一刻,世界安靜了。
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汪的一聲就哭了。
太丟人了。
大叔一臉淡定,緊了緊領帶,左手把內衣淺折了一下塞給我。
右手拎起狗頭:「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
然後留給我一個冷酷的背影,把狗拎進了屋。
楚臨宇的微信電話追了過來:
「璐璐,你和遲總——」
「鄭璐雲,把你兒子領走吧,就是它乾的。」
背景音裏,響起大叔的聲音。
楚臨宇急了:「到底怎麼回事?你和遲總同居了?」
身邊,另一隻哈士奇哼哼唧唧地蹭我腿,還真有點像小孩的哭聲。
「你們連孩子都有了?」
「我沒空跟你解釋,我忙着……教育兒子呢。」

-9-
晚上,「鍋鍋」的票圈發了演唱會照片,附文是:很好看,可你第一次缺席我們的祕密,在她的身邊。
缺席的楚臨宇,此刻瘋狂給我發微信打電話。
他才發現,交往一年連我的住址都不記得,只能透過網線幹著急。
大叔一臉篤定地說能分清兩隻狗,他的新之ẗū₃助一衝進門就知道水盆在哪,另一隻有點蒙。
他家是頂樓大平層,比我租的那個小屋子大多了,狗狗來過沒來過,仔細試探能分辨出來。
我鬆了口氣,這場鬧劇總算要結束了,誰知這時,物業通知:
樓裏有密接,要封閉靜止四十八小時。
那我???
我牽着狗,欲哭無淚地封在了大叔家裏。
好大兒哈士奇驕傲地甩了甩頭,彷彿在說:看我,換洗內衣都給你準備好了。
便於區分,大叔給新之助戴了狗牌。
我一臉抱歉地說給大叔添麻煩了。
大叔倒是不在乎,反正他家三間客房,還說私下裏不用喊遲總。
他看過我的簡歷,覺得我人挺機靈的,以後工作好好幹,前途無量。
被老闆誇獎,我開心死了,牽着娜娜子美美地睡了一覺。
然後半夜,我在潺潺的小溪流中醒來。
而我的寶貝好大兒,站在廚房料理臺上咬水管,和大叔家的新之助,在雨中共舞。
安安靜靜的,也不叫,
只是嘴角快咧到天上去了。
一瞬間,我氣得頭皮發麻,眼裏只有被水泡的高級地板。
白花花的錢。
我的工作可能也要完!蛋!了!
「物業報修,關掉閘門。」
大叔面無表情,聲音也聽不出喜怒。
但我感覺到了,他一定是氣到爆炸極力壓制着自己!!
沒過多久,物業阿姨敲門。
穿着防護服的她,滿臉怒氣。
看着衣服溼了一半、滿臉抱歉的我,
整齊穿着睡衣,理直氣壯的大叔,
兩隻不見蹤影的哈士奇,
阿姨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
「知道了,解封后找人來修。」
等進了電梯,阿姨在業主羣裏陰陽怪氣發語音:
「友情提醒各位業主,特殊時期,小夫妻深夜一定注意身體,懂得節制,不要玩一些危險遊戲以免浪費公共資源……」
好死不死的,這條語音我還當着大叔的面外放了!!!

-10-
「悄悄說,我聽見了,是我樓上的帥哥。我今天還聽見他們家打孩子了!老夫老妻了還這麼熱情如火(偷笑)。」
「不是哇,那家單身的!我住四五年了從沒見過他帶女人進出。」
「我今天統計人數時,那家確實有兩個人啊,啥情況?」
……
沒想到凌晨三點還有人不睡,竟然在羣裏聊起來了。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我尷尬得要用腳趾摳出一座城堡。
在遲向聿的注視下,我低着頭,兢兢業業地在羣裏打字:「遲總,我立刻在羣裏解釋清楚,還有地板我會清理乾淨修好——」
「甭搭理他們。」
遲向聿奪走我的手機,發了條語音說:「水管壞了,儘快維修。其他事情無可奉告,少亂猜。」
他低啞的聲音透着一股痞氣,煩躁地揉了揉髮絲,跟我說回去睡吧,剩下的他收拾。
「好的好的,但地板的維修費請讓我付吧,添太多麻煩了——」
「十三萬的地板,你想修就修吧,錢轉我卡上。」
我愣住了。
遲向聿眼神呆呆的,嘴巴卻很毒舌:「要麼就現在轉身去睡覺,小小年紀總愛廢話。」
我拎着娜娜子尾巴就跑了。
遲向聿本想轉身去拿拖把,走一半忽然停下了,喃喃低語:「我繩子呢?今天忙忘了,狗還沒遛。」
我愣住,回頭問他:「??什麼繩子?封閉管理了遛什麼狗?」
遲向聿頓了頓,繼續找出牽引繩。
然後在新之助熱情注視下,
套在娜娜子脖子上,牽着它往陽臺走。
我和新之助:???
遲向聿一臉認真指着陽臺下面:「你自己下去吧,遛完我把你拎上來。」
娜娜子腿都軟了,這十一樓誒。
靠?他精神沒問題吧,喝假酒了?
等等,難道他……
我立刻掏出手機,看 teams(我們的辦公軟件)上遲總上次在線時間是三十分鐘前。
現在凌晨三點半,他加班到三點啊?
原來他真的加班會精神恍惚,
怪不得上次就把狗遛丟了!
「遲總……狗狗我遛吧,您回去睡吧。」
遲向聿緩緩轉身,黑眸裏一片死寂,行動和表情都有點像機器人。
他盯着我看了幾秒,把繩子交到我手裏:
「遛完去櫃子裏拿罐頭,左邊第二排鮭魚蛋黃核桃的,它愛喫。
「明早八點參加在線會議,是你未來三個月要跟的新項目。
「還有——」
遲向聿去而復返,加班到精神恍惚的他,好像格外毒舌:「你這個年紀就愛心軟。那垃圾男朋友,要是不爽就早點分手。哭什麼哭,沒出息。」

-11-
我沒想到,他還țû₆記得這種小事。
怪不得,處處幫我演戲氣死楚臨宇。
果然第二天,遲向聿又變成了精緻優雅的大叔老闆,在視頻會議裏侃侃而談。
可誰又能想到,他昨晚差點在十一樓「空運」哈士奇呢?
視頻會議休息的時候,楚臨宇以爲大家都閉麥離開攝像頭了,明目張膽在分享屏幕的狀態下,最小化 PPT。
回覆起了微信消息。
他不知道我還在。
他正和鍋鍋商量,十一陪她去雲南玩。
鍋鍋讓他隨便找個理由打發我,十一是他們認識五十個月的紀念日,不能缺席。
呵呵。
聊着聊着,鍋鍋突然發來一張誘惑十足的自拍。
卡着最後一秒撤回,說抱歉手滑了。
給我看笑了。
娜娜子跑進視頻,露出個狗頭嗷嗚叫了一聲,嚇得楚臨宇手忙腳亂最小化窗口。
我想了想,趁老闆去煮咖啡,溜進他的攝像頭裏,拎着狗。
狗嗷嗚又叫了一聲。
楚臨宇抬頭看了一眼,瞬間驚呆了:
「你——你怎麼在遲總的攝像頭裏?你不是居家隔離了嗎?」
我一臉淡定:「哦,抱歉走錯了。你有什麼問題嗎?」
「我——」
「十一跟鍋鍋好好玩啊,瞧你們濃情蜜意的,那可是個大日子。」
楚臨宇臉色大變,立刻坐直身子想解釋。
我卻用遲向聿的賬號,面無表情把他踢出了會議。
等他千辛萬苦重新撥入會議,大家都回來了,獨獨他一臉欲言又止,因爲被戴綠帽而憤怒着。
遲向聿淡淡瞥了他一眼,中斷說話,問他:「你有什麼問題嗎?」
他的聲音乾脆冷冽,渾厚的上位者氣息勃然綻放,楚臨宇一瞬間臉色漲紅,窩囊地垂下了頭,軟着聲音說:「沒,沒有……」

-12-
那天之後,楚臨宇總是問我的住址。
雖然我們解除封閉管理了,但公司防控更嚴格一些,要居家滿七天纔可以進入。
楚臨宇拿到了我的地址,說買了我最喜歡的蛋糕,給我送來。
我想了想,敲開了遲向聿的門。
自從兩隻狗能區分之後,我們除了工作很少聯繫,我想了想,這樣開口道:
「鮭魚,牛油果,核桃,罐頭,我也會做。」
大叔愣了下,摘掉藍牙耳機,長眸微眯,上下打量我:
「有事求我?」
我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那個垃圾男朋友,來給我送東西,我想請你幫忙撐撐場面……全方位秒殺他!」
大叔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請我幫忙,卻做罐頭賄賂狗?」
我咬了咬牙,誠懇道:「我最近在學習訓寵知識,我保證,您能把楚臨宇訓成什麼孫子樣,我就能把新之助訓成什麼樣,乖巧懂事絕不拆家!」
大叔要了楚臨宇的位置,臨走前冷冷叮囑我:「早點分手。早點訓狗。」
我從陽臺朝小區東門看,大叔和楚臨宇遇見了,不知說了什麼,楚臨宇憤怒地砸了蛋糕。
在華爲手機的高清攝像頭裏,他氣得眼圈都紅了,又慫又窩囊的樣子,看得我爽到不行。
我問大叔都跟他說了什麼。
「說你不喫廉價劣質的蛋糕。
「也不喜歡跟掉價的男人談戀愛。」
「問他比我有錢嗎,比我帥嗎,比我學歷高嗎?少跟老子搶女人。」

-13-
我滿臉驚訝,大叔卻很平淡地戴上了藍牙耳機,伸手指了指屋裏:
「和幾個老外通宵開會,還要抽空處理你們小學生談戀愛,滿意了嗎?狗牽走,最近幾天都沒空遛他了。」
我立刻在嘴巴上比劃一個拉鍊的姿勢,牽着新之助跑了:「老闆放心,我保證不亂說,狗一定訓好,您忙!」
剛到家,楚臨宇的微信叮叮叮彈了出來。
他說他一片真心對我,把我當寶貝,但我卻出軌了。
他和鍋鍋只是網友,我故意捕風捉影不信任他。
他說,我倆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下吧。
我切出去看了眼朋友圈,幾小時前,鍋鍋剛秀了兩張去雲南的機票,附文:生命的每次精彩都不會錯過,和你一起。
我立刻給楚臨宇發:讓我道歉也行,剛好十一,一起去東北旅遊談談吧。
好一會楚臨宇纔回復:「寶寶,你剛解除隔離,14 天最好別出本市。
「該死,明明說了不可以再喜歡你的,還習慣喊你寶寶……算了,我們還是分開冷靜幾天吧。」
就這句話差點給我噁心吐了!!!
十一我自己訂了市郊的網紅滑雪場玩,朋友圈曬了票,故意氣楚臨宇。
沒想到到滑雪場的第一天,就撞見了楚臨宇和他身邊小鳥依人、親密無間的美女鍋鍋。

-14-
楚臨宇的臉色肉眼可見變了,下意識推開鍋鍋:
「璐璐,你怎麼在這裏——」
「這位就是鄭小姐吧?常聽臭弟弟提起你,說你是很溫柔的女朋友,他特別愛你。
「聽說你老闆也挺喜歡你的,對你特別照顧,下次教教我怎麼做到的啊?」
我冷笑一聲,靜靜看她表演。
只見鍋鍋自信地挽住楚臨宇:「抱歉啊,今天可能要借用你男朋友一下,畢竟是臨時改的行程,你不會生氣吧?」
我無辜地眨了眨眼:「便宜貨你隨便用咯,拿走我也不心疼。」
楚臨宇一下子怒了,推開鍋鍋指着我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和遲總的事,他就在那邊綁雪板呢!咱倆還沒分手呢吧,你就跟他甜蜜約會了?」
他倒是先倒打一耙。
可惜我並不生氣,反而笑着問鍋鍋:「我記得你倆已經買好去雲南的機票了呀,怎麼突然……該不會是怕我們在滑雪場發生什麼,跑來捉姦的?楚臨宇你還是那麼愛喫醋啊,真是好笑。」
鍋鍋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塌了,楚楚可憐地望向楚臨宇:「你不是說比起雲南,更想去滑雪,怎麼——」
楚臨宇抱着滑雪板,一時語塞。
「鄭璐雲?」
我聽見大叔的聲音,心中暗爽,立刻轉身向他跑去:「來了來了,剛離開一會就急着喊我嗎?」
跑到一半我突然停住了,遲向聿身邊圍着一羣人,看起來都三四十歲的年紀,其中有個是公司女高管,剩下的………
我狠狠嚥了咽口水,低着頭走過去,大聲喊了一句:「遲總。」

-15-
「下面新來的新人,喊來打個招呼。」遲向聿這樣介紹我。
周圍幾人禮貌又疏遠地笑了笑,繼續他們的談話。
我假裝融入,靜靜聽着,沒有要走的意思。
幾人怪異地看着我。
我乾笑了笑,強忍着尷尬,等鍋鍋挽着楚臨宇從身旁走過,一直到走遠,我才向遲向聿道別。
除了他,一羣人都覺得我這個新人真奇怪。
他們坐上滑索走了,臨走前,遲向聿回頭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很快,鍋鍋和楚臨宇也坐上索道走了,鍋鍋笑呵呵問我:「你老闆他們怎麼丟下你呀?我看他們都走了,好奇怪啊。」
「不過想想也是,圈子不同很難玩到一起吧?該不會是……嫌棄你?誒呀我瞎猜的,走了走了。」
我氣得眼圈發紅,垂頭不說話。
主要是我確實不會滑雪,也沒買索道票。
我就想來堆堆雪人拍照的,誰知道他們都坐索道……
現在買票也來不及了,我好像個突然網絡 460,離譜退出王者峽谷的金牌打野。
我一身的虐渣技巧,奈何上不去啊!!!
氣得我買了個冰淇淋,蹲在雪場邊打王者,一打就打到了天黑下班。
關鍵是,連跪。
放下手機的那一刻氣得我嗚嗚哭,不知道自己來雪場到底是幹什麼。
下一秒,身後傳來大叔的聲音:「這點事就哭,至於嗎你?我真不知道你要來,今天約了朋友談正事籤合同,確實不方便帶你玩。
「怎麼又被你男朋友氣哭了?還不分手?」
「行了起來吧,找你半天了。想坐索道還是想滑雪,給你單獨開了一個小時,去玩吧。」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下一秒,原本下班的滑雪場又燈火通明,索道嗡嗡嗡重新運轉ṭú⁻。
遲向聿拎着兩塊雪板緩緩走向我,眸底細碎的燈光裏,倒映的全都是我。

-16-
那一刻,我竟然覺得心跳有點快:
「我不玩,我不會滑雪,想來堆雪人的……我哭是因爲打一下午遊戲了,連跪,氣得。」
遲向聿嘆了口氣,丟了雪板,坐到我身邊掏出手機:「那行吧,我只有一個小時,帶你雙排的話,還能玩兩局。」
我們是遊戲公司,遲向聿是有技術背景的,沒想到他還擅長這個。
他帶着我在遊戲裏亂殺,馬上結束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問他:「你喜歡我嗎?」
遲向聿停頓片刻,聲音平靜道:「……不和小學生談戀愛。」
我立刻賭氣說:「我也不想和老男人談戀愛。」
話音落下的剎那,大燈緩緩熄滅,一個小時到了。
「那你就儘早處理好男朋友,別讓我總摻和小學生戀愛那點事。」
遲向聿拍拍身上的雪,頭也不回地走了,
「另外提醒你,從朋友、鄰居、老闆的角度,我都可以幫你解圍。可如果這件事拖久了,鬧大了,要麼你走,要麼你們兩個一起走。我的部門不養閒人,辦公室戀愛對你一個新人沒好處。」
他走後,我在原地靜靜思考了很久,給楚臨宇發了個消息。
度假村晚上有活動,我在高檔餐廳的露天走廊裏堵到了楚臨宇。
他穿着情侶衛衣,手裏拿着一枝包裝精美的玫瑰花,興致勃勃。
我開門見山說:「儘早分手,別再聯繫了。」
楚臨宇微怔,臉上立刻浮現出譏諷的笑意:「好啊,伺候遲向聿那個老男人你拿了不少好處吧?想分手是嗎?」
我面無表情警告他:「誰劈腿自己心裏清楚。趁我心情好趕緊滾,否則你倆誰也別想好過。」
楚臨宇領教過我的暴脾氣,嘴角微微抽動,轉身走了:「我問心無愧,我怕什麼,那就分手吧。」
我如願以償和渣男斷了個乾淨。
但我還是哭了。
我想回到一年前扇自己耳光,千萬別爲這個渣男付出真情實感,浪費青春。
怎麼有這樣噁心的男人啊?
露天走廊兩側人來人往,高檔餐廳裏不知道有多少人像看傻子一樣看我,我擦了擦眼淚,垂頭走了。
回到度假村大堂,鍋鍋正開心地給玫瑰花拍照,楚臨宇見我走進來,便更大聲對賣玫瑰的人說:「這些我全都包了,送給我女朋友。」
玫瑰是酒店活動特別準備的,爲了討個好彩頭,服務生笑眯眯地說:「188 一朵,咱這片一共是 3000 朵,先生請這邊刷卡。」
我本想快步走過,聽完這句,不走了。

-17-
我笑眯眯地看着楚臨宇:「你們好恩愛哦,你爲她一擲千金。」
楚臨宇臉漲紅成了豬肝色,在鍋鍋和服務生幸福的注視下,他顫巍巍掏了下口袋:「抱歉,沒帶卡,我回去——」
我立刻說:「可以電子支付啊,這點錢你不會拿不出來吧?」
服務生見慣了大老闆一擲千金的做派,立刻拿來了掃碼槍,此時楚臨宇冷汗都下來了:
「我……我手機沒電了,改,改天吧。」
說完,他一把抓起鍋鍋的手,頭也不回沖進了電梯。
看得我心裏爽死了。
冤家路窄,沒想到他和鍋鍋的房間就在我隔壁。
進門的時候又撞見了。
走廊傳來小推車的聲音,由遠及近,玫瑰的味道也越來越濃,服務員拉着一車一車的玫瑰花追了上來。
鍋鍋驚喜尖叫:「臭弟弟,你還是給我買了嗎?你有點帥啊,姐姐愛了愛了。」
鍋鍋笑着撲了過去,卻被服務生禮貌推開,把花都送到了我房間門口:
「這些都是送給鄭璐雲小姐的。
「遲向聿先生還有句祝福託我們當面轉達,您現在方便嗎?」
我笑了:「方便啊,正好有朋友在,就一起聽吧。」
楚臨宇臉色鐵青,鍋鍋嫌丟人,重重摔上了房門。
只見幾個服務生圍着我站了一圈,喊着口號齊刷刷鼓掌,然後說了優美的三字祝福:「分得好!」

-18-
因爲我和渣男賤女的房間挨着,從前沒住過不知道,這房子隔音不太好。
凌晨兩點,遲向聿一臉煩躁地在我房間講話,話沒說完,便聽見外面哐哐哐砸門:
「鄭璐雲你沒必要吧?凌晨兩點和他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故意給我聽的?你們要纏綿就回去,別來這裏噁心人!」
楚臨宇不知道又喫錯什麼藥。
遲向聿本來就有起牀氣,直接衝上去開門,給他一頓臭罵:
「你有病?老子找人談事情,還需要你同意?
「還問談什麼事?談一個新生命降生的事!你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你懂嗎你?」
我偷偷看了一眼,楚臨宇竟然被罵得站在門口抹眼淚。
鍋鍋死命拽他衣服,臨走前,楚臨宇終於懟了遲向聿一句:「你別瞧不起我,男人至死是少年……」
遲向聿面露狠色,壓低聲音對我說:「就該把你倆都開了,天天一堆麻煩事。」
「我無辜的啊,犯錯的是娜娜子,不,也有可能是你家新之助!」
因爲出來滑雪,我給家裏兩隻哈士奇報名了短期寵物訓練營,斥資重金 8888,3 天封閉訓練,人家說至少能學會翻滾和握手。
就算啥都學不會,到訓練營被其他「貴族」狗狗的氣質薰陶一下也是好的。
哪想到這才第一天深夜,教導員哭着給我打電話說它倆掙脫籠子,跟一隻小母狗好上了。
小母狗在特殊時期,肯定會懷孕,讓我做好負責的準備。
關鍵是,哈士奇把狗牌甩飛了,他也分不清誰是爹。
我覺得事情有些嚴重,這才連夜通知了遲向聿。
遲向聿很想回去睡覺,最後給這事下了結論:「還能怎麼辦,懷了就生唄,又不缺那點錢!」
下一秒,隔壁傳來玻璃杯碎裂的聲音,緊接着是楚臨宇絕望的嗚嗚哭聲。

-19-
「你這住的都什麼垃圾屋子,大通鋪嗎,屋裏倆人講話,四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煩死了。」
我小聲說:「那老闆你幫我升級房間吧,我搶的是標間,條件肯定不如你住的高級套房。」
遲向聿看了我一眼,給了我一個「跟上」的眼神,
然後就帶我去了他房間。
要麼睡沙發,
要麼回通鋪繼續睡。
我一臉委屈:「你那玫瑰花都買了,幫親愛的下屬升級個房間也沒多少錢吧!那我自己掏錢換房算了。」
大叔冷笑:「玫瑰花是看見你哭了,送你個安慰獎。你猜爲什麼你訂個標間都要靠搶的?十一旺季哪還有高級套房給你住?」
我一時語塞,大叔從臥室抱出了枕頭被子。
「所以,你真的在高檔餐廳裏看見我了?那麼黑,那麼多人,還能發現我?」
大叔毒舌道:「一羣珠光寶氣的名媛裏就你哭得最醜,把我談生意的朋友都嚇到了,很難不注意到吧?
「哭哭哭,天天就知道哭,我侄女十歲了都沒你能哭。」
我朝他丟了個枕頭:「你這嘴是出租的嗎,晚上不吐槽人會死啊!」
「會死,不罵醒你會憋死。」Ṱù⁼
大叔冷冷走回臥室,關緊了門。
我剛想ţū́⁹回敬他,肚子突然一陣刀絞似的疼,連滾帶爬衝進了他房間的廁所。
估計是下午冰淇淋喫多了,又在雪地裏坐着,着涼了。
那晚我艱難地在廁所和沙發之間往返,到最後拉肚子到手腳發軟,連走路都沒力氣了。
我癱倒在沙發的厚被子上,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睜眼,就聽見有女人說話的聲音:
「你房裏絕對有女人,我都看見了,被子那邊長頭髮的!」
「什麼同事,普通同事能讓她睡你牀上?」
「你把手機拿過去,讓媽看看,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小妖精在你牀上。」
我迷迷糊糊地一下子清醒了,我怎麼睡在遲向聿牀上?
遲向聿視頻怎麼開着?
她媽媽怎麼看見我了?
一瞬間我腦子裏全是家長捉姦,地下戀那種八點檔劇情。
作爲一個合ŧú⁹格的下屬,我得替老闆解圍啊!
我手腳並用下了牀,找到桌上的手機,擺出一個自信又從容的姿勢,慢慢出現在畫面裏:
「阿姨好,忘了做自我介紹,我是遲向聿的侄女,我們不是那種關係的。」
剛說完我瞬間清醒了。
很想倒退回五秒前,把我腦子擰開,把裏面的水倒乾淨。
阿姨也愣住了,好一會才說:「哦……那,那你就是我孫女了?」
遲向聿拎着外賣走回來,兩眼發黑差點氣昏過去。

-20-
我默默移出畫面,咬着拳頭無聲哭泣。
丟大人了。
遲向聿掛了視頻,垂眸看了我一眼:「謝謝你給我媽找了個大孫女。我哥還不知道喜從天降吧?
「下次不要胡說八道。身體不舒服儘早去醫院,我昨晚還以爲沙發上躺了具屍體,血跡從廁所一路漫延到客廳。」
我算了算生理期,頓時臉色爆紅。
打開外賣袋子,裏面是蒙脫石散(止瀉的),還有一包姨媽巾。
我斟酌片刻開口:「我還是給你賠錢吧老闆,惹太多麻煩了!」
遲向聿轉身走出臥室:「先賠十萬吧,轉我Ṫũ̂ₔ卡上。」
我哽咽了一聲,縮回被子裏小聲說:「你看我值十萬嗎,拿我賠吧,錢我一般都鑲腎上。」
「也行啊。」
「啊?」
這什麼意思?開玩笑還是?
我還想追問,遲向聿已經離開了房間。
沒過多久,服務生把早飯送進來。
聽說是遲向聿單獨點的,讓我盡情炫完再走。
一瞬間,我覺得我腦子又開始發矇了,他人真的不錯欸。
真的不可以喜歡我嗎?
check out 的時候,我臉色蒼白,步履緩慢,還有點氣若游絲的,被楚臨宇撞見了。
他一下子甩開鍋鍋,緊緊攥着我的手臂問:「他就那麼好嗎?他根本不愛惜你的身體!」
我煩躁得不行,他又像塊牛皮糖似的甩不開,我乾脆開罵:「滾遠點行不行,我就樂意,幹你屁事?」
楚臨宇好似遭受了極大的打擊,連着後退好幾步,紅着眼圈瞪我。
然後上班的第一天,
他悄悄塞了幾盒保胎藥給我,忍辱負重地說:「他不是真心愛你的。對自己好一點,別讓我難受。」
藥盒皺巴巴的,上面大字標題「補氣血」「養女人」之類的話,像拼夕夕 9.9 包郵,給我氣笑了。
「我想了很久,你放心,我不是小肚雞腸的男人,我不會公佈你們的戀情。」
楚臨宇蹲在我座位旁,輕聲道,「但他不是個好男人,你懷着孕,還讓你穿高跟鞋上班,換我,我是不會忍心的。」
我立馬踢掉高跟鞋:「那你幫我換雙平底鞋吧,樓下 gucci 就有,隨便買一雙 OK?」
楚臨宇臉色微變,站起來不說話走了。
我笑得前仰後合,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給遲向聿發了一條消息:「笑死,楚臨宇說你不是好男人誒,讓我懷着孕穿高跟鞋上班。」
想了想,覺得不妥,撤回換成:「腳痛,高跟鞋好難穿。」
沒想到遲向聿秒回三個字:「看見了。」
我心一慌,下意識丟了手機。
我幹嘛向他撒嬌啊!這語氣發給老闆太奇怪了!
不對勁不對勁,難道我喜歡他?
他一生氣把我開除了怎麼辦?
這不算騷擾上司吧?
快下班的時候,楚臨宇捧着一雙京東寄來的拖鞋,要給我換上。
下一秒,遲向聿把我倆喊進辦公室,地上擺着幾雙 gucci 平底鞋讓我挑。
特意給楚臨宇看。
遲向聿籤文件,頭也不抬對楚臨宇說:「看見了嗎,有那心思好好工作,別總跟老子搶女人玩。」
「拖鞋多少錢?走公司報銷吧,我給你批。」
楚臨宇眼圈又紅了,狠狠掐着自己大腿,隱忍着擦眼淚:「你們在一起會後悔的,你不愛她,她不適合你。」
我換好鞋子,故意撞了下他肩膀:「你不服可以辭職啊。讓讓吧,別耽誤我……..去產檢。」
遲向聿愣了一下,然後無奈地點頭:「確實是產檢。」

-21-
今天是我倆約好給兒媳婦產檢的日子。
等了足足一星期,醫院還是給下了判決書:小母狗懷了。
爹分不清是誰。
貴族訓練營的狗狗非富即貴,我倆做家長的最好態度主動點、誠懇點,也好跟小母狗家長有個交代。
據消息說,小母狗的主人今天回上海,我倆準備登門道歉。
去醫院路上,我反覆斟酌,開口問遲向聿:「今天的事是不是給你帶來困擾了,我還總髮消息浪費你時間……..」
「嗯。」
「嗯」是什麼意思?你是生氣還是不生氣?
我深吸一口氣,說:「長久下去確實不是辦法。楚臨宇黏得像 502,實在不行,走一個吧。」
遲向聿在紅燈的時候多看了我幾眼,目光平靜中帶着一絲寒意:「把你開了?也行,是你會做的事。」
「你醒醒,當然是開除他啊,我憑什麼走?我在學校績點比他高,業務能力比他強,幹活比他利索,當然是開除他了。」
遲向聿把車停好,脣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不錯,長進了。」
這什麼意思,誇我還是反諷?
我發現這個大叔越來越難以捉摸了,
不但毒舌還腹黑!
寵物醫生捧着小母狗出來,後面跟着它的主人,一股撲面而來的高級香水味,我定睛一看,
喲,這不是遲向聿前女友嘛。
原來懷孕泰迪是她的啊。
等等,她家泰迪不是小公狗嗎???
前女友嬌滴滴地貼到遲向聿身旁,伸出食指點着小狗鼻子:「向聿,我覺得這是老天的安排,讓你的種落在我們家,命裏註定是一家人。
「現在懷都懷上了,你該不會不負責吧?」
遲向聿一臉嚴肅道:「醫生應該和你說了,我是來商量打掉這一胎的,兩隻狗體型差太多,不要冒這個風險。」
前女友嗲嗲地解釋:「妮妮沒問題的,它會平平安安爲遲家生下兒子的。」
遲向聿終於忍無可忍望向我,順便單手推開了前女友:
「沒記錯的話,你家是小公狗,這真是你家的狗?」
要是上次,我肯定衝上去幫老闆解圍了。
可現在……..
他前女友渾身上下都是名牌,穿得凹凸有致,精緻俏麗,長長的大波浪捲髮,像電影明星一樣。
這樣一比我哪有優勢,純純一個小學生。
我哪配摻和他們大人之間的事。
他前女友都是這種級別的,能看上我纔怪。
我沉默着沒說話。
遲向聿連看了我好幾眼,面色越來越冷,怒氣槽越來越滿,最後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對我說:「你還看着?
「啞巴了不會說話?
「怎麼,日子不過了,要把你男人拱手送出去?」

-22-
我心跳亂了一拍。
遲疑片刻,立馬衝上去挽住了遲向聿的手臂。
低着頭,沒說話,卻輕輕推了一下他前女友。
頭頂立刻傳來了遲向聿滿意的輕笑。
「不是吧,你們,你來真的啊向聿?你們差了十多歲吧?你對她只是玩玩的吧?」
我沒什麼底氣地反駁:「差八歲而已。我又不嫌棄他老。」
遲向聿伸手在我後腰上擰了一下,疼得我瞬間飆淚,大喊:「我就喜歡他,幹你屁事!分手了還不滾遠點!」
遲向聿勾了勾脣角,安慰似的幫我揉腰:「嗯,乖,我也喜歡你。」
雖然知道他應付前女友的,可我心跳卻越來越快,紅得快要滴血的耳朵,輕輕貼在他手臂上。
「沒,沒搞錯吧你們。你們怎麼認識的,在一起多久了,有沒有——」
遲向聿皺眉打斷她:「談狗。總談我家的事幹什麼?你家小公狗怎麼懷孕的?」
前女友一時語塞,緊了幾圈牽引繩,目光飄忽地落在遠處。
一聽說能和遲向聿蹭上關係,她花重金買走了這隻小泰迪。
原來的小公狗早扔到一邊了。
於是,前女友挺直腰板說:「甭管怎麼懷孕的,這孩子是你家的種,你要負責到底,先帶它去產檢!」
然後沒過幾天,楚臨宇神祕兮兮地對我講:「遲總不愛你。他要帶別的女人去產檢,我親耳聽到的,你被騙了!」
我冷哼一聲,看他表演。
楚臨宇把自己做的愛心便當遞到我面前:「你多喫點,孕婦要保持心情愉悅。」
「然後呢,你還聽見什麼了?」
楚臨宇殷勤地替我夾菜:「兩個人約今晚去檢查呢,他可真陰險,不知道騙了多少女人。」
我掏出手機,點開鍋鍋的朋友圈遞到他面前:「你現在不也正腳踩兩條船嗎?」
鍋鍋發了張孤單寂寞的自拍,暗示自己獨守空房,男友不知去向。
楚臨宇臉色變了變。
「說別人喫鍋望盆,怎麼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行,你還有臉給我帶便當啊?」
我一腳踹了楚臨宇,順便揪着他拍了張照片,發給鍋鍋:
狗賴在我這,早點牽走。
下班時候見到遲向聿,我腦子一抽,坐在副駕問他:「聽說你把人家肚子弄大了?」
遲向聿狠狠皺眉,墨鏡差點從鼻樑滑下去。
他解開安全帶,伸手摸了摸我肚子:「沒有啊,是平的。」

-23-
我臉色爆紅,捂着肚子:「你正經一點!是楚臨宇聽見你要陪別人做產檢,來說你壞話,我才問問的!」
遲向聿挑着眉,脣邊笑容漸盛:「我每天時間花在哪,你不知道?你說說陪誰去產檢,這語氣怎麼酸溜溜的。」
「我纔沒有。」
我小聲嘟囔,從後視鏡裏偷偷看遲向聿,他一慣冷峻的臉上浮着淺淺的笑意,眼神恰好和我撞上,眸子裏閃爍着令人心悸的柔光。
那一刻,我確定我是喜歡他的。
「最近哈士奇訓練得怎麼樣了?它們安靜不少——」
「我想離職了。」
遲向聿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開口嚴肅道:「什麼理由?」
我看着窗外說:「爸媽都在國外,之前我也申請了國外學校,本來以爲沒希望了才找工作,最近導師又聯繫我了,我想繼續讀書去。」
車裏陷入一片安靜,遲向聿短暫皺了皺眉,又問:「還有呢?」
「我喜歡你。這種狀態沒辦法一起工作,很不負責任。」
我轉過頭,鄭重其事地看着他,渾身上下都寫滿了認真,
「你聽清楚了吧,我喜歡你。所以你對我什麼感覺,你要和我談戀愛嗎?」
遲向聿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把車子停穩,握着方向盤,好一會纔開口道:「你今年才 25 吧,還要繼續讀書……」

-24-
我一下子哭了,控訴他:「我不嫌你老,你倒嫌我小了?你是不是就喜歡前凸後翹的大美女,看不上我這種小學生?
「行啊我也看不上你這種老年人!我要找年輕的小鮮肉談戀愛去,談八個,個個比你年輕比你——唔唔!」
話沒說完,遲向聿單手捧起我的臉,蜻蜓點水般的親吻落在我脣上,把後面所有話都堵了回去:
「你敢?
「我的答案早告訴你了,還要問嗎?如果不喜歡,我不會做那些讓人誤會的事。
「明明就是個還要讀書的小孩子,天天哭,你賴上我了是不是?二十幾歲就要跟我談婚論嫁,你想好了嗎?」
我擦了擦眼淚,解開安全帶朝他撲了過去,身體瞬間被束縛進一個有力的懷抱。
「我就是賴上你了……年輕時候當老闆娘,等你老了,還能繼承你的養老金,哪找這種好事去!」
頭頂傳來遲向聿悶悶的笑聲,他攔腰擁住我,未盡的語聲淹沒在滿是情意的吻裏面,周圍一切都安靜了。
「……我原本都想好了,你要是再交新男朋友,我就給你準備一份嫁妝。人我既然拐不到,不能讓我家的小姑娘在外面受委屈。」
我笑着笑着眼淚就流出來了,手握着他的錢包說:「那你把嫁妝給我吧。是不是我不開口,你永遠也不會向我表白,還說不和小學生談戀愛!」
遲向聿耐心地幫我擦眼淚:「是我從前自卑,怕拖累你一個小年輕行了嗎?想要錢?錢都鑲我腎上,直接把我拿走吧。」
我一瞬間破涕爲笑,抓起他的手,插進我的口袋裏:
「拿走了,現在都是我的。」

-25-
後來我還是離職了,爸媽和遲向聿都覺得不缺那點錢,先讀書比較重要。
大廠要走的程序比較多,陸陸續續一個月交接,在我離職的最後一天,鍋鍋突然衝進公司來鬧。
鍋鍋真名叫喬悅瑩,喜歡和男人稱兄道弟,讓大家喊她喬鍋,後來都叫鍋鍋。
她打印了我和遲向聿的照片,楚臨宇和我的聊天記錄,楚臨宇給我買東西的消費清單……
她從前臺一路鬧到辦公區,控訴我腳踩兩隻船。
控訴我和老闆辦公室戀情。
控訴我懷孕上位。
楚臨宇處在崩潰的邊緣,乾脆躲進廁所,裝死。
我剛好交接完所有工作,拿了包瓜子,蹲在喬悅瑩旁邊嗑。
喬悅瑩氣急敗壞指着我:「你別得意啊你,像你這樣的綠茶婊就該被公司辭退,上熱搜,接受大衆的譴責審判!」
我狠狠把瓜子皮吐她鞋上:「那你覺得楚臨宇一點錯沒有咯?跟我交往的時候沒有劈腿,跟你交往的時候沒有劈腿,他是絕世好男人?」
喬悅瑩臉色變了變,堅持說:「他當然是好男人,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是你不要臉一直勾引他!」
「我眼瞎啊,他又窮又窩囊,瘦得跟個小雞崽似的,哪點比我家遲總好?放着高富帥大叔不要,我還非得惦記你家的垃圾?」
喬悅瑩得意洋洋指着我,對身後一大片圍觀羣衆說:「大家都聽到了吧!她故意勾引你們老闆,辦公室戀情誒!怪不得能拿大廠 offer,能拿高薪,原來都是睡來的!」
身後,那羣曾經的同事,看我的眼神立刻不一樣了。
我沒忍住狠狠扇了喬悅瑩一巴掌,揪着她的頭髮往電梯門上撞,嚇得喬悅瑩驚聲尖叫。
「就是因爲你這種造謠的賤婢,多少清清白白的姑娘名譽就被毀了,你拿出證據來啊,拿不出來就給我跪下道歉!」
圍觀的前同事們嚇得不敢說話,遲向聿不知何時出現,穩穩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無數道喫瓜的目光落在我倆身上,還有人拿手機偷拍,我急躁地吼道:「別看了,我都離職了,不算辦公室戀情!我堂堂正正面試進來的!」
遲向聿攬着我,不急不徐解釋道:「既然大家都在,就正式介紹下。我媳婦,我追的。
「小姑娘想繼續讀書,就讓她上個月離職了。
「以後你們可以改口喊老闆娘。」

-26-
人羣中傳來陣陣驚呼,喬悅瑩臉上漸漸褪去血色。
下一秒,楚臨宇從廁所衝出來,二話沒說給了她一記響亮的巴掌:
「丟人!你能不能別來我公司鬧,丟死人了!」
大吼完,他自己反倒淚灑當場,把喬悅瑩直接扇蒙了。
給我們也看呆了,這大概是楚臨宇人生最勇敢的一刻了。
我還想跟着喫瓜攪合,突然接到寵物醫院的電話。
醫生說:你兒媳婦大出血了,快來現場,保大還是保小。
狗命關天,大叔推遲了會議,帶我狂奔去寵物醫院。
手術室門口,前女友哭得淚眼朦朧,顫抖着對遲向聿說:「放心吧,保小的,這是你們遲家的血脈,我一定會拼死留住它的……..」
我煩躁地懟她:「是狗生又不是你生,你拼個什麼死?這胎就不該留下,小母狗受多少罪啊!」
前女友嗚嗚地哭,堅持解釋自己是好心,要留下遲家的血脈。
順便一針一針地給小母狗買強效續命藥,醫生勸又勸不住,急得滿頭大汗。
遲向聿從飲水機接了杯燙手的開水,塞給前女友:「喝點,把你嘴占上,少說廢話。」
前女友臉都氣綠了。
沒多久手術室大門推開,醫生遺憾地搖了搖頭。
一屍兩命。
哈士奇和泰迪體型相差那麼大,原本就不建議生,可惜小母狗的主人是前女友,醫生還得聽主人的,最後狗硬生生被拖死了。
前女友面如土灰,我氣得渾身發抖:「這下你滿意了嗎?從今以後我們兩家再沒什麼關係了吧?以後少騷擾我兒子…….還有我家男人!」
說完,我拉起遲向聿轉頭就走。
邁出寵物醫院大門,遲向聿傳來幾聲輕笑:「好凶呀,小朋友氣性這麼大的?」
我立刻停下,回頭瞪着他,眼圈紅紅的:「那也是一條命啊,就由着她禍害嗎?」
遲向聿俯身揉了揉我發頂,看四下沒車,竟然兩隻手臂環在我腰上,把我抱起來,按在懷裏哄。
我臉色爆紅,假裝掐着他脖子威脅他:「我六歲我媽媽都不這樣抱我了,丟死人了!!」
遲向聿的連半陷在路燈陰影裏,黑長的睫毛低垂着,薄脣勾起好看的弧度:「不要,你就是我的小朋友,小朋友哭了當然要哄一鬨。」
「實在生氣的話……回去把兒子們結紮了吧,省得再禍害其他小母狗。」
此時拆家的娜娜子和新之助不約而同打了個冷顫。
我兩手一拍,這個決定妙啊!

-27-
小狗是會記仇的,我跟遲向聿合計了一下,得找個人扮演一下絕育惡人。
我爸媽和哥哥都在國外定居,肯定來不了。
遲向聿的爸爸在出差,最後和她媽媽約好,週一從我們手裏搶走兩隻哈士奇,打暈送去醫院絕育。
就這樣,我和他媽媽的第一次見面略顯倉促。
回想起之前鬧的烏龍,我有些緊張,見到他媽媽先鞠了個躬大聲說:「阿姨好,我不是他侄女!」
阿姨笑得嘴角連連抽搐,最後語重心長拉住了遲向聿的手:「璐璐這孩子哪都好,可你老實跟媽說,你是不是趁她腦子不太靈光,把她拐回家的?」
我尷尬地笑了,小聲說:「阿姨我還沒走遠呢,要不我走遠點,您再說?」
阿姨魚嘴高跟鞋裏的腳趾死命摳地,尷尬得不知說什麼好。
臨走前,她把手上一個玉鐲子塞給我:「媽就喜歡樂觀又真實的小姑娘,什麼時候有空來家裏坐坐。」
後來遲向聿偷偷給我解釋,鐲子是家傳的,見父母這一關基本穩了。
兩隻狗手術時間差不多,麻藥甦醒之後精力異常旺盛,自己叼着牽引繩往家裏躥,路過人家草坪婚禮時,一個沒留神就不見了。
我心中警鈴大作,這可是人家婚禮啊!!!
我賠不起啊!!!
到了新娘拋捧花的環節,一陣混亂中,兩隻哈士奇殺出重圍,叼着捧花朝我撲來,尾巴搖成了螺旋槳,圍着我轉圈圈。
遲向聿輕咳一聲,笑道:「你好像被狗催婚了哦。
「也挺湊巧,我口袋裏剛好有一對戒指,賞個臉戴一戴?」
突如其來的「求婚」讓我有點蒙,遲向聿恰好穿着一身白的休閒西裝,緩緩打開盒子,是一對精緻的細圈鑽戒。
見我稍作遲疑,遲向聿作勢要收回戒指,我立刻撲上去搶走:
「都拿出來了,哪有收回去的道理,我當然要戴!」
遲向聿朝我溫溫柔柔地笑了,抓起我的手,打開盒子,耐心又細緻地把戒指一點點旋進無名指上:
「這只是求婚戒指,戴上之後,你還有很多次反悔的機會,在外面讀書可以反悔,哪天遇到真愛也可以反悔,見過你父母,不滿意也可以反悔…….
「不過,戴上之後能讓其他臭小子滾遠點,少惦記我家的小朋友。」
我垂眸注視着他,忽然笑了,狠狠抓住他的手,一下子把男款戒指戴在他無名指上:
「戴我的戒指就不許反悔了,這輩子賴上你了……今後你的養老金,只准給我一個人花!」
遲向聿眸中全是寵溺的笑,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在綻放的璀璨煙火裏,慢慢俯身吻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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