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歡

陸行野慾望很強,在牀上從不知節制。
我只當這是蛇族獸人的本性。
直到那天拿錯手機,看到他在羣裏的調笑。
【蛇有兩根,淺淺又體弱。】
【怕她結契晚上遭不住,先泄泄火。】
我這才知道,陸行野想要結契的對象從不是我。
而是他的青梅白淺淺。
我沒哭也沒鬧,轉頭找醫生洗去所有記憶。
七日後,我會忘記陸行野。
忘掉與獸人有關的一切。
回到原本屬於我的生活。

-1-
醒來時,牀的另一邊已經沒了溫度。
越是臨近結契的日子。
陸行野在牀上越發變本加厲,不知節制。
地上凌亂的衣堆裏響起嗡嗡的振動聲。
我翻出手機解鎖。
看到桌面的那一刻。
我才發現這是陸行野的手機。
大概是走得匆忙,不小心拿錯了。
正要鎖屏關掉手機,微信突然彈出新消息。
【野哥,下週就到結契日了,不告訴沈盡歡真相嗎?】
真相兩個字令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羣裏的聊天記錄很長。
我滑動許久屏幕,才翻到羣聊的第一句。
【@陸行野,野哥你不是要跟淺淺結契嗎?怎麼跟沈盡歡好上了?】
問話的是陸行野的堂弟陸胥。
不少人也跟着起鬨。
【白淺淺清純,沈盡歡嬌媚,嘖嘖嘖……】
【一獸享二女,好福氣啊陸大少。】
【陸大少高抬貴手,也給小的們留些契女啊!】
上層人爲了高智長壽,屢次進行基因優化。
雖達成了目的,也產生了難以控制的副作用。
——返祖。
爲了不讓人類被返祖獸性驅使。
定下規矩,每一位獸人都要在 24 歲結契。
而結契的對象,大多是養在族內的普通人。
也稱之爲契女。
唯一的區別是,白淺淺從小在陸家長大。
而我是七年前被帶回陸家。
羣裏熱鬧了許久,陸行野的消息才重新出現。
他調笑道:【能有什麼關係。】
【蛇有兩根,淺淺又體弱。】
【怕她結契晚上遭不住,先泄泄火。】
屏幕上細小的字符如同刀片吞進嗓子。
尖銳疼痛。
我坐在凌亂的牀上。
渾身痠痛,雙腿發軟。
滿目春色,卻通體發涼,如置冰窖。

-2-
我掐着手心的肉。
逼着自己看完了所有的聊天記錄。
大多是調侃打趣。
陸行野很少接話。
只有葷話講到白淺淺身上。
他纔會在羣裏回覆幾句。
我抖着手,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
心酸、粉刺。
慪得慌,卻只能逼自己認清現實。
灰暗的屏幕重新亮起。
是「沈盡歡」發來的消息。
【拿錯手機了,來換一下。】
我怔愣了一瞬。
收到醫院的定位,才反應過來這是陸行野拿着我的手機發過來的。
臨近結契,陸行野每日都需要體檢。
【好。】
我丟開手機,從牀上起身。
陸行野勁大。
昨晚的衣服被扯得七零八碎。
即便能穿上,也沒法出門見人。
我只好翻出陸行野的襯衣套上。
獨屬於陸行野的氣息將我整個人籠罩。
若是從前,我定是一路甜到心底。
如今……
只剩下噁心反胃。
忍不住想要作嘔。
到醫院時。
陸行野正在私人休息室。
雙腿交迭,慵懶隨意地坐在沙發上。
他低下頭,額頭輕輕貼在懷裏女人的發頂。
手指輕輕滑過她的髮絲。
溫柔地撫摸。
像是在呵護着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封閉的空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兩人交織在一起的呼吸聲。
我倉皇地移開視線。
即便心裏早有準備,眼前的場景仍舊刺痛了我的雙目。
陸行野猛地抬頭看向門口。
目光冷冽,絲毫沒有方纔的溫情。
我張了張嘴,還未出聲。
陸行野下意識抬手捂住了白淺淺的耳朵。
氣氛凝固。
我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得體的笑。
輕聲走上前,朝他晃了晃手機。
陸行野看懂我的比畫。
摸出手機遞給我。
正要接,一雙手突然從身後伸上前,將手機搶了過去。
「喲,讓我瞧瞧野哥手機裏有什麼祕密。」
陸胥眉飛色舞,表情曖昧。
我連忙把手裏的手機塞給他:
「你手裏的是我的,這個纔是陸行野的。」
陸胥瞧着面前兩部一模一樣的手機。
又是一陣怪笑。
「呦呦呦,這鎖屏密碼都是一樣的呢!」
陸行野的密碼是他的生日。
我用的也是。
眼皮猛跳。
內心湧上不好的預感。
下一瞬,聽見陸胥的起鬨聲:
「你倆指定有什麼關係,我看看備註的是什麼……」
聽到這我平靜了下來。
早上我看過,陸行野微信給我備註的全名。
陸胥卻是點開了手機聯繫人。
搖晃着腦袋評價。
「嘖嘖,歡歡……」
「野哥你這鋼鐵直男,給沈美女備註得跟呼來喚去的狗一樣。」

-3-
我的身體驟然僵住。
跟呼來喚去的狗一樣!
多麼可笑又諷刺的比喻。
陸行野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擰眉呵斥:「在醫院吵什麼吵?」
陸胥這才瞧見被陸行野護在懷裏的白淺淺。
「把人吵醒你零花錢這輩子都別想要了!」
陸胥立馬慫了。
猛猛點頭,還用手在嘴邊做了一個拉拉鍊的動作。
表示自己閉嘴。
然而,țú⁾白淺淺還是被吵醒。
她從陸行野懷裏起身。
明明剛被吵醒,眸色卻不見半點混沌。
陸行野輕輕地替她揉着額角。
「要不要讓醫生看看?」
白淺淺抿脣,蒼白的小臉露出乖巧的酒窩。
「我沒事,都是老毛病了。」
她說着,打量了一圈。
最後將視線落在我身上。
「盡歡?你怎麼過來了?」
我穩了穩氣息,語氣平靜。
「陸行野拿錯了手機,我來換。」
白淺淺眨了眨眸子。
好奇地瞧着兩個一模一樣的手機。
「還真是巧,就連手機殼都是一樣的欸。」
她扁着嘴,故作生氣地繼續道:
「怎麼會拿錯手機?你們昨天揹着我偷偷在一起?」
白淺淺用「背」這個字,宣示了她的地位。
我沒有在意她這些小動作。
越過她,直直地望向陸行野。
陸行野眸色沉沉。
警告我不該說的別說。
可我想說。
說出我和陸行野的關係。
說出昨晚的事。
「白小姐好奇地說,也不是不能說,昨晚我們……」
「沈盡歡!」
陸行野猛地起身打斷我。
額頭青筋暴突,眼底的神色更是冷得駭人。
他這副模樣,將我沒說完的話堵回到胸口。
不說委屈,說了難受。
陸行野解釋:「沒什麼,昨晚聚會的時候不小心拿錯了而已。」
白淺淺聽完鬆了一口氣。
踮腳在陸行野的脣角親了親。
「阿野,你說我要不要讓醫生準備點藥。」
「還有一週就要結契了,我怕我受不住你……」
她聲音越來越低,臉頰浮上一層緋色。
嬌羞可人。
陸行野喉結滾了滾。
大手猛地揉了揉白淺淺的腦袋。
「說什麼呢!」
「你身體本來就不好,那些藥別亂喫。」
「我就算沒了理智,也絕不會傷害你……」
後面的話,我聽不下去。
逃也似地轉身離開。
原來,陸行野知道喫藥損害身體。
可昨晚,陸行野卻眼睜睜看我爲了容下他。
吞了藥。
也對,我對他而言。
只是一個拿來瀉火。
保持理智,呼來喚去的工具!
會不會傷害身體。
不在他的考慮。
可笑的是,我至今纔看穿這一切。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疼痛如刀割。
卻也無法與心底的苦楚相提並論。
眼底洶湧着憤怒、怨恨。
慢慢地被壓下去。
轉爲痛苦、茫然。
明明陸行野喜歡白淺淺。
爲什麼還要給我希望呢?
我渾渾噩噩地走出醫院。
陽光照在身上。
明明是溫暖的,卻讓我覺得更加刺骨。
眼前陣陣發黑。
「來人啊!有人暈倒了。」

-4-
再次醒來,耳邊是罵罵咧咧的聲音。
「這又是哪個返祖的畜生!」
「他還記得自己是個人嗎!鬧成這樣,是想讓人死在牀上嗎?」
醫生臉色十分難看。
轉身瞧見我醒了,嘆口氣沒再說下去。
我知道他生氣。
但他也怕得罪上層獸人。
病房重新安靜了下來。
我呆呆地坐在病牀上。
直到瞧見牆上新貼的宣傳單。
「記憶清洗手術?」
醫生見我感興趣ẗüₚ,頓時介紹起來。
「獸人是少數,且大部分是血脈傳承。」
「不允許對外婚配,結契對象也是從小養在族裏。」
「如果想要過普通人的日子,就得洗掉所有與獸人有關的記憶。」
我怔愣住,難以置信地舔了舔脣。
這算不算打了瞌睡就來了枕頭?
我不想再留在陸家。
洗去記憶,忘記陸行野。
忘記獸人。
是最好的選擇。
「我要做記憶清除手術。」
然而事情沒有我想得這麼簡單。
醫生說洗掉我的記憶需要七天。
我問他有沒有快一點的方法。
醫生理解我的急切,但還是沒有辦法。
「七天還不快嗎?你只是個普通人。」
「一次性洗去七年的記憶,相當於腦子受到強烈衝擊,會變成傻子的!」
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沒再猶豫,直接簽了術前合同。
「現在就可以安排手術嗎?」
醫生拍了一下腦袋,「忘記說了,還需要你族裏當家人簽字。」
「放心吧,電子版本會直接根據你的綁定信息發到對方手機裏。」
他貼心地補充:「現在科技發達,不用你親自送過去,不想見的人可以不用見。」
三句話衝撞的我腦子直接宕機。
族裏當家人?
似乎是爲了印證我所想。
手機鈴聲同時響了起來。
屏幕上「陸行野」三個字不停地跳動。
我咬脣,在最後一聲鈴聲裏接通電話。
「沈盡歡,你在哪?」
「我……」
不等我吞吞吐吐地拖延時間編造藉口。
陸行野先不耐煩了。
「不管在哪,去趟醫院幫淺淺取一下體檢報告。」
懸在半空的心落回了肚子。
我鬆開緊攥衣Ṭűₔ袖的手。
裝作若無其事地應了下來。
離開病房前,我再次向醫生確認手術要求。
確定一定要陸行野簽字後。
沒再磨蹭,冷靜地取了報告。
回陸家前,繞路去私人食府打包了燉湯。

-5-
我被領回來陸家後,一直隨着陸爺爺住主宅。
白淺淺因爲從小在陸家長大。
有屬於自己的小樓。
陸行野來開門。
水光氤氳,水珠順着髮梢落在敞開的胸口。
他一定是剛洗完澡。
這個結論使我不由得乾嘔了一聲。
陸行野眼眸驟然縮緊。
「小意,你……」
我躲開陸行野的手。
小意是陸行野爲我取的小名。
以前沒注意,現在才發現。
只有我們獨處的時候,他纔會這麼喊我。
纔會展現對我的親暱。
我裝作沒看見陸行野停在半空的手。
側身擠進屋,舉起保溫桶。
「剛從醫院體檢回來,是不是還沒喫飯?」
「我來的路上給你帶了湯,先喝點墊墊肚ƭṻₔ子。」
陸行野十分習慣我對他的關心。
沒多想,轉身回屋。
瞧見陸行野隨意丟在茶几上的手機。
我停下腳步,「要不坐沙發上喝,正好我幫你擦頭髮。」
陸行野聞言挑眉。
「你是想把水擦進碗裏?讓我喝洗髮水?」
我尷尬地閉上嘴。
光想着怎麼拿到陸行野的手機。
沒考慮到陸行野喝的湯會怎麼樣。
陸行野悶聲笑了笑。
沒多想,主動走到沙發坐下。
我將保溫桶放下,繞到沙發前不經意地被絆倒。
手扶住茶几,手機順勢放上去。
兩部一樣的手機再次擺在了一起。
我呼出一口氣。
接過毛巾輕輕地給陸行野擦頭髮。
陸行野閉上眸子。
見狀,我正轉身要互換手機,卻與突然出現的白淺淺撞個正着。
我被撞得一個踉蹌,身體失去平衡。
「我的湯!」
隨着白淺淺的驚呼。
湯水傾瀉而下。
我狼狽地坐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被湯水浸透。
透出溼漉漉的陰影。
白淺淺被陸行野眼疾手快地扯開。
「有沒有受傷?」
白淺淺像是受驚的小鹿,緊緊地摟着陸行野。
緩了好一會才搖搖頭。
「我沒事,只是湯全都倒在盡歡身上了。」
她說着像是發現了什麼,咦了一聲。
「盡歡,你身上穿的襯衫好像不是很合身?」
「就好像穿的男人的衣服一樣。」
她說完,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捂住嘴。
陸行野這才注意到。
我身上穿的是他的襯衫。
「像什麼樣子!你自己的衣服呢?」
陸行野的聲音冷冽。
我想與他爭辯。
渾身的血液卻像是被凍住了。
以至於張口的第一下沒有發出聲音。
白淺淺好心地提議。
「怪我沒出聲就端湯過來,盡歡不如先去我樓上換條合適的裙子。」
我近乎踉蹌地跑上樓。
直到躲進衣帽間。
才喘着氣,看向捏在手裏的手機。
這是陸行野的手機。
短信未被點開。
只要我在電子文件上籤上陸行野的名字。
就能忘掉一切,離開陸家。
從此與君再不相見。

-6-
身後突然響起的開門聲。
嚇得我一抖,手機摔在地上。
節骨分明的手攥住我的手臂往後一扯。
猝不及防地背後撞到男人的胸膛。
整個人被陸行野圈進了懷裏。
鼻尖縈繞着他身上帶着苦淡煙味的茉莉花香。
喜歡茉莉花的是白淺淺。
他身上沾染着濃烈的屬於白淺淺的味道。
我掙扎着想要脫離陸行野的懷抱。
他卻低頭,將腦袋埋進我的頸窩蹭了蹭。
深吸一口氣。
這才重新直起身子放手。
「還是喜歡小意身上的味道。」
我後退兩步,咬牙不語。
陸行野悶笑兩聲:「怎麼這個表情,嚇到了?」
「我換衣服你來做什麼?」
陸行野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上下掃視了一圈。
「淺淺這條裙子還挺適合你的,很漂亮。」
答非所問。
好在陸行野沒發現我拿了他的手機。
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我先回去了。」
還沒走兩步,陸行野抓着我的手腕,將我拽了回來。
「急什麼?要不要帶幾條裙子回去?」
「平日穿的那些牛仔褲不適合你。」
我漲紅臉。
「我還沒落魄到撿別人的衣服穿!」
陸行野一愣,笑出聲。
「新品剛昨日送來放在衣帽間,吊牌都沒拆。」
他說着俯身親暱地掐了掐我的臉。
「不喜歡的話,等我忙完這陣子陪你出去買,可好?」
我偏頭躲開他的手。
即便知道所有真相。
我依舊看不透陸行野在想什麼。
他明明決定與白淺淺結契。
又爲何要這般親密地與我接觸。
好在,不管他怎麼想。
我已經徹底清醒了。
胡亂答應幾句,我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再趕回醫院,護士確認沒問題。
便安排了今晚的手術。
打了麻醉。
我昏昏沉沉地似乎做了夢。
夢見我剛來陸宅的那段時間。
奶奶去世,爸媽都不願意養我。
後來,爸爸打聽到了什麼。
便把我賣給了陸爺爺。
陸宅很大,就連衛生間都比我奶奶的家還要大。
可我不喜歡這麼大的地方,空曠冷寂。
陸行野是陸家唯一一個發現我失眠的人。
比我小一歲,被捧在衆人手心裏長大的陸少爺就這麼拿着故事本。
每日先將我哄睡了。
才輕輕離開,回自己房間睡覺。
直到傭人沒注意。
將奶奶留給我的布娃娃裹着衣服一起塞進了洗衣機。
等到發現時,本就破舊的布娃娃徹底碎成了渣渣。
我沒哭,沒鬧。
甚至沒敢怪罪一句。
只是這一晚,陸行野怎麼也沒法將我哄睡。
他問我怎麼了。
我只是睜着眼,反覆地看着牀上原本放着布娃娃的地方。
陸小少爺反應過來,跑回房間。
過了半個多小時又拿着一個娃娃木雕回來。
「這是我照着記憶刻的,就用它代替原本的布娃娃陪盡歡睡覺,好不好?」
木雕刻得十分還原。
獸人高智,陸小少爺更是小小年紀就過目不忘。
我看到他手上多出的劃痕。
忍了一天的眼淚,再也憋不住。
他拍着我的背,輕聲哄:
「木雕可以留住記憶中的美好,不容易損壞。」
「以後我都給小意刻,好不好?」
「對了,小意是我給盡歡取得的小名,盡歡喜歡嗎?」
我點頭,抽噎着問他,現在對我這麼好以後怎麼辦。
他只是寵溺地笑。
「我會永遠永遠對小意好的。」
我聽着這句誓言入睡。
再睜開眼,瞧見的是醫院慘白的天花板。
清洗記憶手術結束了。
我反應過來。
原來當初陸行野說的不是諾言,是謊言……

-7-
昏昏沉沉地睡了幾次。
再醒來,對上的是陸行野緊張的眸子。
他用拇指拭去我眼角的淚水。
「怎麼哭了?」
我有些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下意識地用臉蹭了蹭陸行野的手。
「阿野,與我結契好不好?」
病房氣氛驟然凝固。
我的腦袋頓時清醒過來。
陸行野聲音冷了下來。
「你都知道了?」
我回望着他,「如果你指的是與白淺淺結契這件事。」
陸行野沉默半晌才繼續道:
「淺淺體弱,是因爲救了我的命。」
「我答應過與她結契,好好照顧她。」
這件事我聽陸爺爺說過。
只是陸爺爺同我說的是,白淺淺害得他孫子差點丟了命。
心思重,他不喜歡。
「如果只是這個原因,你可以爲她選擇其他的結契對象。」
「與你結契,她不一定能活下去。」
陸行野脫口而出:「別的渾小子我不放心!」
羣裏的聊天記錄再次從腦海中閃過。
我晦澀地掩蓋住眸中的痛苦。
陸行野不知何時拿出一個木雕。
刻的是穿裙子的我。
「小意,除了結契,別的什麼我都能答應你。」
他的聲音很溫柔。
好像很愛我。
只是這愛,不是獨一份。
我緩緩坐起身,接過木雕。
自嘲地笑了笑。
下一瞬,直接將其從窗口丟了下去。
撲通一聲,落入池子。
我倔強地抬眸,一字一頓:
「陸行野,我、不、賤。」

-8-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是陸胥打來的。
他的嗓門很大,即便沒有開免提。
我也聽得一清二楚。
「哥,嫂子出事了,你快回來!」
陸行野沒有半分猶豫。
起身頭也不回地從病房跑了出去。
不知何時起,陸行野留給我的只剩下了背影。
他走後,醫生來查房。
查完走之前,說了一句:
「我說你掛完點滴就能回去。他沒多問,只當你是發燒。」
我聽懂,向醫生道謝。
兩個小時後,我剛拔針。
陸行野沉着臉,怒氣衝衝地回來。
「沈盡歡!你對淺淺做了什麼!」
我皺眉,「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
陸行野死死盯着我,脖頸青筋崩起。
像是極力剋制着什麼情緒。
「淺淺在搶救室九死一生,你害的,你說你聽不懂?」
這麼低端的栽贓陷害,連電視劇都不拍了。
可陸行野信了。
我極其無語地笑了一下。
這一笑更是讓陸行野理智全無。
「淺淺好意借你裙子,你卻心生嫉妒害她,要是她出了事,我定要你……」
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他。
「怎麼,白淺淺出了事要我給她陪葬嗎?」
陸行野被我噎住,渾身怒氣消散。
剩下滿臉厭惡。
「沈盡歡……你真的變了。」
我沒有接話,沒有同他吵。
只是默默地在心底補充。
變的不是沈盡歡,是陸行野。

-9-
我被陸行野的人強行請回了陸家。
白淺淺昏迷了三天。
我就被關了三天。
這三天,我收拾了三次行李。
第一次收拾完,第二次再整理時。
發現多了一些記不清的Ŧùₑ東西。
便又拿了出來。
隨着記憶的消散。
第三次打開箱子,把所有東西都拿了出來。
我想,我還是在陸家住得太久。
纔會分不清哪些東西只屬於我。
明明來的時候我只帶了奶奶留下的布娃娃。
走的時候,應是空着手。
孑然一身地離去。
到第四天,便聽傭人說白小姐醒了。
我沒在意。
昏昏沉沉地躺在牀上,倒數離開的日子。
只是最後的一點時間。
依舊有人不肯放過我。
說是陸宅在辦單身宴。
白小姐請我下去熱鬧熱鬧。
記憶被清除了一大半。
往日的糾纏被模糊,我還記得白淺淺這個人。
但不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什麼。
我跟着傭人到了前廳。
白淺淺見到我,招了招手。
「歡歡,過來。」
旁邊站着的幾位瞧見,直接笑出了聲。
有人沒忍住出聲,「怎麼聽着跟呼狗一樣。」
白淺淺姿態親暱地拉住我的手。
「是不是嚇壞了?是我身體不好過敏導致短暫休克,不怪你。」
我沒忍住提醒她。
Ṭũ̂⁺「你應該說不是你的錯,而不是用高高在上的語氣說不怪你。」
「還有,請叫我沈盡歡,謝謝。」
白淺淺沒想到我會這樣當衆下她的臺。
臉上的笑容僵住。
但很快調整過來,拿出一張請帖。
「盡歡,我和阿野結契你可一定要來,我給你排在前排最好的位置。」
我瞟了一眼沒接。
「我有事去不了。」
白淺淺卻好像聽不出拒絕。
強行把請帖塞到我手裏。
我不接,退後一兩步。
砰的一聲。
請帖落在地上。
身後響起陸行野震怒的聲音。
「沈盡歡,你又想做什麼!」
他攥住手腕,將我拖到白淺淺面前。
「道歉!」
「我沒錯,憑什麼要我道歉!」
陸行野的臉色一點一點陰沉下來。
五指收緊,捏得我只覺得骨頭都要碎了。
我死死地咬牙。
不服輸,憋着淚瞪回去。
「被關了三天,還沒反思明白?」
陸行野威脅道,「不道歉,就繼續關着反思。」
「什麼時候願意道歉了再放你出來。」
窒息感如潮水般向我湧來。
渾身發冷,到底是低了頭。
「道歉,我道歉!」
撿起請帖,身子前傾。
深深鞠了一躬。
「對不起。」
接着恍然地笑了一聲。
「還有,祝你們幸福。」

-10-
一直到結契這日。
陸行野都沒再見到沈盡歡。
他忙得焦頭爛額,便喊來陸胥。
「你去看看沈盡歡,她要實在不願意過來也不勉強。」
「給她送點喫的上去。對了,她花生過敏注意一下。」
陸胥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哥,你悄悄告訴我,是不是有人逼你與嫂子結契?」
「嫂子從早忙到現在,不見你關心,反倒關心起別的女人。」
「這無論怎麼瞧,你都更喜歡沈盡歡啊!」
陸胥或許是怕捱揍,說完扭頭就跑。
只留下陸行野愣在原地。
腦中無限循環着最後一句。
他更喜歡沈盡歡。
他更喜歡沈盡歡嗎?
陸行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與白淺淺在一起時,更多的是心疼她。
即便與她ƭũₖ親近,也不會增生慾念。
可沈盡歡……
陸行野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他知道,小姑娘生氣了。
平日看着軟乎,實際上倔得像一頭驢。
就像小時候,明明受了委屈卻瞪着大眼不肯掉一滴眼淚。
在這一刻,陸行野止不住腦海中閃過的身影。
他想見她。
就現在。
陸行野放下酒杯,徑直往外走去。
步子越邁越大,越來越急。
「阿野。」
陸行野停下腳步。
白淺淺望着眼前男人的背影。
突然慌了。
小跑着上前拉住陸行野的手。
「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始結契儀式了,我們該過去準備了。」
白淺淺今天打扮得很美。
身上的紅裙子,襯得她蒼白的面孔多了些許紅潤。
陸行野的視線在她臉上劃過。
出現在腦中的卻是沈盡歡豐盈飽滿的紅脣。
還有那晚香津濃滑在舌尖纏繞。
揉進骨血的抵死纏綿。
陸行野侵略的眼神,讓白淺淺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
她嬌羞地錘了一下陸行野。
「回神啦!」
陸行野扯了扯領口,「淺淺,如果我們不結契……」
白淺淺猛地撲上前捂住他的嘴,不讓他說下去。
「大喜的日子,不能說這些不吉利的話。」
「賓客都到齊了,一切都成了定局。」
肌膚相觸。
陸行野卻像是被冰了一下,拉回了理智。
是啊,定局。
他不能現在離開,淺淺救了他的命。
他無論怎麼樣都不能丟下她。
讓她難堪。
等今天儀式結束,再說清楚一切。
同沈盡歡解釋。
她纔是所愛之人。
淺淺是救命恩人。
只是妹妹。

-11-
陸行野牽着白淺淺上臺。
繁重的儀式,讓他有些走神。
不知不覺又想到了沈盡歡。
她不喜歡這些規矩。
明日找人精簡一下。
還有裝飾佈置,說不定連場地都不喜歡。
到時候直接另外找地方好了。
陸行野不停地挑刺,挑到最後。
發現現場的所有沈盡歡都不喜歡。
那他呢?
沈盡歡會喜歡陸行野嗎?
這個想法出現後,陸行野突然心空了一下。
就好像他無意識地丟了東西。
許久之後才發現丟的是難以割捨的珍寶。
流程接着往下走。
「契主可以爲夫人戴上戒指了。」
隨着這句響起,陸胥端着古樸的盒子上了臺。
陸行野愣住,這個儀式不是已經取消了嗎?
祖傳的戒指廉價,不受喜歡。
而且屬於他家傳給夫人的戒指,早已被他爺爺送給了沈盡歡。
那現在這個盒子是哪裏來的?
陸行野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瞬,盒子被打開。
正是本該在沈盡歡手裏的那一枚。
陸胥解釋:「我上樓的時候沒找到沈盡歡,只看見這個。」
「想來是她知道自己拿著名不正言ťű̂⁽不順……」
「她人呢?」陸行野打斷。
陸胥撓頭,「這我不知道啊,房間裏沒人。」
「不過東西都收拾起來了,可能出去旅遊散心了?」
就在所有人以爲儀式要繼續時。
陸行野突然跳下了臺。
他接過手機給沈盡歡打電話。
可一直打不通。
搶過陸胥的手機,再撥通這串號碼時。
對方接了。
「你誰呀?打錯電話啦!」
陸行野連忙問:「是我,陸行野,你去哪了!」
電話那頭卻是疑惑的語氣。
「陸行野?不認識。」
「打錯電話了,先生。」
陸行野焦急:「別掛,你先聽我說……」
「也不買保險,不買房哈!」
下一瞬,電話直接被掛斷。
等陸行野再打回去,已經打不通了。
如他自己的號碼一樣。
被拉黑了。
陸行野死死地盯着手機,近乎目眥欲裂。
「不認識,她說不認識我……」
「陸胥,查!給我查她在哪!」
空氣瀰漫着詭異的安靜。
陸胥滿臉懊惱地應下。
賓客不知該作何反應。
白淺淺咬脣,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扯出一抹笑。
落落大方地道:「盡歡自從來了陸家,從沒出過遠門。」
「阿野把她當妹妹疼,所以比較擔心。」
不管其他人信不信。
這個說法還是緩和了現場的氣氛。
白淺淺看向陸行野。
「小胥去查需要時間,我們繼續完成儀式吧?」
陸行野卻是搖頭。
「淺淺,儀式不能繼續。」
「很抱歉,到今天才明白,我一直把你當妹妹。」
「我會補償你的,但現在……」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上揚。
「現在,我要去找我愛的人了。」

-12-
我碰到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他認錯了人,還非要說我忘了他。
「這位……陸先生,你再糾纏我可就報警了!」
然而眼前這位長相俊美的男人,真的聽不懂人話。
他拽着我的手不放,「小意,你還在生我的氣,故意演我的對不對?」
「我可以解釋!白淺淺救過我,我只當她是妹妹。」
「先前是我沒有想明白,我自始至終愛的都是你,也只有你。」
這段話我翻來覆去聽了七八遍。
真的已經不耐煩了。
我掙扎着抽回手,「說了八百遍了,小意不是我,你認錯人了!」
「其次,就算是你沒認錯,就算我是這個小意。」
「那又怎麼樣?我已經忘了你,你就是個陌生人,好嗎?」
我說得很直白。
陸行野的雙手,肩膀,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發抖。
「陌生人……」
他眼神空洞地重複着三個字。
我趁機按下電梯離開。
徹底看不見陸行野的身影后,摸了摸空落落的胸口。
或許他說的都是真的。
我們曾經愛過。
但是……
並不重要了,不是嗎?
我迅速開導完自己,將一切拋之腦後。
原以爲事情就這麼結束了。
一週後,公司空降新總裁。
我被調崗到總裁辦。
新總裁的辦公室是生冷的黑灰色系,應當是位不好相處的人物。
直到瞧見陸行野走了進來。
定製的西服襯得他身形挺拔。
懷裏抱着的大捧鮮花,只能淪爲他的點綴。
矜貴又迷人。
我警惕地後退。
「不是說清楚了嗎?即便你追到公司來,我也不是你的小意。」
陸行野眼裏滑過一絲暗淡,但很快又振作起來。
「沒關係,我們可以重新相識,相知,相愛。」
「至於以前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我愣了兩秒,一句話不敢說。
逃也似的離開了公司。
這晚半夜驚醒,我發帖求助。
#家人們!有沒有可能愛上同一個人兩次!#
【如題,我可能失憶了,前任找上門要重新追我,怎麼都趕不走。】
【本來想着接觸少,結果他是個高富帥,直接空降成我的老闆了!!】
這個話題十分吸引半夜不睡的戀愛軍師。
【人這一生不就是反反覆覆地愛上同一個人嗎?】
我回復她:【如果是個渣男呢?】
她也是秒回:【話又說回來,人總不能反反覆覆摔在同一個坑裏。】
我十分贊同,點開她的頭像暢聊一晚。
第二天再遇到陸行野花枝招展地獻殷勤。
提不起勁,甚至還有些犯困。
陸行野看在眼裏,第三天帶了一個木雕。
「小意,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一換環境就睡不好。」
「今晚讓它陪你……」
砰——
木雕被無情地拍落在地上,摔成兩半。
我冷冷地抬眸,「不好意思,我討厭木雕。」

-13-
陸行野只是怔愣了一瞬,便調整過來。
「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好。」
接着到了下午的時候,全公司發了調查表。
讓填寫喜好。
我把愛喫的全部都填到厭惡那一欄。
猶豫了一瞬。
還是將喜歡的那一欄填上了花生糖。
顯然陸行野也想到了表格可以造假。
所以這並沒有擊退他的熱情。
送到我面前的五星級大餐仍然是我愛喫的。
我沒有拒絕,接過筷子喫了起來。
陸行野眼神唰地亮了。
坐在我面前,就這麼看着我喫。
我只當看不見他。
喫飽放下筷子時,陸行野皺眉。
「怎麼就喫這麼一點?不舒服嗎?」
我從兜裏摸出一把糖遞給他。
「早上糖喫多了,肚子還沒餓。」
說完也拆了一顆,塞進嘴裏。
陸行野臉色大變,猛地掐住我的下巴。
「你喫的什麼?快吐出來!你對花生過敏,你……」
我咬碎花生糖,嚼着嚥下肚。
怕他不信,甚至張開嘴給他確認。
「小意她死了。」
在陸行野難以置信的眼神中,我起身離開。
走到門口,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回頭笑了笑。
「你親手殺死了愛你的小意,現在的沈盡歡只是沈盡歡。」
說完,毫不猶豫地離開。
陸行野喉間不受控地溢出一陣嗚咽。
掌心微顫,手掌的糖落了一地。

-14-
爲了塑造完全不一樣的沈盡歡,讓陸行野死心。
我提前喫了過敏藥。
這一招效果很好,自這天之後。
我有一個多月沒再見到陸行野。
這天加班到半夜兩點,剛出公司後頸一麻。
暈了過去。
再醒來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
我揉着脖子從牀上坐起來。
找了一圈才找到落在地上的手機。
手機殼被換了。
手機人臉識別關了,鎖屏密碼也被換了。
下意識輸出一串數字。
手機卻成功解鎖了。
腦海中閃過幾個片段。
我抱着腦袋疼得直打滾。
陸行野衝進臥室,焦急地湊上前查看情況。
我使勁後退,躲開他的手。
「別過來!」
陸行野將手收回去,輕聲哄:
「好,我不過去。我讓醫生給你看一看,好不好?」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念出腦海中瞧見的那段話。
「蛇有兩根,淺淺又體弱。」
「怕她結契晚上遭不住,先泄泄火。」
陸行野的臉色瞬間衰敗。
我諷刺地勾脣,「殺人犯!你親手殺死了小意!」
這話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陸行野驟然崩潰。
他捂着嘴巴,眼眶乾澀到疼痛,呵呵地大口喘氣。
「我沒有,不是我……」
他像是瘋了一樣重複着。
自欺欺人沒有得到任何回覆。
他跪在地上,佝僂着背將頭死死地埋在腿間。
我沒有多看他一眼,從牀上下來推門走出去。
剛出臥室,便撞見一個面色蒼白的女人。
她瞧見我驚訝地瞪大雙眼。
「歡歡,你回來了……」
啪——
清脆的一聲巴掌。
我甩了甩髮麻的手。
「不好意思,聽到你的聲音有些條件反射。」
白淺淺捂住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想看她演戲,徑直出了門。
然而記憶沒有回來,我在陸宅兜了三圈,成功迷路了。
沒辦法,只好原路返回,回了房間。
陸行野見我折返,眸中的驚喜怎麼也藏不住。
「小意……不,盡歡你回來了!」
我扯出禮貌的笑容。
「陸總,有來有回,你把我綁過來得負責返程啊!」
陸行野還沒開口,白淺淺搶先指責。
「盡歡,你怎麼這麼不懂事。你離家出走,阿野爲了找你三天沒閤眼。」
「找到你,你又各種鬧脾氣,給他出難題。」
「現在好不容易回家了, 你應該懂事一點。」
我挑了挑眉。
「哦, 看來你就是那個淺淺。」
「麻煩你拴好狗, 別讓人到我面前躥。」
白淺淺氣得不行。
「你說什麼呢!阿野是血統高貴的蛇族獸人!你怎麼能拿他跟那低端的畜生比!」
「對不起。」我直接認錯, 「我錯了。」
「他跟狗比, 都是侮辱狗!」

-15-
白淺淺面目猙獰, 「你!」
「夠了!」陸行野大吼一聲, 「白淺淺你出去。」
白淺淺沒想到陸行野會趕她走,瞬間哭得更兇了。
「阿野, 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陸行野掐住了脖子。
「是你逼走了小意。」
白淺淺被他赤紅的雙目嚇得一哆嗦。
餘光瞧見我,還是硬着頭皮繼續道:
「阿野,你誤會我了。我……」
陸行野紅着眼,死死掐住白淺淺。
將她後面的話堵了回去。
「我對你這麼好, 把你當妹妹一樣照顧,你呢?」
「你逼走了小意,害我失去愛人。」
陸行野再也忍不住,大聲嘶吼起來。
「你只是救了我一命, 憑什麼捆綁我一輩子的幸福!」
白淺淺根本受不住陸行野的怒火。
她是真的體弱,就這麼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隨着她失去意識, 陸行野慢慢恢復理智。
他轉身,放緩語氣。
「盡歡,你不喜歡她, 我就把她處理了。」
「以後沒有人再阻攔我們。」
「我們結契, 一輩子在一起, 同生共死好不好?」
我撲哧地笑出了聲。
「可是我最討厭蛇, 怎麼辦呢?高貴的蛇族獸人。」
陸行野眼睛都亮了, 他跑回房間翻出一根針筒。
紮在手臂上。
「這是基因退化針, 是專門用來處罰犯錯的獸人。」
我滿意地點頭, 「那這樣吧, 你先打着針。」
「什麼時候基因穩定了, 再來找我。」
「畢竟我現在想到你是蛇,就噁心。可以理解吧?」
陸行野像是得了糖的孩子, 猛猛地點頭。
「好, 我都聽你的。」

-16-
專門用來處罰犯錯獸人的東西。
自然不會是好東西。
陸行野打第二針時,便感受到了自己生命力在衰減流失。
打到第八針時, 他的頭髮蒼白, 臉上有了皺紋。
陸胥強行將人打暈送去了醫院。
可陸行野一醒來,還是要堅持打基因退化針。
再打下去肯定會出事!
陸胥簡直拿他沒辦法,在醫院焦慮地轉了一圈。
發現了牆上貼的一張宣傳單。
「記憶清除手術?」
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醫生!這個手術可以忘掉一個人嗎?」
醫生答可以。
手術就這麼安排了下去。
可是……
誰也沒想到,手術達到了反面效果。
他更瘋了。
陸行野直挺挺地躺在病牀上。
不停地念叨。
「我是個殺人犯。」
他不記得沈盡歡, 卻永遠忘不了自己有個愛人。
在他束縛帶上,殺了白淺淺後。
陸家組織了專門的醫療團隊。
陸行野慢慢好轉。
卻變得沉默寡言,如同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陸胥抱着唯一的希望找到了沈盡歡。
沈盡歡聽完陸行野的情況, 竟是笑出了眼淚。
「我騙他的, 就算他真的不再是獸人, 我們也不會複合。」
「我也曾躺在那張牀上清洗記憶。」
「他只是走了我來時的路,又有什麼好委屈的呢?」

-17-
這是我最後一次聽見陸行野的消息。
此後,這個人就這麼從我生命裏消失了。
後來過了許久許久, 有一天,我的記憶恢復了。
我想起了自己是小意。
想起了曾經對陸行野的愛。
但那又怎麼樣呢?
從我簽下字,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開始。
我就親手殺死了自己。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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