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原野

陸經年愛的人其實是我姐。
娶我,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因爲我有一張酷似姐姐的臉。
後來,我和姐姐共乘一車出了車禍,他選擇了先救姐姐。
奄奄一息的時候,陪着我的是死對頭嚴赴野。
一朝重生,我堅決退婚。
重回記憶中的小巷。
熟悉的少年笑着調侃我:「虞大小姐,今日怎地大駕光臨?又想喫餛飩啦?」
「不,我來找你,嚴赴野。」

-1-
我重生在陸經年上門提親的第二天。
「囡囡,你經年哥哥昨天上門提親了。」
「你正好又喜歡他,如果你同意,爸媽就回話了。」
爸媽正在商議姐姐和江大哥的婚事,話題突然岔到了我身上。
「什麼?」
我還沉浸在上一世死亡的悲痛裏,愣了許久。
「你瞧,我們家這小丫頭高興傻了。」
姐姐也替我高興,挽着我的胳膊:「經年和我說了,只要你願意嫁,他立馬就娶你。你對他的喜歡終於熬到頭了,囡囡,開心嗎?」
「是嗎?」我扯出一個勉強的笑。
陸經年對姐姐的心思藏得很深,深到在她面前一點未曾流露,深到我們身邊沒有一個人發現過。
就連我也以爲他待我好,體貼我關心我是出於喜歡,根本沒想過是自己借了姐姐的光。
我和姐姐長得有八分像,他全然是把我當成了姐姐的替代品。
上一世姐姐婚事前腳剛定下,後腳陸經年就上門求娶我。
我興奮得失眠了,歡歡喜喜待嫁。
直到新婚夜,醉酒的陸經年抱着我,深情望着我的臉,然後喊了姐姐的名字。
句句真心,言辭懇切。
他說,他愛的人是虞心,不是我。
他說,既然自己無法和虞心在一起,那就娶了她的妹妹,和她繼續做親人守護她。
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
陸經年根本不愛我。
他是對姐姐愛而不得,爲了我和她相似的臉才娶的我。
「我不要嫁給他。」
先前還熱火朝天的氣氛頓時僵住,大家都把目光轉向了我。
媽媽拉着我的手,很是不解:「囡囡,爲什麼?」
我眼神堅定,看了眼迷茫的姐姐,又看了看期待的爸媽,道:「我有喜歡的人,他叫嚴赴野。我要嫁只嫁給他,絕不會嫁給陸經年的!」
我鬆開媽媽的手,跑出了家門。

-2-
我來到了一個小巷。
和記憶中一般無二。
拐角的「再來一碗」餛飩店還在。
門前的香樟樹依舊。
我小心地往店裏探了探腦袋。
「媽,我跟你說了,要備兩份調料,不是所有人都愛喫香菜的。」
「臭小子,你賺點錢膽肥了是不是?教訓起我來了。二十好幾也沒見你給我帶回來個兒媳婦。一邊去!」
「媽,你兒子單身多金,多的是姑娘喜歡,您老就別操心了。」
「吹牛皮也不打個草稿,高中過來喫餛飩那個小姑娘多好,就你能耐,把人氣走了。要不是你媽,我才懶得管你。我去進貨了,你給我好好看店。」
「知道了,你路上慢點。」
嚴媽媽騎着三輪車去進貨,嚴赴野吊兒郎當的聲音久久迴盪。
在我被畏懼和絕望ťū́ₚ席捲的時候,在我被破碎車身死死壓着的時候,就是這道聲音,把我從生死邊緣喚醒。
「虞言,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當年偷進男澡堂看我洗澡的事告訴全世界,閻王爺嫌你好色,不會讓你投胎的。」
「你胡說,那是意外。」
「那我就把你讀書時偷偷倒我墨水的事說出去,把你名聲搞臭。」
「嚴赴野,你怎麼……這麼小氣啊?」
「我就是小氣的人。虞言,我告訴你,你給我撐住!救護車就快到了。」
……
語氣和語調都一點沒變。
我站在門口的樹下聽得入神,連他什麼時候發現我的都不知道。
「虞言?還真是你。」
嚴赴野站在門口,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虞大小姐,你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小店啊?」
「我餓了,不行嗎?」
「行,虞大小姐請進。」
他一如既往欠抽,拿「大小姐」三個字揶揄我。
差點忘了,嚴赴野還是Ŧů₇當年那個嚴赴野,他並沒有重生。
「你真的來喫餛飩?外頭山珍海味比我這美味多了,你這是換口味了?」
「你話怎那麼多呢?我要喫最貴的蝦仁金湯餛飩,快點給我做吧,大小姐是不能等的。」
「還是三碗?」
「!」
三碗是我和他共同的祕密。
第一次喫他做的餛飩,是高二的時候。
我跟家裏吵架,心情不好逃課,結果下了大雨,被淋成了落湯雞。
是嚴赴野找到我,把我收留在他家的餛飩店。
我肚子咕咕叫,他一邊嘲笑我,一邊口嫌體直地給我下了熱乎乎的餛飩喫。
我一口氣喫了三碗。
他擺明想揭我老底,我哼一聲:「一碗!」
「得,大小姐,等着吧。」
嚴赴野這人,什麼都好,就是長了張毒舌欠抽的嘴。
情竇初開時,和他一個班讀書,同桌了三年。
因着他會做飯,運動又好,還會處理人際關係,我對他從仰慕變成了愛慕,更是大着膽子給他寫情書。
結果,創業未半,中道崩殂,剛寫完我就聽到了他和兄弟們的聊天。
「野哥,你同桌虞言不僅成績好,長得也好看,你和她同桌那麼久就不喜歡她嗎?」
「真的不喜歡嗎?我可聽虞言姐妹說,她對你有意思呢。」
「我……你們哪兒那麼多八卦呢?我……不喜歡虞言那樣的。她太瘦弱了,風一吹就倒了。還愛哭嬌氣,哄不來。我喜歡明豔身材好的大美女。」
我衝進去罵他膚淺好色,沒品位,然後一氣之下,當他的面把情書揉爛丟進垃圾桶。
「誰喜歡你?我纔不要喜歡你。」
我倆鬧掰了。
準備來說,我單方面跟他掰了。
之後,他在運動會上大放光彩,成績奪目,校園裏喜歡他的女孩越來越多,大多是他口中喜歡的類型。
我不再去關注他,不和他說話,關係越來越僵。
他漸漸成了我的死對頭,我倆見面必脣槍舌劍。
直到遇到陸經年,我被他身上成熟的氣質吸引,慢慢忘記嚴赴野,一顆心從此圍着陸經年轉。
而嚴赴野一邊讀書,一邊搞創業,漸漸淡出我的世界。
前世陸經年提親後,高中的校友舉辦了一場聚會。
嚴赴野成熟了,安靜了,變得我差點沒認出來。
難得,我們心平氣和地坐下交談。
「聽說你要結婚了?」
「對。」
「他對你好嗎?」
「好。」
「祝你幸福。」
「謝謝。」
後來我才知道,那晚他在包間喝得酩酊大醉,哭了一整夜。
我也是那時才知道,這些年他一直是一個人,感情史清清白白。
我又被他騙了。
婚禮當天,我收到了他寄來的賀禮。
一張全國通用免費美食卡。
可以在他名下所有美食連鎖店使用,時間不限,價格不限,人數不限。
高中隨意的一句玩笑話,他不僅做到了,還當了真。
婚後,我只在幾次活動上遇到過他,那時候他的生意更上一層樓。
他成了遠近聞名的小嚴總,事業做得風生水起。
那時我眼裏只有陸經年,沒有發現他每次望向我的眼神總是帶着淡淡的憂傷。

-3-
「大小姐,餓呆啦,我這桌子都快被你盯穿了。」
嚴赴野在我面前晃了晃手,端上來一碗熱乎的餛飩。
飽滿的餛飩餡,鮮美的湯汁飄着紫菜,還有絲絲縷縷的蛋卷。
「放心,只給你放了點醋,沒有香菜,也沒放蔥。」
我訝然:「你怎麼知道我不喫那些?」
嫁給陸經年兩年,他從來沒關注過這些細節。
我盯着他,似要把他僞裝的面具撕下來,剝開他最赤誠的內心。
向來牙尖嘴利的嚴赴野忽而不會說話了,結結巴巴道:「好……好歹同學幾年,你那挑剔的毛病大傢伙都知道,又不是什……什麼祕密。」
「可你把我的忌口記到現在,你對每個人的都記這麼清楚嗎?」
我定定看着他,話裏是從未有過的篤定。
嚴赴野一開始氣定神閒,直到被我盯着看了一分多鐘,他漸漸有些心虛,下意識摸了下鼻子。
「沒,像你這樣的香菜排外者,我身邊就你一個,自然印象深刻。哈哈哈。」
「你快喫吧,冷了就不香了。」
他撫着後腦打馬虎眼。
卻不敢看我。
我一口一口嘗着他親自下的餛飩,味道和記憶中的一樣。
嚴赴野看着空碗,瞠目結舌。
「大小姐,你的胃口一般人還真養不起。」
「你又不是一般人啊。」
「……我怎麼不是了?」
那時忙着喫飯的我,並未在意他的回答,更沒發現他話裏的自嘲。
轎車碎片戳入肺部的疼痛讓我意識渙散,我聽到的不是陸經年的聲音,而是死對頭嚴赴野。
「你們眼瞎嗎?沒看到車底還有個人啊?」
「你騙人,他明明對你一點都不好,只有你傻,一心撲在他身上。」
「虞言,我好後悔,後悔把你推開。」
「我現在配得上你了,可我就要永遠失去你。虞言,你醒醒啊,這個玩笑不好笑。」
「你起來再罵罵我,我喜歡你和我吵架,你別這麼安靜好嗎?」
「虞言,你撐住,我抱你去醫院。」
想到我死前,他的聲聲傾訴,句句後悔,我鼻頭一酸,眼淚掉進湯裏。
我死後,靈魂跟在他身邊飄了許久。
入墓園那天,家屬位上站的是陸經年,他哭得傷心。
像極了失去摯愛。
可我知道真相啊。
但凡陸經年願意對我上點心,也不會是這個結局。
陸經年就是一面鏡子,通過我的臉,照出我這段婚姻是多麼失敗,諷刺。
而親眼看我死去的嚴赴野,因爲沒有合適的身份,只在遠處默默站着。
等到儀式結束,我的家人都離開了,他才捧着一束白色風信子來到我的墓前。
「大小姐,我來看你了。」
白色風信子,是無法言說的愛。
我坐在他身邊,一朵朵小花數過去,正好是 520。
不知爲何,聽他再喊我「大小姐」,總有種想哭的感覺。
除了他,再沒人會這樣喊我了。
我眼底泛酸,嚴赴野溫熱的淚滴在我的手掌上。
「你別害怕,我不會把你的糗事都說出去的。那些可是隻有我才知道的祕密,我怎麼捨得讓別人知道呢?」
「你到另一個世界一定要開開心心啊,拿出你大小姐的氣勢,該罵就罵,該撒潑就撒潑,千萬別委屈自己。」
「虞言,我不該懦弱的。那時就該在知道你喜歡我的時候緊緊抱住你,向你表白,讓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歡你。」
「那樣,我們的結局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呢?」
他眼底烏青,面色憔悴,眼裏全是紅血絲。
「真的嗎?你也喜歡過我。」
我心疼得想撫摸,手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天在哭泣,下起了大雨。
我讓他快回去,他一動不動。
我忘了,陰陽相隔,他聽不到的。
被哀傷籠罩的墓園,只有白色的風信子在雨中悽美地搖曳。
……
嚴赴野並非不喜歡我,相反,他愛慘了我。
但他自卑。
他家境一般,父親早亡,欠了不少債,是母親一個人開餛飩店拉扯長大的。
成長途中,遭遇過許多冷眼對待,和身邊的親戚基本都斷了聯繫。
他能爲了貼補家用,靠幫別人打架賺錢,結果落下一身傷。
也能爲了推銷餛飩,經常凌晨四五點就騎着專門的三輪車陪着媽媽繞城郊售賣。
嚴赴野說過,他所擁有的只有媽媽和一家店面不算大的餛飩鋪。
少年的自卑在這一刻達到巔峯,天壤之別的背景下,心動止步於此。
所以他在我面前吊兒郎當,以此僞裝真實的自己,把自己成功地變成了我討厭的人。
「你是不是有心事?」
嚴赴野看穿我的情緒不佳。
「陸經年跟我爸提親了。」
嚴赴野給我遞紙巾的動作頓住,手懸在半空。
他是認識陸經年的。
「是……是嗎?那你該高興啊。」
「說實話,你們挺……般配的。」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要結婚了,我到時候就不去湊熱鬧了,免得你看到我煩。」
他搓搓手,顯得很慌亂,並且在極力掩飾自己脣角的顫抖。
我都看在眼裏。
心裏一揪。
「嚴赴野,我不想嫁給他。」
「嗯?」
在他疑惑的眼神裏,我放下筷子。
緩緩道:「嚴赴野,你願意娶我嗎?」

-4-
回家的時候,沙發上坐了一個我不待見的人。
陸經年,一如記憶中意氣風發,一雙桃花眼看誰都深情。
重生後頭一次見他,摻雜了太多情緒在心頭。
「你來做什麼?我想說的話爸媽已經轉告給你了。」
他像是聽不出我話裏的不耐煩:「囡囡,爲什麼突然改變主意?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如果是我哪裏做得不對,我向你道歉。」
「我就是不喜歡你,沒其他原因。放手!」
「囡囡,你是不是不想這麼快結婚?沒關係,我可以等你。」
「你是真的想娶我嗎?」我問。
「當然!我是那麼想和你組建一個家庭。」
半分猶豫都沒有。
陸經年,你回答的語氣這麼堅定,真的是在對我說嗎?還是透過我的臉,看註定和他不可能的姐姐?
我諷刺地笑了笑:「陸經年,你真正喜歡的人還沒結婚呢,你要是不甘心,就直接向她表白吧。」
一提到姐姐,陸經年明顯變了臉色,深藏已久的祕密被戳破,下意識看向了虞心。
我姐不知道他的心思,只以爲是在給她示意幫忙勸說我。
「囡囡,你和經年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和氣。」
「姐,你和姐夫什麼時候去試婚紗啊?」
姐姐被我的話題帶偏:「明天,你姐夫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他會陪我一整天的。」
提到喜歡的人,姐姐眼裏都帶着光,說着就掏出了手機給姐夫發消息。
我故意刺激陸經年。
果不其然,一提起姐夫,陸經年的眼裏閃過一絲悲痛。
臉色差到不能看。
先前對我的深情一擊即碎。
知曉一切後,蛛絲馬跡都變得格外明顯。
陸經年和姐姐是多年的好友,工作上也有些交集。
我小他們三歲,是後來才認識他的。
跟在身後「經年哥哥」地喊。
雖然認識得晚,陸經年對我卻是比姐姐更體貼更殷勤些。
我就那麼被他裝出來的偏愛騙了過去,明明,他每次看我的時候,實則是在看他觸碰不到的ṭų³姐姐。
我的視線過於強烈,陸經年終於回過神來。
「囡囡,你……」陸經年似是不信,欲言又止,「你什麼意思?」
事到如今,還在和我裝。
我嗤笑一聲:「什麼意思你心裏清楚。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一直在演戲罷了。我虞言就是虞言,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更不是你愛而不得,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陸經年,你不僅渣,還慫!」
「以後不要叫我囡囡,你沒資格。」
我把陸經年趕走了。
他走之前還信誓旦旦:「我們之間有些誤會,需要時間緩緩,我過幾天再來見你。」
「你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吧。」
我親自把門關上。
「囡囡……」
一直沒露面躲在屋裏偷聽的爸媽此時打開了門。
我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
兩人面面相覷,朝我尷尬地笑了笑。
「囡囡啊,這是個什麼事啊現在?爸媽沒太懂。」
「爸媽,陸經年不是真心想娶我的,他有喜歡的人,只是把我當成那人的替身了。我和他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你們知道我的性子,別再勸我了。」
我關上臥室門,聽到他們在樓下的討論聲。
「聽你妹妹的意思,陸經年心裏有別人,不是你妹妹。」
「我回頭去問問,如果囡囡說的是真的,我不會同意陸經年接近妹妹的。」
「囡囡從Ŧū₄小就是個有想法的人,我相信她不會無緣無故作出這個決定的。」
「對了,爸媽,我先去打聽一下嚴赴野,突然就冒出了個喜歡的男孩,我怕囡囡被騙。」
「心兒你記住,其他虛的不重要,那男孩的爲人,過往經歷一定得查清楚。」
……
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躺在牀上,回憶嚴赴野驚掉下巴傻愣在原地發呆的模樣。
「答應還是不答應,考慮這麼久該給個信兒了吧。」
嚴赴野散漫地笑着:「你今天沒喝酒,怎麼說起了醉話呢?」
「大小姐,這個玩笑不好笑,你換一個吧。」
他神色黯淡,彎腰收拾碗筷,轉身入了後廚清洗。
我蹬着細跟涼鞋追過去:「我沒跟你開玩笑,嚴赴野,你願意娶我嗎?你娶,我就嫁。」
手裏的碗筷一溜煙全滑到了地上,發出了叮噹的聲響。
嚴赴野磕磕巴巴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
我性子又急,直接勾住他脖子,在他脣上印了個吻。
「我當你答應了。」
天近傍晚,我摸着嘴巴,彷彿他那柔軟的觸感還在,隱隱發燙。
衝動的一吻,讓我感覺到了久違的心動。
因爲嚴媽媽提前回來,我沒等到嚴赴野的答案。
我戳了戳他黑白相間的頭像,也不知道那個木頭現在在幹嗎?
【嚴赴野,你睡覺了嗎?小貓偷看 jpg。】
【大小姐,你好好說話。】
【秒回啊。】
【手機剛好在手裏,碰巧。】
死傲嬌。
【你就是在等我的消息。】
主打一個潑天的自信。
【你想好了嗎?答案。】
「對方正在輸入」了半天。
【虞言,我來了個工作電話,先不說了。】
我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逃避。
【哦,那你先忙吧。】
結果,他兩天沒回我消息。
什麼電話打兩天啊?
就是在躲我。

-5-
我蹬着小皮鞋再次來到餛飩店。
嚴媽媽正在擦桌子。
我嗓音甜糯:「阿姨,我來找嚴赴野,請問他在嗎?」
「你不是小野那個一次喫三碗餛飩的高中同學小言嗎?許久沒見到你了,你和小野和好啦。」
囧!
沒想到阿姨會因爲這個對我印象深刻。
「嗯,阿姨好久不見,您看着也比之前年輕了許多。」
「小姑娘這麼會說話呢,阿姨老了哦。對了,你來找小野是有要緊事說嗎?」
我靦腆走到阿姨面前:「阿姨,我想問問,嚴赴野這些年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呀?」
「當然了,小野經常和我說起你們高中做同桌時候的事。說來我得謝謝你呢。認識你以後,小野原本又急又烈的性子改了不少,說話做事溫和了許多呢。」
因爲我嗎?
一開始的嚴赴野性情桀驁,在校外打架鬥毆,和同學處不來,眼神極其厭世,所有人在他眼裏都像垃圾。
剛跟他同桌的時候,說實話,我對他也怵得慌。
不僅話少得可憐,眉骨還落了個疤。
一次意外,我看到了桀驁拽痞外表下他細膩熱心的一面。
大家去上體育課,我生理期太痛請了假。
死魚一樣趴在課桌上,心裏罵天罵地,恨不得撞死全世界。
是嚴赴野替我倒了我最需要的熱水,買來了暖寶寶。
「給你,焐着。」他搓熱了纔給我。
「你不是去上體育課了嗎?」
「我好像沒告訴你我需要這些,你是……」
「你這個樣子一猜就猜出來了。」
我收下他的好意:「謝謝。」
他點點頭,去而復返。
「那個……」似有些尷尬,「火龍果是涼性水果,你下次還是不要貪嘴了。」
偷喫火龍果的時候,他不是在睡覺嗎?
「記住了嗎?」
他的語氣自然又帶着威嚴,我像犯錯被家長逮到的小孩,乖且慫道:「記住了。」
「嗯。」
嚴赴野滿意地勾了下脣,挎着包慢悠悠去上體育課。
鬼使神差地,我的目光一路隨着他。
直到看見嚴赴野一個人在跑道上跑步。
上課鈴早響了。
他是遲到被罰跑的。
傍晚的最後一節課,迎着夕陽,操場上嚴赴野奔跑的身影深深刻在我腦海裏。
手裏的熱水壺源源不斷地輸送着熱源。
我知道,這是我們關係破冰的開始。
「小野在後廚,我這就去喊他。」
「不用阿姨,我自己去找他。」
我蹦跳着到後廚,連自己都沒發現腳步爲何如此輕快。
嚴赴野正在洗盤子,其實他現在事業已經走上了正軌,但他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根在哪裏。
一有空就陪着阿姨經營這個不算很大的餛飩店,從擀麪皮,調餡到擦桌子,洗碗全部親力親爲。
也正因如此,「再來一碗」餛飩店生意一直很好,是小巷爲數不多的堅守了數十年的店面。
他做事的時候異常專注,一套行雲流水的洗刷動作下來,就像是在上演一場絲滑的戲水錶演。
我愣是目不轉睛地看了全程,連目的都忘了。
「嚴赴野,你好帥啊,我都看呆了。」
和他的內斂不同,我性格很直率,有什麼說什麼。
「……」他明顯一愣,似是沒想到我會出現,急忙脫下清潔手套,解去圍裙。
「這裏髒,你先出去。」
我被推了出來。
後院養了一缸蓮,難怪進來時聞到淡淡的荷香。
「你又餓了?」他思考了一番,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不餓。」
「那你來幹嗎?」
「我來見你啊。」
「見到了,你可以走了。」
「!」
變臉這麼快,讓我猝不及防。
「我上次說的話,你考慮好了嗎?」我湊近,盯着他的眉眼看。
他本能後退,和我隔開距離。
遲遲不答。
我一猜就是根本沒放心上。
「我是真的想和你結婚,不是開玩笑。」
我性子直球,不似嚴赴野那般顧左右而言他。
「虞言,那天我知道是你一時衝動。」
指我親他的事。
「不是玩笑!而且,你當時給回應了的。」
「嘴巴條件反射,不作數。」
狡辯就算了,還不敢看我。
我氣笑了。
「那你扶住我的腰怎麼說?」
「是你沒站穩,產生的錯覺。」
還在狡辯。
「嚴赴野,你心裏真沒我嗎?」
「大小姐,如果你沒其他的事,我先幹活了。」
避而不答。
又開始用「大小姐」刺我。
他果然瞭解我,我已經有點不高興了。
「行吧,我知道了,我不勉強你。」
我佯裝生氣:「既然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我回去乖乖和陸經年結婚就是。一輩子不幸福不開心,是我該得的。」
不等嚴赴野回答,我就離開了店鋪。
哪怕是現在,已經有了成就,他依舊覺得和我不可能。
他缺少一份勇敢。
如果我不主動,照他的性子,是絕對不會邁出那一步的。

-6-
我躲在樟樹後數着時間,結果嚴赴野沒等到,等來了從路虎車上下來的陸經年。
他平時根本不會來這種小巷子。
「你跟蹤我?」我冷笑。
「虞心跟我說,你喜歡的人就在這裏。我來看看是什麼樣的人讓你拒絕我的求親。明明你喜歡的是我,爲何突然變卦?」
褪去溫柔,暴露偏執可怕的真面目。
我是真不知道他腦子裏裝的是什麼。
愛的是我姐,偏要把我娶回去。
噁心,齷齪!
「這兒也沒其他人,你就別跟我裝蒜了。陸經年,你捫心自問,爲什麼堅持要娶我?難道不是因爲我和某個人長得很像嗎?」
「囡囡,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他臉上掠過一絲驚懼。
心虛了。
「陸經年,你再逼我,我就撕破臉,大家誰都別好過。」
「我們之間有誤會,走,我們好好談談。」
陸經年不知從哪兒學來的死纏爛打的功夫,硬拉着我上車。
上輩子怎麼沒發現這貨病得這麼嚴重呢?
「陸經年,放開我,我要跟我姐告狀,你放開我!」
「虞言!陸經年,你放開虞言。」
嚴赴野追了出來。
他還是在意的。
我趁機暴打陸經年,跑向嚴赴野。
「嚴赴野,他欺負我。」
我委屈地躲在他身後,拽着他的衣角楚楚可憐,泫然欲泣。
嚴赴野明顯態度柔和下來,他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安慰道:「別怕。」
繼而用他高大的身軀把我擋了個嚴實。
「虞言,到底是什麼讓你一夜之間變化那麼大?你以前都是喊我『經年哥哥』的,因爲他嗎?」
「討厭你不需要原因,反正我不會和你結婚的。嚴赴野他比你瞭解我,比你喜歡我,他纔是我要嫁的人。」
「虞言,你和這個窮小子在一起,是打算跟他賣一輩子餛飩嗎?」
「你覺得你父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嗎?他真的配得上你嗎?」
陸經年話裏話外都是瞧不上,對着嚴赴野嘲笑一番。
嚴赴野臉色平靜,但下頜緊繃。
他在剋制自己的情緒。
我撫上他的手,踮腳親了上去。
當着陸經年的面。
這次,嚴赴野沒僵硬地受着,主動回應了。
四目相對。
「我就是要跟他在一起,我心堅定,不可轉也。」
陸經年揚長而去。
我轉頭對上嚴赴野那雙粲然的眸子,心一動,抿抿脣。
「嚴赴野,剛纔沒親夠,我還想親……」
再來一次失敗,硬是被嚴赴野摁了回去。
「小氣!」
我們回到後院。
嚴赴野又變回了一開始的那個不願多搭理我的嚴赴野。
我知道,他在意陸經年的話。
我預判了他的動作,把想逃的他攔住。
「別跟我說,剛纔又是嘴巴在條件反射。」
許久,他問:「你之前明明很喜歡陸經年,爲什麼突然……突然對我這樣?如果你是爲了氣他,實在沒必要拿我做擋箭牌,我根本沒有說服力的。」
「你喜歡我,我知道,我也能理解你之前作出的選擇。但是我想和你說,我虞言從來不在乎男方的背景怎麼樣,我在乎的只有人。我的父母很開明,他們會尊重我的選擇,你那麼好,他們也會喜歡你的。」
他退無可退,被我逼至牆角。
「而且,嚴赴野,你又不差,至少在我這裏,你比任何人都要好。」
聞言,嚴赴野眼裏有光閃過,很快,又消失了。
他還是沒信。
也是,我態度變這麼明顯,換誰都會存疑的。
「如果你不信,我可以證明。」
「比如……」
「和我結婚,做我合法的老公。」
「……」他別過臉。
我反省三秒:我的要求會不會有點太霸道了?
嚴赴野聲音輕如蚊蠅:「我考慮考慮。」
「好,下午我在民政局等你。」
「下午不行,你再給我三天時間。」
也是,我有點太急了。
顯得不矜持。
「三天就三天。那你記得在咱媽面前替我美言幾句,我現在喫不了三碗,胃口很小的,好養活。」
「還不是……呢。」
我裝聽不到:「拜拜啦,小野哥。」
看到嚴赴野露出我意料之中的羞怯後,我雀躍地甩着包離開了餛飩店。
「這滿面春風的,是遇到了什麼好事啊?」
剛進家門,姐姐就發現了我的不對勁。
「姐,不出意外,我應該會比你先領證。」
虞心一口水差點吐我臉上。
「咳咳,你認真的?真要和那個嚴赴野閃婚?你們才談幾天?」
「姐姐,我什麼時候和你開過玩笑啊?遇到對的人,恨不得立馬和他扯證。嚴赴野的好,只有我一人知道。」
以我對他們的瞭解,在我上次表明心跡的時候,肯定就私下調查過了嚴赴野的人品背景。
我們一家之前約定過,不會過多插手孩子的感情生活。

-7-
第三天早上,天沒亮我就起來了。
抱着手機等消息。
說實話,我心裏也挺忐忑的。
萬一他還是不願意……
這一世,我真的不想再錯過嚴赴野。
「我在小巷的西門等你。」
收到消息的時候,我從牀上直接一個鯉魚打挺,點了語音通話。
「我馬上到!不許亂跑!知道嗎?等我!」
那頭嬌俏道:「我不走,等你來,你別急。」
啊啊啊!
我快速搞了個淡妝,滿面春風地跑下樓。
「囡囡,你急匆匆地去哪裏啊?」
「爸媽,我去領個證,你們中午先喫。」
「什麼喫證?」
「哎呀,是領證,你女兒去領證啦!」
我風風火火慣了。
更何況,我和姐姐提前打好了招呼,家裏有她坐鎮。
不用擔心!
嚴赴野今天特地打扮了下,一改三七分,露出了光潔的額頭,定了髮型。
好巧,我們同時穿了黑白色系的情侶裝。
站一塊十全十美,天生一對。
嚴赴野捏着戶口本猶豫着。
「虞言,你要不要再想ṱű⁸想?婚姻是大事,容不得草率。你身邊多的是比我條件好的男人,我還是希望……」
「你不喜歡我嗎?」
我逼近,自始至終只有這一句話。
因爲我知道,這是最能拿捏住他的。
「我……」
這個關頭了,他還在扭捏。
我恨鐵不成鋼啊。
「嚴赴野,只要你說你不喜歡我,我立馬取消預約。」
「只要你說你討厭我,我絕對不逼你。」
十秒過後,他把戶口本往兜裏一放。
像是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深深嘆了口氣。
「快走吧,人多要排隊的。」
我立馬跳起來揉了揉他的頭髮,一臉寵溺:「好的,老公。」
瞬間,他的耳朵漸變成微紅。
「……那個,現在不能喊,等會兒再喊。」
「知道了,老公。」
「……」
怕我發現,嚴赴野又遮遮掩掩地捂住了他那發燙的耳朵。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校園拽哥嚴赴野私底下還有這麼可愛純情的一面呢。
好像發現了新大陸。
民政局人不多,我們很快辦好了手續。
懸着的心安穩落地。
這一次,我不要再錯過他,也不要讓他帶着懊悔和思念孤獨地生活着。
我要和他兩情相悅,夫妻恩愛,白頭到老。
嚴赴野兩眼發愣地將結婚證看了又看,翻來覆去地欣賞了遍,嘴角帶着抑制不住地笑。
我看他那傻樣,我也笑了。
「以防你動別的心思,本子給我收着,先去幫你搬家。」
去找他那一天,我連婚房都看好了。
「會不會有點快?」
「嚴赴野,你行不行啊?我們領證第一天你就要跟我分居?」
「……沒,沒那麼想。」
果然,愛情使人結巴。
我笑得開懷,撓着他的下巴逗他。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和我分開。」
「纔沒有,是矜持。」一向在我面前佔上風的嚴赴野也有急紅脖子的時候。
領完證,我把結婚證往朋友圈一發,在家庭羣裏又單獨發了一份。
【爸,媽,姐,我知道你們都暗中瞭解過了,沒私下和我談,說明你們對他是沒什麼意見的。我高中的時候就喜歡過他,過了這麼久,他在我心裏的分量越來越重。我只願意嫁給他,他真的很好,我不想再錯過他。】
爸爸:【你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判斷力,我們做父母的尊重你、支持你。】
媽媽:【婚姻是自己的,路也要自己走,無論你作什麼決定,媽媽都支持你,只要我的寶貝快樂就好。】
姐姐:【囡囡,我給你買的新婚禮物在路上嘍。】
【謝謝你們,我很感動。】
【那個,爸,媽,姐,我老公怕生,等我給他打個預防針,再把他拉進來哈。】
【改天我帶他回家和你們喫個飯。比心比心。】
最後,嚴赴野沒搬行李。倒是我,搬進了他在江邊置辦的新房。
傢俱什麼一應俱全,乾淨整潔,嶄新無塵。
最關鍵的是,門口貼了喜字。
不對勁,很不對勁!
「你什麼時候買的這房?」
他乖乖承認:「兩天前。」
瞬間明白。
我偷着樂:「看來我白擔心啦。」
「虞言,這下你真的反悔不了了。」
「誰反悔誰是豬,烏克蘭烤乳豬。」
我倆相視一笑。
走到落地窗前,江景遼闊靜美,身邊站着嚴赴野。
我,很滿足。

-8-
月末的時候,嚴赴野旗下的餐飲店有顧客鬧事,好像還挺嚴重的。
作爲店老闆,他不得不飛鄰城親自解決,順便談一筆合作。
家裏尚需購置些用品,我就一個人開車去了大商場。
逛到男裝的時候,我看中一條領帶。
剛要拿下看看,一雙手先我一步。
又是陸經年。
「囡囡,好巧。眼光不錯。」
他心情很好地招呼導購,把那條領帶買了下來。
出門沒看黃曆,晦氣。
「嚴赴野那小子怎麼沒和你一起?」
我跟他話不投機半句多,直接掉頭就走。
陸經年追着我出來,陰魂不散。
如果不是見過他前世的樣子,我還真以爲他這般放不下我呢。
「你很閒嗎?爲什麼總是抓着我和嚴赴野的事不放?」
「你真以爲嚴赴野對你是真心的嗎?你還不知道吧,人家舊相識回國了,正忙着感情回暖呢。」
陸經年遞過來一張照片。
照片上是嚴赴野和一個女人從酒店出來同上一輛車的畫面,兩人臉上都帶着笑,角度看起來足夠曖昧。
我一眼認出是林曉霧,嚴赴野的一個忠實追求者。
「囡囡,孤男寡女,如此情景,還用我明說嗎?你和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更別提他會在你身上用真心。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只有我纔是你的良配。」
「陸經年,長城的牆是你臉皮砌出來的吧,你到現在還在說真心兩個字。」
我把他手裏的照片拿過來,直接撕成了兩半。
「陸經年,光你偷拍別人還這麼理直氣壯這一點,你就已經比不上嚴赴野了。以後我和嚴赴野之間的事不勞你操心。」
我回到車上,腦海裏照片的畫面閃個不停。
微信對話停留在早安。
【你在做什麼呢?】
發完我就後悔了。
嚴赴野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他不是會做對不起我事的人。
「在談合作,晚上還有個應酬。」
可——
前世,從高中起,林曉霧就一直追在嚴赴野身後,她對他的喜歡從來不掩飾。
只是那時候我和嚴赴野已經鬧掰,逼着自己不去在意。
嚴赴野和她是同一個巷子里長大的,認識本就早。後來又讀了同一所大學,相處日子更多。
而我早早退出嚴赴野的世界,對於他和林曉霧之間是否還有聯繫,並不清楚。
這一世是我主動闖進他的生活,促成了婚姻關係。
但是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明顯感覺他對我有距離感。
會不會其中有部分原因是林曉霧回來了?
而他們又碰巧在鄰城碰面,舊情復燃。
畢竟酒店是個太引人遐想的地方。
我睡不着,又好胡思亂想,決定直接找嚴赴野問清楚。
夜裏八點,落地鄰城。
剛下出租車,我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一男一女,一個往後躲,一個硬往上湊。
「你醉了,我找你同事送你回去。」
「赴野Ŧūₗ哥,你真不知道我這麼多年都在等你嗎?你爲什麼不給我機會?」
「你未婚,我未嫁,我跟你那麼般配,你爲什麼就是不看看我呢?」
林曉霧趴在嚴赴野身上,盡說一些曖昧的話。
分不清醉沒醉。
我聽得氣血噌地上湧。
「你們拉拉扯扯做什麼呢?」
我氣勢洶洶衝上去拉開他們。
林曉霧妝容斑駁,酒氣熏人,她看着我反應了很久。
「我認識你,你是赴野哥的同學。好巧啊,同學。」
同學,未婚。
好啊,原來嚴赴野都沒和她說ŧūₓ自己結婚的事。
我臉色黑成炭。
「我不是他同學,我是他老……」
話沒說完,林曉霧突然對着我吐出來。
我人傻了。
平生最見不得人在我面前嘔吐,登時反胃噁心也嘔了起來。
「虞言,你還好嗎?」
嚴赴野丟下林曉霧,跑過來扶着我。
我邊嘔邊生氣地推開他。
本以爲要來一場捉姦大戲,結果硬生生被我演成了小品。
在酒店安置好林曉霧後,嚴赴野給我開了個新的房間。
他把髒衣服丟進髒衣簍後,給我倒了杯溫水:「虞言,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哼,不來找你,怎麼知道你被人表白呢?」
「有人把你和林曉霧進出酒店的照片發給我,我不想搞那些沒意思的,就過來找你問個清楚。」
我給了他個眼神,他接受到,立馬開始解釋。
「我和林曉霧沒什麼。她是這次合作方派來的代表,對鄰城不太熟悉。因爲是舊識,又有合作在身,我那天就順路把她送到了酒店門口。」
我抿一口溫水,問:「你喜歡她嗎?」
「不喜歡,我大學時就拒絕過她了。這次事先並不知道對方派出的代表是她,如果知道,我會盡力避開的。虞言,你……你相信我。」
「嗯,我相信你。」
真心的。
在親眼看到嚴赴野對林曉霧的態度後,我就確定了。
他看向林曉霧眼裏沒有任何超出界限的情愫。
「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他鬆了一口氣。
「嚴赴野,林曉霧說你未婚,我怎麼不知道你未婚啊?」
我反問他,語氣不帶半分感情。
「我……」
「嚴赴野,你是嫌我拿不出手,還是覺得沒必要和別人說?」
「不是,」他急着打斷,「我想着萬一,萬一以後我們沒走到最後,這樣對你的名聲影響也不會太大……」
說到後面,他漸漸沒了聲音。
我定定望着他,有失落,也有失望。
他流露出害怕的神情,想開口,又不願意說。
「嚴赴野,咱倆領證那天,我恨不得告訴所有人。我和你說過,我是真心想和你組建家庭。你呢,你心裏根本就沒對我們的婚姻抱有希望。既然如此,你當初爲什麼要答應我?」
「不是的,虞言你聽我解釋。」
不管語氣裏多愧意滿滿,我把他攆了出去,任憑他給我發多少消息都不回。
「你不想清楚,別來找我。」
在鄰城待了幾天,嚴赴野每日一束白色風信子,等在我的門口向我道歉。
看見那簇簇花朵,我就想起墓前的一幕。
悽美,悲傷。
人不留下,花留下。
一束束都被我用花瓶裝了起來。
其實心裏的氣早就沒了,但嚴赴野一直沒抓住我和他吵架的癥結所在。
嚴赴野始終貼心給我安排好我最愛的喫食,喫意麪的時候,林曉霧找到了大廳。
眼睛哭得紅腫。
「爲什麼還是要拒絕我?我哪裏差了?」
問的是嚴赴野,眼神掃射的是我。
嚴赴野主動把我往懷裏攬着,介紹道:「林曉霧,我已經結婚了,虞言她就是我妻子,她在我眼裏就是最好的。」
我抬頭,不經意和他撞了視線。
他的目光小心翼翼,我瞧了心裏不是滋味。
或許我逼他太甚了。
哪能一朝一夕就徹底改變他的想法呢?
「你高中時候不是說不喜歡她那樣的嗎?怎麼會突然和她結婚?」
我也在關心嚴赴野會如何回答。
他這次沒有迴避。
「我那是撒謊的。」
「我一直都喜歡虞言,從來都沒變過。那時我條件不好,你也是知道的。自慚形穢,自卑又敏感,所以做了懦夫。你問過我,爲什麼這些年不接受你抑或別人,因爲我心裏只有虞言。」
嚴赴野看向我,言辭懇切:「虞言,我以後會杜絕所有不利於我們婚姻的想法,我應該對自己有信心,對我們的婚姻有信心。你別生我的氣了,好嗎?」
我以爲從他嘴裏聽到這些要等很久。
看他要哭的樣子,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
「好,我們一起努力。」
我露出一個悅心的笑,而他,主動牽住我的手。

-9-
晚間,嚴赴野把行李搬到我的套間。
嘴裏振振有詞:「夫妻剛結婚,不能分居的。」
自己洗乾淨躺在牀上等我。
猶記得領證第一晚,某人非要與我楚河漢界的睡姿。
睡衣很薄,他靠得又近,身體燙得像火爐,甚至能聽到咚咚的心跳聲。
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虞言,我還是想問,爲什麼會是我?」
他啞着聲。
爲什麼在那麼多可以選的男人裏偏偏選中他。
語氣裏的自我懷疑又溢了出來。
多年想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
我捧住他的臉頰,鄭重道:「因爲你值得。」
上一世的後來,嚴赴野傷心過度,生了白髮,彷彿一夜老了十歲。
他守着和我的零星迴憶一生未娶,我的墓園,是他最常去的地方。
我的靈魂一直跟在他身邊,直至他生命最後一刻。
垂垂老矣的他,把被我丟進垃圾桶的情書翻了一遍又一遍,哪怕字跡早已褪色,紙張早已泛黃,依舊認真小心地疊放在胸前的口袋,滿足地閉上雙目。
思及此,我便控制不住地流淚。
嚴赴野神情鬆動,伸手擦去我的淚。
「真的值得嗎?」
「你比任何人都值得。」
環在我腰間的手摟得更緊了。
「虞言,一切好像一場夢,我怕我一高興,夢就醒了。」
「和你結婚,我是開心的,你來找我那晚,我失眠了一整夜,滿腦子都是……都是你的臉。」
「虞言,我會更加努力,爭取給你比現在更好的生活條件,不會讓你失望的。」
許諾真誠樸實,又惹人心疼。
「不是夢,不信你摸摸我。」
他蹭着我的臉頰,略微粗糲的手掌掠過衣角,漸漸上移,落在肌膚上。
陣陣戰慄。
我想說些話,卻沒力氣張口。
在月亮的偷窺下,我們悄悄幹起了壞事。
說開以後,我和嚴赴野漸漸有了夫妻的樣子。
我們都是第一次步入婚姻,都在學着努力如何經營。
慶幸自己去了鄰城,慶幸自己早早把潛在的隱患拔除。

-10-
浴室裏嘩啦的水聲停下。
「小魚兒,幫我拿下毛巾。」
下意識地稱呼,我一愣。
把毛巾遞給他,我試探道:「你剛纔喊我什麼?」
「小魚兒……」他小心翼翼地打量我的神態,「要是你不喜歡,我下次不喊了。」
腦海裏有一根弦刷地崩斷。
我衝上前,抱住溼漉漉的他,幾乎是肯定。
「當年我高考失利,閉門不出,是你給我寫了那封鼓勵信對不對?一直都是你是不是?」
見實在瞞不過去,嚴赴野承認。
「高考出成績,我聽同學說你沒考好,一連幾天不說話。我很擔心。你的性子我最瞭解不過了,愛鑽牛角尖,又好攬錯,肯定無法原諒自己辜負家人的期待。我就……寫了那封信,偷偷放在你家的信箱裏。」
那封解開我心結,給我復讀勇氣的、徹底讓我把心交給陸經年的鼓勵信,是嚴赴野寫的。
原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進入陸經年的書房,看見了書架上有一封未啓的情書,封面寫着「小魚兒」,字跡是那麼相似。
加上那時大家都說他對我不同,我便不做他想,直接把陸經年認作是偷偷給我寫信的人。
我一頭栽進去,根本沒仔細探究,就此沉淪。
其實,那是給姐姐虞心的。
虞心纔是他的「小魚兒」。
和我虞言無關。
所以後來我纔會那麼傷心絕望。
姐姐的婚姻幸福美滿,我從來沒和她說過這些事。
我掩飾得很好,就連陸經年也不曾發現我早就知道了他的祕密。
我不敢質問他,我怕真相暴露會給姐姐的婚姻帶來麻煩,會毀了我和她從小的姐妹情。
我只能恨陸經年,恨我自己,恨到將所有的委屈苦澀都嚥下。
現在,我才知道,是我錯了。
我緊緊環住嚴赴野的腰,兩具身體之間不留一絲空隙。
小聲的啜泣在他的安撫下演變成大哭。
「嚴赴野,我不喜歡這個稱呼。你喊我囡囡好不好?我想讓你這麼喊我。」
「好,囡囡。」
眼淚像開了閘的洪水,泄勢無法控制。
「你應該告訴我的。你就是這樣,真心話從來不說出口。」
「我爲什麼那麼蠢?那麼明顯都沒發現,嗚嗚嗚!」
「乖囡囡,不哭了好不好?再哭眼睛就要腫了,會難受的。」
「嚴赴野,我想和你睡覺。」
那晚,我纏着嚴赴野鬧到了半夜,他不明所以,只能盡力哄着我。
他越那樣順着我,我越是難受。
我抽噎着:「以後不許再有事瞞着我,知道嗎?」
「好,都答應囡囡。」他輕聲哄我的聲音,比山裏甘美的泉水還甘甜入心。
囡囡,從沒有人喚得比他好聽,也沒有他那麼讓我着迷。
牀榻之上,嚴赴野是我唯一溫暖的港灣。
我八爪魚附身死死纏在他的身上:「下次可不可以別送白色風信子給我?它寓意着沉默的愛。愛如果不說出口就太苦了,我不喜歡。應該大聲說出來,勇敢讓對方知道,不說是不對的。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
「還不夠!」
他懵懂地望着我,然後福至心靈在我鎖骨輕輕啄了下。
「下次保證。」
「這還差不多。」
我瑟縮在他的懷裏,被溫暖包裹着,隱約有了睡意。
但我清晰地聽見嚴赴野喃喃的聲音。
寂靜的夜裏,他掌心的溫熱摩挲着我的皮膚。
「我那時就在想,你已經有愛的人了,如果再出現在你面前和你解釋那一小封信,豈不是給你增添煩惱?就像海的女兒那樣,王子已經愛上了鄰國公主,就算小美人魚告訴他其實是她救了王子,王子也未必會愛上她。思來想去,還是不出現在你面前的好。」
「晚安,我的囡囡。」
輕柔的吻應聲落在額頭上。
像羽毛劃過。
【番外】

-1-
我帶嚴赴野回家的那天,姐姐,姐夫也都在。
初次見我父母,嚴赴野表現得比我想象中好太多,甚至有些遊刃有餘。
我當他是在故作鎮定。
於是寬慰道:「你要是緊張就和我說,別硬撐着,有我在呢。」
「不緊張,領證前,我已經拜訪過二老了。」
「!」
我傻了。
嚴赴野摸摸我的腦袋,和我解釋:「你要知道,你是他們捧在手裏二十多年長大的寶貝女兒,再怎麼說不干涉你的戀愛婚姻,他們在你突然提出要和一個男人閃婚時都是會擔心你的。既然決定和你領證,那我拜訪他們就是必需的禮節。不然,很沒有禮貌。」
難怪爸媽後來在羣裏那麼說。
我真的以爲是他們很放心。
嚴赴野總是這麼周全細心,像我就完全考慮不了那麼多,風風火火,全根據自己的主意來。
好像,更喜歡嚴赴野了。
「你之前怎麼沒和我說啊?」
「你只需要做你的無憂公主就好,其他一切有我呢。」
好吧,心裏聽着暖暖的。
「我聽說男方初次上門會經歷許多難關的,他們有沒有說些不好的話爲難你啊?」
「傻瓜,這不已經娶到你了嗎?」
他低頭笑,語氣輕鬆,眉目間的自豪溢出來。
肯定會有考驗,但被他解決了。
「是你足夠優秀,所以爸媽放心。」
「那個,和我說說細節唄。」
「不行,保密。」
軟磨硬泡了許久,以失敗告終。
嚴赴野被爸爸招呼去廚房,說是要和他切磋一下廚藝。
我擔心,被媽媽一句話寬慰。
「不是什麼人都能被你爸叫去廚房切磋的,安心啦。」
對,爸爸肯定是滿意的。
我抱着媽媽使勁撒嬌。
「你這丫頭從小到大審美不怎麼樣,選擇伴侶的眼光倒是還不錯。小嚴踏實努力,性情穩定,知世故但不世故,處理事情也穩重。對你嘛,也能看出來是真心的。是比經年更合適你些,看來我家囡囡這次真是傻人有傻福,找對了夫婿。」
「媽媽,我不傻。」
我極力證明,奈何沒人相信。
姐姐那邊也不歇着,瞧着像起了小爭執。
「江明安,你看看妹夫,再看看你,只會做西紅柿蛋花湯,湯裏還有雞蛋殼。」
「你不是很愛喝我做的蛋花湯嗎?」
「……」被嫌棄的姐夫立馬 get 到姐姐的意思,從身後抱着姐姐:「我馬上就跟妹夫學做其他的菜色。」
果然,姐姐笑着撲進了他的懷裏。
真好啊!
我突然想起已經有些日子沒聽到陸經年的消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再去找姐姐。
「姐,你和陸經年還有聯繫嗎?」我試探問道。
「經年前段時間把頭磕傷了,住了好幾天院。我去看過他,他狀況有點不好。現在應該在家休養吧。」
「哦。」
我敷衍應了下,表示聽到了。
「你結婚前,我去找過他,我問他對你到底是不是用心的,結果他半天說不上來個所以然。我把他狠狠罵了一頓,那以後我就很少和他聯繫了。」
家裏正熱鬧的時候,我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
是陸經年。
他說他在我家外面,等我出去見一面。
我正賴在嚴赴野懷裏,他也看到了。
身體僵得繃直。
「緊張什麼?你纔是我老公,硬氣點。」
「不是,你頭髮剛纔滑到我脖子了,癢得我有點難受。」
「……」
沒出息。
嚴赴野抱着我,小聲道:「去和他談談吧。」
「你放心我單獨跟他說話?」
「我是合法的,而且,你現在喜歡的人是我。」
不錯,有覺悟了。
我撓撓他的下巴,迅速跟他啵一個:「今天你做飯辛苦啦,回去好好犒勞你。」
「嗯。」
陸經年坐在院子外的長椅上。
這麼短的時間,他消瘦了好多,面色也是憔悴得很。
見到我出現,他幾乎是衝了上來。
「囡囡,你是不是記得上一世的事?」
陸經年也重生了!
我後退:「你在說什麼?」
儘管我不承認,他還是認定我記得。
「囡囡,我都想起來了,我這兩天老是做噩夢,夢到你離開的畫面。我後悔了,囡囡,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好不好?」
「我結婚了,陸經年,你要發瘋找別人發瘋去。」
我不給他任何好臉色,轉身就要走。
陸經年扯住我:「囡囡,我是真的沒看見壓在車底下的你,如果我知道,絕對不會放任你不管的。我很後悔,後悔那時錯過了你。」
我冷笑:「是嗎?我怎麼記得姐姐撐着虛弱的身體跟你說,囡囡還在車下,她受的傷更重,快救她。你和我說,我有沒有聽錯?當時你說,虞心,你流血太多,我先送你去醫院。」
「你走了就再沒回來。我瀕臨絕望的時候,是嚴赴野找到了我。」
「陸經年啊,你一直把我當成姐姐的替代品,一直把我當猴子耍,事到如今,你還說彌補,彌補什麼?再把我逼死嗎?」
「我錯了,你走後我才知道我早就對你日久生情了。囡囡,原諒我好嗎?」
祈求我回頭原諒他的陸經年,卑微,狼狽,甚至有些瘋魔。
「你喜歡的是虞心,你只是想借我靠近她,滿足你對她的臆想。你喜歡的是我這張和她相像的臉。你敢把你書房裏所有的情書都翻出來嗎?你字字寫的『小魚兒』究竟是哪個『虞』?你說!你不敢和姐姐表白,怕斷了你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怕她從此把你推得遠遠的。所以你就自私地把我拖進深淵。陸經年,你真讓我噁心。」
「囡囡!」
瘦削的姐姐站在門口,臉色慘白,手裏的垃圾袋掉在地上。
平常最愛笑的姐姐,此刻流着淚不敢看我。
「他說的是真的嗎?」
她嘴角發顫,瞳孔震驚。
還是沒瞞住。
「不,姐,你聽錯了,我們剛剛什麼都沒說。」
「虞心,不是的,不是的。」
一時,我和陸經年都慌了。
「陸經年,你把我們姐妹當什麼?你又把囡囡當什麼?你……你齷齪!」
姐姐又氣憤又震驚,指着陸經年說不出話。
我安慰不住,氣得攆人。
「滾!你的離開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我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
最後是嚴赴野及時趕到,才避免把事情鬧大。
姐姐把自己關在屋裏,我悄悄拿來之前保管的鑰匙開了門。
姐姐坐在桌前,抱着我和她的合照。
連她的背影,都是那麼傷心,都在訴說她的失望與自責。
「囡囡,對不起,是姐姐傷害了你。我以後不和他來往了,你原諒姐姐好不好?」
我張開雙臂,摟住比我還瘦小的姐姐。
「姐,這又不是你的錯,我從來就沒怪過你。你不要自責好不好?」
我們一起長大,感情好得能互穿衣服,同喫一根棒棒糖。
「我真的不知道他……他對我有別的心思。」
姐姐自責的樣子讓我心疼。
「姐,我從來就沒怨過你。我現在有自己真心喜歡的人,不會在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的。乖,姐姐不哭。」
姐姐的妝花得差不多了,斑駁在臉上,我像從前那樣幫她一點點卸妝,擦臉。
「囡囡,你早就知道了卻一直不說,是不是怕我在你和陸經年之間糾結?你怕一個是我十多年的好友,一個是我一起長大的妹妹,我處在中間會很爲難?無論失去哪個,都會傷心難過。」
我默認。
我不想見到姐姐陷入抉擇糾結的樣子。
姐姐握住我的手,如孩時一般替我擦淚。
「囡囡,你要知道,我們是同父同母的血親姐妹,是世上最親的人。哪怕是你姐夫,在我心裏都要排在你之後,你永遠是姐姐的首選。」
「幼時你手被紙張劃傷,我都要心疼許久,從來捨不得你受一絲委屈,可這次卻恰恰是我給你帶來了那麼沉重的傷害。我對不起你。」
姐姐的一番話,使我心裏盈滿感動。
我一直知道姐姐疼我,卻不敢想象在她心裏我這個妹妹這麼重要。
「姐,你不用放在心上,都過去了。你看我現在和嚴赴野過得不也很幸福嗎?」
我露出一個傻傻的笑,終於,她也笑了。
前半句她沒反應,後面,她點了點頭。
這件壓在心頭的事終於說開,我心裏輕鬆了很多,至少不會再有午夜夢醒深受心魔困擾的時候了。
姐姐隔天就找了陸經年。
她和他說了絕交,徹底斷了往來。
「囡囡,陸經年傷害了你,不管是誰,我都不能原諒。更何況,我對他沒有其他心思。友情過界,那我就不再需要了。」
姐姐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果斷清醒,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讓姐夫多慮。
身邊有一個對自己暗戀已久,差點成了自己妹夫的男人,終Ŧũₛ究是不好的。
姐姐愛的人始終只有姐夫江明安,這是兩世都不曾變過的事實。
至於陸經年,他從來不在姐姐的擇偶選項之中。
是陸經年一個人愛成魔障,把自己逼進了偏執的怪圈。
那以後,我沒有再見過陸經年,有人說他去了國外,也有人說他精神不太好,辭去了工作,下落不明。

-2-
半夜醒來, 摸了摸牀邊,溫熱,但是沒人。
嚴赴野坐在那裏。
像極了靜坐的雕塑。
室內微光,照在他的背上。
我看到他手裏攥着一封情書。
一個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東西。
是被我扔掉的那個。
他一直珍藏着, 夜裏怎會拿出來?
我悄悄從後抱住他:「想什麼呢?」
「囡囡。」聲音有些啞, 「我做了一個夢, 睡不着。」
我猜, 是和過去有關。
不然不會拿出舊物。
「能和我說說夢到了什麼嗎?」
「夢裏, 你嫁給了陸經年, 婚後不幸福, 整日以淚洗面。我看着你一點點消瘦,甚至,死在了我懷裏。現在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們沒結婚,沒有再相遇, 你和我……」
嚴赴野的情緒不對,我擔心那些不好的記憶會在他身上覺醒, 急忙吻住他。
輕柔地安撫着。
他扶着我的腰, 逐漸平靜下來。
「嚴赴野,看着我,我是誰?」
「囡囡。」
「囡囡是你的誰。」
「媳婦。」
我甜蜜笑出聲來:「對啊,你媳婦兒,嚴赴野媳婦兒。」
許是我的笑聲感染到他了,他忽然茅塞頓開,從深思中驚醒。
嚴赴野露出一個鬆弛豁然的笑。
「是啊, 我們現在很好。」
他白天來得及時,或許都聽見了。
但他沒有主動問我, 憂思進入了夢裏,牽出那些前塵往事。
亂了他的心。
我捧着嚴赴野的臉, 蹭了蹭他的鼻尖, 細聲道:「夢都是相反的, 是假的,知道嗎?我現在好好陪在你身邊呢。不管福禍生死, 餘生我們都會一起度過。我們會很幸福、很幸福的。」
心意互通, 我們依偎着, 互訴衷腸。
窗簾被夜風吹起,外頭的月色流進室內。
今夜是個滿月。
銀盤懸空,寓意着美滿。
「多少年了, 你還收着它?」
少年時青澀的筆跡, 大膽文藝的情話,現在看來,臊紅了臉。
「這是我努力的動力,當然重要。」
「媽媽說,你做的剁椒魚頭太好喫了,暗戳戳問我什麼時候再帶你回去一次呢。」
「最近都有空的。」
「那最近有空的話, 你陪我去看看婚紗唄, 我想和姐姐同一天辦婚禮。」
「好,我來安排。」
「婚禮那天,我要好多好多玫瑰花。」
「好, 我也來安排。」
「嚴赴野,我好像越來越愛你了。」
「好巧,我一直都愛你。」
(完)
作者署名:喬麥麥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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