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動終止

二十六歲那天，段律銘終於和我有了實質性的關係。
第二天，我忍着腰痠和疼痛繼續爲他工作，但我心裏還是跟喫了蜜一樣甜，多年的付出終於讓他回頭看到我了。
然而，這份悸動在我偷聽到他和兄弟們的談論後，戛然而止。
「段律銘，平時我們誇你助理的時候，你說我們眼光差，怎麼最後你自己把人家喫幹抹淨了？」
「以前護她護得不行，這下能輪到我們玩玩了嗎？」
這幾個渾不吝的世家子弟說不出什麼好話。
但我沒想到接下來段律銘的話讓我墜入冰窖一般。
「你不介意碰我的二手貨的話，就去唄！」
「反正我心裏認定的妻子只有晶妗。」

-1-
段律銘的話讓我瞬間僵在原地，我感受不到我四肢的存在，動彈不得。
而包廂內的交談還在繼續。
「你不是說夏特助不是你的菜嗎？」
「我喝多了，我一開始還以爲是晶妗……」段律銘懊悔地說道。
「然後呢？然後呢？」
「然後我發現是她之後，瞬間都要軟下來了。」
剎那間，包廂裏因爲段律銘的話鬨堂大笑。
「不至於吧，夏特助長得那麼好看，身材也是，嘖嘖！」
「是啊，平時穿的襯衫，感覺紐扣都要爆了，段哥你說她是不是早有預謀，就是穿給你看的。」
「誰知道呢？後來她主動得很Ţŭₖ，一直纏着我，貼着我，我就給她了。」
「她急呢，連保護措施都沒有也要和我睡。」
我內心狂怒，想要大喊不是這樣的，但是嘴脣氣得在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心碎之際，一雙溫暖的手捂住了我的耳朵，幫我屏蔽了周遭一切聲音。
我抬起頭髮現是陸總——陸楓，段律銘最近的合作伙伴。
我羞恥地低下頭，避開他的手，想要離開。
陸楓卻遞給我一片手帕。
我接過，摸向臉頰，不知何時，我已經淚流滿面。
「謝謝，讓您看笑話了。」
隨即，我便逃也似的，躲到會所的空包廂裏，捂着嘴巴無聲大哭。

-2-
我從大學畢業後，就進入段律銘的公司做他的助理。
在工作上他一絲不苟、雷厲風行，初入職場的我幻想和他一樣成爲站在金字塔頂端的人。
慢慢地也開始希望能夠站在他身旁。
但我和他有着天壤之別，他出身豪門世家，我家境清寒，如今擁有的一切都是這幾年拼命努力換來的。
而剛纔他們的對話，無疑是重重地擊碎我所有的自尊。
也許，他們這羣富家子弟就是瞧不起拼盡全力也夠不上他們腳趾頭的人。
我以爲段律銘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昨晚也是我們日久生情的結果。
現在我才知道，原來他的主動，都是因爲把我錯認成別人。
現在我才明白，昨晚他突然僵持住的原因。
當時我還誤以爲是他在害羞，便不要臉地貼了上去，主動獻身。
原來，我纔是那個小丑。
就在我不知道今天該如何收場纔好時，手機傳來了消息提示。
是段律銘發來的。
「陸總說你身體不舒服？」
「是因爲昨晚嗎？」
突然，上條消息又被撤回。
段律銘繼續說着。
「那你先回去休息。」
「明天還不舒服就請假。」
我沒有心思去回覆他。
但頂端還顯示着對方正在輸入中。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消息還是發了過來。
「對了，你記得買那個藥喫。」
「聽話。」
隨後，段律銘給我轉賬十萬元。
我眼淚好像流不盡似的，在看到這個轉賬時終是失望地閉上雙眼。
根本不用他說，現在是我的事業上升期，今早他離開時我便已經自己喫過藥了。

-3-
浴室裏，我的眼睛已經哭得腫脹不堪。
我用力在水中沖洗、摩挲我的皮膚，想要洗掉所有段律銘留下的痕跡。
明明今早我還捨不得洗掉有他味道的牀單……
做了他助理這麼多年，除了工作上，在生活上段律銘也很依賴我。
每天早上他的早飯都是我準備的，他只喝得慣我泡的咖啡。
出席重要場合穿什麼款式西裝，都是我幫他搭配。
有時，他還會偷懶讓我給他打領帶，耍壞般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直到我害羞得臉紅。
總裁辦衆多助理，只有我這個首席助理有權限能給他做這些事情。
我一直以爲他心裏是有我的，只是他還沒意識到……
昨晚，是我促成最後一步沒錯。
但是他的動情難道就是假的了嗎？
一次過後，是他又拉着我繼續纏綿一次又一次。
抱着我不肯分離。
直到黎明破曉，我們才疲憊地睡去。
我無法理解，他既然不喜歡我，爲何又會和我做到最後一步。
一想到我們共同到達頂峯之際，他腦海裏想的卻是另一個女人。
我就十分崩潰。
不斷的水流中，我抱住自己一點點滑落在地上。
此刻，我感覺自己好廉價。
痛苦至極，我的腦袋疼得要裂開了。
我舉起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走出浴室時，我已清醒了許多。
我愛一個人沒有錯，我爲了更好的生活努力也不可恥。
錯在這段感情是單向箭頭的。
而現在，我要收回所有的愛和不對等的付出，爲今後重新做打算。

-4-
這麼想着時，手機彈出了陸楓的消息。
他發來了一個視頻，我走後，包廂裏仍然在歡歌笑語。
有人爲了看熱鬧，居然把於晶妗喊了過來。
當然，肯定是爲了看我的熱鬧。
畢竟，於晶妗和他們是一個圈子裏的富家千金。
從小便是受萬千寵愛長大的。
我還沒這麼快就徹底放下，還是忍不住點開了視頻。
視頻裏，於晶妗好像很生氣，一向高冷矜貴的段律銘在哄着她。
一旁段律銘的兄弟也在幫着說好話。
「妗姐你放心吧！段哥一直喜歡的都是你啊！」
於晶妗生氣：「那你還讓小助理爬你牀？！」
我呼吸一滯，這件事真的要被鬧得人盡皆知嗎？
段律銘低頭安撫：「那是我喝多了，晶妗你不是不喜歡我嗎？那你喫什麼醋啊？」
於晶妗被問住了，有些惱羞成怒。
一旁的人順勢開始起鬨，爲二人助攻。
段律銘一不做二不休，抓起於晶妗的手，向她強吻過去。
周遭甚至有人開始尖叫。
於晶妗起初還有些反抗，拍打段律銘。
最後，拍打的手抵在了段律銘的肩膀上，變成了擁抱。
視頻很長，我卻沒有看到最後的勇氣。
我拉動進度條。
二人從座位中心挪到了包廂昏暗的角落，最後，段律銘直接抱着於晶妗走了出去。
我也退出了視頻。
我的心臟驟疼了好幾次。
我和段律銘的親密不僅成爲了衆人的談資。
沒想到，也成爲了他和其他女人感情的催動劑。
簡直是噁心至極。
連帶着給我發視頻的陸楓，我也不知他是敵是友。
他是善意的提醒，還是惡趣味的嘲笑？
好似知道我心中的想法，陸楓發來了消息。
「看完了嗎？」
「我不是故意要噁心你，我只是想讓你再看清一點。」
我還是回覆了他，也許他真的沒有惡意。
「嗯，謝謝你讓我知道。」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陸楓問道。
我思索片刻後，回覆。
「辭職，但你先幫我保密。」
「好。儘快吧。」

-5-
我確實好奇陸楓爲什麼要幫我，但是此刻我無力再去提問，無力再去社交。
我癱坐在沙發上，開始在腦海中規劃。
公司重要人員流動的最後一個關卡，段律銘放權給了我。
我立即打開筆記本電腦，準備撰寫辭職申請。
只見筆記本桌面上是密密麻麻的文件，都是我在公司努力工作的痕跡。
是無數個日夜的心血。
而這些都無法洗掉那些人心中對家世地位的成見。
其中，有一個文檔是關於段律銘的，裏面記錄他的一切喜好厭惡之事。
沒有任何猶豫，我把那個文檔扔到了垃圾桶裏。
在人事系統遞交離職申請後，我又開始收拾家裏。
這麼多年，段律銘也給我送了不少禮物。
大到名牌包包，小到安家的茶杯、餐具。
若不是他若有似無地不斷響應我的感情，用行動告訴我，我們之間不只是單純的同事情誼。
我不會傻傻地一廂情願這麼多年。
我把所有禮物打包ţù⁹起來後，才如釋重負地躺在牀上。
閉上雙眼，想要結束這疲憊的一天。
然而，儘管已經換上了乾淨的牀單。
我的思緒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就在昨晚，這張牀上還是兩具年輕有致的身體在交纏。
雜亂、溫熱的氣息在噴灑。
我想，也許不光要辭職，還要搬家，徹底斷舍離。
戒斷的過程註定是痛苦的。

-6-
清早，段律銘來上班時，我就已經坐在工位上在工作了。
畢竟，我平時的事務最爲繁忙，要一一交接給別人並不簡單。
段律銘路過我的工位時，略有些驚訝地看向我，而後又收回了目光，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但他進去沒一會兒，又走了出來，輕敲我的桌位。
「進來一下。」
來到段律銘的辦公室內，他疑惑地看向自己空空的茶几上。
上面並沒有我準備好的早餐。
秒懂段律銘疑惑的原因後，我認真地向段律銘建議。
「段總，我認爲您需要再招一位生活助理。」
「以後這些和我本職工作無關的，我不會再做了。」
段律銘沒有聽出我語氣中的疏離，反而關心起來。
「怎麼了？是身體還不舒服嗎？」
「不舒服就請假休息。」說完，段律銘又用略帶曖昧的語氣和我補充道，「你現在有這個特權。」
要是我沒有偷聽到他昨晚那些傷人的話，此刻我必定開心極了。
段律銘也肯定覺得我要被他霸道的寵溺迷暈了吧……
但現在知道他真面目的我只覺得噁心，甚至有點反胃想吐。
看我柔弱憔悴的樣子，段律銘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我的臉。
我下意識反感地向後退了一步。
段律銘皺眉：「你怎麼了？搞得我強迫你似的。」
「是不是昨天晚上我沒有送你回家生氣了？」
「你貼身跟了我這麼多年，應該理解我應酬很忙，以後也不會搞特殊送你回家，你要習慣。」
他把一切說得理所當然，好像自然地就把我劃爲他的所有物，在隨心所欲地支配我。
「段總，什麼以後？」我故意裝傻。
下一秒，段律銘帶有審判的目光向我襲來。
「別裝了，做我的女人，不是你一直夢寐以求的事情嗎？」
說完，段律銘的手機電話響起。
他一臉嚴肅地接聽完後，便準備外出。
走之前，他又認真地對我說：「夏夏，我不喜歡欲擒故縱這種把戲，只要你乖，我們以後可以繼續像那天一樣。」
回到工位上，縱使我已經做好和他撕破臉的準備，聽到那些話，心還是拔涼拔涼的。
原來他早就知道我喜歡他，我以爲我掩藏得很好。
也對，站在一團猛熱的烈火旁，誰會沒有感覺呢？
收拾完心情後，我打開手機準備給自己點份早餐。
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等待間隙，我下意識地刷起朋友圈。
最新一條更新居然是於晶妗。
我有她的聯繫方式，還是因爲她主動加我。
當時她說很佩服我這個女強人，幹什麼都豁得出去，拼了命終於擠進他țū́⁹們的圈子裏了。
她要向我學習，以後拿這一套接管家族企業。
現在，我難免不懷疑她當時的話是否在暗自嘲諷我們之間的階級差距。
於晶妗曬出一張早餐圖，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早點。
她的對面坐着西裝革履的男人，臉被截掉了，但我還是一眼看出，那人便是剛剛離開不久的段律銘。
於晶妗配文：「堅持不喫早餐黨向健康屈服，開始喫早餐啦～今天保姆阿姨做了好多，根本喫不完！一通電話，某人都到公司了還立刻閃現我家陪我喫早餐～PS：我吐槽他這個領帶有點老氣，看上去像我爸，他不承認，大家覺得呢？」
從前段律銘沒有喫早飯的習慣，是我擔心他有ťŭ⁴胃病，軟磨硬泡了好久，才讓他每天喫一點。
而他那條領帶，也是我給他買的，是我拿到第一筆年終獎時給他挑的。
這也是我這輩子買的第一個奢侈品，當時段律銘讓我親手給他帶上時，我暗喜了好幾天。
回憶的間隙，於晶妗又在這條下面評論了一句：「某人承認領帶老土，已脫下扔掉了！勝利！」
看到這條評論，我立刻把手機熄屏，我的內心已不會掀起任何波瀾了。
幾年的感情就當我餵了狗，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迅速離職脫身。

-7-
在要下班時，我收到了陸楓的消息。
「今晚有空嗎？」
「有一個宴會，不知是否有幸能邀請你做我的女伴？」
我畢竟欠陸楓一個人情，想了想答應了下來。
晚上，我穿着得體的禮服，挽着陸楓出席宴會。
過去，我作爲首席助理，是段律銘的御用女伴。
因此我對這種場合得心應手。
宴會進行到一半，陸楓暫時離開去接電話。
我獨自一人喫着桌前的點心，從前總是打着十二分精神在段律銘身旁，竟沒有細細品味一下這些美食。
這麼想來，我真的爲了他錯過了很多。
喫完一塊，伸出手正準備拿下一塊時，一道刺耳的聲音傳來。
「你怎麼在這兒？」
我轉過頭去，是於晶妗，她今天穿着白色款式的禮服。
低頭一看，嗯，和我撞色了。
我沒有說話，於晶妗以爲我在心虛。
「今天我是段哥哥的女伴，你不會爲了追他，追到這兒了吧？」
「夏姐姐，你能不能有點自尊心？」
「我們這個圈子你擠不進來的，段哥哥也只會和你玩一玩，你不會就當真了吧？」
面對於晶妗的這些嘲諷，我已經不會被打壓到一點，只是冷笑一聲。
「你們這圈子？是什麼圈子？」
「狂妄自大圈？」
「紈絝子弟圈？」
於晶妗沒想到我會這麼直白地罵她是個紈褲子弟，一向受人追捧的她瞬間臉紅了，眼睛也紅了。
「道歉！」
段律銘嚴厲、低沉的聲音傳來。
「不然的話，我就讓保安請你出去。」
我嘴脣緊緊抿住，喉間乾澀，這是第一次段律銘當衆讓我難堪。
看我不可置信、受傷的表情，段律銘也忍不住語氣軟了下來。
「夏夏，這不是你能鬧的場合。」
「今天，晶妗纔是我的女伴，你對我的控制慾也要有個限度。」
人甚至不能夠共情從前的自己。
現在的我，看着眼前自作多情的男人，真的會懷疑從前我爲何會如此愛他。
一旁的於晶妗楚楚可憐地靠在段律銘的肩膀上。
「段哥哥，她要是這麼想做你的女伴，那我走好了。」
「只不過我家要是知道這事，要罵我丟家族臉面了嗚嗚。」
段律ẗű̂ₑ銘不耐煩地看向我。
「夏夏，既然你不願意道歉，那你就先出去吧！」
我們的動靜鬧得越來越大，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我感到難堪，血直往腦袋上衝。
現在的我，還不夠強大，沒有人會幫我。
我站在原地，不甘地看着二人。
「她憑什麼要出去？」
打完電話的陸楓姍姍來遲，再一次過來幫我解圍……

-8-
聽到陸楓的話，段律銘皺眉解釋：「陸總，我在管理我的員工，您別來摻和了。」
陸楓一笑：「可是現在是下班時間。」
沉吟片刻，陸楓繼續說道：「我想我的女伴應該不用再聽老闆的管教吧？」
「你的女伴？？」段律銘疑惑不已。
陸楓點頭，隨即手搭上我的腰，略帶宣示主權一般，摟着我要離開。
「失陪。」
段律銘的手死死盯着我腰上的手，那個過去只有他能觸碰的位置。
奈何今天ţū²場合實在過於盛大，他也不好發作，任由陸楓帶我離開。
「走，我帶你認識一些人。」陸楓向我說道。
我以爲，他只是要介紹他的朋友給我認識。
但我沒想到的是，陸楓帶我認識的是他商業上的合作伙伴。
過去段律銘從不讓我接觸這些資源，宴會上也只是讓我陪那些老總的女伴聊天。
在陸楓的牽引下，我今夜變得十分侃侃而談。
幾年首席助理不是白做的，我在商業運營上早已有不少自己的見解。
令人驚訝的是，有不少人贊同我的想法。
一晚上，我互換了不少名片。
而陸楓在一旁只是靜靜地附和、讚賞我，好似今晚我纔是主角，他的存在是爲了襯托我。

-9-
結束後，陸楓送我回去的路上。
「你，什麼時候離職？」他問道。
「申請已經遞交了，在走流程。」
經過這一晚，我已經認定陸楓是友非敵。
「不過你好像很着急？」
本想開個玩笑調侃一下他，沒想到陸楓反倒認真地看過來。
「我確實蠻急的。」
「我需要你。」
陸楓的話反倒讓人不會接了，車內寂靜了下來。
沒一會，車開到我家樓下，簡單道別後，我便回家了。
掏出鑰匙打開家門的那一刻，一道高大的黑影覆蓋住了我，一股力量把我推進家中。
我被人撲在門上，腰撞得很疼。
那人卻不管不顧地貼着我，熱氣直噴在我的頸間。

-10-
「段律銘你發什麼瘋？！」我怒吼道。
一把推開了段律銘，他身上還帶着酒氣。
段律銘嘲諷地笑道：「怎麼了？傍上陸總，就不願意和我玩了？」
「以前你可是被我碰一下都要開心半天的。」
他輕蔑的口氣，讓我心一陣陣刺痛。
「我和他什麼都沒有。」
但段律銘還是不罷休，非要羞辱我至最低點。
「有本事你去做陸楓的助理得了，看看你最後沒了我的幫襯，還能在這喫人的職場上存活多久？」
「你說陸楓多久會玩膩你？」
面對他無厘頭的質疑，我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
見我一言不發，段律銘開始軟硬兼施。
「夏夏，我知道你是不願意看見我和於晶妗在一起才這麼做的。」
「但是沒辦法，你想要和我在一起的話就要忍受這些。」
「不過我保證，以後她有的你都也有一份。」
他的保證我只覺得噁心，原來他的愛能分成這麼多份。
最後，段律銘說道：「希望今天晚上你就能想清楚我說的，明天我們和好如初。」
我繼續保持沉默，看着他最後黑着臉離開。
他走後，我大大地喘息，滑落在地。
還好，這次很有骨氣，沒有掉眼淚。
仔細回想段律銘說的那些話。
他可能還認爲我是需要躲在他羽翼保護下的菜鳥。
還記得初次應酬時，我坐在他身旁。
客戶來敬酒，我都會侷促不安，不知如何應對。
但，經歷了幾年的暴風成長，我再也不是當年會怯場的小女孩了。
也可想而知，這些年段律銘從來沒有注意到我的成長。
那些我曾沾沾自喜、自以爲傲的成績，他從未放在心上。
這一次，我更加堅定了我要離開的決心。

-11-
接下來的幾天，段律銘看我態度強硬，也開始公事公辦，甚至有時會故意冷着我。
把原本是我的項目，交給總裁辦其他人做。
我也不會放在心上，反正我在離職，手頭上的任務當然是越少越好。
陸楓也好像從我的生活裏消失了，一切都在往正軌上行走。
直到於晶妗的到來。
今天上班，段律銘領着穿着一身職業套裝的於晶妗走到我面前。
「晶妗今天開始會來做我的助理，你來帶她。」
戒斷了這麼多天，我內心早已毫無波瀾。
「好的，段總。」
看着我沒有任何情緒波動，段律銘反倒多看了我幾眼，最後略帶氣憤地回到了辦公室。
一旁於晶妗貼向了我。
「夏姐姐，我來做助理是爲了向段哥哥學習怎麼做生意的，還望你不計前嫌地教我。」
禮貌一笑回應她：「當然。」
隨後，於晶妗帶着小禮物一個個向總裁辦的同事打招呼。
儼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態。
等她回到位上，也無人敢給她安排任務。
於晶妗便無所事事，旁若無人地刷起了購物軟件。
午休，於晶妗又跑到茶水室找上我。
「我聽說段哥哥很喜歡喝你泡的咖啡？」
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點頭，又說道：「想學，我可以教你。」

-12-
午休結束，我打開離職系統，發現所有流程已辦完，就到最後一步總裁確認了。
終於，我從抽屜裏拿出放了許久的辭職信。
恰好段律銘回到辦公室，沒一會兒，就把我喊了進去。
段律銘有些驚喜地看着桌子上泡的咖啡，問道：「想清楚了？」
我冷笑：「是想清楚了。」
一邊說着，一邊把辭職信遞給了他。
段律銘看清內容後，沉默了許久纔開口：「夏夏，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沒有鬧，我認真的，離職流程都已經走完了，就差段總點確認了。」
「離開了我，你能去哪裏？」段律銘不屑地看向我。
過去面對這樣的打壓，我或許會懷疑自己。
但此刻我想起那天宴會。
我收到了無數橄欖枝，許多名片還在我家中放着。
「天高任鳥飛。」
「另外，這杯咖啡是你最愛的晶妗泡的。」
說完，我便離開。
回到工位上，開始收拾東西，不少同事注意到動靜前來關心。
我沒有解釋太多，但也收到了很多來自同事們的祝福。
最後，走出公司時我的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幾年的時光，讓我過去留下的原因不止段律銘一個。
我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階段在此度過，在這裏我也擁有了許多自己的高光時刻。
現在，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坐在回去的出租車上，我久違地收到了陸楓的消息。
是一個檔。
點開來看，是一個剛剛創建不久的公司介紹。
「有興趣做我的合夥人嗎？」陸楓向我問道。

-13-
陸楓真誠地找上門說了自己的計劃。
他有意脫離家族的掌控，出來獨立門戶。
他看中了我的工作和社交能力，我看中了他提供給我的平臺和合夥人身份。
我們一拍即合。
在那之後，我們二人的公司開得風生水起。
我有了自己Ṫűⁿ的團隊和助理，認識了不少生意夥伴。
發現，原來當人有了話語權後，在應酬場合上，沒人再敢把你當作調侃的對象。
知道我不喝酒後，也沒人會貿然上前敬酒。
漸漸地，我再也不會想起段律銘，不會想起那段卑微的付出。
坐在會所包廂裏喝着果汁，聽着音樂，我才意識到過去的生活過得多麼枯燥乏味。
過去只圍着一個人轉的世界多麼狹窄。
天高任鳥飛。
而我以前不懂事，卻只想做段律銘關在籠子裏的金絲雀。
偶爾我會在飯桌上聽起段律銘和於晶妗的消息，據說於晶妗要聯姻了。
而聯姻對象居然不是段律銘。
於家有意把生意發展到海外，要讓於晶妗嫁給港城的富家子弟。
至於，她從前誇下海口要繼承家族企業，家中能力出衆的小輩衆多，輪不上於晶妗這個花瓶。
段律銘和於晶妗的感情也就不了了之。
衆人在飯桌上拿這當笑話談論時，我一言不發。
內心卻忍不住腹誹，段律銘曾說「心中認定的妻子只有晶妗」，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最終還是要向現實屈服。
我後來不是沒收到段律銘的消息，只是一通電話撥來時。
我就會立刻拉黑、刪除。
但是，這座城市的商業蛋糕就這麼大。
我還是在一場地皮的競標上遇到了段律銘。

-14-
彼時，我不再是他身邊的助理。
我和我自己年輕、高大的男助理站在一塊兒。
段律銘跑來打招呼。
「夏總。」
我坦然地回以微笑：「段總，好久不見。」
「嗯，是好久沒見了。」
「你最近還好嗎？」
我大方地和他寒暄着：「很好啊，你呢？」
「我不好…」
段律銘還想繼續說着，此時主持開始了，我連忙示意段律銘安靜。
轉而，投入到競標工作之中。
我不知道段律銘公司競標的目的，但這次競標是我和陸楓公司向上跨越的重要關節。
我必須中標。
這麼想着，也帶着這股勁一直到最後等待結果公佈。

-15-
獨自在休息室休息時，段律銘又找了上來。
我有些疲憊地應付：「怎麼了，段總？」
段律銘不再掩飾，可憐巴巴地喊我：「夏夏。」
「你不在我身邊，我發現底下那些人做事沒一個讓我順心。」
我拿出官方微笑安撫道：「培養一個得心應手的助手需要時間，段總，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不可以！」
「夏夏，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錯了。」
我深吸一口氣，想要打發走他:「段總你沒錯，我離開是爲了個人事業發展，與你無關。」
「你知道嗎，我競標這個地皮，是爲了建一座遊樂場。」
「你不是總抱怨這座城市沒有一個放下一切煩惱的童話世界嗎？」
「現在，我爲你建一個，好不好？」
我對段律銘突如其來的深情有些驚訝，但還是保持冷靜，規勸着。
「段總，您別開玩笑了。」
看我對他的真情袒露無動於衷，段律銘有些惱羞成怒。
「陸楓給你下了什麼藥，你要跟着他？」
「你拿着我教你的一身本事出去做生意，你對得起我嗎？」
我本不想和段律銘撕破臉，說到此地，看來連最後的臉面也無法留存了。
我抬起頭，目光堅毅地看向段律銘。
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有我自己的事業，離開你公司我也是按照正常流程走出去的，所有該對接的工作我都對接了。」
「最後一步還是你親自確認的，難道你忘了嗎，段總？」」
我深吸一口氣，「段律銘，你心裏清楚，你是需要我回去做你的助理嗎？」
「你是想我白天陪你工作，晚上陪你睡吧？」
段律銘臉色煞白：「你說什麼呢？」
「我們不是你情我願、自然而然地發生了關係嗎？」
「難道那天是我強迫你的嗎？」
再次把傷疤揭開，對我來說並不好受。
我總是會自動忽略掉這段屈辱的記憶。
這一次，我要剔除腐肉，清理得一乾二淨。
於是，倔強的眼睛看向段律銘，一字一頓說道：「是我主動的沒錯。」
「因爲我喜歡你，喜歡你很久了，所以那天你突然靠近我，我很開心。」
我不懷好意地繼續說道：「但沒想到你那麼快就軟了。」
「當時是我戀愛腦上頭，主動貼了上去，現在每次想到，我都慶幸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段律銘沒想到我會把這事搬到明面上說，臉由白轉紅，氣都不順了。
「你！」
「我怎麼了？」我繼續揭穿他。
「你明知道剛剛畢業的小助理喜歡你，你不去規正，反而不斷給她放出曖昧的信號。」
「作爲一個上位領導，你又好到哪裏去了？」
「說到底，我們，誰也不欠誰，以後江湖再見，各看本事。」
說完這句話，我便利落地走出了休息室。

-16-
此刻心情是出乎意料的輕鬆、爽快。
剛走出去沒幾步，我便看見靠在牆上的陸楓。
陸楓不語，只是朝我豎起一個大拇指。
剛纔壓抑住的情緒此刻在看到自己人後，有些許往上湧。
「謝謝你。」我眼眶不知不覺蓄起眼淚，真摯地感謝陸楓。
陸楓用溫柔的眼神看着我，笑着說道：「這個大拇指的意思其實是……」
「恭喜你中標了！」
「啊啊啊！」
我激動地尖叫起來，跳着奔向了陸楓。
陸楓接住暴走的我，抱着我在空中轉了一圈。
爲了這個競標，我已經整整一個月沒睡好覺。
我看向身後的休息室，轉而看向陸楓。
我們一起走向外面的舞臺。
我們的公司，我的未來，都將前途無量。
我在心中暗念。

-17-
在此之後，我的事業發展果真蒸蒸日上。
那次下完狠話後，段律銘也再也沒有找過我。
我起初還擔心，他會賭氣在生意上報復回來。
現在看來，他也沒有那麼幼稚。
人一旦忙碌起來，什麼大小節日都與我無關了。
直到這天，我的桌子上放着一大捧玫瑰花，我才意識到今天原來是情人節。
但是，又有誰會給我送花呢？
我疑惑地抬起頭看向我的助理。
他也聳肩，表示不知道。
此時，陸楓走來，他看到這麼一大捧玫瑰花。
「唷，夏姐這麼受歡迎啊？」
「少來！」我連忙止住陸楓繼續說下去。
自從和他變得熟悉之後，才發現他過去的高冷矜貴都是裝的，他就是個滿嘴跑火車的悶騷男。
爲了防止他繼續調侃，我快速地把花分給了辦公室裏的女孩們。
完成後，坐下來看手機，發現一個陌生手機號發來的消息。
「收到花了嗎？」
「喜歡嗎？」
我疑惑回覆：「你是誰？」
對方卻沒有再回復。
晚上下班後，我一走出公司便看到一輛拉風的跑車停在樓下。
而坐在車上的正是段律銘。
「你來這裏幹嘛？」我不解。
「我來參觀一下我前助理的公司，順便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此刻，我也猜到了那束玫瑰花是誰送的了。
我並不打算再和段律銘有過多的糾纏，轉身就準備離開。
但段律銘卻拉住了我，一臉委屈的模樣，好像誰欺負了他。
「要不要一起喫個晚飯？心平氣和地。」
我拒絕的話還沒有說出口。
「不好意思，段總，夏總今天晚上已經有約了。」
陸楓及時出現，從段律銘手中拽回我的手。
段律銘也沒有在胡攪蠻纏。
坐在陸楓的車上離開時，只看見他仍然停留在原地，注視着我們的離開。

-18-
我不知道段律銘是心有不甘，還是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的情感。
他開始對我展開猛烈的追求。
頻繁地出現在我公司，有時比合夥人陸楓來的次數還要多。
每週都是一大捧玫瑰花送上門，還有各種各樣的禮物。
就像我從前在他公司上班時他送的一樣。
他試圖喚起我們曾經的回憶，但反而引起我的反感。
我拒絕了很多次。
但段律銘表示喜不喜歡他是我的事。
追不追求是他的事，我無權干涉。
爲了討好我，他甚至不惜把高利潤的生意拒絕，轉而推薦我的公司。
他從前的那些狐朋狗友都來求我，讓我好好勸勸段律銘。
他們說段家長輩憤怒不已，要收回段律銘的實權。
可段律銘自己不撞南牆不回頭，我能有何辦法。
生意來了我便認真做。
陸楓看着段律銘這麼狂熱地追求我，忍不住罵我是個奸商。
少來，他看着賬戶裏不斷進錢時,ţŭⁱ 笑得可比我開心。
後來聽說，段家長輩真的動真格了, 讓段律銘回家跪了三天三夜。
最後, 段家找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與段律銘聯姻。
大家都以爲這回總算可以消停, 各自安好了。
如果段律銘沒有在婚禮那天跑到我辦公室的話……

-19-
我放下手中處理的檔，頭疼地看着眼前西裝革履的段律銘。
「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這句曾經段律銘對我說的話，我現在還給他。
段律銘充耳不聞, 拿出今晚本該是別人的鑽戒, 單膝跪地向我求婚。
「夏夏, 過去是我太狂傲自大。」
「從來沒有注意到你的默默努力, 也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一切付出。」
「還……還總是口出狂言傷害到你。」
「我欠你一個正式的道歉，對不起。」
聽着段律銘的話，我一時有些恍惚。
離開、報復, 讓情感中的上位者後悔、道歉。
這是過去的我最期盼的事情。
如今，聽到了, 我卻反而開心不起來了。
我知道是我成長了，我不再允許自己做下位者, 不再會戀愛腦上頭。
比起感情，我多做成一單生意會更讓我開心。
段律銘繼續說道：「夏夏，今天本該是我的婚禮，但我一想到我的新娘不是你時, 我就不敢想象今後的日子該多麼痛苦。」
「趁一切都還來得及, 夏夏，你願意……」
我不想等段律銘說完, 就立即打斷他。
「來不及了！」
「段律銘，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婚禮上跑出來, 你就對得起你的家庭，對得起你的未婚妻了嗎？」
「既不想被束縛, 又不想花費力氣去突破、改變, 你怪的了誰？」
「不瞞你說, 離開你之後，我才發現我的舞臺是多麼的大，我的未來絕不可能侷限於你。」
「就讓過去的事都過去吧, 你也該走出來。」
而且……我舉起我的左手。
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閃閃發光, 這是那人精心挑選的, 尺寸也是量指定做的。
與段律銘隨意拿來充當道具的戒指不一樣。
段律銘看見我的戒指, 受傷地後退了幾步。
好一會兒才蹦出一句：「是誰？」
此時,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老婆, 好了沒？」
「不是說好今天下班了一起去喫飯嗎？」
陸楓沒骨頭似的靠在牆上，手上與我相配的對戒閃到了段律銘的眼中。
段律銘無地自容, 轉身離開。
陸楓瞬間露出勝利得逞的表情, 朝我壞笑。
「上次不是你說還沒正式結婚，不能喊老公老婆的嗎？」
面對我的質疑，陸楓不聞不問。
只是自顧自地給我的計算機關機，牽着我的手, 帶我去喫飯。
坐在車內，看着窗外車流、人流熙熙攘攘。
城市繁華依舊，而我不再是過去卑微的小女孩。
我已然成長爲自己人生的大女主。
有向上的事業。
有真正的愛情。
有獨立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