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想你

代替室友去男寢檢查，校草躺在牀上擺爛，還讓我隨便記。
於是第二天宿舍門口的通報火遍全校：「250 宿舍 4 號牀宋陌躺在牀上換了好幾個姿勢，硬不起來。」

-1-
「程歆！你幹了什麼！」
室友風風火火跑來找我的時候，我難得睡了三小時才醒。
「怎麼了？」
蘇蘇把手機遞到我面前，滿臉驚恐：「你自己看。」
我接過來一看，是表白牆上熱議的一張圖，男生宿舍黑板上寫了昨天的查寢情況：203 宿舍良好，207 宿舍有異味等等。
最顯眼的是最後一條：250 宿舍 4 號牀宋陌躺在牀上換了好幾個姿勢，硬不起來。
底下評論已經蓋了幾百層。
「我他媽笑死了哈哈哈哈……」
「傳出去，宋陌硬不起來哈哈哈……」
「哪個人才記的我要認識她！」
「你們別笑了，宋哥連覺都不睡了，盯着手機看了好久。」
……
我盯了幾秒，緩緩意識到，這個人才好像是我。
但確實事出有因。
蘇蘇是校衛生部的部長，昨天是全校大型衛生檢查，查宿舍要求人都要下牀。
她人手不夠我幫她查了一層樓，查到 250 宿舍的時候裏面就一個人在，還蒙着被子在睡覺。
說實話我也煩查寢，大學生何必爲難大學生，本來想敷衍一下算了。
但誰能想到，校領導跟在我後面錄像。
於是我戳了戳人形蠶蛹：「同學，下牀配合一下檢查吧。」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伸出來，不耐煩地擺了擺，然後很快縮回去翻了個身。
我：「……」
我看了眼旁邊的校領導，微笑：「同學你等檢查完再睡吧。」
然後低聲湊近說：「再伸手你就完了。」
只見被子動了動。
一隻腳伸了出來。
正好懟在校領導臉前。
……
男生聲音慵懶且猖狂：「隨便記。」
那他都這麼說了，我就在領導凌厲的目光下，如實記錄了。
只不過措辭有點問題，有那麼點歧義。

-2-
本來我是很愧疚的。
直到看到宋陌的回覆：動物醫學 20 級 3 班的程歆同學，你都不努力，怎麼知道我起不來。
下面又是幾十條跟評。
微信都有好幾個朋友來問我，什麼時候跟宋陌這麼熟的。
我只覺得頭頂有一羣羊駝奔騰而過。
很好，大哥別說二哥，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道歉是不可能的，互相傷害算了。
宋陌把我堵在樓下的時候，我正準備去醫務室。
面前的男生穿着休閒外套，像是剛睡醒的樣子，頭頂還豎着縷呆毛。
他上下打量我，大概是看到了我的黑眼圈，冷笑了一聲：「你這倆黑眼圈，是受到良心的譴責了嗎？」
黑眼圈其實是我常年失眠的後遺症。
但昨天晚上睡得還行，睡着了三小時呢。
宋陌這麼問我一下子就叛逆了，他是學校風雲人物，沒幾個不認識他的。
我們說話的時候周圍已經有了很多圍觀羣衆。
於是我滿臉愧疚地抱着他的腿：「對不起啊宋哥，都怪我，要是我努努力你就可以起來，我當時真的會再努力一下的，但是你真的沒有起來的徵兆啊，一點也沒有啊！」
最後幾個字我擲地有聲。
然後往宋陌不可言喻的位置瞥了一眼。
圍觀羣衆們瞪大眼睛，彷彿喫到了什麼大瓜。
宋陌面無表情地看着我：「你確定要這樣嗎？」
啊？
我還沒反應過來，宋陌直接把我扛起來，大步離開。

-3-
然後把我丟在了小電驢後座：「坐穩了。」
一路上我提心吊膽，竟然不知不覺……睡着了。
是的，很魔幻。
我有嚴重的失眠症，正常入睡極其艱難。
但現在竟然在顛簸的小電驢後座，靠在宋陌後背睡着了，隱隱約約做了個夢，夢到了食堂的大雞腿。
二十分鐘後，我看着宋陌後背的口水印，陷入沉思：
「我的錯。」
宋陌揉了揉額頭，走進了醫務室。
他帶我來醫務室幹嗎？總ṱů⁴不能是知道我要來，特意送我過來吧？
我一頭霧水地跟進去。
校醫看到我倆都愣住了：「你倆認識啊？」
我跟宋陌大眼瞪小眼：「什麼？」
校醫指着宋陌對我說：「他就是我上次跟你說的，有嗜睡症的學生。」
又指着我：「她就是那個有失眠症的。你們倆是我這校醫室常客，病情還奇妙地互補，早就想介紹你們認識了，最近病情怎麼樣了？」
宋陌表情複雜地看了我一眼後說：「今天到現在我很精神。」
校醫很驚訝：「難得啊，什麼原因知道嗎？」
宋陌：「唯一跟以往不同的，是她昨天來我宿舍查了寢。」
宋陌指着我，而我一臉懵地說：「實不相瞞，我失眠了十多天，昨天查完寢後睡着了，剛剛在你的小電驢上也睡着了，唯一跟以往不同的，是都接觸了你。」
說完，我們對視一眼，雙雙沉默。
顯然，我們都意識到一個問題，該不會我倆的病情已經嚴重到影響別人磁場了吧。

-4-
爲了驗證猜想。
我跟宋陌約好三天不碰面。
於是我失眠了三天。
如果不曾見過光明，我還能忍受黑暗，經歷三天前睡的那兩個好覺，現在宋陌對我來說簡直有癮。
週三一早我頂着比熊貓還重的黑眼圈爬下牀，蘇蘇隨口一問：「程歆你起這麼早要幹嗎？」
「找宋陌睡覺。」
蘇蘇嚇得粉撲都掉了：「什麼？」
我已經穿上鞋衝出了宿舍門。
媽的，宋陌，快來跟我睡覺！！
嗚嗚嗚。
我跑八百米都沒這麼快過，結果跑到宋陌宿舍樓下給他發消息，半天也沒回復。
這傢伙不會又在睡覺吧！
我頂着黑眼圈滿臉哀怨地蹲在男生宿舍門口等他，路過的人都多看了我一眼，直到一個男生疑惑地哎了一聲。
我抬頭，他一臉瞭然：「你來找宋陌的？」
我忙點頭。
「但宋哥去醫務室了。」
「啊？」
「他上午騎車犯困，一頭鑽進了圖書館前面的花壇裏，十分鐘才被人發現，因爲……」
「昏迷了！」
「啊不，睡着了。」
「……」
我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嗜睡症睡覺這麼容易嗎？嗚嗚嗚分我點病好不好。

-5-
來不及多說，我轉頭趕去了校醫務室。
宋陌半睜着眼睛坐在牀上，看着窗外明媚陽光，神情麻木又有點生無可戀。
他這樣子像是下一秒就要飛昇成仙一樣。
我一把拉住他袖子，他轉頭對上我充滿紅血絲的睏倦眼睛。
我的聲音充滿了渴望：「讓我睡！」
宋陌：「……」
他默默掏出手機：「喂，110 嗎？」
Ţů⁴「啊啊啊我真的好想睡覺啊。」我抓着頭髮開始嚎，「你懂嗎？那種躺在牀上身體疲憊到極致，但腦子卻清醒得不像話，那種絕望你懂嗎？你不懂嗚嗚嗚。」
宋陌表情複雜：「那你懂考試中途睡着，連續掛了兩年科的痛苦嗎？」
相顧無言。
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跟宋陌達成了協議。
只要空閒時間我們都要在一起，如果接觸真的對雙方病情都有效，到時候再找原因跟解決辦法。
一週過去，我們發現了幾條規律。
接觸時間越長，對病情效果越好。
例如今天接觸了一小時，那我晚上可以睡着兩小時，宋陌可以清醒三小時沒有睏意。
接觸越親密，效果也會更好。
校醫聽完我們的話，直呼醫學奇蹟Ṫů₂：「你們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相處，我的博士論文就靠你們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也以爲我們會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哦不，合作下去。
但第九天，出現了意外。

-6-
按理來說當天接觸時間夠睡個好覺了，但晚上我又失眠了，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盯了一夜牀簾。
第二天我着急忙慌去找宋陌，他在上課。
我站在後門往裏看了一眼，宋陌坐在靠窗的位置，正在陽光的沐浴下……
昏昏欲睡。
果然，他嗜睡症也開始了。
終於等到下課鈴響，眼看着宋陌終於醒了，他看了我一眼，很快意會了我的意思，站起來就要出來，突然被一個女生攔住去路。
她嘰嘰咕咕不知道說了什麼，宋陌往左走，她往左攔，往右走，她往右攔。
哎喲我這急脾氣。
我直接進去擠開那女生，拉住宋陌的手腕往外走。
女生立馬叫嚷起來：「你幹什麼啊！急着投胎啊。」
我真誠地點點頭：「你也知道，大學生很容易死的。」
她不爽地打量我：「有病。」
我有點頭：「對啊對啊，宋陌就是我的藥啊。」
看她憋着一口氣出不來我很舒坦。
旁邊突然傳來一聲輕笑，我白了宋陌一眼，拉着他往外走去。
走到學校公園，我說：「你也察覺到了吧，現在普通相處沒效果了。」
他睡眼矇矓：「嗯，可能我被你榨乾了。」
……
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我看了他好幾眼，乾笑：「是不是因爲……我們接觸得不夠親密？」
宋陌倏爾抬眼，陽光透過梧桐葉縫隙，在他臉上投下斑駁光影，他朝我走近一步，好整以暇地問：「你想怎麼親密？」
……
我被他盯得有點懵，踮起腳尖用額頭碰了一下他額頭。
宋陌應該是被我撞懵了。
半晌，他摸着額頭笑出聲：「你傻不傻？」
「啊？」
親密接觸，這還不親密嗎？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他一把拉住我手腕，下一秒我就撞進一個溫熱的懷裏。
宋陌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這才叫親密。」

-7-
我聽着他的心跳，哦了一聲。
「但是……」
「這個時候可不適合說話。」
「可是……」
「磁場需要用心體會。」
我實在憋不住了：「可是好多人啊。」
宋陌一愣，猛地轉頭。
就在我們身後樹叢另一邊，校園記者正在給一排人拍照，此刻他們全都看着我們眼睛一眨不眨。
記者慢慢移動相機對着我們拍了一張。
直到走遠還能聽到他激動的聲音：「明天的校園八卦頭條非我莫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
宋陌：「……」
第二天果然關於我們的一條八卦掛在表白牆上。
大概內容是：宋陌因爲硬不起來，跟女友感情破裂，疑似被榨乾？苦苦挽回下，兩人溫情相擁。
這撰稿人我真想認識一下。
然後跳到他頭上，啃開看看裏面裝了什麼廢料。
我覺得這事兒必須得澄清，宋陌的清譽都快沒了，況且源頭是我筆誤，理應由我解決。
所以我聯繫到寫這條八卦的人刪除，還約了個時間，準備叫上宋陌一起解釋清楚，讓他寫篇烏龍澄清稿，還宋陌一個清白。
計劃很好很完美。
但約見當天宋陌遲到了。
半個小時後才姍姍來遲，他一進奶茶店就大步朝我走來，然後盯着我急匆匆說出一句話：「你今晚能跟我一起睡嗎？」
我：「……」
校園記者默默舉起相機，在我的目光威懾下，又放下了。
然後顫抖着拿起筆。
就這樣吧，這謠言是破不了了。

-8-
宋陌說他這麼着急的原因是明天 A 大跟 D 大有一場籃球賽。
這是今年校隊最重要的一場比賽，他作爲去年的校隊隊長本來不用上場。但今天下午校隊主力不小心摔斷了腿，實在沒人了就找上他。
可他從今年開始，嗜睡症頻發，真的不敢在沒任何保證的情況下上場。
要保證清醒時間足夠長，今天他必須跟我親近的時間長一點。
呃，這話聽着有點不對勁。
但就是字面意思，我們需要親近，且時間長，那就只能晚上一起睡了。
我抱着胳膊：「嘿嘿這是你求我吧，給我什麼好處？」
宋陌幽幽地說：「隨叫隨到的安眠藥你在考慮什麼？」
我拉着他興奮地往校外跑：「開房開房，嘶哈！！」
宋陌：「……」
但我們出來晚了，又碰上週末，校外附近好點的酒店都沒房了，只找到一個小點的賓館。
湊合一晚也還行。
我們都是洗過澡出來的，不存在尷尬的洗澡環節，直接睡就行。
但我睡不着。
你問我爲什麼？
宋陌，校草，一米八五，八塊腹肌，五官精緻，身上還香香的。
這麼一個大活人躺在旁邊尼姑也睡不着啊。
正好宋陌也沒睡意，他側頭看了我一眼：「睡不着？」
我點頭。
他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那我們玩點有意思的吧。」
我：「？」
半小時後，我們的對話變成了這樣：
「你好厲害，怎麼能堅持這麼久。」
「不行，小心點塞進去。」
「你慢慢抽出來，別那麼大勁。」
「撐死我了。」
……
咚咚咚。
門突然被敲響，我跟宋陌對視一眼。
宋陌去開門，門口站着一個面紅耳赤的大哥。
大哥難以啓齒地說：「兄弟，這賓館隔音不行，你們……早點睡吧，哎，我一個大老爺們都聽得臉紅心跳……」
他餘光往裏看了一眼，正好跟我對視上。
大哥愣住了。
我臉上貼滿了紙條，一隻手上拿着一根串，面前擺着積木抽抽樂。我手正小心翼翼地往外抽其中一條。
我也不知道此刻是我們更尷尬還是大哥更尷尬。

-9-
鬧了這麼一通總算有了睏意。
我直接沉沉睡了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仍然在做冗長又雜亂的夢，夢到了院裏領養的那隻無毛貓，經常敞開肚皮讓人摸。
我美滋滋做着夢，翻個身手心正好搭在一個光滑的皮膚上。
我在夢裏揉着貓咪肚子，手上不由自主開始動來動去。
突然摸到一個疙瘩。
手感不太一樣，小貓懷孕了嗎，怎麼這裏硬硬的。
於是我手欠摳了一下。
旁邊一聲難耐的悶哼。
宋陌一把握住我的手，居高臨下翻身制止住我，只見他耳尖紅得要滴血，咬牙羞憤道：「你摸夠了沒有？」
我頓時清醒了，眼睛往他胸口一掃。
哦豁，顏色都不對了。
呸，程歆你還是人嗎！這時候想這個！
我又看了宋陌一眼，先發制人：「你怎麼把衣服脫了！你想幹嗎！」
宋陌順着我的視線胸口一看，像被電了一樣猛地翻身起來把短袖套上了，有點語無倫次：「半夜太熱，我下意識把衣服脫了，抱……抱歉。」
「咳，我這麼大度，原諒你了。」
說完，沒等宋陌反應過來，趕緊爬起來先溜爲敬。
他們的比賽十一點開始，我回了趟宿舍，發現室友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準備去看球賽。
蘇蘇說：「聽說今天 D 大來的隊伍裏有很多帥哥，程歆你跟我們一起去看看嗎？」
我本來沒什麼興趣，隨意瞥了眼蘇蘇給我看的 D 大籃球隊員合照。
直接愣住。
那站在 C 位的不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鄰居哥哥，肖遠嗎？
他比我大兩歲，雖然沒什麼接觸，但我最初的少女心動對象可就是他。
這球賽必須去！
我火速化妝找衣服，趕去籃球館的時候比賽剛剛開始。
我目光在場上找了一圈，一眼看見肖遠。
不算帥，但還是比較乾淨利落的，他猝不及防地看過來，我開心地招了招，肖遠一愣，對我做了一個 wink。
呃，我咧開的嘴慢ƭŭ̀ₛ慢收回來了。
有點油，不確定，再看看。
場邊突然爆發一陣尖叫，我循着聲音看過去，只見宋陌穿着白色球衣利落地投了個三分。
他轉身的瞬間跟我的視線一觸即分。
我的心跳莫名跳漏了一拍。

-10-
球賽結束。
大家陸續往館外走去，我正找着宋陌的身影，肖遠卻徑直朝我走過來，他一身汗味地在我旁邊坐下：「程歆，好久不見你都變這麼好看了。」
說完，故作瀟灑地甩了甩頭髮。
可能他覺得很帥吧，但我抹了一把胳膊上甩上的汗珠，簡直不知道說什麼。
只好乾笑：「也沒有很久，去年過年還見過一面。」
肖遠突然開始上下打量我，有點猥瑣地笑了下：「你今天特意打扮了？」
我忍：「呵呵。」
肖遠：「知道我來，穿給我看的？」
我再忍：「呵呵。」
肖遠：「這麼喜歡粉色，是不是內衣也是粉的？」
媽的實在忍不了了！
我笑着朝他招招手：「我悄悄告訴你。」
肖遠眉開眼笑地湊近，我掄圓胳膊一巴掌甩了上去：「這巴掌印也是粉的，好不好看？！」
「哪有你這麼暴力的女生！你懂不懂文明？」
肖遠罵了句髒話，捂着臉叫。
我舉起包就砸過去：「我特麼皮帶蘸碘伏，邊打邊消毒，文明死你。」
肖遠被我揍了好幾下才想起來反擊。
他低罵一聲，直接揚起手。
但拳頭還沒落下來就被人半空截了胡。
我愕然轉頭，看見宋陌沉着臉站在我旁邊，他擰着肖遠的胳膊逼着他後退，緊接着一腳把他踹在地上，冷冷說道：「滾。」
肖遠大概是不服，還想反抗，一看周圍自己隊員都走了又慫得不敢出聲，落荒而逃前嘴上還在罵罵咧咧。
我聽着他那些話，心情很是複雜。

-11-
宋陌陪我坐在看臺上。
我喪得要死：「我印象裏他不是這種人啊，還記得他喜歡穿白 T，留着清爽利落的寸頭，是我最喜歡的類型。初中的時候我每天上學碰到他，他都會對我笑一下，怎麼一個人會變化這麼大啊。」
想到我初中時期春心萌動的感覺，只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哀號：「還不如不來呢，我的青春啊。」
宋陌坐在我旁邊沉默半晌，神色複雜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眼光不好也不能怪你，你那時候要是認識我，有了對比就知道好壞了。」
我：「……謝謝啊，你真會安慰。」
幾天後，我們約好去醫務室檢查。
我一出宿舍看見宋陌就愣住了。
他剪了一個板寸，原本柔和的臉部輪廓多了點痞氣。
路過的女生沒有不多看他一眼的。
艹。
他又變帥了！
看見我，他眉目張揚地嘚瑟：「看見沒，這纔是寸頭的正確打開方式。」
我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到了醫務室，校醫讓我們在醫務室記錄一下這段時間的睡眠精神狀況。
我便跟宋陌一人佔了一邊桌子，但最近天氣還有點悶，我寫到一半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醒過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宋陌站在窗邊表情複雜：「有一個壞消息，一個更壞的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我心裏咯噔一下，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壞消息。」
宋陌：「我手機沒電了。」
這算什麼壞消息？
我皺眉：「那更壞的消息呢？」
宋陌：「你出去看看。」
我一頭霧水地站起來往醫務室外走，手擰上把手卻沒打開門：「怎麼打不開？」
宋陌：「這就是更壞的消息。」
……
在我睡覺的時候醫務室外面的門被鎖了，而宋陌戴着耳機玩手機等校醫，也沒聽見，以至於在晚上九點，我們孤男寡女被關在了小小的醫務室。
我看着我放在外間充電的手機乾笑：「沒事，一會兒有人路過叫人就行，再說了，這還有燈，怕什麼？」
話音未落，燈滅了。
我一抖，又笑：「沒燈也沒啥，都崇尚科學。」
剛說完，我目光掃到桌上的日曆，石化了。
農曆十月初一，寒衣節。
四大鬼節之一。
12，
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我還在強撐着。
宋陌靠着窗邊坐下，拍了拍旁邊：「坐。」
我趕緊跑到他旁邊坐下，有風從我耳邊吹過，我害怕地又往宋陌那邊挪了挪。
宋陌嘴角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你害怕？」
我一個勁點頭：「小時候被恐怖電影嚇慘了，都怪我弟，還總說鬼故事嚇我。」
「還挺羨慕的。」
「什麼？」
宋陌說：「我也很想有個弟弟。」
我往他下面看了眼：「你沒有嗎？」
宋陌：「……」
他面無表情地撥開了我拉着他袖子的手。
我厚着臉皮又拉上：「你看現在氣氛就好多了對不對，我一點都不怕……啊！！」
餘光看見窗外一閃而過的白影，我一聲尖叫直接撲進了宋陌懷裏。
「髒東西啊！有髒東西！」
我沒敢往外看，抱着宋陌的腰死不撒手。
只感覺宋陌的呼吸好像沉了幾分，他伸手攬住我肩膀，聲音有些啞：「別怕。」
直到這時我才冷靜下來，意識到這姿勢太過分。
我悻悻地從宋陌懷裏出來，大着膽子想再往外看一眼，宋陌突然伸手捂住我的眼睛：「害怕就不看，外面什麼也沒有。」
我愣愣地點頭：「哦。」
之後宋陌爲了讓我不再害怕，給我講了好幾個冷笑話。
禮尚往來，我說：「你聽歌嗎？」
宋陌一愣：「你手機不是在外面？」
我：「我給你唱。」
宋陌笑了一下，然後我清了清嗓子，拿出我壓箱底的歌。

-13-
我們在兩個小時後才被救出去。
還好趕在門禁前進了宿舍，一覺睡到天亮，第二天蘇蘇滿臉驚恐地拿着手機說：「程歆，這幾天千萬別去校醫務室。」
我一愣：「怎麼了？」
蘇蘇神祕兮兮：「昨天不是寒衣節嗎？聽說鬧鬼了！」
我就說！
我昨天晚上看到的白影不是眼花！
越想越後怕，我緊張地抱緊我的小被子：「仔細說說。」
蘇蘇繼續說：「昨天滑板社團弄了一個大膽挑戰，有個女生滑到校醫務室那邊的時候聽到一聲尖叫，很是悽慘。再之後沒多久，他們就聽到一陣歌聲，根據他們形容，那歌聲就不是人唱出來的，慘絕人寰，音調詭異，好像是民間詛咒。」
……
好像有點不對勁。
蘇蘇給我放了學校論壇傳播的錄音，我聽着自己的聲音陷入沉默。
蘇蘇嘖嘖搖頭：「反正這段時間還是別去醫務室了，這女鬼怨氣還挺重。」
我現在怨氣也挺重的。
我唱歌真這麼難聽嗎？昨天晚上宋陌還笑呢。
哦，大概是嘲笑吧。
正好這時候收到宋陌的消息，約我中午一起喫飯。
鬧鬼的事他肯定也知道了，想着太丟人了，我就以感冒嗓子癢爲由說不去。
誰能想到！
我在食堂啃雞爪的時候又跟他撞個正着。
宋陌審視我：「感冒？嗓子癢？」
我看了眼筷子夾的雞爪，扯了扯嘴角：「讓它進去撓撓。」
宋陌：「……」

-14-
飯間宋陌聽說我要下週要出去實習半個月，信誓旦旦地說要送我一個禮物。
臨出發前我才收到他送的一個盒子。
「這是什麼？」
宋陌挑眉：「你會需要的。」
我還沒來得及拆開就被導師趕着上了大巴車。
那羣同學看見我手裏捧着包裝精美的禮物盒，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紛紛催促我打開看看。
一時虛榮心作祟，我不好意思地扭捏了兩下：「哎呀，這麼多人，多不好意思。」
「快點快點，這可是宋陌送的！」
「包裝這麼好看，包包吧。」
「我猜是鞋子。」
……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在一衆期待的目光中，我打開盒子。
……
拿出一件穿過的男生睡衣。
周圍一片寂靜。
同學紅着臉把目光移到窗外：「外面風景真騷，哦不，真美……」
我直接把睡衣塞進包裏，縮在座位給宋陌打電話：「你送我你穿過的睡衣是什麼意思！！！」
那邊像是在走路，背景有點嘈雜：「你不是半個月不回來嗎？見不到我總不能失眠半個月吧，我給你一件我的睡衣，你晚上睡覺放旁邊，可能會有點用。」
我深吸一口氣：「你的出發點是好的，但你先別出發。」
說完我突然想到什麼，問他：「那你呢，我不在的時候，你可別騎車啊。」
「好。」
「上ťúₘ課睡覺記得隱蔽點，被抓住得站着睡了。」
「好。Ṫṻₖ」
「走路注意別撞樹上。」
那邊傳來一聲低笑：「程歆，你擔心我啊？」
我一愣，心裏一時慌亂。
還沒等我想到什麼話搪塞，那邊傳來砰的一聲。
我：「你怎麼了？」
宋陌：「……沒事，先掛了啊。」
掛斷電話後，我有點擔心宋陌出了什麼事，正要問問他室友，就看見表白牆上新鮮出爐一段視頻。
宋陌在路上邊打電話邊傻笑，然後一頭撞樹上了。
有點傻。
還有點可愛。
我沒忍住笑出聲。

-15-
宋陌的睡衣好像真的有點用。
在實習宿舍，我雖然睡得不太好，但抱着他的睡衣多少能眯一會兒。
有天實在睡不着，我給宋陌發消息：「睡了嗎？」
宋陌：「沒有。」
我嘚瑟：「是不是我不在，才發現離不開我。」
那邊輸入中顯示了一會兒，發過來一條語音，輕笑中帶着寵溺：「對，所以你快點回來救救我唄。」
像在哄小孩，但我沒有證據。
宋陌又問：「喫過飯了？」
「剛喫完哪吒屍體。」
宋陌：「……」
我：「藕粉。」
宋陌：「……」
他發來一串長語音不用聽都知道是在說我腦子有病。
我笑呵呵打字：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結果手機沒拿穩，打到一半直接砸鼻子上了。
給我眼淚都砸出來了。
再拿起手機發現我發出了前半段：我就喜歡你。
臥槽！
我一聲驚呼趕緊點撤回，這麼快，宋陌應該沒看見吧。
我有點心虛。
但爲什麼還有點期待？？
完了，我好像對宋陌上癮了。
不，一定是這段時間接觸太久，產生依賴了，分開半個月就會恢復正常。
我這麼想着，也堅信如此。
直到半個月後實習結束，師滿臉沉重地問我：「宋陌是你什麼人？」
我大驚：「您怎麼知道！不對！宋陌跟我沒什麼關係啊！」
導師幽幽地看過來：「你確定嗎？」
然後指着診所裏的小動物怒吼：「那隻狗你給取名陌陌，那隻貓你叫它宋宋，鸚鵡叫宋小陌，倉鼠叫宋大陌，更離譜的是那頭豬，你叫人家陌寶！現在飯前不喊它幾聲寶寶它都不喫飯了！！」
導師痛心疾首地仰天看天：「程歆，你欠它們的拿什麼還。」
我：「……」
我一轉頭，跟豬單純的雙眼來了個對視。
我竟羞愧地移開了目光。
拉着行李回學校的時候碰到校醫。
她打量了我一眼，笑道：「精神不錯嘛，你也好了？」
我愣住：「也？」
校醫姐姐點頭：「對啊，宋陌之前也醫院進行了治療，你離開的這段時間他生活作息已經正常了。你呢，失眠症好點了嗎？」
我心情複雜，一時沒說話Ṭũₑ。
跟校醫隨便聊了兩句分開後，我站在學校路口，腦子裏一團亂麻。
所以宋陌一直在接受治療，他在尋找離開我也能正常生活的辦法，可是我卻越來越離不開他了。
這可不太妙。

-16-
回宿舍後，蘇蘇跟我補習這幾天學校裏發生了哪些八卦。
我只記得了其中一點，宋陌連續三天都找了醫學系的一個學姐，院花。
我看到有路人拍的合照，俊男美女坐在一起喫飯，很是登對。
哦吼。
所以他這麼着急給自己治好，擺脫我，也是這個原因？
那我高低得給自己做個脫敏訓練。
挑戰一週不依賴宋陌。
挑戰第一天，失敗。
籃球場上，我看見他轉頭就跑，宋陌一把拉住我的帽子，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拎到雜物間。
他雙手撐在我耳邊，意味不明地盯着我：「你躲什麼？」
我睜着眼睛說瞎話：「我沒躲。」
宋陌不說話。
我聲音也低下來：「你不是……不需要我了嗎？」
宋陌：「什麼？」
外面有人喊他，宋陌拉着我的手腕把我帶進籃球場，然後指了個位置：「在那兒等我。」
我點頭。
今天是五校聯賽的決賽。
宋陌帶着校隊主宰全場，打了一個碾壓式勝利。
我坐在人羣裏鼓掌，旁邊的女生突然拉着我一臉難受：「同ţū́⁾學幫個忙。」
我懵了：「啊？」
女生：「我好像姨媽來了，肚子好疼，要去一下洗手間，但我待會兒還要上去給冠軍隊頒獎牌，你能替我去一下吧。」
「這不……」
「合適」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女生把我往禮儀小姐隊伍裏一推，說了聲謝謝就跑了。
我在人羣裏有點凌亂。
跟在她們上場的時候腦子還是懵的。
宋陌作爲隊長站在領獎臺上，他看見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然後滿臉溫柔。
我拿起金牌往他脖子比畫了一下，由於我太矮了，踮起腳都沒夠上。
我有些赧然地咬牙：「你低下頭。」
宋陌：「好。」
見他俯下身，我拿着金牌踮腳，繩子掛在他脖子的那一刻，宋陌輕輕在我臉上印下一吻。
我愣住了。
抬頭對上宋陌躲閃的目光，我大腦一時空白，然後落荒而逃。

-17-
晚上我躺在牀上，精神得像是喫了興奮劑。
十一點，我給宋陌打了個電話：「白天說的我要補充一點。」
宋陌的聲音有點緊張：「什麼？」
我一本正經道：「你不需要我，我也不需要你了。」
那邊很久沒說話，半晌，宋陌咬牙切齒道：「你想清楚再說……」
「我的意思是。」我打斷他，「咱們的磁場好像已經失效了，我到現在都沒睡着。」
宋陌：「爲什麼？」
我清了清嗓子：「因爲我一閉上眼睛，眼前就全是你。宋陌，你得負責，我現在失眠是因爲你。」
那邊沉默了好幾分鐘。
緊接着宋陌開口，聲音有點啞，像是在剋制什麼：
「下樓，你的藥來了。」

-18-
深更半夜。
我穿着拖鞋跟宋陌坐在宿舍前的湖邊，凍成狗。
宋陌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給我換了個方向，然後讓我把腳放在他懷裏。
我整個人縮在大衣裏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陌先開口：「前幾天你給我發的消息我看到了。」
「什麼消息？」
「那句撤回的。」
……
我臉蹭地紅了，剛想解釋，宋陌咬牙切齒地說：「我看到消息的時候都跳起來跟我室友宣佈我脫單了，結果你又給撤回，咋地？還得猶豫猶豫？」
我又把解釋的話嚥下去了。
宋陌不依不饒：「回學校後躲我做什麼？」
我聲音懨懨的：「你嗜睡症不是都快治好了，不怎麼需要我了吧，再說，他們都說你這兩天跟隔壁院院花關係可好了，那我不得多想點。」
「你想個屁。」
……
好好說話，罵我幹嗎。
宋陌顯得比我還委屈：「那個學姐對失眠很有研究，我就是問問她關於失眠症方面的事情。」
啊？
所以……
是爲了我啊。
至於嗎，明明我們天天在一起就能解決的事情，爲什麼宋陌要去找治好兩個人的辦法。
宋陌說：「因爲我希望，就算沒有我，你也能每天都能睡個好覺。」
我看着宋陌的眼睛一時晃了神。
他卻摸了摸自己的寸頭，眉目張揚：「我現在留着寸頭，衣櫃裏準備好了白 T，能不能成爲你喜歡的類型了？」
我直接親了上去：「早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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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後的新生開學季。
有天我無意間刷到 A 大論壇，又看到那個經久不衰的圖：250 宿舍 4 號牀宋陌躺在牀上換了好幾個姿勢，硬不起來。
我看了一眼在我旁邊沉沉睡着的宋陌，覺得他實在是冤枉。
謠言由我起，那就由我結束吧。
於是我評論了一條：闢謠了哈，宋陌不僅行，可太行了。
手機連着響了好幾下，應該是有人回覆了，我放下手機一個都沒看。
翻身摟住宋陌的八塊腹肌。
腰疼，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