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美人:坏种

我生來就非善茬。
三歲用簪子戳傷了隔壁小公子的眼睛,只因他偷窺娘親沐浴。
五歲放火燒了戲園子,僅因我瞧見戲班子買賣孩童。
十歲,我悄悄帶人廢了禦史的孫子,誰讓他當街調戲阿姐。
諸如此類的事,比比皆是……
後來,我嫁了良人,夫家皆良善,我在後宅活活無聊死。
重生到了帝王給我與阿姐賜婚之日,我果斷與她換婚。
前世,阿姐嫁去國公府不到兩年,就香消玉殞了。
阿姐也重生了,含淚道:「二妹,國公府是龍潭虎穴!你不能嫁過去!」
我興奮極了,「可是……阿姐,我是天生壞種呀。」

-1-
意識到自己重生了,我一把抱住了活生生的阿姐,而不是一具瘦骨嶙峋的屍體。
我天生壞種,從小到大,幹過太多可怖之事。
祖母罵我孽障,姑母們說,我不該被生下來。
可爹娘,還有阿姐,卻次次包容我、理解我。
爹總說:「瑟瑟不是壞種,瑟瑟只是太過愛恨分明。」
前世,阿姐慘死于國公府後,爹上門討說法,被國公爺的戰馬一腳踹在了心窩上,不出一個月就含恨而終。
娘親悲憤交加,隨後也去了。
後來,我雖報了仇,但終究再也尋不回至親。
即便前世壽終正寢,我亦是鬱鬱而終。
所以,我提出了換婚。
此刻,阿姐卻搖頭,她哭著說:「不行的……國公府是龍潭虎穴,我如何能看著你跳入火坑?」
我卻興奮了,「阿姐別擔心,我是天生壞種呀。」
聖旨賜婚,不可更改,若不換婚,大抵還是會重蹈前世悲劇。
我再一次向阿姐保證,道:「阿姐就依了我吧,你前世走後,我可沒饒過那一家子,只是可惜……我那正派的夫君,非要公事公辦,我並不能順著心意復仇,著實不爽快!這一次,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
「對了,我那夫君太過耿直良善,與阿姐最是合適。他整日就愛吟詩作對、附庸風雅,我已忍了他一輩子,此生再不想續前緣。」
我只將溫生當做至親,並無男女感情。
將阿姐交給溫生,我是放心的。
最終,阿姐被我說服。
很快,我與阿姐就迎來了出閣之日,我將溫家的大致情況皆告知了她。
而前世,我替阿姐復仇時,也已經知曉國公府的狀況。
吉時一到,我與阿姐各自上了花轎。
國公爺傅淮,有一個在邊關並肩作戰的紅顏知己。另外,老夫人還給他安排了一個妾室,那妾室是老夫人的義女,最會為虎作倀。
除卻兩房妾室之外,府上還有一個煽風點火的小姑子。
不過……
楚、傅兩家最大的矛盾,卻在後宮與前朝。
傅淮的姑母,乃當今德妃,她生育了二皇子。
可父親是太子一党。
這次帝王賜婚,何嘗不是權衡之術。
我複盤了前世種種,不知不覺中,花轎已經抵達國公府。
我與阿姐雖換了婚書,但到底是帝王賜婚,以防事情鬧到御前,我得先與傅淮生米煮成熟飯。
溫生是個君子,阿姐又是個含蓄內斂的女子,我可不指望那邊先成事。
所以,我事先在身上塗了「合歡散」。
一來,可以坐實婚事。
二來,我要直接讓傅淮與他的紅顏之間,裂開一道縫隙。
裂痕一旦產生,分崩瓦解便是遲早的事了。

-2-
隔著薄紗綃金紅蓋頭,我看見國公府大門外,擺著一隻巨大的火盆。
炭火焚燒,火焰熊熊。
阿姐怕火,國公府故意設下此局,想給阿姐一個下馬威。
前世,阿姐嚇得尖叫出聲,還沒進門就被人笑話。
老夫人和兩位妾室,更是嘲諷阿姐膽小不體面。
此刻,眾目睽睽之下,我行至火盆旁,有婆子催促,「新婦速速跨過去吧。」
我提起裙擺,二話不說,直接跳了過去,卻在站穩之際,故意腳下一崴,直接栽入傅淮懷中。
傅淮尚未見過我,但我前世早已見過他。
即便隔著蓋頭,我也能認出他的身型輪廓。
何況,除了傅淮之外,哪個男子會站在新娘子面前?
我結結實實抱住了傅淮的腰肢。
讓他可以聞到我身上的合歡散。
「哎呀!夫君!多虧了你。不然,我今日可得鬧出笑話了。」
我已經足夠瞭解傅淮。
他的確立過戰功,但也剛愎自用,心性甚高。
對付他,最好的法子,便是捧殺。
我此言一出,他果然順勢攙扶住了我的腰,大抵是合歡散的作用,他掌下稍稍用力,將我穩穩扶住,「夫人慢些。」
他身側還站著兩名侍妾,這二人的臉色必定難看極了。
接下來,便是拜堂,入洞房,一切順利禮成。
眼下,還無人發現我不是楚家大小姐。
送入洞房後,傅淮明顯有些情動,但還是先去招待賓客。
但我故作無意間弄掉了蓋頭,讓他看清楚了我的臉。
我知曉自己容貌明豔,傅淮並非柳下惠,撇去他的光環之外,他也是個正常的年輕男子。
是男子,就一定會愛美人。
「夫君,不必管我,你且先去忙你的。」
我巧笑嫣然,人畜無害。
傅淮即便對楚家有意見,但也無法對我置氣。
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
當初,阿姐就是太過清高了,不懂示弱服軟。
可我深知,何為「先讓他贏,再讓他死」的道理。
真正的壞種,不僅僅是壞在表面,更不是打打殺殺。
從十幾歲開始,我的壞,就轉為了玩心術。
我可太喜歡將所有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滋味了!
傅淮喉結動了動,深邃眼眸暗了又暗,啞聲道:「好。」
他看清楚了我的臉,也吸入了合歡散。
接下來,他即便身處宴席處,也會滿腦子是我。
我揮退國公府的下人,對心腹丫鬟翠娘使了個眼色。
翠娘是我一手調教,也不是個善茬。
她很快就對合巹酒、龍鳳火燭、被褥做了手腳。
辦好這一切,翠娘道:「二小姐,只要國公爺再次進屋,他今晚就別想離開。」
主僕二人交換了眼神,勢在必得。
果然,不多時,傅淮大步邁入婚房,他似稍稍亂了呼吸,但表面上依舊穩重。
我拉住他的手,邀他喝下合巹酒。主動熱情之中又透露出幾分嬌羞。
火燭燃得正旺,傅淮眸色癡癡,目光落在了我的唇上。

-3-
我半句不多言,暫還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
只眉目含情的看著傅淮,並違心吹捧,低喃道:「夫君可真好看,與我想像中的一般無二。」
傅淮仿佛瞬間卸下戒備。
瞧,無論是怎樣的男子,他們大多虛偽且自負。
被人隨口一誇,就分不清東南西北。
傅淮動情了,又正血氣方剛,他沒道理離開婚房。
衣裳、酒水、火燭、焚香……皆放入了合歡散,傅淮便是神仙,今晚也難逃我的手掌心。
我並未主動,傅淮自行開始褪下衣裳。
他是正經的武將身段,肩寬腰窄腿長,容貌俊朗剛毅。
比起青樓的小倌,他自是勝出了不少。
如此一想,我亦不吃虧。
幔帳落下,傅淮呼吸不穩,面頰酡紅,他一句句喚著「夫人」。
我睜著眼,聽見門外有人吹響了笛聲。
這笛音不像中原曲目。
是沈如在門外呼喚傅淮。
我不禁冷笑。
前世,沈如就是這樣叫走了傅淮,讓阿姐大婚頭一晚就成了笑話,自此,被國公府上下嘲諷,再也抬不起頭來。
可此刻,傅淮根本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他的五感皆被情欲控制了。
便是沈如吹破了喉嚨,吹到明日日曬三杆,她的心上人也不會出現。
沈如應該會很難受吧?
可前世,他們二人也讓阿姐大婚當夜,以淚洗面呢。
傅淮失控了,到了後半夜,他附耳愉悅道:「夫人真香,夫人與旁人當真不同。」
自是不同……
他的兩位小妾可不會下這麼猛的合歡散。
傅淮一宿未睡,天明之際,他便盯著我看了一會,這才離開婚房。
他走後,我才緩緩睜開眼。
倘若傅淮對我沒興趣,方才不會盯著我看。
他大概去哄沈如去了吧。
男子就是博愛,房裡房外,皆是愛。
我索性又小憩了一會。
直到傅淮親自來見我,他神色為難,似有些窘迫,高大身量擋住了我面前的光線,他雙手無措,只能負手而立,道:「咳咳……那個……夫人,你昨日與楚大小姐上錯了花轎,可眼下木已成舟,只能將錯就錯了。」
我愕然起身,雙手揪著身上的被褥,剛好露出佈滿紅痕的肩頭,瞬間落淚。
「什、什麼?竟有這種荒唐事?可……皇上賜婚,如何能上錯花轎?」
「我……我還是走吧。」
聞言,傅淮神色一僵,他大抵是想到了昨夜,一切皆是他主動,也是他主導,更是他情難自控。
屋內的一切證據皆被翠娘清理乾淨了。
傅淮只會以為,是他自己見色起意。
他站直了身子,如此虛偽之人,自是會裝作一副正派,道:「夫人放心,我會對你負責。既然已經釀成大錯,便只能將錯就錯了。我會入宮面聖,言明一切。」
我將臉埋入被褥,暗暗發笑。
倘若不是傅淮喜歡的女子,他只會恨不能將對方掃地出門。
就如他前世對待阿姐一般。
阿姐臉皮薄,說不出一句情話,又不知阿諛奉承,哪裡會騙男子的心?
傅淮以為我在哭,他甚至耐心哄了幾句,這才入宮面聖。
而我緩緩下榻,去了銅鏡前,攬鏡自照。
傅淮不愛我是真的,昨夜失控也是真的。
可「愛」又到底是什麼?
摸不著,又看不見。
愧疚,卻是極好的武器。
傅淮昨夜直接與我圓房,讓這兩樁婚事只能錯下去,看似一切都是他導致。
只要我今後後悔,他就會愧疚。

-4-
前世,阿姐不僅在進門第一天遭了下馬威,新婚夜被晾了一夜,次日敬茶也被傅家親族刁難。
可我不同。
我乾脆不去敬茶。
老夫人那邊派人過來請了好幾次,我只說,婚事有變,一切還得從長計議。
老夫人與小姑子氣勢洶洶趕來時,我正讓陪嫁僕從整理嫁妝。
原本,還打算發難我的母女倆,見我一門心思撲在了滿院的嫁妝上,她二人急了。
老夫人態度和緩,甚至不怪罪我錯過了敬茶禮,「新婦這是作甚?有事好商量嘛。」
呵,現在知道好好商量了?
前世怎對阿姐不依不饒呢?
傅淮沒與阿姐圓房,老夫人只怪罪阿姐無能、無德。就連自己的丈夫都管不住。
我一副惆悵模樣,道:「錯嫁之事,板上釘釘,我本不該嫁進國公府,這便帶著嫁妝離開。」
爹娘疼愛我與阿姐,娘親又是首富之女,我二人的嫁妝分別一百八十擔,放眼整個京都世家圈子也是少見。
老夫人忙笑著打圓場,「事已至此,只能將錯就錯了,你與阿淮已經圓房,豈能說走就走呢。名節可是女子最要緊的頭等大事!」
說著,老夫人掃向一院子的嫁妝箱子。
她倒是和顏悅色。
可她前世吃定了阿姐是個體面人,不會輕易置名節於不顧,遂對阿姐百般打壓、刁難。
可我不同,我最會虛張聲勢。
「名節」是什麼?
能當飯吃麼?
我正感傷著,傅淮從宮裡趕回府,他理應是聽了下人稟報,腳下步履如風。
我趁機會,道:「昨晚,我並未認出國公爺,早知國公爺有心上人,我又豈能橫刀奪愛?縱使我身為正妻,可不被愛的那一個,才是多餘的。」
「說起來,這也是我的錯。我從前只聽聞溫家公子,是個正派君子,身邊並無通房小妾,昨晚誤將國公爺認成了溫公子,這才滿心滿眼皆是夫君。」
言下之意,我昨晚那般含情脈脈,只以為所嫁之人是溫生。
傅淮瞬間蹙眉,眼底湧上一絲不甘。
他已經饞我的人,可還遠遠不夠。
我要激起他的勝負欲,他越想征服我的心,就會愈發誤以為愛上了我。
男子都會對難以得到的東西,付出更多的心血和注意力。
老夫人給傅淮猛使眼色。
傅淮表面上是正人君子,絕不會不負責任。
他最是假仁假義。
故此,不可能放我離開。
傅淮走到我面前,無意識的放柔了嗓音,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有多柔情蜜意,道:「夫人,我已稟明皇上,錯嫁之事無法更改,索性將錯就錯。你不必離開國公府,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傅淮的妻。」
我眨眨眼,不安的看向在場的兩位妾室。
沈如是從戰場上帶回來的紅顏,眉目間俱是英氣,腰間還挎著一根鞭子。我眯了眯眼,想到了前世阿姐屍體上的鞭痕……
另外一名侍妾玲瓏,是老夫人的義女,與老夫人同仇敵愾。
我抿唇,又輕歎了口氣,說道:「早知夫君有兩位心上人,我定當不會嫁過來。可如今……我這個當正妻的,自當有容人的雅量。」
我直接將矛頭指向沈如與玲瓏。
一個是紅顏,另一個是少年時的通房,她們兩個才應該爭鋒相對。
果不其然,沈如與玲瓏對視了一眼,彼此兩看互厭。

-5-
傅淮當面承認,我是他的妻。
我自然也要順著臺階下。
若是鬧僵了,這場遊戲也就不好玩了。
不過,我依舊流露出惆悵之色。
見我終於不再鬧著離開,老夫人暗暗松了口氣,哪裡還記得要給我下馬威?
小姑子尚未出閣,她雖不喜我,可她早就聽聞了我外祖家乃天下首富,她惦記著我的嫁妝呢。
不過無妨,我就怕老夫人與小姑子不貪財。
有貪念,便就有弱點。
傅淮食髓知味,昨夜我二人纏綿悱惻,我表面嫻雅,背地裡卻很放得開。
傅淮很吃那一套。
可惜,此刻,我卻不與他對視了。
如此,更是讓他撓心撓肺。
他壓根沒有精力去寬慰紅顏知己,直接陪著我回房。
獨處時,我的睫毛扇了扇,剛好落下兩滴清淚,側過身子,用側臉對著傅淮,「聽聞沈如妹妹,是夫君在邊關結識的女子,你二人必然一同經歷過諸多事吧,當真讓我豔羨。玲瓏還是夫君的青梅,想來也甚得夫君的歡心。」
「不像我……原本,我理應是夫君的小姨子……」
姐夫和小姨子,這一層關係,總讓人遐想不已。
傅淮握住我的肩,讓我與他面對面站著,他的言詞聽起來甚是真誠,道:「夫人與我是夫妻,你又如此深明大義,自是會替我管理好後宅,沈如與玲瓏的確比你先到,但論起身份,遠不如你。」
也是了……
一個是邊關小卒之女,另一個是家生子,加起來也比不上楚家嫡女的身份。
可前世,阿姐卻熬死在了後宅之內。
傅淮也不無辜!
怎麼如今變成了我,傅淮就變了態度呢?
我唇角弧度逐漸上揚,笑得溫柔繾綣,忽然握住了傅淮的手,然後咬住他的手背。
傅淮一開始吃痛,卻沒推開我,只詫異問道:「夫人,你這是作甚?」
我在傅淮手背上留下一個牙印,抬頭笑道:「夫君,你看,你身上有我的印記了,你是我的人了。」
傅淮怔愣一瞬,隨即就笑了。
他強勢自負,骨子裡也期待被人認可。
我直接宣示主權,遠比對他撒嬌哭訴管用。
他的確是我的……狗了呢。
傅淮眸色暗了暗,又輕易動情了,然而,門外傳來了婢女的聲音,「國公爺,沈姨娘舊疾發作,懇請國公爺過去看看吧。」
聽聞,沈如曾在戰場救過傅淮,替他擋過一箭。
沈如的舊傷在腿上,每到颳風下雨天,她就會謊稱舊疾發作。
前世,沈如利用苦肉計,逼著嫡姐交出了嫁妝單中的野人參。
事後,沈如與傅淮非但不感激阿姐,還怨她留有私心,遲遲不肯拿出人參,耽誤了沈如的治療時機。
傅淮剛要開口告辭,我再度拉住了他的手,道:「夫君,我這裡有百年老山參,對陳年舊疾很有幫助,想來沈妹妹能用得上。」
傅淮看著我的眼神,從摻雜著情欲,到了此刻已有幾分欣賞。
他必定以為我愛屋及烏,因為在意他,就連他的愛妾,我也十分關愛。
男子總喜歡給自己加戲,也總以為,他身邊的女子皆真心待他。
此刻的傅淮大抵覺得,他著實厲害又偉岸,以至於我這個正妻非但不吃醋,還真心幫他。
傅淮前腳帶著野人參離開,後腳就有僕從送來了金銀珠寶。
僕從道:「夫人,國公爺交代說,這些皆是給夫人的。」
我淺笑而過,打賞了這僕從。
無人在場時,翠娘捂唇竊笑,「一根假人參,就換來國公爺的一片心意,倒是值了。反正沈姨娘是裝病,也吃不出個好歹。」

-6-
次日,兩位妾Ṫŭₛ室才正式給我敬茶。
傅淮昨晚宿在了沈如院中,她今晨明顯氣色不錯。
但沈如對我,始終帶著敵意。
她自詡與傅淮曾經經歷過生死,根本不甘心當妾。
只可惜,她遲遲懷不上孩子,無法母憑子貴。她的出身,也不足以支撐她當上世家正妻。
當著玲瓏的面,我蓄意關切道:「沈妹妹,你身子如何了?昨日,夫君還特意提及了你的舊傷。你曾為了夫君擋箭,算是國公府的恩人呢。」
說著,我便重賞了沈如。
玲瓏則只得了一套銀飾頭面。
她跟在老夫人身邊,一直打理著府內庶務,將自己當成了半個女主子,自然受不了被區別對待。
老夫人一直讓玲瓏執掌中饋,也是為了拿捏我。
如此上不得檯面的世家內宅,還真是少見。
難怪前世,阿姐會被磋磨死。
「謝夫人。」沈如面無表情,她根本不想承認,我才是傅淮的妻。昨晚她與傅淮在一起,必定看見了傅淮手背上的牙印了。
沈如今晨一進門,就盯著我牙看呢。
玲瓏也謝了恩,更沒什麼好臉色。
她是傅淮第一個女人,也是唯一的通房,起初幾年,傅淮僅寵她一人。後來有了沈如,傅淮去她院裡的次數少之又少。
而今,又多了一個我,她的日子更不如從前。
人一旦心頭憋悶,就會沒事找事,諸多情緒會被放大數倍。
這一晚,傅淮來我房中,他眸光灼灼,我卻假裝看不懂他的心思,反而將他推向沈如,道:「夫君,沈妹妹與你有過命的交情,這幾日又恰好犯了舊疾,夫君還是去看看她吧。」
傅淮從前寵著沈如,是因為身邊沒有更好的。
可他大婚之夜已經失控,自是知曉其中滋味。
今晚,我將他推向沈如,他都未必會對沈如有任何旖旎心思。
人總是這樣,對唾手可得的東西,視作可有可無。
膩了,也就會厭倦。
傅淮走了,他站在回廊時,還回頭多看了一眼,我則側過身,不讓他看清楚臉上表情。
他一定會腦補出,新婚妻子如何黯然傷神的畫面。
傅淮一離開,我臉色驟冷,對翠娘使了個眼色。
有錢能使鬼推磨,翠娘用銀子買通了府上的下人,在玲瓏面前一頓挑撥。
諸如:沈如恃寵而驕,即便國公爺新婚,她也霸佔著國公爺不放。
再譬如,沈如妄圖先一步懷上孩子,再母憑子貴,抬為平妻。
後宅的女子都想往上爬,像玲瓏這種掌家的小妾更是如此,權力迷人眼,哪怕……只是小小的掌家權。
當天夜裡,玲瓏就以「帳目對不上號」為由,鬧到了沈如的院子裡。
傅淮是否惱怒,我並不知曉,但沈如一定會氣煞了。
我就喜歡看著敵人們互相廝殺。
我安安穩穩睡了一個好覺,直至天明。
今日要回門,我可以與阿姐見面了,遂好生梳洗打扮。

-7-
回門禮準備的很豐富。
傅淮來接我時,眼底有暗青,還隱約帶有幾分愧疚。
昨夜,他大概被沈如與玲瓏鬧得煩不勝煩吧。
我倒是面色紅潤,雙眸有神。
我假惺惺,關切問道:「夫君氣色不太好,可是昨晚沒睡好?」
傅淮牽起我的手,輕歎了聲,道:「還是夫人讓人心安。」
心安麼?
不……
我會讓國公府雞飛狗跳。
他哪裡會知道,一切都是我挑起的。
上了歸寧的馬車,傅淮提及一事,「夫人,如今後宅是玲瓏操持,你可覺得委屈?」
我搖頭淺笑,看著傅淮的眼神,像看著一個傻子。
哪有世家讓妾室操持內宅庶務?
老夫人故意將權力交給玲瓏,便是為了打壓我呀。
我假惺惺道:「玲瓏是婆母的義女,ŧų₀即便是家生子,但也與尋常妾室不同,你征戰多年,一直都是玲瓏陪伴在婆母身側,玲瓏可是功臣。由她掌中饋,本就是無可詬病,我豈會委屈呢?」
傅淮露出欣慰表情,拉著我的手,放在他掌心揉了揉,「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我垂眸,黯然傷神,「我與夫君本不該有這一場緣分的。」
傅淮聽出了我的言外之意,哄道:「你雖上錯了花轎,但木已成舟,為夫會善待于你,莫要再多想了。」
善待我?
當真可笑,我會需要他的善待?
抵達楚府時,阿姐與溫生已經先一步到了。
我故意多看了幾眼溫生。
傅淮下意識握緊了我的手。
爹娘已經接受上錯花轎之事,卻還不知,一切皆是我與阿姐蓄意為之。
好在,我與阿姐表面上皆十分滿意現狀。
席間,溫生一直不敢看我,這很符合他的為人,他素來如此,娶誰就會對誰好。
前世,我與他算是相敬如賓,但日子於我而言,也著實無趣的緊。
傅淮時不時給我夾菜,看上去十分體貼入微,阿姐略微吃驚。
酒席過後,阿姐與我單獨說話。
「二妹,那傅淮前世寵妾滅妻,對我素來沒好臉色,他為何對你格外不同?」
我高深莫測笑了笑,只道:「因為他賤。」
阿姐:「……」
前世,阿姐出閣之前,曾懷揣著一腔熱情,她也曾少女懷春,自是會心悅上威風凜凜的將軍。
可傅淮不識真心。
他偏就喜歡我的虛情假意。
我問:「阿姐與姐夫圓房了麼?」
阿姐兩頰飛上紅霞,羞羞答答的搖了搖頭,「暫未圓房。不過,夫君待我極好。」
我翻了個白眼。
前世,溫生磨磨蹭蹭了一個月,才終於擱置下了他羞澀,如今,阿姐上錯花轎,他更是會束手束腳了吧。
我提議道:「阿姐不凡主動些,溫生沒有其他女子,又是個榆木疙瘩。」
阿姐羞臊得不知所措。
就她這般心性,難怪上輩子會被國公府折磨致死。
所以說啊,術業有專攻,婚嫁之事更是如此。

-8-
歸寧之後,我讓人在玲瓏面前散播消息,說是沈姨娘在積極備孕。
加之,自從大婚之夜後,我一直將傅淮推向沈如,導致玲瓏當真以為沈如在費盡心機爭寵。
玲瓏自是坐不住。她年歲不小了,再過幾年更難有孕。
沒有孩子傍身的妾室,遲早淪為棄棋。老夫人也護不了她多少年。
翠娘前來稟報道:「夫人,玲瓏姨娘去老夫人面前哭訴了,老夫人這便敲打了國公爺。今晚,國公爺會宿在玲瓏姨娘院裡。」
玲瓏容貌尋常,也已經二十有三了。
傅淮早就厭了她。
據翠娘打聽來的消息,傅淮已經許久不曾近玲瓏的身。
玲瓏想要有孕,還得借助一些上不了檯面的東西。
很快,翠娘又查到了一些事,她如實告知我,道:「夫人,玲瓏果然派人去了一趟秦樓楚館,弄來了助興的香料。」
呵,這都是我玩剩下的。
有些香料容易讓人辨出來。
秦樓楚館的東西,如何能逃得了傅淮的眼睛?
我所用的合歡散,可是千金難求的好東西。
當晚,傅淮的確去了玲瓏院中,但不消片刻,傅淮就大步流星離開,又直接來到我面前。
他眸色沉沉,眼底一片猩紅,呼吸紊亂,一把將我抱住,急切喚道:「夫人,我甚是想你!這幾日你總是將我推開,今晚我留下可好?」
可就在我二人即將親密之際,我推開了他,故作嫌棄的捂著鼻子。
我並未多言,卻足以讓傅淮心領神會。
傅淮解釋道:「夫人,玲瓏她……竟對我下藥。」
我張大了嘴,看似被嚇到了,說道:「甚麼?竟有此事?可、可是……我實在不喜這個氣味。我再怎麼大度,也沒法接受夫君身上沾染了其他女子的味道。」
傅淮立刻悟了,他面露慚愧笑了笑,「為夫這就去沐浴。」
自大婚之夜後,傅淮即便想留宿,也被我找了理由搪塞了過去。
今晚,他大抵是不會離開的。
我招招手,讓翠娘去辦了一樁事,「去讓沈姨娘知曉,國公爺被玲瓏下藥後,又來了我院中。」
翠娘立刻照辦。
傅淮很快就從淨房出來,他甚是急切,但也顧及著我。
原因無他,他自己都覺得,還沒徹底得到我的心,他自然會小心謹慎。
不多時,沈如當真氣勢洶洶的找了過來。
她在門外喚了幾聲,可惜,傅淮無心理會。
我故意哭出聲來,聲音婉轉綿柔,聽得人心蕩漾。
傅淮很受用。
可門外的沈如大抵要瘋了。
傅淮中了藥,直接來尋我,而不是去找她,這意味著什麼?沈如心裡比誰都清楚。
次日一早,翠娘便來稟報,「夫人,昨天夜裡,沈姨娘帶著鞭子去見了玲瓏,還打了玲瓏。」
我噗嗤笑出聲來。
玲瓏想要的是權勢地位。
可沈如,卻想要傅淮這個人。她天真的以為,傅淮屬於她,且她與傅淮之間的感情,是旁人無法插足的。
沈如沒法直接尋我的麻煩,但她可以針對玲瓏。
但玲瓏又是老夫人的心腹,如此一來,內宅一定會「熱鬧」起來。
也難怪傅淮一大早就被老夫人叫走。
他此刻,必定一個頭兩個大了吧。
不過……我還得再添一把火。
我笑問:「我那小姑子,可與她的情郎私會了?」
翠娘答:「夫人料事如神,府上二小姐的確夜會了一個男子。」

-9-
前世,阿姐發現小姑子被紈絝迷惑,她好心提醒了老夫人與傅淮。
也成功阻止了小姑子的悲劇。
可國公府上下非但不感激她,反而痛恨她。
只因,阿姐見證了國公府的醜事。
這一次,我才不要多管閒事。
每個人都該走向既定的命運。
蠢人就該犯蠢,行愚蠢之事,踏上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我交代翠娘,道:「二小姐那邊,幾時把事情鬧大,幾時通知我。」
周家紈絝是出了名的風流倜儻,的確容貌俊朗,最擅花言巧語。
可奔者為妾呀。
周公子倘若真有心,豈會與小姑子偷偷摸摸私會?
今日,我趕到老夫人院裡時,沈如正被罰杖責。
玲瓏被她抽打了幾鞭子,此刻,面色煞白,她守在老夫人身邊,哭哭啼啼。
傅淮一臉愁容。
我勸道:「沈姨娘身上有舊疾,禁不住杖罰,還請婆母高抬貴手,罰她去抄寫經書吧。」
沈如不能這麼直接倒下,我還指望著她扳倒玲瓏呢。
我親自攙扶沈如,卻被她一手揮開,「你少假惺惺了!」
正值六月,日頭炎烈,我故意穿著低領裙裳,露出了白皙脖頸上的紅梅。
沈如必定覺得刺眼極了。
我作勢身子一歪,傅淮眼疾手快扶住了我,關愛有加,「夫人。」
言罷,傅淮一個不悅的眼神看向沈如,「夠了!夫人也是一片好意,你怎如此不知好歹?!」
沈如臉上俱是不可置信。
從前在邊關,傅淮僅有她一人,回到京都後,傅淮也並不疼寵玲瓏,她當真以為,她自己是獨一份的存在。
她大概怎麼都沒想到,我才進門沒幾日,就讓傅淮格外上心。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但……
我與沈如之間的恩怨,還得慢慢清算。
在傅淮看不見的地方,我沖著沈如淡淡一笑。
她瞳孔睜大,瞧出了我的真面目,可惜,她怒上心頭,來不及思量如何應對,直接當場爆發,怒指我,「賤人!我就知道,你一直在裝好人!」
我身子一縮,躲在了傅淮懷裡,「沈姨娘,我念及你出身不好,並未苛待過你,你如何能口出惡言?這裡到底是京都,並非你的家鄉。你是夫君的小妾,也得顧全夫君的顏面。」
傅淮此人,最是在意面子。
他再喜歡沈如,也不會當真愛一個言語粗俗之人。
沈如接收到了傅淮的目光,她情緒失控,喉道:「將軍,你難道忘了,你我曾經歷九死一生,才走到了今日,你答應過我的……此生絕不會負我!」
沒有哪一個男子願意背負「承諾」,更別提被當場斥責。
傅淮即便有愧疚之心,此刻,也臉色難看。
「夠了!休要再胡鬧!夫人已替你求情,你還不快退下!」
沈如負氣轉身跑出了屋子。
這邊,玲瓏繼續在老夫人面前哭慘。
老夫人只好怒斥傅淮,「你看看你寵壞的人!不敬主母,也善妒成性!」
我趁機會打圓場,「婆母莫要動怒,傷了身子可就不划算了。沈姨娘出身鄉野,也怨不得她粗魯。且讓夫君前去勸說一番。家和萬事興嘛。」
前世,老夫人對阿姐甚是不滿,此刻,卻對我和善至極,道:「還是新婦識大體。」

-10-
因老夫人的要求,傅淮接連三日都宿在了玲瓏房中。
如此,老夫人才答應放過沈如。
即便玲瓏在房中焚過催情香,只要老夫人蓄意包庇,傅淮也無計可施。
可沈如坐不住了,她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而我,就盼著後宅狗咬狗。
甚至於,我擔心沈如能力有限,故意派人暗中引導她,將諸多證據呈到了明面上。
沈如終於不負所望,她抓住了玲瓏中飽私囊的證據。
以沈如的性子,她必定會自己出頭,而不會將事情捅到我面前來。
這一日,沈如召集了府上諸人,將玲瓏貪墨府中銀兩的證據,都搬了出來。且還牽扯出了玲瓏的門房哥哥。
鐵證面前,玲瓏不得不認,她跪在老夫人面前,極力哭訴,「乾娘,哥哥他染上了賭癮,倘若我不幫他,他會被人砍斷手腳的!我可只有這麼一個哥哥了呀!」
老夫人最是愛財,她一直以為,玲瓏是最忠心的僕從。
可玲瓏竟貪了府內銀子,這等同於挖了她的肉。
老夫人閉了閉眼,「玲瓏,你真讓我失望,自今日起來,帳本和鑰匙都交出來吧。新婦已進門數日,也該由新婦接管庶務了。」
玲瓏被拖了下去,暫關禁閉。
沈如萬沒想到,她辛苦一場,卻替我縫了嫁衣。
我莞爾,接過帳本和鑰匙,道:「婆母,既然你這般信任兒媳,那兒媳自當好好打理內宅。」
沈如只能打碎牙齒往肚子咽。
我還不忘刺激她,故意尋了機會,與她在後花園偶遇,捂唇竊笑道:「多謝沈姨娘幫我拿下了掌家權。」
而她扳倒了玲瓏,無異於打了老夫人的臉。
老夫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再看好她了。
聞言,沈如忽然摘下腰間的鞭子,但她到底忍住了。
我當場掐斷了一支牡丹。
前世,阿姐便遭了這根鞭子的毒打。
我挑眉,諷刺笑道:「沈姨娘這是做什麼?你一個小妾,總不能還想教訓我這個主母吧?」
沈如咬牙切齒,「楚瑟,你等著!我一定會讓將軍知曉你的真面目!」
好呀,我拭目以待。

-11-
玲瓏算是徹底廢了。
傅淮為了讓老夫人息怒,接連三日沒有見沈如。
沈如即便著急,也無計可施。
而老夫人失去了玲瓏這顆棋子,又將掌家權交了出來,她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自是對沈如懷恨在心,讓婆子故意苛扣了沈如的用度。
得知傅淮這三日皆宿在我房中,老夫人將我叫到跟前說話。
她表面上待我和善,但並不盼著我與傅淮琴瑟和鳴。
「新婦啊,你好歹是主母,性子不可太過柔軟,國公爺是你的丈夫,可不是她沈如可以獨佔的邊關將軍!」
我垂眸,含羞一笑,「婆母說得是。」
這個惡毒老婦,如今想到我了?
她一開始可最想給我下馬威呢。
我知曉她今日見我的目的,遂主動提議,道:「不如給夫君再納兩房美妾吧。」
老夫人當即露出欣慰之色,「楚家不愧世代出大儒,楚家養出來的女兒就是識大體啊!」
我笑而不語。
前世,是誰故意驚動了傅淮的戰馬,讓那匹戰馬踹在了父親的心窩上?
父親、母親、阿姐三人,皆過於良善,將禮義廉恥看得比什麼都重。
偏我自幼就心狠手辣,長大了更是沉迷於心計。
老夫人直接將納妾一事,交到了我手上,「新婦是大儒之女,定慧眼識珠,納妾一事就交由你了。」
我內心嘲諷的笑了。
老夫人既不想得罪傅淮,又試圖挑起我與沈如的矛盾。
我給傅淮納妾,必定會得罪沈如,至於傅淮……他到底會不會高興,那就未必可知了。
不過,無論燕瘦環肥,我高低得選出幾個。
半日後,傅淮聞訊而來,見我正兢兢業業給他物色小妾,他的一張俊臉上,神色微涼。
「夫人……你當真要給我納妾?」
我一臉茫然,「夫君,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正常事,你為何有此一問?再者,夫君早已弱冠,如今膝下無一子嗣,我身為你的妻,自是要替你操持起來。」
他對我還有極大的興趣,這才會質疑納妾之事。
可倘若膩了,只怕會巴不得呢。
傅淮蹙眉,「所以,你想要別的女子給我生孩子?」
我抿唇,「為何不能?」
傅淮張了張嘴,仿佛一拳頭砸在了棉花上,「楚瑟!」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諱。
我做出驚嚇狀,「……夫、夫君,你到底怎麼了?」
傅淮隨意掃了一眼院中的小妾備選人,他似是眼不見為淨,揮袖道:「統統給我滾出去!」
言罷,傅淮又看向我,「夫人,你真是要氣死我。」
丟下一句,他拂袖離開。
待院中無旁人,我噴笑出來,笑得前仰後合。
傅淮呀傅淮,也不過如此。
我忽然又覺得,這場遊戲缺少難度,我玩得並不盡興。
翠娘問:「夫人,您這是笑什麼?」
我答:「笑這世間男子多可悲。不允許他們朝秦暮楚時,他們便按耐不住。可主動給他們納妾了,他們又不高興。既要又要,著實犯賤。」
傅淮一定以為,真心愛他的女子,不可能如此大度。他想讓我吃醋。
可我偏就要讓他覺得,他無法摸透我的心。
我要時而讓他覺得,我心悅於他。時而,卻又要將他逼瘋。
極大的情緒波動,會讓人產生「真愛」的錯覺。

-12-
自從我開始著手給傅淮納妾,傅淮便屢次示好。
他每次回府,會給我帶一份醇香樓的燒鴨。
更會排隊去買剛出鍋的桃花酥。
還花了大手筆,從翠玉坊競拍了遺世美玉。
翠娘問:「夫人,國公爺該不會已經對您動心了吧?」
我笑了,「非也,他只是勝負欲作祟。他可太喜歡被女子真心實意追捧的感覺了。他也想讓我淪為沈如那樣的女子。他的每一份好,都是帶著目的的。他以為可以感動我、馴服我。」
「一旦我像沈如那樣癡慕他,他就不會這般殷勤了。」
我沒有直接拒絕傅淮,但也不給出篤定的真心,便如此吊著他。
就像在驢子面前吊著一根蘿蔔,激發他征服真心的衝動,卻又絕對不給出真心。
翠娘一知半解。
她忽然神色一轉,附耳低語道:「夫人,您讓我一直盯著沈姨娘,她果然不安分。她已在暗中調查了您的過往,還設計想殺您。」
按著傅家的規矩,過幾日,我會陪同傅淮前往法華寺祭拜。
而沈如已經買通了死士,屆時會在半路出手。
我眯了眯眼。
如我所料,沈如絕對不僅僅是邊關孤女。
翠娘略顯憂心,「夫人,看來沈姨娘不好惹,您可得萬般小心。」
我卻笑了,「既然她想玩,那我就陪她玩玩咯。」
幾日後,我與傅淮一同出門,前往法華寺。
我的容貌愈發明豔,如初初綻放的嬌滴滴的牡丹。
傅淮的目光時不時看向我。
他在我這裡體會到的悸動,與沈如、玲瓏,截然不同。
人總會容易沉迷於與眾不同的感覺。
當馬車外忽然傳來動靜時,傅淮第一時間護住我,「夫人,別怕。」
小廝忙道:「國公爺,有刺客!」
打鬥一觸即發。
我卻異常冷靜。
這種場景著實嚇不到我。
片刻過後,車廂被攻擊,傅淮帶著我跳下馬車,就在傅淮與一黑衣人抵死搏鬥時,我拔出髮髻上的簪子,直接刺入了刺客的脖頸,當場了結了他。
傅淮臉上濺到了血漬,他瞳孔睜大,顯然驚到了,「夫人,你……」
我重新抽出簪子,撲入傅淮懷中,哭道:「夫君,你沒事就好。多虧了你送我的簪子,好生鋒利呀。」
傅淮,「……」
刺客死的死,活捉的活捉。
傅淮命人阻止活口自盡。
他似心有餘悸,盯著我上下打量,我拍著胸口道:「夫君,你為何這般詫異?我可不是什麼弱女子,我三歲就戳瞎了隔壁小公子的眼睛……」
我趁機會,將過往的戰績統統告知了傅淮。
在沈如告狀之前,我先一步坦白。
絕對的真誠,也是一把利刃。
聽我說完,傅淮看向我的的眼神,多了一些欣喜和好奇。
探索欲,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動心的關鍵。
他本就是武將,打打殺殺慣了,又豈會當真喜歡小白花?
此刻,傅淮看著我的眼神,比在榻上解我衣裳時,還要興奮。

-13-
馬車壞了,回程路上,我與傅淮共乘一馬。
我窩在他懷裡,一路上絮絮叨叨。
傅淮時不時發出愉悅的笑聲,胸腔輕顫,「那張禦史家的孫子,竟是你打殘的。不愧是我的夫人。」
張禦史是出了名的嘴巴毒,罵過無數文武百官。傅淮也沒少挨駡。
我側過臉,面頰剛好蹭過傅淮的唇,他眸色微暗,輕易動情。
我問道:「夫君,你說,我做得對不對?」
我一副討誇讚的表情。
傅淮有意湊近,身子前傾,將我整個人環抱住,他又愉悅的笑了,「夫人所做之事,皆是正義之舉,也都在情理之中,讓為夫詫異的是,夫人如此柔弱,卻又如此剛毅。」
我看似隨口道:「那是自然。我在意之人,都不能受欺負。必要時候,我會豁出去。」
傅淮自以為聽懂了我的言外之意,「這麼說來,我也是夫人的在意之人。」
言罷,他更是歡喜,即便不久之前遭遇刺殺,此刻的他,卻儼然情竇初開的市井小夥。
曾幾何時,傅淮與玲瓏算是情竇初開。
後來,傅淮與沈如情定終身。
如今,他又覺得,娶到了我這個賢妻。
男子啊……無論到了什麼時候,都會輕易「情竇初開」。
剛回到國公府,沈如就迎了出來。
我沖著她挑釁一笑,然後又往傅淮懷裡縮了縮。
但下一刻,我又假裝剛看見沈如,隨即與傅淮保持距離,壓低聲音道:「夫君,快讓我下馬吧。沈妹妹來了呢。」
傅淮明顯察覺到了我的變化。
他一定以為,我是在故意避嫌。
傅淮臉色微赧,他先下了馬背,這才摟著我下來。
我站定之際,遠離了傅淮兩步。
傅淮輕蹙眉頭。
按理說,我是他的妻,大可不必如此。
可不久之前,所有人皆知,傅淮與沈如感情深厚,沈如才是他的紅顏知己。
此刻,沈如直奔而來,她看見了傅淮胳膊上的傷口,忙問道:「將軍,你受傷了?」
我適當添油加醋,「沈妹妹,夫君是為了保護我,這才被刺客所傷。」
殺人誅心呐。
傅淮為了我,可以豁出去擋劍呢。
沈如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了下去。
她安排的刺客,傷了她的心上人。而我這個情敵,卻毫髮無損。
沈如怒視我,一隻手已經握住了腰間的鞭子。
傅淮瞭解沈如的性子,低喝:「沈如!你想作甚?」
沈如怔愣片刻,「將軍,我還沒對這個女人如何,你就如此護著了?!你可知她的為人?!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良善!」
來了來了!
好戲又來了!
我柔聲勸說,「沈妹妹,夫君身上有傷,還是先入府上藥要緊,你莫要胡鬧了。」
沈如不依不饒,以為拿捏住了我的把柄,非要在這個時候纏著傅淮。
我卻憂心忡忡的看向傅淮的胳膊,眼眶蓄淚,「夫君,你疼不疼?」
見我如此偽裝,沈如氣煞了,當場發瘋,「賤人!你這個賤人!你裝什麼柔情似水?你本就是壞種!」

-14-
沈如非要將事情鬧大。
她一心以為,只要揭發我的真面目,傅淮就對我避而遠之。
她甚至還驚動了隔壁府邸。
傅淮最好面子,沈如將家務事鬧大,無疑進一步激發了傅淮的不滿。
沈如一股腦道:「這個惡婦三歲就會傷人,幼時燒過戲園子,十歲得罪過禦史……前幾年還曾殺過人。」
「將軍,你可萬不能被她的外表欺騙了。她就是徹頭徹尾的惡婦!」
傅淮臉上毫無表情,「你是說,夫人前幾年殺過流寇?你所說的這些,我都已經知曉。據我所知,夫人所傷之人,皆非良善。」
十二歲之後,我就改成玩心機了。我成了幕後黑手,無人知曉,我挑起過哪些事。
故此,沈如只能查到我十二歲之前的「戰績」。
她自信滿滿、勝券在握。
「將軍,你被這個賤人蒙蔽了雙眼,我替你教訓她!」
沈如已經拿下了腰間的鞭子,作勢就要懲戒我。
可她真蠢啊。
僅憑她一個鄉野女子,要身份無身份,要靠山無靠山,她怎敢在眾目睽睽之下,試圖對主母動手?
傅淮抬手就是一巴掌,將沈如的臉打歪了。
我躲到了傅淮身後,在傅淮看不見的地方,沖著沈如露出一個得逞的笑意。
瞧,究竟誰的真面目暴露出來了?
是她自己呀。
傅淮在邊關時,他需要身邊有一個悍婦。
可這裡是京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玩得就是陰謀詭計,打打殺殺無法長久贏下去。
沈如緩緩掰正了她的臉。
傅淮是武將,這一巴掌直接落下了五指印痕。
沈如當場落淚。
傅淮難免愧疚。
而我,在恰當的時機,說出了最恰當的話,我道:「沈妹妹,有什麼事回府再說,你如此做派,會讓夫君很難做。倘若夫君偏袒你,會讓朝臣以為,他寵妾滅妻。這對夫君的名聲,大為不利呀。」
聞言,傅淮那點愧疚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煩。
此刻,傅淮只會覺得,沈如無理取鬧。而我才是真正為了他考慮。
沒有哪一個男子,會喜歡給自己帶來麻煩的女子。
男子皆是趨利避害。
傻子才會天真的以為,舊情可以抵萬難。
沈如苦笑,像是被氣壞了,腳步踉蹌了幾步,怒指我,「你、你……」
下一刻,沈如又望向傅淮,「將軍,我真後悔隨你入京!」
她轉身跑進了國公府。
傅淮的神色顯出幾分複雜。
沈如與他到底共同經歷過生死,在他心中,尚且有幾分地位。
我挽住傅淮的胳膊,勸道:「夫君先包紮傷口,再去安撫沈妹妹,可好?」
都這個時候了,我依舊最惦記傅淮的傷。
他必定感動極了。

-15-
郎中給傅淮包紮傷口時,我就守在一旁。
郎中是國公府的人,傅淮自是信任。
我當著郎中的面,忽然幹嘔不止。
郎中神色微妙。
傅淮是個聰明人,愣了一瞬,也反應了過來,他眸色頓時亮了,「夫人,你這是……」
我有孕了。
且是假孕。
我提前服用了假孕藥,郎中必定會診斷出喜脈。
而這一胎,是讓傅淮與沈如徹底決裂的關鍵點。
前世,阿姐的孩子沒能生下來,就被沈如陷害落胎,那是一個成形的女嬰,本該是阿姐的掌上明珠。
沈如誣陷阿姐與護院暗度陳倉,傅淮再怎麼盼著那個孩子,也忍受不了血脈不純。
他這樣的男子,寧負天下人,也不會允許任何人負了他。
郎中給我診脈,面露喜色,道:「恭喜國公爺,夫人有喜了啊!」
傅淮一把握住我的手,「夫人,真是太好了!」
傅淮這一脈,僅他一個男丁,他早就盼著一個孩子。
沈如最得寵,可早年身子受損,遲遲難以懷上。
傅淮狂喜,將沈如拋之腦後,哪還記得去哄她?
我也表現出歡喜,卻又稍顯憂慮,道:「夫君,你我大婚不久,我便懷上了,這個孩子來得可真及時。不過……我聽聞,月份不足三月時,不宜大肆宣揚。為了咱們孩子的安穩,這個消息暫且保密吧,足三月後再公佈喜訊也不遲。」
此刻的傅淮幾乎對我言聽計從。
「夫人,你真是我的福星,我……要當爹了!」
當晚,傅淮早早來到我房中,一直陪伴我身側。
接連幾日後,沈如坐不住了。
她又開始吹笛子,或是飛上屋頂看星星,還會酒後舞劍……總之,花樣百出。
可傅淮根本不買帳了。
而且,傅淮的心腹已經對那日的刺客嚴刑逼供,問出了實情。
得知是沈如要殺我,傅淮毀了供詞,又交代心腹,「處理乾淨了,莫要讓夫人知曉。」
呵……
好一條念舊的狗!
都到了這份上了,傅淮還留著沈如。
沈如當真僅僅是一名邊關小卒之女麼?
很快,我便等到了刺激沈如的機會。
翠娘稟報了沈如所處的位置,道:「夫人,如您所料,沈姨娘就守在國公爺進後宅的必經之路上,可她卻不知,國公爺今日與二皇子有約,一時半會回不來。」
我望了一眼香爐,掐准了時間,這才故意挑選了一支梅花簪子插在頭上。
傅淮與沈如的定情信物,也是一支一摸一樣的簪子。

-16-
看見沈如時,我讓身邊小丫鬟守在一旁,僅帶著翠娘在身邊。
沈如也看見了我,她氣色不太好,近日來必定心情不佳。
而當沈如的目光露在我頭上時,她瞬間暴怒,「楚氏……你!」
我不嫌事大,故意抬手扶正了髮髻上的簪子,「夫君所贈的簪子,我今日特意戴出來,專門給沈妹妹看呢。沈妹妹覺得,我戴這簪子好看麼?」
我一股妖氣,能有多惹人厭,便有多惹人厭。
沈如的手摁在了腰間的鞭子上。
我眸色一凜,當場目眥欲裂。前世,沈如就是用這根鞭子,將阿姐抽得體無完膚。
沈如的右手該廢了。
我走近了一些,身側便是荷花塘,我繼續刺激沈如,冷笑道:「沈妹妹,你是不是很生氣?只有你知曉我的真面目,可夫君卻以為我心地善良、嫉惡如仇。你心心念念的郎君,如今每晚都喜歡摟著我睡。」
我可太喜歡誅心了。
沈如立刻抽出鞭子,朝著我怒喝,「楚氏!你這個賤人!」
我作勢尖叫出聲,從別人的視覺來看,我是為了躲避鞭子,這才往荷花塘倒了下去。
翠娘當即跳下水救人。
我的確不會鳧水。
所以,翠娘得保證我的安全。
沈如手握長鞭,竟站在岸邊,繼續朝著水面抽打。足可見,她有多麼痛恨我。
她可真狠呀。
碰到我,算是棋逢對手了呢。
我的脖頸被抽中,火辣辣的疼,可我卻朝著沈如露出了笑臉。
沈如怔愣住,她好似終於反應了過來,連忙轉身去看,就見傅淮大步朝著這邊狂奔而來。
沈如呆了,手中的鞭子也落地,「將、將軍……」
傅淮只給了沈如一個厭惡憤恨的表情,這便不顧一切跳下了水。
翠娘也學會了演戲,聲情並茂,道:「國公爺,救救夫人吧,夫人她還懷著您的骨肉呢。夫人不過是想去前院靜等您歸來,夫人她能有什麼錯?」
傅淮將我救上岸。
沈如還想開口,被傅淮當場踹了一腳。
沈如跌倒在地,滿臉憋屈與不甘,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前世,她污蔑阿姐與人私通時,阿姐所受委屈,比她此刻還要憋屈百倍吧。
惡人就得惡人磨。
我撫著小腹,痛哭出聲,「夫君……我好疼呀,我的肚子……」
翠娘大叫,「夫人!夫人落紅了!」
假孕並不能讓我一直不來癸水。
剛好葵水可以造成滑胎假像,我不久之前提前服用了藥物,郎中只能診斷出滑胎脈象。
沈如還想澄清,卻見傅淮的眼神宛若可以吃人了。
傅淮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脖頸上,白皙肌膚已經紅腫,是明晃晃的鞭痕。
「將、將軍……我……我並不知她有孕……不對!她、她還在裝!」
傅淮抱著我,完全無視了沈如,大步往內宅方向疾奔而去,半道上顫著嗓音低喝,道:「來人!把郎中叫來!」

-17-
我假裝昏迷,嘴裡一聲聲喚著「孩子」。
郎中已經診脈,確定滑胎無疑。
提前服用下的藥物,使我血流不止。
婢女一盆盆血水端出去。
傅淮捧著我的手,在床前待了半晌,這才走出屋子,他詢問了附近的下人,很快得知,我是被沈如用鞭子抽下池塘的。
那些下人離得遠,不曾聽見我與沈如的談話。
這個節骨眼下,傅淮沉浸在「痛失愛子」的悲痛之中,他會對調查結果堅信不疑。
再者,他本就驕縱沈如,也深知沈如的為人。
沈如會幹出此事,也在意料之中。
我假裝「悠悠轉醒」,傅淮立刻來看我。
我欲語淚先流,什麼也不埋怨,只說:「夫君,對不起。是我沒護好咱們的第一個孩子。」
我著重強調了「第一個孩子」。
傅淮一直沒有孩子,他對我腹中這一「胎」甚是看重。
男子就沒有不在意子嗣的。
傅淮眼底湧上極大的悲傷,以及憤怒。
他當即下令,命人將沈如綁了過來,讓她跪在屋外贖罪。
我遲遲不肯服下湯藥,傅淮知曉我心中不快,他親自走向沈如,廢了她的右手。
我聽見了沈如的慘叫聲。
可……
這算什麼?
前世阿姐的屍體被折斷四肢,她沈如別想活著離開京都。
不過,我這樣的壞種,更傾向於虐身又虐心。
接下來,沈如會消沉一陣子了,復仇對象該輪到小姑子了。
前世,阿姐阻礙了小姑子與紈絝私奔,讓她及時止損。後來,小姑子得以高嫁名門。她占了阿姐的嫁妝,嫁了良婿,卻還反口咬定阿姐毀了她一生的幸福。
既是如此,那我就成全小姑子的這段「真愛」吧。
當晚,傅淮守著我睡覺。
我隱約感受到他的身子在輕顫,他在偷哭。
是為了他那個並不存在的孩子麼?
還是為了沈如?
亦或是為了我?

-18-
修養身子期間,我的心腹也沒閑著,查到小姑子與周家紈絝正你儂我儂。
我既不揭發,也不制止,而是讓人在小姑子的飲食中,添加了助孕藥材。
翠娘將打探來的消息告知我,「夫人,那周公子風流成性,十五歲就開始逛花樓,他還喜歡動手打人,除了一張臉,和一張騙人的嘴,當真一無是處。」
我淡笑而過。
偏生就有女子喜歡上當受騙。
一個多月後,德妃在後宮設宴,傅家女眷皆入席。
德妃瞧不上楚家女,並未正眼看我,倒是對小姑子格外上心。
德妃想讓給小姑子指婚給朝中大臣之子,從而拉幫結派。
起初,小姑子看上了二皇子,奈何,德妃絕不會浪費二皇子的姻緣,她讓二皇子娶了戶部尚書的孫女。
小姑子的婚事,也是德妃手裡的一張牌。
可惜……
這張牌廢了呢。
就在德妃準備給小姑子指婚之際,小姑子面對佳餚,忽然幹嘔不止。
德妃是人精,一眼看出端倪。
在查出小姑子有孕後,德妃臉色鐵青,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老夫人則當場昏厥。
傅家極力掩蓋此事,回府後立刻商榷解決的法子。
傅淮拔劍,想殺了小姑子的情郎。
小姑子嚇得哆哆嗦嗦,不打自招,「兄長,我與周公子是兩情相悅,他會對我負責的!」
老夫人兩眼一黑,又暈了。
傅淮自是很快就查出了「周公子」是誰人。
畢竟,放眼整個京都,也就只有一個周紈絝。
傅淮第一次動手打自己的妹妹,直接給了小姑子一巴掌,打到她唇角溢血。
我連忙勸阻,仿佛一心為了傅家著想,道:「夫君,事已至此,只能讓二妹妹出閣了,否則,傅家與德妃娘娘皆會臉上無光。」
「況且……二妹妹的肚子也等不及了呀。」
小姑子尚未顯懷,但不出兩個月,便就可以看出孕態。
我若不勸說,傅淮極有可能讓小姑子落胎,再掩人耳目,重新給她物色人家。
可小姑子是個蠢笨之人,如今一心撲在了周公子身上,她護著小腹,態度堅決,道:「兄長,我非周公子不嫁,你若要傷我孩兒,就先殺了我!」
傅淮緊蹙眉頭,他看向了我,尤其多看了幾眼我的小腹。
他大概是想到了那個不存在的孩子。
最終,在小姑子絕食兩日後,傅淮同意了婚事。
周家那邊倒是無所謂的態度。
反正,國公府門第高,背後又有德妃與二皇子撐腰,周家何樂而不為呢?
兩家商定了婚事,以最快的速度定了下來,免得肚子大了,惹人非議。
老夫人對小姑子失望至極,並未準備多少嫁妝。
這輩子,這一家子好似完全不覬覦我的嫁妝了呢。
一個多月後,小姑子火急火燎的上了花轎,她以為迎接她的是一段金玉良緣。
殊不知,在一個月前,我就命人從勾欄院挑了幾位美人,送給了周公子。
眼下,周公子正處於樂不思蜀的時期呢。
小姑子精准的找到了她自己的報應。
這一世,沒有心善的阿姐拉她出火坑,她便自己生生受著吧。

-19-
到了歸甯那日,小姑子是自己回來的,臉色十分不好看。
老夫人與傅淮嫌她丟了顏面,對她甚是敷衍。
她嫁到了周家,也算是沒了利用價值,國公府與德妃不會再寵著她了。
她到了如今,還沒搞清楚,國公府與德妃的寵愛,是明碼標價的。
幾日後,阿姐登門了。
時隔一世,她再次來到國公府,還是有些膽怯。
我鼓勵她,道:「阿姐,人要直面自己的恐懼,如此,才能真正克服。」
阿姐點頭,告訴了我一個喜訊。
她有孕了。
我問她過得如何,阿姐甚是滿意。
果然,甲之蜜糖乙之蜜糖。
溫家那樣和睦的後宅,著實不適合我這樣的壞種。
傅淮聞訊趕來,本想好好招待阿姐,可阿姐一瞧見他,就心生厭煩,直接告辭。
傅淮難免失落。
他還真以為自己是個香饃饃,人人都會喜歡他。
傅淮問道:「你阿姐似是對我有意見。」
我笑道:「夫君多慮了,阿姐本就是性情寡淡之人。」
傅淮又問:「夫人,你與溫生……可曾見過面?」
我故作詫異,「夫君為何有此一問?自是不曾私底下見面,溫生是我姐夫呢。」
傅淮磨唧片刻,攬住我的肩,又問:「夫人,那……我與溫生,孰更好看?」
我斜睨了他一眼,又輕輕捶了他一下。
「夫君,你問這個作甚?姐夫的確俊美無儔,可你也有過人之處。」
傅淮想到了什麼,眸色暗了暗,笑道:「呵呵……過人之處?夫人可否展開說說。」
我抬手堵住他的嘴。
我才不會多費唇舌,且讓他自己想像去吧。
他這般自戀又自負之人,我越是模棱兩可,他就越會腦補。
因上次落水一事,傅淮一直不曾去看過沈如,接連兩個月皆宿在我房中。在傅淮看來,我二人正當夫妻情濃。
沈如的右手徹底廢了,絕無可能再恢復。
這一日,二皇子登門,他一看見我,眼神輕蔑,毫無尊重可言。
在他看來,傅淮本該迎娶德妃一黨的世家貴女。
可惜,皇帝棋高一籌,將楚家女賜婚給了傅淮。
而傅淮,又偏生對我動了心思。
「夫人,我與二殿下有事要談,晚些再去陪你。」
我嫣然一笑,「夫君,你忙你的,無需顧及我。」
我邁出堂屋,在廊下聽見二皇子的打趣聲,他道:「表兄,你該不會中了美人計吧?楚家可是東宮派系。」
傅淮替我說項,道:「殿下放心,內人不問朝堂事,亦從不提及太子,更不曾蠱惑於我。夫人待我,是真心實意的。」
呵,好一個真心實意。
前世,阿姐倒是動過心,可惜,傅淮一直懷疑她的一切言行舉止。總認為,她是父親派來的細作。
男子都喜歡演出來的「真情」。
我也是時候去見見太子了。

-20-
翌日,太子收到翠娘的消息後,很快就暗中約我見面。
在此之前,我已經讓翠娘悄悄給他送了幾次消息。
且,每次的情報,都讓太子化險為夷了。
故此,太子已對翠娘堅信不疑。
他只是沒想到,翠娘背後之人,會是我。
雅間茶香幽幽,靜怡嫻雅。
我與太子視線交織,他在審視、揣測、好奇。
太子遲遲不肯相信,我是翠娘的主子,是這陣子一直暗中助他之人。
我則勾唇一笑,親自送他一份大禮,「此次江南道水患,朝臣都會舉薦太子前往賑災。不出意外的話,定有人在半路劫走災銀。屆時,皇上就會治太子殿下一個辦事不利的罪名。」
太子似笑非笑,好整以暇的打量了我幾眼。
父親曾在太子詹事府任職,我也曾與太子有過幾面之緣。
太子竟不懷疑我的話。
他直接問:「楚二,且告訴孤,你究竟想要什麼?」
他喊我「楚二」,而並非傅夫人。
這就有意思了。
我伸出纖纖玉手,用指尖沾染了茶漬,隨後在案桌上寫下一個字:「權」。
太子終於露出幾分詫異之色。
我托著腮,一副嬌柔無骨的模樣,像最有毒的食人花,笑道:「殿下將來禦極帝位之後,可否讓女子有資格襲爵?譬如……夫死妻承。」
我不會讓傅淮有孩子。
傅淮死後,國公府將成為我的囊中之物。
太子怔愣住,隨即笑了,「呵呵呵……楚二,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我答非所問,道:「我會暗中幫襯太子殿下剷除最大對手,屆時,殿下就會明白,女子亦可玩轉權力。」
太子又問:「為何?自古女子婚嫁之後,皆是相夫教子,楚二竟生了這般特立獨行的心思。」
我聳肩,「還能為何?因為太無聊了。」
女子間的爭鬥,爭來爭去,除了一個凡夫俗子的所謂的真愛之外,便是後宅掌家權。
我外祖父乃首富,我自是不缺金銀財物。
世間能讓我興奮之事,唯餘下權勢了。
太子沒有直接答應我的提議,但也沒有拒絕,分別之際,他挑了挑眉,哂笑道:「楚二,你讓孤很是期待。」
我回了一句,「也希望太子殿下莫要辜負了我的期待。」
太子朗聲大笑,似是遇到了令他開懷之事。

-21-
接下來一陣子,朝堂局勢微變。
看似風平浪靜的皇城,其實已暗潮湧動。
讓我心安的是,溫家素來中立,並未拉幫結派,阿姐與溫生自大婚之後,一直過著蜜裡調油的日子。
而父親那邊,我已經暗中送了消息給他,他是首富的女婿,雖官位不高,但財力雄厚,難免不會被捲入奪嫡之中。
父親與母親並不頑固,很聽我的勸。
父親告了病假,暫不理朝中事,母親陪同他外出遊歷去了。
我則與外祖父、舅舅頻繁聯絡,利用手上資源,暗中替太子鋪路。
太子倒也識趣,每次都會托翠娘給我帶些東西,其中一顆嬰兒拳頭大的夜明珠,引起了傅淮的注意。
傅淮輕蹙眉頭,拿起夜明珠觀賞片刻,「夫人,你從哪裡得來的這顆珠子?我記得,宮裡僅太后有一顆。」
太後手裡的那顆珠子,大抵已經被太子順走了。
而此刻,它就在傅淮手中。
我笑意繾綣,半分不慌,道:「夫君,我外祖家乃首富,怎樣的好東西得不到?且不說這顆夜明珠了,便是我想見到鮫人,兩位舅舅也會替我尋來。」
傅淮臉上立刻堆滿笑意。
二皇子奪嫡勢頭正盛,眼下最需要銀錢。
傅淮前世便打了這個主意,將阿姐的所有嫁妝瓜分的一乾二淨,傅家滿門如同吸血怪物,逮到了獵物,便吸幹為止。
果然,傅淮先對我極盡寵愛,沒過兩日,就提及府中的用度,以及他私養的那五百名府兵的開銷。
本朝權臣有私養府兵的權利。
可傅淮野心勃勃,他所養的府兵遠不止五百人……
數量超過千人,便可論謀逆處理。
我順著他的心意,親手促成他的反心,主動交出了一半嫁妝給他,「夫君,我的東西,也屬於你。你且拿去用吧。反正,我最不缺的,就是銀子了。」
傅淮狂喜,但表面還是客道了一句,「夫人,我定不負你,將來也一定會加倍補償你。」
傅淮得了大筆銀錢,當真暗中招兵買馬去了。
他這麼喜歡冠上謀逆大罪,我當然要成全他。

-22-
沈如忽然變聰明了。
傅淮在一次晚歸時,剛好碰見了舞劍的她。
沈如右手已廢,硬生生用左手舞出了劍花。
傅淮一慣欣賞她的剛毅,大抵是沈如的表現,又勾起了邊塞的回憶,傅淮當晚與她圍爐煮酒,二人雖並未睡在一起,但顯然皆對彼此還有好感。
得知消息後,翠娘慍怒,「夫人,國公爺一直以為您失去了一個孩子,奴婢還以為,國公爺當真疼惜那個孩子呢!可還不是與沈姨娘重歸於好了!」
我卻笑了笑,對沈如的真實身份愈發好奇。
翠娘是忠僕,可她終究還是不懂男子。
京都城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男子也絕對不會與任何一個紅顏已逝的女子談舊情。
我對翠娘吩咐道:「派幾個高手,暗中盯著沈如的一舉一動。」
沈如必定恨極了我,也一定想弄死我。
所以,她遲早會有所行動。
光靠她自己是遠遠不夠的,她背後的勢力很快就會浮出水面。
次日,沈如就來到我面前挑釁,她換了一身粉色裙裳,手腕上戴著一支水色極好的翡翠手鐲,勾唇輕蔑一笑。
「我與將軍的交情,又豈是你這種內宅女子可比的?且不說我只是害你失去了一個孩子,便是我真的殺了你,將軍也不會將我如何。」
我並未被激怒,只笑問:「怎麼?沈姨娘的右手廢了,你還想廢掉左手?」
提及沈如的傷心事,她臉色驟然冷沉,怒視我,道:「那就拭目以待吧,我一定會是贏的那一個!我總有一天會報復回去!你害我廢了右手,我定會折斷你的四肢!」
「將軍現在不會信我的話,但無妨……只要能弄死你就行!」
沈如放了狠話,這才傲慢的離開。
我更加篤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
沈如身上有秘密,且還與傅淮息息相關。
傍晚十分,傅淮歸府,他從下人口中得知,沈如來見過我,遂大步來了我院中。
翠娘對我使了眼色,我知曉他即將進屋,便用側臉對著門外,恰到好處的落下幾滴眼淚。
而就在傅淮進屋之際,我又當機立斷拭去眼淚,下一瞬,便對他笑臉相迎。
我知道自己美,更清楚,這一笑如晨花初綻。
浮光葳蕤,美人如畫。
傅淮稍稍一愣。
「夫人,今日沈如來見你了?她可有惹你生氣?」
沈如必定在傅淮面前抱怨不休,也必定說我的壞話。
我偏不與她在明面上爭勝負。
我迎上傅淮,挽住他的胳膊,小鳥依人一般,溫柔笑道:「夫君放心,沈姨娘並未為難於我。後宅一切安寧,夫君安心做你想做的事即可。可萬不能因後宅分了心。」
此刻的傅淮百感交集,他看著身側的嬌俏美人,見她如此深明大義、知書達禮,他一想到沈如那張咄咄逼人的臉,便只覺心生厭惡。

-23-
傅淮將我摟住,說要給我一個孩子。
我內心冷笑。
整個傅家,我一個都不會留,又豈會要他的孩子?
我遲早會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但孩子的父親決不能是傅淮。
我早就對自己用了藥,無論傅淮有多賣力耕耘,我的肚子都不會有反應。
傅淮近來甚是粘人。
我也陪著他演上一演,全當是給無聊的日子平添一些樂子。
傅淮總會與我說起從前的事。
他會抱著我飛上屋頂,然後,我二人一起看星星。
傅淮會將邊關的趣事皆說給我聽。
他滿眼是光,總會含情脈脈的眼神看著我。
可……
我當真無法感動。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動作、同樣的故事,他與沈如之間也曾發生過。
他可真不嫌膩。
我讓翠娘散播消息,讓闔府上下皆知,國公爺夫婦二人恩愛逾常。
沈如自然也聽說了細節。
她與傅淮之間發生過的種種花前月下,傅淮也與我重演了一次。
翠娘稟報道:「夫人,沈姨娘砸爛了屋內的陳設,她雷霆大怒。不過,就算如此,國公爺也有意冷落於她。」
傅淮對沈如已經沒有男女之情。
但還留下她。
原因無它……
沈如身上還有價值。
十二歲之後,我便極少與人正面衝突,我最喜歡借他人之手,踢對手出局。
可顯然,沈如不是那麼容易被踢走的。
又過兩個月,太子那邊傳來了消息。
太子在押運災銀途中,果然遇到了劫匪。好在,我提前告知了他,讓他有所準備。
太子命人兵分兩路,一條明,一條暗。
眼下,已安然將災銀押運去了災區。
太子此番立了大功。
他邀我外出見面。
我在明知沈如正盯著我的情況下,高調了去了一趟茶樓。
太子黑瘦了些,面容更堅毅了。
他對我的態度,遠比之前和善。
而我又告知了太子幾樁秘密。
太子親手替我倒茶,試探問道:「楚二,你痛恨傅淮?」
明顯,我是在幫襯太子拉國公府下臺。
我輕笑,「倒也談不上痛恨,只不過有些恩怨未了罷了。區區一個傅淮,算不得什麼。」
太子忽然握住了我的手,他喉結滾動,內室暗香浮動,氣氛一下曖昧起來,「待孤成就大業,你可願意站在孤的身側,與孤一同共用榮華富貴?」
我反手握住了太子,在太子手背上摸了摸。
太子稍稍愣住,面色微紅。
我卻收手,道:「屆時再說吧。」
男子的嘴,只有當下才是真誠的。幾月後、幾年後……又將是另外一番光景。
太子還想說什麼,我好言催促,「殿下,今日我身後跟著一隻耗子,估計馬上就要找上門了,殿下還是先走吧。」
太子心領神會,戀戀不捨離開。
而很快,沈如就帶著傅淮闖入了雅間。
沈如已經忍我到了極致,她自以為抓住了機會,自是急不可待,破口大駡,「賤人!你私會情郎,這次看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傅淮神色凝重的望向我,又掃視雅間。
「夫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在這一刻之前,大抵信了沈如的話,不然,又豈會氣勢洶洶趕來?
嘖,這條狗真是養不熟。

-24-
沈如見雅間內無人,她四處搜尋,恨不能當場變出一個情郎。
我茫然極了,從袖中掏出一張手箋,上面是傅淮的字跡。
自然,這字跡是我自己臨摹。
我問:「夫君,不是你邀我來此喝茶麼?你看,你還專門寫了手箋。」
傅淮臉色驟變,「夫人,這的確是我的字跡,但並非我親手所寫。夫人,你中圈套了。」
我張大了嘴,一手捂著唇,「難怪不久之前,有個青衣男子非要見我,幸好被我打發了。」
翠娘忙作證,「實在太險了!國公爺可得查清楚呀!幸好夫人保留了手箋,不然當真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前世,沈如便是用了如此拙劣的手段陷害阿姐。
這次,我便奉還給她。
傅淮自詡聰明,一下就想到了什麼,他握了握拳,另一隻手直接朝著沈如扇了過去。
這一巴掌著實厲害,沈如被打得踉蹌了幾步,險些沒站穩。
傅淮怒指她,「沈如,我竟沒想到,你會卑劣至此?!夫人她心性純良,不如你老練狡猾,你千不該萬不該,當真不該用夫人的名節做文章!」
傅淮如此自傲之人,絕不會允許有女子背叛他。
誰壞我名節,便是打了他的臉。
畢竟,我如今是他「摯愛的妻」。
沈如瞪大了眼,「將軍!你是瞎了麼?你為何如今這般愚鈍?!竟被一個賤人耍得團團裝!」
傅淮這樣的人,是不會允許旁人質疑的。
沈如嘴巴越毒,傅淮就越憤怒,而我則越歡喜。
傅淮:「沈如……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再說一次,你聽清楚了,楚瑟是我明媒正娶的妻,休要再用你那些下三濫的手段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
沈如當場吐了口血,「你們是夫妻……那我又算什麼?呵呵,好得很!傅淮,你一定會後悔的!」
這場鬧劇結束後,沈如負氣離開了國公府。
傅淮對我寵愛有加,他比之前話更多,還喜歡帶著我去軍營騎馬,恨不能昭告天下,我是他的妻。
男子喜歡一個女子時,當真可以將她捧在掌心。
世間女子多數會被這短暫的「被呵護之感」迷惑心智。
等到男子變心,情義消失,再想收心回頭就難了。

-25-
沈如消失後沒多久,帝王便龍體抱恙了。
而太子則被調遣出京辦差。
這一切未免太過巧合。
太子身邊有人保護,可我偏要掙一個人情。
故此,探子查到太子正身處困境之後,我親自帶人跑了一趟。
早在幾個月前,我便暗中聯絡了外祖父一家子,讓沈家給我準備了一支精銳護院。
當我帶人趕到時,太子已被流匪五花大綁。
太子遭人暗算,流匪也ṱŭ̀¹是有人蓄意引來的。
有人要借助流匪的手,殺了太子。
太子一旦死了,二皇子將成為第一順位繼承人。
我輕揮手,「殺光所有流寇,一個不留。」
我拿著弓弩,親自射殺了幾人。
太子看著我坐在高頭大馬上,震驚於我的騎射。
「楚二,你可真讓孤吃驚。」
我朝他第一個「老娘就是很厲害」的表情。
前世困于後宅,溫府上下皆是老好人,我著實無聊透頂,遂整日練習騎射。
這輩子,還無人知曉我擅騎射。
在我看來,不到萬不得已,永遠都不要亮出所有的底牌。
收拾完流寇,我向太子引薦了一人,「殿下,這位是我舅舅的長子,沈家大郎,他不喜從商,倒是從小習武。今日殿下能及時獲救,全靠表兄行動迅速。」
太子眼下正當用人之際,我這般舉薦,他自是會重用沈家表兄。
我的母族,也得起勢。
如此,我背後也有可以倚仗的後盾。
士農工商,僅僅手裡有銀子,是遠遠不夠的。
外祖父和舅舅也都同意我的決定,表兄自己也很想建功立業。
此刻,表兄與我對視一眼,這便朝著太子作揖,道:「沈家聽憑太子調遣!」
太子朗聲大笑,拍了拍表兄的肩,「好!孤定記住今日恩情。」
將太子交給表兄保護後,我便先一步啟程回京都。
我知道,京都城很快就要變天了。
傅淮也開始早出晚歸。
國公府時不時會來幾位陌生男子,每次會與傅淮在書房商榷許久。
又過了幾日,傅淮急匆匆來見我,他親自交給我一把匕首,「夫人,近日京都城不太平,你可萬不要單獨出府。我已經命人加緊防守。一旦出事,你可用匕首自保。」
我:「……」
這匕首如何自保?
只怕是給我自刎的吧。
我表面上裝作感動至極,「夫君,我知道了,你且去忙你的吧。」
傅淮當真帶人離開了國公府。
府門外也的確多了上百位護院。
整個國公府被圍住。
外面徹底變天了。
偶爾會有廝殺叫喊聲從遠處傳來。
夜晚時,半空偶有火光,亦不知是哪裡著了火。
老夫人嚇得六神無主,卻對我出餿主意,「新婦啊,你可否帶人去周家看看?你小姑子已經許久沒有消息送回來了。」
我撇開一切偽裝,被她的話逗笑了,「婆母,外面打打殺殺的,我這樣的姝色美人,只怕不方便出門。婆母若實在擔心小姑,可以自行乘坐馬車去一趟周府。」
老夫人噎住,她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又拿我毫無辦法,「你……」
幾日後,皇城終於破了。
翠娘收到了線人送來的飛鴿傳書。
「夫人,宮變之後,守城將士被陸續調去皇宮,眼下城門大開,大批流寇進城,燒殺搶掠。」
「但其實流寇皆是蠻夷人假扮,故意趁此機會,潛入皇宮,渾水摸魚。」
「另外……沈姨娘竟是蠻夷公主。」
原來如此!
這就說得通了。

-26-
沈如帶著人殺回國公府時,我也已經換上了勁裝。
這一次正面交鋒,沈如毫不掩飾她的倨傲。
她又以為自己勝券在握了。
她身邊的人喚她「公主殿下」,嚇得老夫人身子顫抖。
就連老夫人都知曉,私藏蠻夷公主,這可是滅族大罪。
「必定是你蠱惑我兒在先!我兒絕無可能知曉你的身份!你休要抹黑國公府!」
沈如挑眉,「老夫人這話可說錯了,我可是傅淮的救命恩人。若沒有我,傅淮別說立下戰功了,他根本沒機會活著回來!」
聞言,我眯了眯眼,誘導著沈如,道:「所以,五年前傅淮被擄後,並非他自己逃出了敵營,而是與蠻夷談成了條件。也是傅淮害了十萬兵馬被埋伏,慘遭盡數活埋。傅淮早已通敵叛國。他所謂的軍功,只不過是蠻夷配合他演的一齣戲,僅為了他回到京都城,繼續替蠻夷賣命。」
我盯著沈如的表情。
她臉上並無任何反駁之色。
也就是說,我都猜對了。
傅淮和沈如之間的關係,絕非是簡單的男女之情。
老夫人已經面如死灰。
沈如囂張的大笑出聲,「楚瑟,你除了一張臉,拿什麼跟我比?我才是真正的大女子。」
聞言,我很難不笑出聲來,「哦?是麼?我竟不知,大女子會為了一個男子要死要活。」
沈如,「你……死到臨頭了,你還嘴硬。」
我身邊立刻湧現數十位高手。
沈如一愣,旋即明瞭,她怒道:「原來你早有準備!我就知道,你絕非表面那麼簡單!不過,我今日一定會親手拿下你,再折斷țū́ₔ你的四肢,將你扔去乞丐窩,受盡淩辱!」
看得出來,她對我痛恨至極。
雙方人馬開始對抗起來,最開始,不分伯仲。
我退後數步,不停放出箭矢。
以我的力量,自是無法與人近距離搏鬥,所以,我揚長避短,只用弓弩。
不多時,沈如的人手數量占了上風,我帶著人退出府邸。老夫人早就縮在角落裡,嚇得六神無主。
沈如窮追不捨,她咬牙切齒,發號施令,「給我逮住那個賤人!誰能抓住她,賞金百兩!」
就在我即將被圍困之際,傅淮趕了回來。
他身上有血痕,似是在宮裡受了傷。
他騎馬疾馳而來,大喊:「住手,別傷我妻!」
沈如大怒,不停對我放出箭矢。
我站著沒動,故意做餌。
當一根箭矢朝我直直射過來時,傅淮跳下馬背,直撲我而來。
他將我環在懷中,後背中箭。
之後,又是一箭。
傅淮悶哼,卻第一時間關切詢問,「夫人,你沒事吧?」

-27-
我眨眨眼,悠然一笑。
傅淮打量了我幾眼,見我身著勁裝,手裡抓著弓弩,他很想繼續問什țũ₉麼,可一把長劍已經抵在了他的脖頸上。
沈如近乎咆哮,道:「傅淮!你負了我!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只顧著這個賤人?!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她根本不曾心悅過你!你也從不瞭解她!」
我會騎馬、會射箭、會殺人。
一個真正的壞種,絕無可能當真讓自己柔弱無能。
所謂柔弱,只不過是一層保護色。
傅淮呆呆的看著我,他張了張嘴,很想問什麼,但最終什麼都沒說,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反手一劍刺向他身後的沈如。
沈如身子顫抖了一下,隨後口吐鮮血。
她緩緩跪下,也從傅淮背後刺了一劍。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沈如當場落淚,心中不甘,道:「傅淮,你當真不該負我!從小到大,但凡我想得到的東西,就從未失手過!我讓父王擄了你,逼著你妥協,是我一步步讓你賣國求榮。我得不到的人,我自是會毀了!所以……傅淮,你只能陪著我一起去死!」
傅淮瞳孔睜大,他拔出佩劍,沈如當場暴斃。
傅淮也沒好到哪裡去,他被沈如捅穿了身體,加之本就有傷在身,已熬到強弩之末。
可他似乎還有未了的心願,就那麼執著的看著我。
傅淮唇角不斷溢出鮮血,他已經說不出話來,雙眸直直凝視著我的眼,他眼底一片猩紅,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我大概明白,他想問什麼。
傅淮吐詞不清,喃喃道:「夫人,你可曾……」
我可沒有什麼善心,不會為了讓傅淮死而瞑目,就昧著良心說假話。
我搖頭,不再施捨一個笑意,只淡漠道:「不曾愛過。」
傅淮眼底的光,在一瞬間熄滅。
他依舊瞳孔睜大,但完全沒了生機,保持著跪地的姿勢,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前方。
他死了。
沈家表兄帶著人趕來時,沈如的隨從已經死的死,逃的逃。
見到沈表兄,我心裡便有數了,問道:「太子殿下贏了,是麼?」
表兄點頭,即刻下馬查看我的狀況,「表妹,太子讓我火速趕來助你一臂之力。此番,多虧了你提供的情報,太子已命人緊閉城門,入城的蠻夷一個都逃不掉。」
甚好!
二皇子果然又敗了。
就如前世一樣。
只不過,這次順利的多,比前世整整提前了兩年。
傅淮與沈如的陽壽也少了幾年。
沈家表兄默了默,他看了一眼傅淮的屍體,道:「二皇子政變失敗後,傅淮本可帶著他逃離。但傅淮一聽聞有人襲擊國公府,便撇下了二皇子,火速趕回。」
所以呢?
我該感恩戴德?
這災難本就是傅淮帶來的呀。
自然,我不會與表兄爭辯什麼。
他是男子,只會站在男子的角度去思量。
爭論是最無意義的事情,我只笑了笑,「表兄,不出意外,太子很快就會登基,你可要將沈家發揚光大。」
表兄頷首點頭。

-28-
傅淮一死,老夫人發瘋一般嘶吼。
她先是命人毀了沈如的屍體,又咒駡我克夫。
「為何死的人不是你?!我兒一走,這國公府可如何是好啊?!」
是啊,傅淮並沒留下子嗣。
前世時,我便不想當誰的妻。
如今,傅淮死了,我成了寡婦,卻只覺得渾身輕鬆。
我給了老夫人致命一擊,「婆母,德妃也死了,二皇子造反失敗,現已是階下囚。更要命的是,沈如乃蠻夷公主,她早就勾結了夫君,還說服夫君當了細作。」
老夫人身子發軟,跌趴在地。
她恍恍惚惚,可即便這個時候,她還想著自保,瞬間睜大了眼,道:「兒媳婦啊,你父親與太子有交情,你且去說說情,讓皇上饒過咱們孤兒寡母吧!」
饒過傅家?
可誰又繞過了被活埋的十萬將士?
他們的命,難道不是命麼?
我沒搭理老夫人,命人清理了國公府,自己也去房中好好泡了個花瓣澡。
我討厭血腥味,這味道總讓我忍不住想幹壞事。
太子忙著收拾宮裡的爛攤子,暫時沒有處理國公府。他即刻登基,已是新帝。
次日,小姑子跌跌撞撞逃了回來。
她跌趴在我腳下,狼狽不堪,「嫂嫂救我!嫂嫂救我啊!我、我……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嫂嫂做一切皆是為了我好,我不該有眼無珠!」
小姑子像是瘋了,將我認作了阿姐。
周家紈絝也追了過來,他一臉邪淫,目光肆無忌憚在我臉上打量,「呦,嫂嫂剛死了丈夫,瞧著倒不顯憔悴,甚是嬌俏呢。這日後……不如讓妹夫好好疼疼你。」
國公府已大廈傾倒,是個螻蟻也敢上門挑釁。
可……
國公府倒了,與我楚瑟有何干係?
我從護院手中拔出長劍,直接捅穿了周家紈絝。
小姑子嚇到尖叫一聲,她大概是被打慘了,腹中孩子也沒了,人也瀕臨崩潰。
「只有嫂嫂能救我,嫂嫂真好!嫂嫂真好……」
阿姐前世的確是她的好嫂嫂。
可我不是,我睚眥必報。
我收劍,冷哼道:「非也……我只是看不慣對女子動手的混帳東西。至於你,既然要回傅家,那就接受傅家該擔的罪責吧。」

-29-
小姑子似乎也重生了。
可旁人只以為她瘋了。
她絮絮叨叨,不停念著,「嫂嫂才是真心實意為了我好。我本該高嫁的……我、我……不能嫁入周家。嫂嫂為何這次沒有阻止我犯錯?」
小姑子抱住我的小腿,唉聲求道:「嫂嫂,你一定有法子重新來過,你幫我改命吧,我還要上一世的好命!」
我垂眸看著腳下人,一腳將她踢開。
她前世的好命,是阿姐替她謀取,可她後來幹了什麼?!
我掌控了國公府,命人將老夫人與小姑子關了起來。
隨後,我將傅淮的屍體,以及他通敵叛國的證據,統統呈到了新帝的面前。
旁人都以為我死定了,畢竟,我是傅淮的妻。
可鮮少有人知曉,我與新帝早就聯盟。
新帝大肆褒贊我,「楚二,有你提供的消息,朕不僅順利禦極,還一舉抓獲了潛伏在京都城的蠻夷暗樁,你是朕的大功臣,你想要何賞賜?」
他一言至此,眸光炯亮,又添了一句,「任何要求,朕都可以答應你。朕在東宮時,除了一位太子妃,身邊再無旁人。」
嗯……
他是想將我收入他的後宮?
我差點笑出聲來。
這就是他所謂的賞賜麼?
好似,無論是怎樣的男子,他們都會天真且自信的認為,女子需要他們給予的淺薄愛意。
新帝在等著我的答覆,他甚至有些急,一直在摩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
我頷首,站直了身子,問道:「皇上可還記得,你我第一ṭųₚ次在雅間見面時,我提出過的要求?」
我所圖,並非帝王恩寵,也絕不是後宮的一個位置,從頭到尾只有一個字——權。
新帝自然還記得,他臉色微變。顯然,我想要的,與他想給的,不太一樣。
我繼續道:「皇上,不如將國公府賞給我吧。」
新帝蹙眉,「你要當女國公?」
我反問,「不行麼?夫亡妻承,有何不可?」
按著本朝律法,以傅淮所犯之事,傅家滿門都保不住,國公府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我索要一個「女國公」的頭銜,無非是給自己鋪路。
新帝怔愣了一瞬,旋即又搖頭失笑,「楚二,不愧是你……」
最終,新帝同意了。
即便有朝臣反對,新帝也壓了下去。
看得出來,新帝目前對我很感興趣。我便要趁著這個機會,讓他為我所用。
男子無論好壞,皆是拿來用的。

-30-
國公府徹底改姓楚了。
我將闔府的下人都換了一遍。
老夫人叫囂著,要將我浸豬籠。
我公事公辦,將老夫人與小姑子交給了衙門,她二人是罪臣家眷,該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
至於我,此番立了大功,自是可以將功抵過。
坊間甚至傳謠,說我是新帝安插在傅淮身邊的細作。
更有甚者造謠,我是新帝的女人。
有話本先生杜撰了我與新帝之間的青梅竹馬的感情。
一時間,我與新帝的風月之事,傳得沸沸揚揚。
不用去調查,我也能猜出是誰的手筆。
父親從前是太子一党,但我與年少時的新帝,著實不太熟悉。
新帝在利用流言蜚語,逼著我就範。
父親與母親已經結束游厲,他二人得知京城變故,頗為震驚。
不過,他二人很快就接受了我已是女國公的事實。
畢竟,從小到大這些年,我時常幹出旁人無法Ṱũ̂ⁱ想像之事。
父親憂心忡忡,「本朝從未有過女國公,也不曾有過夫亡妻承的先例呀。為父聽聞,兩位禦史大人,每日皆會上書彈劾你。」
我神色淡定,「總要有人開創先例。」
父親啞然。
母親倒是意味深長的笑了,「我兒能有什麼錯?我兒可是功臣。」
阿姐和溫生也登門了。阿姐還有幾個月就要臨盆,她面容姣好,面頰有光,一看便知養得極好。溫生一瞧見我,還是像老鼠見了貓。
阿姐與我私底下談話,「二妹,你的事已經鬧得滿城皆知。旁人還說,你遲早會入宮。女國公的頭銜,只是皇上為了哄你歡心。」
「二妹,你與皇上之間……」
我摸了摸阿姐隆起的肚子,岔開話題,問道:「阿姐,你即將為人母,你可喜歡這感覺?」
阿姐臉上浮現歲月靜好的笑意。
可我一旦換位思量,阿姐這樣的安逸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了。
我並不介意外面的流言蜚語,而是專心打理國公府,又重新雇傭了護院和影衛。
所有下人皆由我自己親自挑選,且僅聽令我一人。
這一日,新帝設慶功宴,我也在應邀之列。

-31-
宮宴上,我的位置離著帝王很近。
新帝時不時看向我,而他身側的皇后顯然對我甚是警惕。
似乎所有人都以為,我必定會入宮,成為新帝的嬪妃之一。
新帝自己也如此認為。
宴席過後,我被宮人領去了一座殿宇。
我飲了梨花白,醉酒微熏。
「夫人,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夫人……
是喚我麼?
罷了,我知曉新帝今日的用意。
我並未拒絕。
沐浴之時,新帝來了。
他摒退了所有宮奴,當著我的面褪下了龍袍,隔著一層薄薄水汽,我在他眼中看見了駭人的情欲。
「楚二,別拒絕朕,可好?」
我若想拒絕,就不會被宮人領到此處。
不多時,水花四濺,新帝就像得償所願的孩子,甚是歡喜。
這一鬧,便鬧到了夜幕降臨。
新帝命人點燃了煙花,他親自牽著我的手,領著我踏上樓臺賞煙花。
這一刻,一切繁花似錦皆在眼前,唾手可得。
新帝將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情到深處,他歡喜道:「楚二,朕會封你為妃,有朕在,無人會說你的閒言碎語。」
他以為,坊間的傳謠皆是替我入宮鋪路。
果然,無論怎樣的男子,都太過自以為是。
我抬手,指尖抵住了新帝的唇,狡黠的眨了眨眼,「皇上,我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新帝一臉愉悅,當我呈上一份朝中老臣的貪墨罪證時,他被細節震驚到了。
就連那位三朝元老曾經花出去的嫖資,我也調查的一清二楚。
沈家給我的資源,讓我有足夠的銀錢,在全國各地布下暗樁。
「皇上才剛登基不久,如今朝中百廢待興。想必,皇上也很想千秋萬載。我想設立一處監督衙門,且僅需服從皇上調遣即可。這個衙門就叫糾察司,可監察百官,不受六部干涉,有先斬後奏之權。」
新帝還處於震驚中,我已經握住了他的手,違背良心道:「皇上,你答應過我的,會給我權力。我不求榮華富貴,只盼可以替皇上分憂解難。」
為讓新帝儘快首肯,我貼近了他的身子,語氣曖昧,道:「我能給皇上提供的東西,可遠不止魚水之歡。不過……皇上若想召見我,我也可以隨時入宮。」
新帝動搖了。
他看著我的眼神,更是好奇,「楚二,你為何與旁人不同?那些世家女子巴不得成為朕的嬪妃。」
我坦誠道:「大抵是因為我受不了太無聊的日子。也不喜歡與後宮的女子鬥來鬥去。我擔心會將她們統統弄死了。」
我志不在虔恭中饋,更對爭寵毫無興趣。
新帝:「……」

-32-
糾察司設立後,我成了文武百官皆懼怕的對象。
再無人彈劾我這個女國公,就連兩位話癆禦史也閉上了嘴。
畢竟,這天底下就沒有我查不到的事。
不到半年時間,我便搜集到了朝臣大大小小的秘密。諸如,誰養了外室,誰家小妾爬牆了……
帝王還是時不時宣見我。
他容貌俊朗,身段也極好,我倒是不介意與他偶爾私會。
這一日,我與皇帝剛結束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情事,帝王忽然從背後抱住我,阻止我繼續穿衣,他附耳低語,嗓音還帶著明顯的喑啞,「今晚就別出宮了,可好?朕聽聞,兩位禦史如今見了你就繞道走,你手裡又拿捏了什麼把柄?」
皇帝也好奇心甚重。
他總愛打聽朝臣的私密。
我斜睨了他一眼,將帝王的手推開,然後慢條斯理穿衣,大有穿上褲子不認帳的架勢。
我道:「也沒什麼大秘密……無非是張禦史的長子不能生育,他的次子一人肩挑兩房。羅禦史對身邊的貼身小廝甚是關照。」
帝王興致勃勃,「說!接著說!朕竟不知,朝中大臣私底下的日子, 如此精彩。」
我看了一眼案臺上的沙漏,拒絕道:「皇上, 臣今日還有要事, 下回再與你分享趣事。」
帝王意猶未盡, 可他瞭解我,也知後宮困不住我的心。
睡完皇帝,我拍拍屁股走人了。
一上馬車, 翠娘就將一碗湯藥遞給我, 「主子, 助孕湯, 趁熱喝了。」
是了,我需要一個孩子。
我與帝王之間的關係,是君臣, 亦是情人。
但這二者皆不靠譜。
我還需要更深一步的血緣牽絆。
屆時,即便帝王變心後, 欲要將我拉下臺,我手裡也有王牌與他抗衡。
反正人人皆知, 我與皇上之間不清不楚,我的孩子必定是帝王血脈。
就算日後要造反,我的兒子也是名正言順……
33 番外:前世
爹娘與阿姐的仇已經報了,可我依舊開心不起來。
溫家念及我失去至親, 皆對我百般呵護。
溫生是個榆木疙瘩, 他腦子裡有一套約定俗成的大道理。
譬如,做人要謙遜有禮、勤儉持家、和鄰友好……
這還不算什麼, 他一慣喜歡附庸風雅。每逢飄雪之日,必定會拉著我去觀雪, 再吹上片刻的西北風,這之後他就開始詩性大發, 非要作詩幾首才肯甘休。
溫生會呵護家中飼養的每一隻寵物, 他從不吃兔兔, 也告誡我,「兔兒如此可愛,豈能食用?」
我二話不說, 趁著他不注意, 就將兔子烤了。
溫生總喜歡對我講大道理, 每每他開口, 我只覺得有個和尚在我耳旁念經, 令我煩不勝煩。
內宅無妾室, 婆母仁厚,溫生雖不思進取, 但也並非墮落之人, 每月俸祿盡數上交。
我是旁人口中的有福之人。
可饒是如此,我還是鬱鬱而終了。
臨死之前,我在想,倘若重來一次, 我一定不能讓阿姐嫁去國公府,我也必定不能再與溫生共度一生了。
阿姐香消玉殞,而我又何嘗不是虛度了一țṻ⁴生呢?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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