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第二次心跳

婚禮前夕,男朋友的小青梅曬了一張他兩的床照。
【終於吃到竹馬哥哥啦,飽飽的呢。】
我點贊後動態秒刪,男朋友靳言川打來電話。
「陳清漁你有病啊!我們就玩個遊戲你欺負桐桐做什麼,馬上給桐桐道歉。」
我聽著溫桐桐委屈的哭聲,忽然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
靳言川只是跟我的愛人共用一顆心臟罷了,他從來不是我的愛人。
我,該清醒了。

-1-
靳言川回家時我正在清理雜物,小八趴在我腳邊,誰也沒理他。
他從身後抱住我,鼻尖蹭著我的頸窩:「還生氣?
「就是玩個遊戲,我跟桐桐輸了,老邱那群人壞得很,非要讓我們拍照發朋友圈。」
「桐桐就是個小姑娘,看你點贊當場嚇哭了。」
「行了,你打電話給桐桐道個歉,不然那小姑娘估計要哭一晚上。」
人在無語時真的會笑。
我關上抽屜:「好。」
靳言川摸了摸我的頭:「真乖。」
他撥通了溫桐桐的電話,備註顯示【小乖乖】。
靳言川漫不經心地一笑:「小孩子就愛胡鬧。」
我笑了笑,沒說話。
電話接通,那頭傳來溫桐桐可憐兮兮的啜泣聲:「言川哥哥。」
「嗯,別哭了,陳漁給你道歉。」
手機被貼到我耳邊。
溫桐桐抽泣:「陳漁姐,我跟言川哥就玩個遊戲,你別生氣了,我會哭死的。」
我輕笑起來:「好啊,那你去死,我給你收屍。」
電話那頭傳來刺耳的尖叫聲。
靳言川面色一沉,一把奪過手機,力道之大不小心將我推倒在地。
「陳漁你瘋了嗎!真出事了你能擔責嗎!」
他氣衝衝瞪我一眼,拿起大衣就往外走。
「桐桐你別亂來,乖,我馬上去,聽話!」
正要離開,卻發現我還躺在地上,捂著肚子蜷縮成一團,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
他眸色一緊,快步上前:「你怎麼了?」
我痛苦地聲音發顫:「幫我、叫救護車,我懷……」
可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的手機裡就傳出溫桐桐決絕的哭聲。
「陳漁姐你非要這樣逼言川哥哥做選擇嗎?那我去死,讓他選你好不好!」
靳言川眸色一沉,似回過神般冷冷一笑。
「陳漁是我平時太縱著你寵著你了嗎?連我都敢耍了。
「想演是吧?行,我讓你演個夠。」
他拿走我的手機,丟進茶壺裡:「我倒要看看今天不叫 120,你是不是就會死!」
我卻死死拽住他的褲腿:「我沒裝、求你……」
他嗤笑一聲,抬腳,毫不猶豫地離開。
巨大的摔門聲震掉了牆上我們的婚紗照。
我癱倒在地,一股鮮血從腿間淌出。
我沒有演。
我已經有一個月身孕了。剛才他不小心推我時,我的肚子撞上了餐桌尖角,
我不想死,我不想就這樣死。
拼著最後一絲力氣,我艱難地朝門口爬去,小八咬住我的衣袖拼命拽著我往外走。
身後地板上留下長長的血跡。

-2-
孩子沒了。
手術臺上,冰冷的器械在我子宮裡運轉,清除他/她來過的痕跡。
我沒有哭,只麻木地看著頭頂的天花板,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樣也挺好,可以毫無牽掛地離開。
清宮手術完成,我轉去普通病房,沒想到靳言川也在。
溫桐桐紅著眼靠在他懷裡,腕上纏著厚厚的白紗布。
真巧啊,我跟溫桐桐居然被分到了一個病房。
四目相對,靳言川忽然笑了出聲。
「就這麼離不開我,嗯?」
他上前,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看向他的臉。
他的五官很精緻,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總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慵懶與深情,叫人不自覺沉迷其中。
「當初追我的時候不是說只要我娶你,隨我在外頭玩都不吃醋嗎?這就受不住了?
「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我不會輕饒。
「回去吧。」
高高在上的語氣,甚至帶著幾分愉悅,如施捨般賞賜他給我的原諒。
可我不稀罕。
我徑直走向病床,這樣的忤逆前所未有。
果然,他被激怒,一把抓住我的手:「長脾氣了是吧?你、你的手怎麼這麼冰?」
他垂頭,這才發現我的臉色一片慘白。
他的聲音軟下來:「真病了?」
「啊,我的傷口好疼,好像裂開了。」溫桐桐突然捂著手大叫起來。
靳言川皺眉,看向我:「陳漁,啞巴了嗎?」
我收回手,冷淡回應:「裝的,我好得很。」
他盯著我,半晌,唇角一勾:「行,有種。」
一股可怕的沉寂在病房蔓延。
溫桐桐忽然哭了起來:「言川哥哥你別再管我了,我不想小漁姐再因為我跟你吵架。
「小漁姐,我回國只是想祝福你們,我沒想過要拆散你們。你氣我恨我我都不怪你,但你不該為了監視言川哥就隨意侵佔醫療資源啊,你知道外頭有多少人還等著這一張病床嗎?
「你就算不信我,難道你還不信言川哥嗎?他如果不愛你,怎麼會娶你?
「言川哥你快帶著小漁姐回家吧,我一個人在醫院就好了,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溫桐桐含淚笑了起來,像個堅韌的小太陽。
誰知靳言川卻突然將她打橫抱起,輕笑道:「這病房她想住就讓她住,我看她能住多久。
「桐桐,我帶你回家養傷。」
那個「家」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可我面無表ṱų⁸情,眼底甚至連一絲波瀾都不曾蕩起。
靳言川瞥我一眼,眼底似有暗流湧動,卻什麼都沒說,抱著溫桐桐大步離開。
隔著他的臂彎,我看到溫桐桐挑釁一笑。
病房重回寧靜。
我麻木地躺到病床上,整個人疲倦到激不起半分情緒,只覺得這婚真的不用結了。

-3-
不放心小八自己在家,次日我就辦理出院手續。
靳言川沒有再出現。不過我倒是聽小護士們說,昨天有個女孩子鬧脾氣割腕,手腕就破了點皮,她男朋友心疼地直接抱去車庫上車。
出院時小護士貼心地送我一條圍巾,囑咐我回家要做個小月子。我知道她是可憐我流產都沒有人照顧。
醫院門口寒風凜冽,我沒有手機,只能把自己裹成粽子站在路邊等出租。
一輛熟悉的邁巴赫停在馬路對面,車窗半搖,我看到溫桐桐坐在副駕上吃小蛋糕喝奶茶。
不遠處,靳言川正拿著網紅小籠包朝車那邊走去,一身昂貴的手工大衣跟那小籠包格格不入。
我不禁笑出了眼淚。
原來他也會排著長隊去買早餐,原來他的車上也是可以吃東西的。
可有個冬日清晨,我因為陪他去滑雪來不及吃早飯餓得頭暈,他缺硬讓我自己去買早餐,說讓他排隊買這些是掉他身價;還勒令我在車門邊吃完再上車,說嫌髒;看到我被凍紅的雙手,他猶豫一瞬,還是搖上了車窗。
原來那些規則都是為我制定的。
明知這樣的計較已經毫無意義,可心仍不可遏制地抽疼。
如果沈易知道如今擁有他心臟的人這樣傷我,他會不會心疼到自責?
他會的。
那個連我被書頁劃了個口子,都會心疼地嘮叨半天的人,怎麼捨得我被人這樣欺負。
是我錯了。
靳言川只是跟我的愛人共用一顆心臟罷了,他從來不是我的愛人。

-4-
打上車後,我先去補辦電話卡,手機泡了水修不好,也只能換新。
一番折騰下來,我回到家已近傍晚。
推開門,裡面正熱鬧著。
靳言川和他的兄弟們正圍著餐桌涮火鍋,溫桐桐坐在靳言川,一張小臉紅潤潤的。
疲倦至極,我沒理他們,換鞋回屋。
靳言川上前攔著我,嘲弄一笑:「肯回來了?演夠了?」
我正想反駁,突然發現客廳裡彌漫著一股奇怪的肉味。
「你們在吃什麼?」我問他。
靳言川雙手抱胸,笑道:「你猜呢。」
我預感到了什麼,連忙大喊:「小八,小八!」
我發瘋似的挨個房間找,不知被誰絆了一跤摔到地上,膝蓋摔得生疼。
靳言川眼底一惱,忙上前抱起我:「摔到沒有?為了一條狗至於嗎!
「起來,看有沒有摔到哪兒。」
溫桐桐見狀忙上前扶我:「陳漁姐別生氣,沒等你回來一起吃狗肉我們不對。都怪言川哥,非說我流血了身子弱要補補,正好今天也是冬至嘛,一會兒我們都自罰三杯。」
我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像是聽不懂她的話。
我愣愣地看向靳言川。
「你們,吃了小八?」
「嗯,吃了。」依舊是漫不經心的語氣。
「為什麼啊?」我的眼淚洶湧而出,「小八是我的親人啊,靳言川你知道的,你知道的啊。」
靳言川輕嗤一聲:「什麼親人,不就是一條土狗嗎?吃了就吃了,反正你欠桐桐的……」
「我欠你媽!」我一巴掌扇到靳言川臉上,眼底恨意滔天。
「靳言川你忘了你暈倒在家,是小八把你拖到門口,開門找鄰居來救你的嗎?你吃了它就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靳言川是靳氏集團的公子,走哪都有人捧著,他一個眼神就有無數人爭先恐後,逢迎討好。
果然這一巴掌,他的擁躉們怒了。
「艸,為了條土狗打靳哥,陳漁你活膩了是不是?」
「不就一隻土狗,被我們吃是它的福氣。你逼得桐桐割腕自殺,我們吃你一條狗怎麼了?你該!」
溫桐桐被嚇哭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該體虛,我就該流血死在家裡。小漁姐你要打就打我吧,求求你別傷害言川哥哥。」
「她敢!今天誰敢傷桐桐一點,老子叫她別想活著走出這道門。」
一群人沖著我又指又罵,好像我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人,可明明是他們殺害了我的小八。
這群人我忍他們很久了。
以前我只當他們瞧不上我的出身,覺得我是靠舔上位,所以從不給我尊重,所以才會慫恿靳言川跟溫桐桐拍床照發動態。
如今我才明白,他們敢這樣對我,不正是靳言川默許的嗎!
因為靳言川從未尊重過我,所以他的狗腿子們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欺負我!
我受夠了!
我受夠了!
我上前,一把掀翻了火鍋。
滾燙的火鍋濺到了溫桐桐的臉上,她立馬尖叫起來。
我抓住她的頭髮,將她的頭往桌上砸。
「吐出來!你給我吐出來!」
一股蠻橫的力道將我跟溫桐桐分開。
「陳漁你發什麼瘋!你這樣子哪還有半點靳家少夫人的體面!」
溫桐桐撲到他懷中,哭得幾乎斷氣:「言川哥哥,是我不好,是我該死!你別怪小漁姐,是我不該回國,不該想著要祝你新婚快樂。
「你讓我去死。只要我死了,小漁姐就不會跟你鬧了,她就不會再傷害你了。」
溫桐桐像瘋了一樣朝窗臺邊跑去。
靳言川臉色一變,一把攔下她,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親吻她的額頭,一遍一遍安撫穩住她的情緒。
可我明明看到在那些陰暗縫隙裡,她無聲又挑釁的笑:「狗肉真香。」
我沖上去,拼命扯她的頭髮,想把她從靳言川懷裡拖出來,想跟她同歸於盡!
「陳漁你鬧夠沒有!」
我被靳言川摔到地上,手掌按到滾燙的湯上,被燙掉了一層皮。
他眼底閃過一絲不忍,卻仍然冷著臉說:「陳漁,跪下,道歉!」
聞言,他的擁躉們上前按住我的胳膊,踢我的膝蓋窩,將我的雙腿跪按到滾燙的湯裡。
我沒有反抗,只生怕他們踩到已經碎成一塊一塊的小八,我拼命地撿,像心肝寶貝一樣捧在胸口。
這是沈易留給我的最後陪伴,我竟然連它都守護不好。
是我沒用,小八,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忽然,一隻皮鞋踩住我的手,是那些擁躉們。
「叫你給桐桐道歉,你在搞什麼雞毛!」
「別說,這條狗的肉還真香,你也嘗嘗唄。」
說著他們抓起一把往我嘴裡塞。
積壓的恨意爆發,我抓起一旁的花瓶鍋鏟砸向他們,像一個瀕臨絕望的瘋子。
「夠了!」靳言川一把抓住我的手。
花瓶砸到了他的肩膀上,碎片劃傷了他的臉,但他毫不在乎,只壓著怒沉沉的眼看著我。
「為了撿來一條土狗,至於鬧成這個樣子嗎!想養我明天找十條八條賠給你。
「但是陳漁,你必須馬上道歉,否則退婚。」
看著他理直氣壯,仿佛給我天大賞賜的模樣,我忽然大笑起來。
「靳言川,跟你結婚是什麼恩賜嗎?你以為我稀罕嫁給你嗎?」
擁躉們立刻來勁了:
「陳漁你裝個屁的清高,當初不曉得誰跟狗一樣追著靳哥,連靳哥泡妹都能在門口當保安,就沒見過賤成你這樣的舔狗。」
「少說漂亮話了,不就是想欲擒故縱,你們這種心機女的把戲我們都懂。」
「你說你不稀罕嫁給靳哥,那你怎麼還不要臉地住靳哥家裡?有種你搬出去啊。」
我沒有再辯駁,將撿起來的小八放進小盒子,轉身回臥室拉出一隻行李箱,迎上靳言川微愕的目光。
「靳言川,行李我早收拾好了。
「如果不是他,我壓根都不會看你一眼。
「這婚不用結了。」
我摔門出去,靳言川卻大步追了出來,一臉憤怒。
「誰?你說的『他』是誰?
「陳漁,一直以來你到底把我當成了誰!」

-5-
懶得再同他多說一句,我甩開他,上了計程車。
後視鏡裡,靳言川不甘地追著計程車跑,最終匯入夜色不見蹤跡。
我先去了寵物殯葬公司,看著工作人員將小八的殘肢燒成一捧灰,裝進了小罐子。
我又去了火車站,買了最早一班去昆市的火車,是淩晨三點。
這期間,靳言川的電Ṫũ⁶話和資訊就沒斷過。
【陳漁別耍心機了。我派人查了,你之前是單身,這幾年你身邊也沒出現過其他男人,我不可能是誰的替身。】
【我知道,你是想用激將法逼我吃醋,逼我為了你跟桐桐和兄弟們翻臉,我告訴你,我可不會慣你這些矯情的臭毛病。】
【你馬上回來道歉,今天的事就翻篇了,婚禮照常舉行。】
【陳漁玩鬧也該有個限度!你忘了你當初是怎麼追我的嗎?馬上給我回電話!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否則婚禮當天,新娘就是溫桐桐。】
我立馬給他回了電話,他似乎松了一口氣,卻又掩飾不住的得意:
「我就知道一說換新娘,你肯定就坐不住了。
「行了,人也打了罵了,該消氣了吧?以後我是誰的替身這種不准再說了,當心我收拾你。
「快回來了吧,小八的事我承認有賭氣的成分,誰讓你不乖。我剛看好了一隻三十萬的名犬,婚後送你。
「至於桐桐,她就是個直性子小孩。你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打她罵她,萬一真把她逼死了,這個責任誰來擔?我答應你,以後跟她保持距離,可以了吧?陳漁我已經很寵你了,你別吃醋了……」
「靳言川。」我打斷他的話,「你聽好了,你想跟誰好要誰跟好,我不關心更不在乎。」
「因為我不愛你,從來都不愛。」
「陳漁你——」
我掛斷電話,將卡拔出來丟進廁所管道,換上新卡。
當初去補卡時,我又另外辦理了一張。
今夜無月,火車車燈猶如一把利劍劈開夜色山川。
我望向窗外,懷裡緊緊抱著小八的骨灰盒。眼淚在夜色中翻湧過一輪又一輪,直至陽光溫暖,天空淨澈,我才發覺自己已經到了昆市。
難言的震撼與感動在心底跌宕澎湃,撕開那些被刻意隱藏的記憶。
沈易,我來找你了。
而另一邊,在一次次通話失敗後,靳言川惱火地把手機砸到地上,心裡頭那把無名火越燒越旺,恨不得立刻把陳漁抓回來,壓在身下發洩一通,好好教教她規矩。
是他太縱容了,才讓她這種乖貓貓也敢對他伸出爪子。
她怎麼敢啊!
她忘了是誰給她這樣優渥的生活,誰給她靳氏少夫人的榮耀。
她是不是忘了當初她是怎樣追他求他,甚至拿命來賭他的良心。
「靳少,別氣壞了身子。那種不識好歹的女人滾了正好,她那種窮鬼哪裡配得上靳少。
「就是,一個臭婊舔狗還裝上清高了,靳哥要不要我找人去輪了她,看她還好意思裝……」
靳言川扭頭,眼中怒氣橫生,一拳給他砸了過去。
「我警告你們,陳漁再怎麼樣也是我的女人,誰敢動她一下,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一夥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再說陳漁一句不好。
「言川哥都怪我,要是我不來,陳漁姐就不會跟你賭氣離家出走了。」溫桐桐忽然愧疚痛哭起來。
「言川哥你別急,陳漁姐沒親沒故的一個人也走不到哪兒去,我陪你出去找找?等找到她了,我給她下跪。」
換做往常,溫桐桐一紅眼眶,他立馬就哄上去了。
但這一刻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有些煩躁,腦子裡竟然浮現出陳漁乖巧聽話的臉。
陳漁不愛哭,一雙小鹿眼總是笑盈盈地看著他。
唯一一次流淚,是他睡一個小明星時心臟猛地窒息,搶救回來後他就看到她趴在床邊哭紅了眼。
那一刻他的心臟忽然抽疼,頭一次對這個便宜女朋友有了愧疚,憐惜。
是啊,她那樣愛他,愛到明知他出軌也捨不得罵一句,只擔心他的身體健康。
她怎麼不愛他,怎麼可能拿他當替身。
她就是使性子,想讓他吃醋懊悔。他知道,小姑娘都愛這種追妻戲碼。
想到這裡,他的怒氣稍稍平息了一些,又找回了一些自信。
看在她愛他的份上,他就低一次頭,哄她一次。
【乖了,這次算我錯好不好?
【回來吧,婚禮照舊,我娶你。】
靳家是多少女孩遙不可及的夢,他篤定,陳漁是不可能拒絕的。
可直到婚禮當天,陳漁都沒有出現。

-6-
靳氏集團太子爺大婚,新娘子居然逃婚了!
這要傳出去,他們靳氏集團的臉要往哪兒擱。
靳言川父母大怒,一直數落靳言川不該找個門不當戶不對的野丫頭。
靳言川心煩極了,不甘心地一遍遍撥打電話,可那頭只有冰冷機械的女聲。
溫桐桐紅著眼睛道歉:「伯父伯母,都Ṱū́ₒ怪我不好,是我讓陳漁姐吃醋誤會了。但我只是想回國親口祝福言川哥哥新婚快樂,我沒想過要破壞他們的。
「她心裡氣不過,打我罵我都可以,她怎麼能這樣下言川哥哥的臉面,這不是在逼我以死謝罪嗎?那我去死好了。」
靳母忙拉住她:「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陳漁打什麼算盤,我心裡清楚得很,不就是想用一哭二鬧三上吊來逼言川服軟嗎?哼,果然是農村來的,一肚子上不了檯面的歪心思。桐桐你這樣單純的好孩子,哪裡鬥得過她。
「不過咱也懶得跟她鬥了,跑了正好,最好是死在外頭免得回過頭來找我們晦氣。言川,把找陳漁的人都撤回來,讓婚禮公司重新佈置現場,我宣佈,以後桐桐就是咱們靳家的兒媳婦。」
禮堂裡,我跟靳言川婚紗照的海報被暴力撕扯下來,我的臉被從中間撕開。
靳言川發怒:「誰許你們扯的!給我掛回去!」
他快步上前,一把推開工作人員,將破爛的海報抱在懷裡,試圖將我的臉拼合在一起。
可爛了的東西再也拼不好了。
靳母大怒:「言川你做什麼!媒體記者全在外頭,你難道要讓整個京市都看我們靳家的笑話嗎?
「我告訴你,就算你不娶桐桐,陳漁那賤蹄子也休想進我靳家的門。」
溫桐桐撲上前,哭著說:「言川哥哥你看看我,我是桐桐呀,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要不是我出國留學,怎麼會讓陳漁那種女人鑽了空子。
「就讓陳漁姐走吧,以後三餐四季都由桐桐陪著你,我們才是門當戶對的啊。」
溫桐桐急忙抬頭,想要深吻住他的唇,水晶細高跟一下子將我的海報踩出一個洞。
靳言川卻跟瘋了一樣,一把將她推開:
「滾開!你算什麼東西,也敢跟陳漁比!
「你不過就是我無聊時的一個玩意兒,就你們溫家也配跟我提門當戶對!
「誰想娶你,你找誰去!我這輩子想娶的人只有陳漁一個人,我要去找她,你們誰也別想攔我!」
不顧靳家父母的阻攔和溫桐桐的哭喊,靳言川抱著我們的海報沖出了宴會廳。
等在外面的記者蜂擁而上,問靳氏集團的這場世紀婚禮究竟出了變故,靳氏少夫人又去了哪裡。
靳言川沒有回答他們,只沉聲告訴他們:「如果大家見到了我的未婚妻,請告訴她,我愛她。」

-7-
網上鋪天蓋地都是靳言川的深情告白,評論區裡都為他的真情感動,都在咒駡我不識好歹,明明是祖墳冒青煙才換來的婚姻,還拿腔作調,就是個活脫脫的綠茶婊。
我舔靳言川的事也被網友們扒個底朝天,有人說我心機深,說我專門進修過床上功夫,這才能把靳大少爺拿捏得服服帖帖。
網友們氣得跳腳,一個個心疼地跑去靳氏集團官博下留言,跪求靳ƭű⁹言川醒醒,不要被我這個惡毒拜金女騙了。
可靳言川已無心理會這些言論,他接到了助理的電話。
「少爺,有個護士說在醫院見過少夫人。
「少夫人她在醫院做、做過流產手術。」
靳言川的大腦忽然一片空白。
他有預感,他的世界快要塌了。
靳言川踉蹌地趕到醫院,奪過小護士手裡的檢查報告,雙眼通紅幾近瘋魔。
「陳小姐的腹部受了猛烈撞擊,被送來時血都浸濕了兩條腿,醫生雖然立馬安排了流產清宮手術,但子宮受損,以後很難再有孕。
「陳小姐是自己簽字,一個人上手術臺的,沒有親人朋友陪她。
「我們想讓她多住兩天院,但她堅持要出院,說家裡的小毛孩還在等她回去。她說,要不是小毛孩幫她開門找鄰居幫忙,她可能已經死在家裡了。
「女人流產後是要坐小月子,受不得冷的。我看她穿得單薄,送了她一條圍巾。」
小護士字字含淚,每個字像圖釘一樣,一顆一顆狠狠紮進靳言川的心臟。
靳言川雙膝一軟,跌坐在地,拿著報告單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忽然,他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
他就是個混蛋!
回家時他明明看到了地上的血跡,明明擔心陳漁想給她打電話,卻又偏信了溫桐桐的話,以為是陳漁在自導自演。
他終於想起陳漁跌倒在地時那句沒說完的話是什麼了,她想告訴他她懷孕了,她有他們的寶寶了。
可他卻為了另一個女人粗暴地打斷她,懷疑她,丟棄她,還惡劣地將她的手機丟進水壺,剝奪了她求救的可能。
甚至在醫院遇到她時,他都還在質疑她,嘲諷她。明明她的臉色那樣蒼白,明明他心裡在疑惑在心疼,卻還是為了溫桐桐那點破皮的小傷口棄她不顧。
他該死,他該死。
他不敢想如果沒有小八救她,那他回家後看到的將會是什麼?
會是陳漁冷冰冰的屍體嗎?那他ţṻₓ會瘋掉的,他會瘋掉的。
可他竟然為了懲罰她不聽話,任由溫桐桐叫人上門把小八帶走殺掉,任由他們把小八丟進鍋裡。
難怪陳漁會那樣失控,會那樣恨他,他罪無可恕。
他扶著牆站起來,對助理說:「動用一切資源找少夫人,我要、要——」
話未落音,靳言川整個人忽然重重地砸到地上。
助理驚慌大喊:「醫生!」

-8-
經過一番搶救,靳言川轉危為安。
對於他的症狀,醫生也只能用排斥反應來解釋,可當初適配的情況明明很好。
得知這一切跟我有關,靳母在醫院裡氣得大罵我是個殺千刀的掃把星。
靳言川氣得拿刀往胸上紮,警告所有人,誰敢再說我一句不好,那就別要他這個兒子了。
靳家爸媽不敢再我說什麼,動用所有關係到處找我。
而另一邊,遠在昆市的我在周台長的陪伴下,去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叫「小月」的小女孩。
她今年三歲,很乖很懂事,先前有很多人想要領養她,但她都不願意跟他們走。
可ṭů⁴沒想到她一見到我,就拉著我的衣袖輕輕地喊「媽媽」。
周台長紅了眼眶,感慨道:「或許這就是天意,是沈易的心願。」
兩年前,雲省某處地震,我的男朋友沈易作為一線記者前往災區採訪支援,在一座危房中救出一名嬰兒。
房梁砸下的瞬間,他毫不猶豫地將嬰兒護在胸前。
等被救出時,他已經沒有生命跡象了。
小月就是沈易護在胸口,用生命救下的嬰兒。
我蹲下身,將小月擁抱在懷裡,笑著笑著眼淚狂湧。
那段痛苦的記憶再次襲來,硬生生撕裂我勉強結痂的傷口。

-9-
我跟沈易是在昆市遇見的。
那天他在滇池邊做隨機遊客採訪,恰好問到我。
我愣了愣,如實說:「我是來自殺的。」
他也愣住了,讓攝影師關掉機器,從包裡拿出一顆糖。
「要不要先吃顆糖?
「正好我今天想提前下班,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許是那天的落日太過美麗,我不忍拒絕,又許是我真的太想有人陪伴,那些積壓數年的委屈跟難受,再也兜不住了。
幼年失母,繼母刁難,被迫輟學後邊打工邊自學美術;好不容易找到一份相關工作,卻被上司猥褻;向上舉報卻反遭污蔑,被開除,被造黃謠。
老家呆不下去了,我來了昆市,想在這裡終結一切,這裡是媽媽生前最想去的地方。
沈易安靜地聽著,等我說完哭完,湊上來問我:「要不要去個地方?」
他拉著我跑去昆市最沸騰的酒吧,把他們的朋友們都叫了出來,唱歌跳舞通宵達旦。
太陽躍出的那一刻,他問我:
「看,活著是不是也挺好?
「別怕,從今天起你不是一個人,以後我就是你的朋友。」
清晨的陽光將他的身影勾出一圈毛茸茸的金邊,看得人溫暖熨帖,叫我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忽然不想死了。
後來,在某個夏夜,我們自然而然地牽手。
那些心照不宣的歡喜,點亮了我晦暗不堪的人生。
交往一年半後,我們準備領證結婚。
可就在領證當日某處發生了地震,他明明在休假,卻還是申請去前線支援。
我生氣了,賭氣跑出門了,一次次掛斷他的電話。
最後他只好給我發消息:「寶貝乖,別生氣,我明天就回來。」
可是沒有明天了。
如果知道那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對話,我一定不會賭氣跑走,一定不會掛他的電話。
我會緊緊地擁抱住他,一遍遍告訴他,我愛他,我愛他。
可惜沒有如果。
我愛的人死了,他躺在冰冷的太平間,再也不能抱我哄我,再也不能叫我「陳小漁」了。
沈易是孤兒,他的喪事由電視臺裡幫忙辦理。
我想陪他一起死,周台長救下了我並破例告訴我,沈易在死前留了做器官捐贈的口頭遺囑。
他的心臟已經被運到了京市,在另一個人身上延續他的生命。
幾經打聽,跪爛了一雙膝蓋,我才終於打聽到那人是靳氏集團的少爺靳言川。

-13-
那時候靳言川剛做完心臟移植手術,在醫院修養。我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故意接近他,找各種話題跟他搭訕。
他一句想吃「小城隍的小籠包」,我就能頂著寒風跑大半座城去給他買。
旁人不知情,都羡慕他找了個貼心的女朋友。
靳言川笑笑沒說話,卻在只有我們兩人時捏捏我的臉說:「就那麼喜歡我啊?」
我看向他的左胸,點了點頭。
「但我女生朋友很多,你能不吃醋?」
我點頭。
「我還喜歡玩夜店,不排斥一夜情,能接受?」
我點頭。
半晌沉默,他嗤笑一聲,吻向我的唇:「怎麼辦,你這麼乖,我好捨不得。」
Ṫû⁺那一晚我們接吻了。
我的手一直停在他左胸上,感受著那顆心臟強烈的跳動,無比安寧。
我告訴自己,守護著沈易的心臟就像守護著沈易,就像我們從未分離。
接下來兩年,我傾盡所有對靳言川好。
不論他在外面玩得多花多野,回來時我都會為他準備熱湯,假裝看不見衣領上的口紅,乖巧地擁抱住他,像一隻乞求憐愛的貓。
至於床事,我更是毫無底線地迎合他討好他,將自己尊嚴折到塵埃。
其實一開始靳言川也沒多喜歡我,直到一次車禍,碰撞瞬息,我毫不猶豫地用身體護住他。
他受了輕傷,而我險些沒能下手術臺。
那也是靳言川唯一一次失態,紅著眼顫聲求我不要離開他。
假戲做久了,有時候連我都恍惚了,以為靳言川就是沈易。
我們可以攜手結婚,生兒育女。
直到溫桐桐回國,靳言川一次次對她偏愛縱容,一次次Ŧũₓ欺我傷我,讓我恍然發現,他跟沈易根本不是一個人。
沈易那樣護短的一個人,怎麼會讓別人欺負我?
是我在自欺欺人,是我不肯面對現實,我對不起沈易,更對不起自己。
我的人生不該這樣。
沈易也不會答應我因為一顆心臟丟了自己。

-14-
我領養了小月,帶她上戶,取名叫沈遇。
遇,漁,她就是我跟沈遇的女兒,是我們相遇相愛的證明。
婉拒了周台長介紹的工作,我租了一個房子,繼續我的漫畫事業,同時給小遇找了幼稚園。
這些年在靳言川身邊我是不缺錢的,但我依然在網上連載漫畫。
這些事靳言川都知道,但他覺得我是沒苦硬吃,為了連渣渣都算不上的小錢加班熬夜。
我沒有反駁,只默默堅持,為了自己,為了沈易。
生活慢慢進入正軌,雖然辛苦,但聽到小遇甜甜的一聲「媽媽」,那些辛苦就都化作了甘甜。
只是我沒想到會在昆市街頭遇到靳言川。
他神色疲倦,風塵僕僕,全然沒有以前的張揚。
見到我,他欣喜地紅了眼眶:「小漁真的是你!我終於找到你了!」
他想要擁抱我,我退後躲開了。
小遇奶凶奶凶地瞪他:「壞人,不准欺負媽媽!」
靳言川卻笑了:「小漁,這就是你領養的女兒嗎?你放心,結婚後我會把她當親生女兒一樣疼。」
他蹲下身:「來,寶貝,爸爸抱。」
小遇氣得跺腳:「壞人!你才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叫沈易,是大記者。」
「那是以前,以後我就是你爸爸,你就是我們靳氏集團的小公主……」
「靳言川,你不記得沈易了嗎?」我打斷他的話。
「沈易?」靳言川皺眉,「有點耳熟,記不得了。難道我該認識他嗎?」
我氣笑了,仰著頭硬生生把眼淚逼了,指向他的左胸。
「他是這顆心臟的主人,你難道不該記得他嗎?」
靳言川猛地驚醒,忽然跟想起什麼似的,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你說的『他』是沈易?
「一直以來,你愛的都是這顆心臟,是嗎?」
他的聲音發顫。
我毫不猶豫:「是。」
他雙膝一軟,險些摔倒在地。
他握住我的肩膀,咬牙切齒:「那我算什麼?
「那我們這兩年算什麼!
「小漁,過往種種是我不好,我向你賠罪,但求你不要對我這麼殘忍。」
他固執地看著我的眼睛,試圖從裡面找出一絲我愛他的證明。那樣的偏執瘋魔,像極了當年的我。
「我沒有愛過你。」我冷聲又堅定地說道,「從始至終,我的愛人只有沈易。」
「靳言川,很抱歉騙了你,但我對你的好卻從來不假,拿命救你也是真,可你對我呢?卻連最起碼的尊重都沒有。
「你任由溫桐桐和你的擁躉們踐踏我侮辱我,你甚至殺了小八,那是沈易留給我的最後念想。我恨不得殺了你,怎麼可能會愛你!
「你以為你是沈易的替身?你覺得委屈是嗎?那我告訴你,你是靳家大少爺又怎樣,就算你有錢有權又怎樣,在我心中,你連沈易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我絕對不可能愛你。」
「我不信,我不信!」靳言川雙眼通紅,「我們交往了兩年,你對我怎麼可能一點感情都沒有?我們都有寶寶了,你怎麼可能不愛我。」
我一巴掌扇了過去。
「你還有臉提寶寶?靳言川你知道那些冰冷的器械在我身體裡攪動時,我有多痛多恨你嗎?但我更恨自己,為了你這樣的人渣白白付出了兩年!」
靳言川踉蹌後退,卻又像個絕望的賭徒般不甘心:「小漁,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胡鬧,不該輕信溫桐桐的話。我發誓以後會好好愛你,補償你,求求你不要離開我。
「你走後我才明白,我肯娶你不是因為你乖巧聽話,而是因為我愛你。早在第一眼見到你時我就愛上你了,不然我怎麼會縱容你一次次出現在我身邊。
「我早就愛上你了,是我自己不敢正視,才犯了那麼多不可原諒的錯。小漁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求你了!」
他那樣深情,我卻聽得發笑:「愛?靳言川你真的懂什麼是愛嗎?你這種遊戲人生的感情渣滓,是不會懂的。
「你也並不愛我,你只是受不了曾經養的一隻舔狗忽然不再唯你是從,忽然脫離了你的掌控。
「你也不用把罪過都拋給溫桐桐,傷害我的始作俑者是你。」
靳言川愣在原地,如夢驚醒般,忽然他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小漁,你說的對,最傷害你的人是我。
「我會彌補你的,我會向你證明,我愛你。」

-15-
靳言川在昆市住了下來,他買了我隔壁的一座小院。
每天我接送小遇上下學,買菜鍛煉,他都跟在身後,被不少鄰居誤以為是我老公。
我一一解釋,他也不覺得尷尬,只奪過我手裡裝水果蔬菜的塑膠袋。
後來我索性少出門,除了接送孩子,連買菜都在網上下單。
靳言川就開始網購,鮮花包包,衣裳首飾,圖書玩具,能拒收的我通通拒收,不能拒收的我通通丟到他家門口。
鄰居們都知道他在追我,天天嗑瓜子看戲。
有好八卦的鄰居勸我:「又好看又有錢,妹嘞你咋個就看不上嘛?」
我笑笑不說話,只專心籌備自己的新作。
某日清晨,我剛開門就看到靳言川立在門口,頭髮上結了一層薄霜。
見到我,他忙跟獻寶似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餐盒。
「小漁,聽說這家的小籠包一絕,我排了兩個小時隊才搶到了第一鍋,你快嘗嘗。」
他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歡喜和討好。
我突然覺得心酸又可笑,曾經我用心待他卻連半點尊重都換不來;如今我拋棄他無視他,他卻巴巴地湊上來。
他可真賤啊。
我一手打落餐盒,雪白的小籠包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沾滿泥土。
「靳總該不會以為,給我排隊買幾個包子,我就會感動到賣了自己吧?」
他慌忙解釋:「不是的,小漁,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對你好……」
「但我不需要!」我打斷他,「靳總聽過一句話話嗎,遲來的深情比早賤。更何況,我從來就沒想要過你的深情。」
我猛地摔上門,誰知他的手掌卻突然伸進來,巨大的力道狠狠夾住他的手指。
我看到他眉頭一皺,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的手指迅速紅腫起來,可他卻置若罔聞,只深深地望向我的眼睛:「小漁,我就那樣罪不可恕嗎?難道連重新追求的權利都沒有嗎?」
一股莫名的焦躁和憤怒將我包裹,我極力壓制住滿腔怒火,我不想在家吵嚷,不想吵醒小遇。
「靳言川,你走吧,別再來了。」
「憑什麼!」他卻不甘心,「別的男人都可以追求你,我為什麼不可以?」
我總算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反常了。昨天隔壁阿嬸的兒子來幫我修水管,他誤會了。
「小漁,你看看我,我這裡有沈易的心臟,你不是愛這顆心臟嗎?
「回到我身邊,你就能天天陪著它,天天陪著沈易了。」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還是那個自信張揚,在花花世界遊刃有餘的靳大少爺嗎?
「靳言川,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他苦澀一笑,「這樣的話在從前,我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可是小漁,如果做沈易的替身,你就能回到我身邊,就能像從前那樣愛我,我願意的。小漁,你能回來嗎?」
他的聲音發顫,幾近乞求地看著我,乞求我不要這樣殘忍,乞求我愛他。
可我還沒來得及說「不」,一輛車就停到了家門口。
溫桐桐氣騰騰地從車上下來。
「賤人,又是你勾引言川哥哥!」
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巴掌就落到了我的臉上。
靳言川回過神,憤怒地掐住溫桐桐的脖子,將她往後推,將我護在他身後。
「溫桐桐,你找死嗎?」
溫桐桐呼吸急促,眼神卻幾近瘋狂。
「靳言川,你睡了我,就別想擺脫我。
「我肚子裡可都有你的孩子了。」
靳言川驚慌失措地看向我:「小漁,我沒有,你別聽她胡說。」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關上了門。

-16-
溫桐桐去哪兒了我不知道,但靳言川在我家門口站了一整天。
他一遍遍地給我發資訊解釋,說他之前被溫桐桐灌醉了帶去酒店,但他發誓沒有跟溫桐桐發生關係,她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是他的。
他還說,他這兩天要回京市去處理點公事,忙完就立刻回來向我賠罪。
小遇問我,是不是因為她,我才不跟靳言川好。
我知道,那些流言蜚語被她聽到了。
我刪了靳言川的信息,將他拉黑。
我計畫搬家,我不想小遇受任何傷害。
可房子還沒看到,小遇就出事了。
溫桐桐並沒有跟著靳言川回京市,而是留在昆市調查我。在我帶小遇去公園玩時,拐走了小遇。
她威脅我不准報警,讓我在夜深人靜時去滇池最偏僻的一角見她。
小遇被她迷暈了,被裝在竹背簍裡小小的一團,看得我的眼眶通紅,恨不得立馬上前抱她。
一把匕首卻抵住小遇的脖子。
「陳漁你為什麼不去死!你哪裡好,哪裡值得言川哥哥惦記了?
「想救這丫頭是吧?那就從這裡跳下去!你死了,言川哥哥就是我的了。
「你放心,我只是想跟言川哥哥好好過日子,不會殺這丫頭,只要你去死。」
溫桐桐雙眼冒著狂熱的精光,我不知道該不該信她,但我沒有選擇了。
小遇是我的女兒,是沈易用命救下來的女兒,我不會讓她有事的。
「溫桐桐,記住你說的話,否則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我轉身跳入冰冷的湖中。
下一秒,一個身影從遠處狂奔而來,追著我跳了下去。
我被救了。
睜眼,我便看到靳言川喜極而泣的眼神。
他想要擁抱我,卻被我冷漠的眼神生生止住了。
他緊張,又小心翼翼地解釋:
「小漁,你別擔心,小遇沒事。
「我讓醫生給小遇做了全身體檢,她很好,你放心。
「溫桐桐被員警抓走了,我保證讓會她牢底坐穿,再也不會傷害你們。還有這個——」
他拿出一份資料。
「這是酒店的監控錄影,跟一些相關人的證詞。
「我沒有跟溫桐桐發生關係,她跟好幾個男人同時交往,自己也不知道懷的是誰的,就想栽到我頭上。
「小漁,我沒有騙你,你能別生氣了嗎?」
資料被攤開放在我眼前,可我一眼都不想看。
我抬頭看他,毫不掩飾眼中的厭煩。
「靳言川,你能別再打擾我了嗎?算我求你行不行?」
靳言川身形微顫。
「今天是溫桐桐,那明天呢?會不會有李桐桐,張桐桐?
「你敢保證你的往後餘生都沒有其他女人?我不信的,你也不信,在你們那個圈子裡最不值錢的就是真心。
「我噁心你,噁心你那些狐朋狗友,噁心你們把踐踏真心當做遊戲,你們那個圈子我光想著都覺得髒。
「你以為你能做沈易的替身?你怎麼配啊!沈易善良正直,勇敢正義,你這種遊戲人間的混蛋連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
「我會搬家,如果你還這樣繼續纏著我,我不介意做出讓你後悔一輩子的決定。」
靳言川深深地看向我,眼底是悔恨、心態、自責、絕望,可他仍是不甘。
「小漁,如果我不肯放棄你呢?」
我拿起一旁的水果刀,抵住脖子:「行,那你帶我走。」
靳言川愣住了,半晌,癡癡地笑了起來:「原來,你寧肯死也不願意回到我身邊。
「小漁,我真的錯過你了,是嗎?
「好,我答應你,我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小漁,過去種種對不起,願你往後一切順遂,平安喜樂。」
他背對著我緩緩離開病房,就在房門行將關閉時,忽然重重倒了下去。

-17-
靳言川發病了,他的心臟發生了劇烈的排斥反應,被靳家人用直升機連夜帶回京市治療。
我沒有關注他的病情,修養好後就帶著小遇回了家。
卻沒想到,一個多月後會在家門口見到靳言川的媽媽。
那個曾經極力貶低我出身的富家太太,此刻全然是個心力憔悴的母親。
「小漁,你去看看言川吧,他真的快不行了。」
靳母拉著我的手,哭紅了眼。
我抽回手,平靜地說:「阿姨,您回去吧,我的答案我已經在電話裡說過了。」
幾天前,我就接到過靳母的電話,說靳言川住在 ICU 裡情況很不好,希望我能去看看他,說他昏迷時一直叫著我的名字。
我拒絕了。
我跟他如今已是陌路,他的生死與我無關。
「小漁, 我求求你了, 我知道我以前對你不好, 我向你認錯。」
說著她就要跪下, 我攔住了她:「阿姨,我去見一面能改變什麼呢?能救他的是醫生。」
「可他很想見你啊, 說不定見了你, 他就會有好轉呢。」
我突然覺得她的話很可笑。
「如果見一面就能有好轉,那還要醫生做什麼。
「阿姨有件事, 您應該還不知道吧?靳言川胸腔裡的那顆心臟,是我的男朋友的。
「我的男朋友是個很正直善良的記者, 他很愛我, 愛到捨不得讓我掉一滴眼淚,愛到誰敢欺負我, 他都會去跟對方拼命。
「所以我想, 可能是我男朋友在天有靈, 不願意讓靳言川繼續用他的心臟了吧。」
沒有理會靳母震驚到失魂落魄的神情,我關上了門。
靳母離開了, 我的生活重回寧靜。
隔壁小院換了新的屋主。
小遇很喜歡現在幼稚園的老師同學, 於是我沒有搬家,我打算掙錢把這座院子買了下來。
我的漫畫事業逐漸步入正軌, 我開始在漫畫圈小有名氣。
又一年, 我簽約的漫畫在某個平臺大賣,平臺邀請我參加漫畫家圓桌夜。
恰好暑假, 我打算帶著小遇一起去玩。
鎖門上車後, 小遇偷偷告訴我:「媽媽,花藤下好像有個人。」
透過後視鏡, 我瞥見藏在紫藤花後面的那一襲再熟悉不過的身影。
我知道,是靳言川,今早扔垃圾時我見過他了。
如今的他瘦得不成人樣, 蒼白的臉色昭示著所剩不多的生命。
他身上還穿著我曾經給他買的西裝, 顯得十分不合身,就像這樣的相見,十分不合時宜。
見到我, 他似乎十分欣喜,眼底泛出點點碎光。
「小漁,你過得還好嗎?」
他的聲音很虛弱,像一根隨時都會斷裂的絲線。
「靳言川, 你食言了。」可我卻說,「你說過, 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緊張起來, 忙說:「小漁你別生氣, 我就是想再看你一眼, 我馬上走。」
我沒有理會他,轉身回了家。
等我提著行李裝車時,他不見了。
我以為他已經走了, 沒想到他是躲起來了。
我摸摸小遇的頭:「就是個路過的陌生人,不用管他,做好嘍。」
「好嘞。」小遇坐回安全座椅,興奮大喊, 「出發嘍!」
我腳踩油門,將那道身影徹底甩下,奔向我更加美好的明天。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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