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命還剩兩個月的時候發現和死對頭親親能續命。
我想盡辦法和他親親。
他:你就這麼愛我?
我:恩恩。
他:你真讓我噁心。
直到感覺到壽命不再增加。
我提出分手。
他:「好吧,只要你求我我就和你結婚。」
「等等,你說什麼?」
1
我自幼心臟不好,國內最好的專家斷定我活不過二十一歲。
還剩兩個月壽命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和死對頭陸隱川接吻能增加壽命。
我設計和他聯姻,成了他的未婚妻。
直至我發現無論和他怎麼親密接觸,我的壽命都不再增加了。
彼時已經訂婚三年。
我摒棄自尊,對他言聽計從,無微不至。
但陸隱川拖著怎麼都不願意和我結婚。
太好了,我終於能成全他了。
2
本想等陸隱川回家商量解除婚約。
但直到淩晨他也沒回來。
正準備睡下的時候他給我發消息。
「我喝醉了,來接我。」
位置是他常去的夜店。
冬日淩晨的 A 市有些冷,呼吸間都是白色的寒氣。
我到陸隱川包間門口的時候,他正在和別人漫不經心說起我。
「娶喬夷?」
「怎麼可能?」
「玩玩而已。」
旁人嘖嘖兩聲:「但我看喬夷好像是認真的啊,以前她高傲自我,現在在你面前可是柔情似水。」
陸隱川輕笑一聲:「就是這樣,玩起來才有意思。」
我推開門。
瞬間氣氛兀地一滯,所有人都屏了聲。
陸隱川倚在黑色真皮沙發上,昏黃曖昧的燈光打在他銳利的下頷線上,襯得他越發矜貴冷厲。
他神色散漫地看向我:「怎麼這麼久才來?」
他不害怕我聽到。
因為他篤定就算我聽到也不會吵鬧,甚至會更加卑微地愛他。
被愛的人總有恃無恐。
還好我都是裝的。
「走吧。」
陸隱川卻不動,手上的玻璃酒杯輕叩在桌上發出脆響,示意我像以前那樣過去扶他。
我歎口氣。
本來想回家再說。
但既然如此。
「我想和你說件事。」
陸隱川卻像是早有預料般勾了唇角。
「好啊,只要你開口求我。」
我面色平靜地看向他:「我們解除婚約吧。」
陸隱川輕笑一聲:「好吧,既然你求我,我就答應和你結婚吧。」
房間裡不知是誰,倒吸了一口涼氣。
陸隱川一怔,終於回過味來,錯愕道:「等等,你說什麼?」
「我說,我們解除婚約吧。」
3
包間裡死一般的寂靜。
誰都不敢喘氣。
直至陸隱川摔碎了手裡的玻璃杯。
他的聲音卻很輕,蹙著眉:「喬夷,別胡鬧。」
我定定看著他:「我認真的。」
陸隱川冷冷覷向包間裡的其他人。
他們識趣地就要起身離開。
怎麼,我是可以被談論的。
陸隱川就不是嗎。
我叫住他們。
「你們不用走,我說完了,我走就好了。」
「你們繼續,玩得開心。」
陸隱川沒了之前的從容不迫,驀然站起身來,死死盯著我:「喬夷,我不同意。」
「你聽到了嗎我不同意。」
我回過頭對他笑了笑。
「我管你同不同意。」
4
回到家陸隱川的電話一刻不停地打過來。
我全部掛掉後他又開始發資訊。
【你是因為那些話生氣?】
【算我不對行了吧。】
【喬夷,鬧成這樣也差不多了吧。】
【你現在跟我道歉我還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勸你珍惜我給你的機會。】
人怎麼能不要臉成這樣。
難道是我這三年真的裝得太過了。
想想也是。
回想起以前。
有次不知道是誰,給我發了一堆陸隱川左擁右抱的照片給我。
他們姿態親昵曖昧,仔細看,還能看到陸隱川白襯衫上的紅色唇印。
我趕緊刪了裝作沒看到。
但不知道陸隱川怎麼知道了這回事。
他眼簾掀動,主動問我:「你看到照片了吧。」
我毫不猶豫說沒有。
他反而不悅起來。
懂了,男人就喜歡女人爭奪他的戲碼。
於是我瞬間紅了眼眶,顫聲道:「沒關係,我不求你只愛我一個人。」
「只要有我一個位置就好。」
「她們是旅館,我是家。」
「每天回來就好。」
每天回來給我續命就好。
果然陸隱川大受震撼,沉默半晌才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掩住他的唇:「不用解釋。」
「我沒關係的。」
「我都理解。」
陸隱川又沉默了。
「就這麼愛我?」
我:「恩恩。」
陸隱川卻蹙了眉:「喬夷,你真讓我噁心。」
想來我卑微至此,他的確會以為我什麼都會原諒他。
只是我還以為陸隱川會痛快的答應解除婚約。
畢竟這三年他實在厭煩我。
還是說,我當著其他人的面提出解除婚約,讓他覺得沒面子?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
我這麼費盡心思的活下來,不是來為這些浪費心神的。
世界這麼精彩,我想做的事有很多很多。
我的人生才剛開始。
5
在國外度假的時候,我接到了三年沒聯繫的徐女士的電話。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漠:「你和陸隱川退婚了?」
「你們訂婚的時候我就告誡過你不要亂來,破壞兩家的關係。」
我笑了笑:「那為什麼在訂婚的時候不攔著我呢。」
那端聲音一頓。
我替她回答:「是覺得反正我最多只能再活兩個月,撐不到結婚的時候,所以無所謂?」
那端不說話,算是無聲默認。
我忽地還是忍不住有些難過:「所以我多活的這三年,對您來說是困擾嗎?」
「母親。」
忙音響起。
徐女士掛斷了電話。
但我其實不怪她。
我生下來就有心臟病。
徐女士撐著剛生下我的破爛身體,跑各個國家去給我治病。
但每個醫生都告訴她。
沒得治。
好好養著,最多也只能活到二十歲上下。
徐女士崩潰過,振作過,又無數次的在失去我的痛苦裡再度被擊潰過。
無數個日夜裡,她抱著發病的我泣不成聲,夙夜難寐。
離奇的鄉間醫生,古怪的道家方士,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她都一個個千辛萬苦地找了過去。
然後。
再次被擊潰。
她愈加愛我,便愈加痛苦。
捨不得,放不下,於是恨自己,也恨所有人,最後開始恨我。
恨我這個痛苦的來源。
後來她說。
「媽媽沒辦法了。」
「媽媽受不了了。」
「媽媽要放下你了。」
於是她再也不見我,和父親另生了一個妹妹。
一個健康的妹妹。
她努力忘記我,忘記愛我。
像從來沒有過我。
我不怪她。
她只是太痛苦了。
沒關係的媽媽。
你那樣愛過我了。
夠撐著我這一生,好好走下去了。
6
在國外玩了一個月,我終於回了國。
陸隱川在我黑名單裡躺得很安詳。
飛機落地的那瞬間,我把他從黑名單里拉了出來。
然後就收到了他發來的電子結婚請帖。
這麼快就要和別人結婚了?
一打開。
瞳孔震驚。
不是。
怎麼是我要和他結婚了?!
怎麼沒人通知我要結婚了?!
還是說結婚新娘不需要到場?
不敢睜開眼希望是我的幻覺。
最後千言萬語化作一個「?」發給陸隱川。
他消息回得很快。
「終於消氣了?」
「我們的婚禮我都布ṭű̂ₔ置好了。」
「全都如你的意了,現在總能原諒我了吧。」
……有種跟人機對話的無力感。
我打了電話過去。
「陸隱川,我們已經分手了,懂?」
「你本來也不喜歡我,現在又來裝什麼深情?」
「你不過是喜歡看我在你面前卑微聽話的樣子,怎麼,是還沒玩夠?」
「還是說,我主動提分手讓你面子上過不去?」
「好吧,我就寵你這一次。我假裝還是愛死你了,你來提分手行了吧?」
電話那端良久才響起聲音。
「喬夷,你就這麼想我?」
他語氣克制隱忍。
細聽,還有不易察覺的顫音。
也不知道他又把自己代入到什麼苦情角色了。
我感覺有點匪夷所思了:「不然呢?」
「我還能怎麼想?」
陸隱川咬牙切齒:「你別忘了,當初是你非要和我在一起。」
「你忘了你是怎麼求著我和你結婚的?」
我一頓。
這倒是沒忘。
但人活著。
當然要忘本。
7
那時候我快死了,醫生說也就這兩個月的事。
為了讓自己走得好看點,我準備在拍賣會上拍下一條項鍊。
不巧遇到陸隱川也在。
他一向喜歡和我作對,看出我想要那條項鍊,便不顧代價地和我搶拍。
那條項鍊被他ţû₉抬到了我預想價格的兩倍多。
我牙咬了又咬,最後還是沒捨得拍。
雖然徐女士並沒在經濟上限制我。
但沒被愛的人不會有肆意妄為的底氣。
本來到這裡結束,我還不至於多氣惱。
可陸隱川拍下項鍊後,拿著那條項鍊攔下離開的我,笑得很招搖:「喬夷,想要項鍊?」
「你求小爺,小爺送你。」
我冷笑一聲,「你送的,狗都不要。」
陸隱川挑眉,扔給路過的沈珠:「送你。」
沈珠眼神晶亮:「謝謝。」
下一瞬,陸隱川指著我:「沈珠,喬夷罵你是狗。」
我:「?」
我正要激情輸出,可氣血忽然猛地上湧,視線頓時陷入黑暗。
暈過去的那瞬間,眼前的陸隱川神色Ţṻₓ驚慌焦急。
就好像。
我是他什麼很重要的人。
再醒來的時候,病床前的醫生正暴跳如雷對陸隱川罵道:「你差點就氣死她了!」
陸隱川很震撼:「我氣死她?」
醫生恨鐵不成鋼:「不是你難道是我?!你好好照顧她啊!」
陸隱川天塌了。
醫生沒透露我的詳細病情,於是陸隱川就這樣陰差陽錯的以為是他差點害死我。
一向熱衷於和我作對的陸隱川罕見地低了頭。
「這次算我的錯,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陸隱川是不是小看我們這二十多年我們的恩怨了,這種話竟然都敢說。
更何況項鍊事變在前,正是仇恨值達到頂峰的時候。
於是我開口就是。
「那你去死吧。」
陸隱川:「……換一個。」
「去跳四十層以上的樓。」
「跳不會有人來救的海。」
「蹦沒有繩子的極。」
陸隱川按住額頭暴跳的青筋:「喬夷!」
嘖,玩不起直說!
所以,還能怎麼折磨陸隱川?
忽然,我回想起曾有人問過陸隱川,天天和我吵架是不是喜歡我。
陸隱川當時氣得臉色漲紅。
「怎麼可能?!想我死可以直接殺了我,別說這種話來噁心我!」
靈光乍現,我好像找到了正確答案。
「陸隱川,做我男朋友吧。」
陸隱川:「?」
他蹭地站起身來,臉色一會紅一會黑,抿了唇:「喬夷,別開玩笑。」
看給他噁心得。
我乘勝追擊:「最好能在兩個月內結婚,越快越好。」
我就能活兩個月左右了。
要是和陸隱川結婚。
很快就死了。
陸隱川不就成了克Ṫů⁽妻的寡夫!
不值錢的二手男人!
而且雖然我會感到痛苦。
但他又能好到哪裡去!
自損兩個月,殺敵五十年!
太划算了。
很難想到還有比這更邪惡的報復。
陸隱川眉頭蹙起:「喬夷,你是不是這一暈把腦子摔壞了?」
我歎口氣:「好吧,我不裝了。」
「其實我喜歡你很多年了,和你對著幹不過是為了引起你注意力的小手段罷了。」
「今天Ṭű̂ₑ差點死了,我才明白,人要珍惜現在,把握當下。」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落針可聞,我甚至能聽到陸隱川呼吸滯了滯。
他面上卻似毫不在意,修長的指節煩躁地扯了扯領子。
「裡面太悶了。」
「我去外面考慮一下。」
他轉身疾步出了病房。
一次都沒回過頭。
背影都有點悲壯了。
我咬住被角才能忍住不笑出聲。
下一瞬,手機收到消息。
「好。」
?
這麼快就同意了你真的有在考慮嗎?
8
我就那樣半哄半騙的和陸隱川在一起了。
本來應該不過是兩個月的死前戲弄。
可自從一場聚會後一切都變了。
那場聚會本來不過是陸隱川平日裡的狐朋狗友。
但他不知道為什麼叫上了我。
我秉著噁心他的原則,在眾人面前對他噓寒問暖,呵護備至,整個人恨不能貼在他身上。
從前陸隱川總是要找理由和我找幾句,如今卻詭異地沉默了,只顧埋頭喝酒,連看都不看我。
連帶著整個場子都冷了起來。
直到有人提議玩遊戲。
我輸了。
懲罰是和在場的人接吻。
所有人都瞬間看向陸隱川。
眼裡絲毫沒有玩味的打趣。
只有對不幸遭遇的純粹同情。
陸隱川的神色掩在昏黃的燈光裡,我看不真切。
但也想像得出他此刻臉色會多難看。
一想到這裡我更興奮了。
我摩拳擦掌地湊過去親陸隱川。
他沒躲。
一動不動地任我吻在唇角。
距離太近,我能看清陸隱川鴉羽般顫動的眼睫,能感覺到他驟然僵硬的身體。
還能聽到他劇烈跳動的。
心跳。
看給孩子嚇得心都要蹦出來了。
一吻結束。
我正想觀賞下陸隱川氣急敗壞的反應,卻忽然感覺到我的身體湧入一股暖流,一直軟綿無力的身體莫名灌入幾分氣力。
感覺自己從來沒這麼精神過。
回……迴光返照?
我要死了?
好突然。
我就說陸隱川嘴巴上淬了毒,果然親一下真死了。
眼見我臉色越來越難看,陸隱川神色陰鬱:「跟我接吻這麼讓你痛苦?」
我歎口氣:「跟死了差不多。」
陸隱川一頓,冷笑道:「不是說喜歡我?」
媽的,快死了,忘記演了。
陸隱川沒再說話,覷我一眼,按滅指尖的煙,轉頭繼續玩起了遊戲。
不巧,這次輪到他輸了。
懲罰和我上次的一樣。
他眼神落在我身上。
天爺,報應來這麼快?
陸隱川的吻和我的不同。
他吻得極重。
熱烈的,掠奪的,纏綿的。
吻得這麼惡毒!
這人好重的報復心!
正要推開陸隱川,忽然身體裡又是一股暖流湧入。
我的身體瞬間又比之前更充滿氣力。
……?
難道不是迴光返照?
真嘟假嘟?
再親幾次試試。
直到所有人都發現我在故意輸掉遊戲親陸隱川的時候。
我終於確定了。
只要和陸隱川接吻我身體就能變得舒緩一些。
彩陽補陰……?
我竟然還會這個。
狐狸精竟是我自己。
唉我不會是要死了開始捏造一些幻覺自己哄自己了吧。
9
經歷太多次失望,我並不敢真的抱有期待。
只繼續催促著陸隱川和我結婚。
想到我如果在結婚的時候美美去世。
臺上的司儀將會面無人色地說:「感謝大家今天歡聚一堂來參加喬夷的婚……葬禮。」
「讓我們為這對死人鼓掌。」
好美妙的畫面。
但陸隱川相當雞賊,無論我怎麼催促,也只肯和我先訂婚。
好吧,湊合著克吧。
可隨著兩個月過去。
三個月過去。
四個月過去。
我竟然還活得好好的。
終於鼓起勇氣去找一直負責我病情的醫生。
正好看到他對著我的黑白照抹淚。
完了還燒了炷香。
謝謝你,但是真的不必了。
難道我真的該死。
我朝他幽幽打了個招呼:「周醫生。」
周醫生瞬間大驚失色面色蒼白,不敢睜開眼希望是他的幻覺,嘴裡喃喃道。
「有的人只能拿來懷念,見面就沒有必要了……」
「我真的盡力了,為了你的病我頭都禿了,六年的女朋友也沒了,我不欠你任何……」
「你就算要找也不應該找我……」
我咬牙切齒地打斷他:「周醫生,我還沒死呢!」
周醫生信誓旦旦:「不可能,你肯定死了,清醒點吧你這女鬼!」
他寧願相信這個世界有鬼,也不願意相信他的醫術有問題。
醫學生的執著……
跟他解釋了半天,他才終於相信我還活著。
結果第一句他就是:「你該死了呀。」
我:「……那你把我殺了吧。」
周醫生:「。」
做完檢查,周醫生不可置信:「你的病情竟然好轉了。」
「這對嗎?」
「已經死掉的東西怎麼會活過來?」
「該死了啊!」
好了不許內涵我了。
但終於可以確定,那一切並不是我的幻覺,我真的通過親吻陸隱川續命了。
所以,關鍵點是親吻,還是陸隱川?
關係到活命,我的行動力一絕。
當天晚上就在夜店裡找了十個頂配男模。
每個都親了幾遍。
嘴都快親麻了都沒感覺到那股暖流流入身體。
看著面前長相十分合我心意的男模。
忍不住哀歎一聲。
完了,我要跟陸隱川這個賤人鎖死了。
一想到要一直親陸隱川感覺這輩子都完了。
側眼,竟然看到一個背影十分像陸隱川的人。
再細看,人影卻找不到了。
看錯了吧。
是陸隱川的話早沖過來跟我拼了。
10
本以為我和陸隱川這輩子都要在一起了。
沒想到在半年後,接吻就不再產生效果了。
是不能再續命了,還是接吻沒作用了?
試試就知道了。
我心一橫,勾著陸隱川上了床。
他喝了酒,眼尾薄紅,褪下我衣裳的時候忽然頓ṭù⁹住。
他莫名一口咬在我的鎖骨,啞聲問我。
「喬夷,你真的愛我?」
指尖輕柔地摩裟著齒痕印記。
「想好了再說。」
我吻在他的喉結。
「想好了。」
「沒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果然,在最暢快的時候,我又感覺到了那股熟悉的暖流。
果然是需要更深層的接觸。
我翻身坐在陸隱川的大腿上。
看著他眸色漸深。
「不夠。」
「還不夠。」
11
直到又過了兩年半,我的病情完全康復。
死亡終於不再如影隨形。
同時也意味著。
陸隱川對我沒用了。
終於可以結束了。
還真有點捨不得。
畢竟陸隱川模樣好,身材好,體力好。
可惜,他是陸隱川。
一點也不喜歡我的陸隱川。
我好不容易求來的一輩子,絕不會浪費在不愛我的人身上。
所以我一直以為,陸隱川會很痛快的答應退婚。
畢竟這三年來是他一直拖著結婚的事。
也是他若即若離,忽冷忽熱。
更是他和其他女人曖昧不清。
以前不同意結婚。
現在不同意退婚。
嘶。
陸隱川不會只是單純的想折磨我吧?!
12
我在電話裡告訴陸隱川,隨他怎麼折騰,反正這婚我不可能結。
陸隱川當天晚上就到了我家樓下來堵我。
我沒開門。
他站在門外站了兩個小時後,終於沒了聲響。
我試探性打開門,驀然從視野死角竄出一個人影。
壞了。
幾乎是瞬間。
我被那人錮住手腕從屋內拽出壓在牆上。
青筋暴起的手臂撐在我的耳側,滾燙的呼吸頃刻間覆了上來。
說是吻,卻更像是咬。
唇角被他用牙齒一遍遍碾過,泛出細微的,溫熱的疼痛。
我毫不猶豫咬了回去。
鐵銹味在唇腔裡彌漫開來,陸隱川悶哼一聲,卻仍沒有放開我。
良ţṻ⁰久,他終於停下。
「裝什麼,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和我接吻,和我做飯?」
我望著他的泛紅的眼尾。
指腹在他胸間摩裟。
「是啊。」
下一瞬驟然推開他。
「但是我現在膩了。」
陸隱川突然憤怒起來,一拳打在我身後的牆上。
「我就知道!」
「你只是喜歡我的身體!」
「現在玩膩了你就想拋棄我了!」
「你根本就不愛我,喬夷,你這個騙子!」
……這無意中猜中的真相是怎麼回事啊!
見我不吭聲,陸隱川怒意更重:「喬夷,別以為玩完了就可以跑,你要是不對我負責,」他冷笑一聲,「我不介意把事情鬧大。」
我額頭一跳,像個 NPC 觸發了什麼機制開口就是勸他:「鬧大對你有什麼好處呢?大家都知道你被我玩膩了,你的名聲可就爛掉了。」
此話一出,我們雙雙陷入詭異的沉默。
陸隱川嘴唇翕動,半晌才冷聲道:「你別管。」
「總之,你別想擺脫我。」
13
我沒再管陸隱川。
他又不可能把我綁去結婚。
沒想到結婚的前一天,我見到了好幾年沒見的徐女士。
她和記憶裡溫柔慈愛的模樣不太一樣,側臉冷硬淩厲,眉眼淡漠疏離,沒有絲毫溫度可言。
我恍惚了一瞬,喚她:「母親。」
徐女士的表情沒有變化,淡聲道:「明天你必須和陸隱川結婚。」
不是勸解,不是建議,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陸家老爺子親自到 A 國來找我們說的這件事,你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笑了聲:「如果我說不呢?」
徐女士冷眼看向我。
氣氛驟然劍拔弩張。
忽然一聲道俏生生的女聲打破緊張氛圍:「媽媽,你和姐姐說話不要這麼凶巴巴的,我不喜歡!」
喬寧。
我的妹妹。
她今年已經十三歲,亭亭玉立,臉上卻尤有幾分孩童的天真稚氣,一看便被愛包圍著長大的小孩。
我想,我本來應該是這個樣子。
見我目光落過來,她眨了眨彎月似的眼,可愛極了。
徐女士一頓,臉色驟然鬆快,眸子裡盈滿溫和的笑意:「好好好,甯甯不喜歡媽媽就不那樣了。」
她驀然就變得熟悉,眨眼間就成了我記憶裡的樣子。
原來她還是和以前一樣溫柔慈愛,只是不再會對著我溫柔慈愛。
下一瞬,徐女士眼神落回我身上。
她笑意不達眼底:「喬夷,不是我想逼你,只是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你該負責罷了。」
「這幾年我和你父親雖然因為在國外冷落了你,但在經濟上也從沒短過你。」
「我們從沒要求過你擔負什麼家族責任,但至少不該讓家族為你的肆意妄為受累。」
我望著徐女士,良久沒有說話。
氣氛緊繃,喬寧歪著頭脆生生問我:「姐姐不想和那個人結婚,是因為那個人對姐姐不好嗎?」
「還是姐姐不喜歡他?」
她扯了扯徐女士的衣角,「要不……要不就算了吧?」
我忽然有些憤怒。
這個家裡,為什麼在意原因的人,唯一願意關心我的人,唯一替我著想的人。
偏偏是喬寧。
她被所有的愛包裹著,滿溢出來的愛便有餘地來愛我。
可就這一點,都要把我砸暈了。
襯得我多可憐啊。
我嫉妒得都快發狂了。
生來就帶病不是我的錯。
努力活下來不是我的錯。
想被愛不是我的錯。
可為什麼痛苦的只有我。
可最後,我只是深呼吸,平靜開口:「媽媽,那不如就讓喬家把我除名吧。」
「以後我不是喬家人,和你們再無關係,自然就不會連累喬家。」
其實身體好轉後,我也忍不住生出過微小期盼的。
媽媽,你因為我無法治癒的病終將使我死亡而感到痛苦,所以選擇割捨我放棄我。
那我現在不生病了,你會不會重新開始愛我?
你看,我不會死掉了,我活過來了,我不會讓你痛苦了。
你會不會回到割捨掉我之前,再次成為我的媽媽?
我怎麼就沒忍住去期盼呢。
怎麼就沒忍住呢。
媽媽,我以後會接受的。
接受你不會再愛我的事實。
14
那天晚上下著雨,我踹開了陸隱川家的大門。
他皺著眉看著一身濕漉漉的我,「怎麼弄成這樣?」
「先進來。」
我推開他拉我的手:「陸隱川,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就這麼想娶我?」
陸隱川怔了一瞬,抿了唇:「是。」
「我想娶你。」
我直視他的眼睛:「憑什麼?」
「憑什麼你想娶就娶,不想娶就不娶?」
「哪有那麼好的事?」
陸隱川指尖拂掉我眼間不知是淚還是雨水,忽然說。
「我認輸了。」
「好,我認輸了行了吧。」
「喬夷,我喜歡你,我承認了。」
氣氛驟然凝滯,只剩淅淅瀝瀝的雨聲。
良久,我噗嗤一聲笑出來:「陸隱川,那又怎麼樣?」
「你喜歡我,又怎麼樣?」
「誰在意你喜歡不喜歡我?還是說,你喜歡我,我該感恩戴德地同意嫁給你?」
陸隱川和我一起站在雨中,他眉眼沾濕,眸子卻亮得驚人,錮住我的肩,聲音急促:「以前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忽然說喜歡我,我高興得不得了,但你看向我的時候,我知道,你在說謊。」
「你抱我,吻我,和我纏綿,但絕不愛我。我知道,卻又不想信,所以我變著法子試探你。我和別的女人的事情都是假的,照片也是我讓人拍了發給你的。」
「可我越試探,就越明白你不愛我。可我偏偏捨不得放手。那,我就不能揭穿你。我最初也憤怒過,我打算折辱你,折騰你,嘲諷你,把你的嬌氣任性壞脾氣全都一點點磨掉,要你最後求著我愛你。」
「可怎麼到了最後,反而是我越陷越深。」
陸隱川眼尾下垂,話音也驟然變得低落,「喬夷,你貪戀我的身體也好,我身上有什麼值得你利用的也好,都沒關係,你儘管利用我。」
「只要和我在一起。」
我忽然被他弄得有些不太明白。
陸隱川說他沒在我身上感受到過愛意。
可我也沒在他身上感受到過被愛。
他說得言辭卑微懇切,可在這段感情裡,明明處於上位者的人一直是他。
不同意結婚的是他,對我冷言冷語的是他,貶低我羞辱我的,還是他。
甚至在我們在一起前,他明明也總是和我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他對我態度那樣惡劣,差不多把我當日本人整。
如今卻說是因為喜歡我?
可這樣的喜歡,到底誰會想要?
至少,我不想要。
就算沒有人愛我。
我也絕對配得上一份好的愛。
我毫不猶豫拒絕了陸隱川。
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我冷眼看向他。
「陸隱川,你太傲慢了。」
「你對我做的一切,不會因為你喜歡我就變成對的,用愛的名義,就可以傷害我了嗎?」
「我生過氣,受過傷,現在我能好好站在這裡,是因為我不打算因為你的惡劣性格自我否定內耗。」
「其實,歸根結底,你從來沒有尊重過我,就算是愛我,你也是高高在上的愛我, 所以你才會爭輸贏, 才會想要先確定我愛你。」
「陸隱川, 我們就到這裡吧。」
我不看他蒼白的臉,轉身離開。
卻聽到他啞聲問我:「喬夷,你是不是一點都沒愛過我?」
我腳步一頓,沉默了一會。
「不是的。」
「我很不爭氣的短暫愛過你。」
「在看到你和別的女人的照片前。」
「那段時間我一直催著你結婚, 你沒答應。」
陸隱川身體猛地一晃,差些摔倒在地。他推開要來扶他的管家, 強撐著身子走到我面前。
「喬夷, 是我錯了。我驕傲自大,不懂怎樣去愛一個人。」
「但如果, 如果以後我成了一個溫和坦蕩的人, 懂得用怎樣的方式來愛你, 尊重你。」
「那我們還有可能嗎?」
我下意識就想說沒有。
可思忖一瞬,我笑著說:「也許吧。」
人都會成長, 今天我因為極度缺愛所以想要一個堅定無疑走向我的愛人。
可明天,我也許就會強大到可以包容所有類型的愛。
畢竟, 我還有明天。
明天, 又是新的一天。
番外*徐智錦
我其實並不喜歡小孩。
就算生下了喬夷, 我還是不喜歡她。
可小小的她總是見到我就笑。
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媽媽。
我明明沒教過她的。
她那麼小,抱在懷裡,暖暖的, 軟軟的。
我的心, 忽然就化開了。
可是, 愛喬夷。
是我的懲罰。
她很快就開始犯病。
一家醫院治不好, 我就去另一家。
A 市的醫院都治不好, 我就去國外。
我會救她的。
可當針頭無數次地紮入她的血管。
喂進去又總ẗů₊是吐出來的藥。
深夜裡無數次的發燒。
我反復問自己,會不會放手才是正確的。
會不會是我其實是在無意義地折磨她?
可她還那麼小,小到連死亡的含義都還不知道。
怎麼就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呢?
好多人和我說, 沒關係的,你盡力了, 喬夷不會遺憾的。
可是我會。
從頭到尾, 捨不得放手的,不能接受的,不是喬夷。
一直是我。
不知道多少個日夜裡我反復驚醒。
探聽她的心跳。
輕聲問熟睡的她:「媽媽該怎麼辦?」
最後崩潰痛哭。
我懷揣過多少次希望, 就迎來過多少次絕望。
我不願意放棄, 也不願意接受。
於是就只能被反復被磋磨。
終於有一天。
我無意識地想從樓上跳下去。
喬夷的爸爸攔下了我。
他抱著我哭著說:「我們不治了。」
「比起喬夷, 你對我來說更重要。」
「我們忘記喬夷, 再生一個小孩。」
「我們會幸福的。」
真的嗎?
真的吧。
抱歉, 我的寶貝女兒。
媽媽要逃跑了。
番外*陸隱川
喬夷很特別。
性格特別差。
長得特別美。
她不像我骨子裡自帶傲慢所以看不起所有人的性格差。
她是隨心自在所以不在乎其他人的性格差。
她好像從不在乎別人, 只在乎她自己活得高不高興。
我們性格都這麼差。
感覺是天生一對。
我最開始並沒有喜歡喬夷。
我只是對她很感興趣。
所以總是逗弄她。
拙劣地,故意地,大張旗鼓地。
所以當喬夷在醫院說喜歡我的時候。
那些我藏在心底從未探清的小心思。
驟然生長成參天大樹破土而出。
所以我幾乎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喬夷。
可反應過來。
她眼裡的, 明明是狡黠。
上當了。
但不知道是什麼當。
可當喬夷吻我的時候。
我想, 無論重來多少次,我還是會上這個當。
可惜。
我並不懂珍惜。
喬夷和我退婚後,離開了陸家。
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
我找了她很久,直到在一個畫展上看到她的畫。
一團火焰。
蓬勃的, 向上的,暴烈的。
火焰。
我循著這副畫,終於在一個四季如春的小城裡找到了她。
她住在一個很漂亮的院子裡。
種滿了各種花。
小狗和小貓在院子裡翻著肚皮曬太陽。
而她在樹下畫畫。
我沒叫她。
在我還沒變得更好之前。
我會就這樣看著她。
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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