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和黃毛談戀愛後。
她的有錢哥哥立刻把我接到家中。
帶我學馬術、滑雪,給我買買買。
他用我來氣閨蜜,直到閨蜜迷途知返。
而我則被下藥後送進他的房間。
上位者轉動金屬錶帶,用腳抬起我的下巴。
聲音冷淡。
「你不會真以為能留在我們這個階層吧?」
手機外放閨蜜嬌俏的聲音。
「哥哥,毀了她吧!讓她看清我們的差距。」
1
「哥,你給我買的手鏈丟了。」梁綺走出臥室尖聲道。
大廳裡正在舉辦梁綺的生日派對。
所有人都停下玩樂,目光聚集到我的身上。
我抿了下嘴唇,剛要說話。
梁綺快步到我面前一把扯開我的書包。
她胡亂地從書包裡翻了幾下,立刻掏出一條玫瑰金的手鏈高高舉起。
拙劣地讓人一眼能看懂的把戲。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梁綺想讓我丟臉。
她無法接受,我只是她的跟班,她的寄生蟲。
我怎麼可以融入她的圈子裡?
我不能辯解,也不能接受。
辯解沒有意義,接受又太過諂媚。
所以我選擇沉默。
我睫毛半斂,紅了眼眶,符合一個被冤枉的乖巧好學生的樣子。
余光瞥向周圍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被冤枉的。
梁晟坐在沙發旁含笑轉動腕表,他沒有出聲制止。
那更不會有人為了得罪梁家而為我出頭。
啪的一聲脆響,一巴掌狠狠扇在我的臉上。
「我拿你當朋友,你竟然偷我東西。」
我腦袋嗡的一下,火辣辣的痛感如針紮滿整個臉頰。
手中的書包也從我手中掉落。
啪嗒。
地上散落的幾個筆記本攤開,上面滿是工整又清秀的字。
我抬起頭,聲音溫和又夾著一絲顫抖。
「這是你上周找我要的各科筆記,我全部整理完了。
「生日快樂,梁綺。
「抱歉。」
我知道三句話不足以讓別人為我出頭。
更不足以讓別人對梁綺有意見,因為在他們這個階層。
財富和地位會美化他們的一舉一動。
但是沒關係,我看到坐在壁爐旁頭髮微卷、面容清秀的少年。
我只需要他記住我就可以了。
無論是同情還是好奇。
他是這場派對裡地位最高的人,是我接下來的跳板。
他也是梁綺的——
未婚夫。
2
爸爸死後,我和聾啞的媽媽相依為命。
為了獲得更多獎學金,我選擇進了私立國高。
在這裡,我遇到了梁綺。
她主動接近我,和我成為朋友。
在國高中,想要成為話題女王,要麼足夠美麗,要麼足夠優秀。
梁綺哪個都不占。
所以,她選擇另一條道路。
選擇一個足夠美麗又足夠優秀的我當她的朋友。
我向來習慣獨行,但也會被主動的善意所感動。
我也不是一塊石頭。
所以在梁綺主動接近我的時候,我選擇了接受。
她會拉著我的手一起去廁所,會申請調到我旁邊當同桌,會嬌俏地搖著我的手,求我幫她寫作業。
我很難拒絕這份熱情,畢竟我只是一個 17 歲還渴望友誼的小姑娘。
直到梁綺建立了一個短視頻帳號,分享她和我在一起的日常。
一開始她拉著我拍視頻,一遍又一遍地重拍,佔據了我的學習時間。
但是因為是朋友,所以都可以忍受。
直到後面,在她剪輯的視頻裡,我感受到了不舒服。
她把一些名貴的東西放在我的手裡拍照,拍完後又拿走。
她是大方開朗的富家千金,我是被她資助的窮困少女。
這個人設非常討喜,很多人在她的視頻下表達對我的羡慕。
問她需不需要朋友。
還有人自稱老奴,甚至有一些負面評論說我表現得過於平淡,說我是白眼狼。
而事實上,梁綺從未給過我任何物質上的幫助。
但梁綺是富人,她只要在社交媒體上表達對窮人的一點友好。
自有人擁躉美化她的一舉一動。
富人天生就是善良的,富人絕不會歧視窮人。
而作為窮人的我,一定是心懷嫉妒的,是不懂感恩的,是尖酸刻薄的。
這些負面評論影響我的心情,我拒絕和梁綺拍視頻。
每當我拒絕的時候,梁綺會雙手合十,聲音軟糯撒嬌大聲求我。
「不管發什麼都會有網路噴子的,你不用理他們就好了啦,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好穗穗,我請你吃冰淇淋!只是拍視頻而已,拜託啦!」
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下,仿佛拒絕她的我就是大惡人。
我點頭同意。
內心也說服自己,不必在意他人的言論。
至少,我們是朋友。
3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實則我是「工具」。
梁綺戀愛了,作為富家千金的她愛上了國高旁邊普高裡的黃毛小混混。
據說她們相識在籃球比賽上。
黃毛的籃球砸到了她的眼前。
黃頭髮的高大少年手足無措,紅著臉給她道歉。
純情得像是小狗。
梁綺和他就這樣交往了。
在梁綺口中,他是戀愛腦小狗,是忠誠的騎士,是把自己所有全部給她的純愛戰神。
梁綺有個很疼愛她的哥哥,叫梁晟。
梁晟剛發現黃毛的存在後,他就立刻果斷把我接到了梁家。
我沒辦法拒絕。
梁晟直接去了我家。
養尊處優的少爺立在狹窄破舊的出租屋裡。
在我聾啞的媽媽背過身後,他眯著眼睛,聲音不緊不緩地說:
「我希望你陪著我妹妹一起學習和生活,勸她迷途知返。」
陽光從鐵條交織的窗戶中穿透,支離破碎的光影勾勒梁晟淩厲流暢的下頜線。
像是一把鋒利的刀。
他面無表情,只是黑漆漆的眸子看向我媽媽的方向。
他不緊不慢地說:「阿姨養你長大也不容易,別讓她為你失望。」
一句話讓我身上的汗毛全部豎起來。
後背的汗水濕透,涼意讓我幾近顫抖。
我扶住身邊的白牆,勉強自己扯出笑容。
我聽到了我的聲音。
我說:「好。」
於是我被梁晟接到了富麗堂皇的別墅,如同城堡一樣的梁家。
他看起來溫和又有耐心,他教我上ƭű̂ₚ流社會的禮儀,帶我買名牌衣服和包包。
一切看起來很完美。
即使我早已心知肚明,但梁綺這一巴掌明明確確地告訴了我。
所有人都未在乎我的感受。
我只不過是——
用來刺激梁綺的工具。
梁綺拿我當工具營造人設,梁晟拿我當工具刺激梁綺。
但都沒有關係。
因為我拿到了上層社會的入場券。
4
為了刺激梁綺,讓梁綺感受到寵愛被分走的憤怒。
梁晟讓我和梁綺一起學習馬術、滑雪、衝浪等。
梁綺生來就享有著這些資源。
我沒有,所以我很珍惜這種學習機會,因為這是我唯一能接觸到這種精英教育的機會。
在翡翠無垠的私人馬場,我第一次看到了電視裡的馬。
它是一匹很漂亮的栗色馬,高大結實,頭顱昂得很高。
這不是馬場裡最好的馬,只是一個血統不夠純正的馬。
梁綺聲音有些嘲諷道:「雜種馬而已。」
提到雜種兩個字,她的眼睛轉向我的方向。
我像是未聽到裡面的嘲諷,只是溫柔地向她笑了笑,更讓她感到憤怒。
她無法違反她哥哥的決定。
所以和黃毛戀愛是她對哥哥的一次叛ŧṻ⁽逆,也是摸索家族底線的一次機會。
我知道她一定會輸,而我也會在她迷途知返後被拋棄。
但是沒有關係,結局已註定。
但是過程中學習的知識會牢牢記在我的腦țŭ̀₌子裡。
這個栗色的馬名字叫小麥。
我喜歡這個名字。
我叫薑穗,最飽滿的麥穗在成熟前都是低著頭的。
這匹叫小麥的馬,你也必定會和我一樣。
先低著頭,然後再。
厚積薄發。
梁晟為了刺激梁綺,他親自扶我上馬,他現在的馬術已經很精湛了,足以指導我。
梁晟身材高大,站在我身邊自帶一種壓迫感。
事實上幾乎沒有有錢人特別矮的,在他們的青春期,如果身高沒有達標就會立刻去打針。
梁晟墨色的瞳孔裡流動著光澤,寬大的手掌扶住我的腰。
他的手很涼,仿佛常年化不開的冰山。
不經意間,手指卻似有若無地在我的腰間輕輕摩擦了一下。
這種感覺稍縱即逝,他冷峻的表情仿佛這只是符合禮儀的正常動作。ŧū⁶
他看向我的眼神很冷,但帶著一點好奇,一點對漂亮女孩的佔有欲。
但是當梁綺看向我們的時候,他又緩緩綻開一個溫和的禮貌的笑意。
他湊到我的耳邊,氣息溫熱,我能聽出一絲惡意。
「你能學好的吧?小姐。」
我向他笑了笑。
他以為像我這種窮人上馬後會驚慌失措,會俯下身子環住他的脖頸尖叫。
但是都沒有。
我當然能做好,我絕不藏拙。
我會讓所有人看到,我不比他們差什麼,我們只是教育資源的差距,而不是智商。
梁綺不是貴族的話題女王是有原因的。
她資質平平。
在她能夠勉強騎著那匹漂亮優雅的白馬緩緩行走的時候。
我已經可以騎著馬在牧場上奔跑。
小麥一開始並不乖順,在我上去的瞬間它試圖把我顛下來。
沒關係,我很沉靜,我按照教練說的那樣降低重心,拉韁降速,穩定住了小麥。
幾次馬術課下來,我和小麥已經配合得很好了。
我們一起在牧場奔跑,我耳邊是呼嘯的風聲。
我知道我們此時此刻跑不出這牧場。
但是沒關係,小麥和我都高高地昂起頭。
我們永遠看著我們想去的方向。
那是牧場外更廣闊的天空。
5
不只是馬術,還有衝浪、滑雪,甚至出國所需要的英語。
我都學得最好。
梁綺無法忍受,我只不過是她的寄生蟲,我憑什麼比她強。
所以梁綺在她的生日派對上搞了這一出。
她想讓我看清楚我與她的差距。
我知道這樣學習的日子也不久了。
因為梁綺和梁晟吵架的頻率越來越少。
梁綺可是避免在家人面前提起她的黃毛男友。
兩個人關係的緩和最明顯的表現就是,梁綺繼續她的精英教育。
而梁晟開始給我買各種奢侈品和精緻的衣服,把我打扮得像個美麗的公主,帶我出入富二代的場合。
我知道,這就是我與梁綺的分水嶺了。
梁晟試圖把我打造成一個美貌的附屬品,而且是他的。
他讓我和他的兄弟們喝酒。
我沒有資格拒絕,因為我媽在他手上,該死的有錢人。
梁晟並不是一個紈絝子弟,甚至他相當聰明,相當有掌控欲。
只不過他不把我當人看。
對付他我需要隱忍,需要蟄伏,此時立刻反抗絕非好事。
在本市最大的酒吧,霓虹燈光閃爍,音樂震耳欲聾。
我掩蓋住我厭惡的情緒,端起酒杯,對著梁晟的朋友們甜甜地笑著。
梁晟很滿意我的乖巧,他並不是一個急性子的人,他想要多馴服我一點。
他並不碰觸我的身體,只是輕輕把我鬢角的頭髮掩在我的耳後,聲音帶著一絲戲謔。
「我去趟衛生間。」
我環顧四周,在霓虹璀璨的包間裡,幾個高大的少年或是坐著或是躺著,只是目光卻都不約而同地注視著全場唯一的女性。
他們的眼神有探究、有疑惑,還有露骨的欣賞。
梁晟推開門走出去,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讓我害怕。
人在陌生的場合裡總是拘謹的,恐懼的。梁晟要先讓我害怕,等他回來我如果像是小鹿一樣緊緊捏住他的衣角,依賴地躲在他的身後。
那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梁晟走出去後,周圍的視線似乎更加明顯,在旁邊一個少年的推搡下。
一個清秀的高個少年走到我的身邊。
他彬彬有禮地誇讚我很漂亮,然後笑著問我:「你就是綺綺吧?我可以要你的一個聯繫方式嗎?」
嗯,這種場合,梁晟果然沒讓自己的妹妹來過。
我看著眼前的少年,我緩緩綻出了一個笑容。
看著男孩瞳孔裡的驚豔,我笑著說:
「我不是梁晟的妹妹,我只是借住他家的妹妹的同學。」
我明確地告訴了他。
我身上沒有任何金錢和權利的加持,我是這裡最沒用的人。
所以,你還願意和我認識嗎?
男孩像是被燙了一下,舉起手機的手緩緩放下。
是的,這就是名利場。
我微笑著看著少年,直到梁晟回來。
當他看到站在我面前手足無措想要找補的少年時,我清楚地看到在流光溢彩的燈光下。
他眉宇間有了不耐和東西被搶奪的一絲怒意。
他邁著大步走到我的面前,幾近兇狠地握住了我的手,然後挑著眉問身後的少年。
「阿城,你這是?」
梁晟故意的,他一開始帶我過來不介紹我的身份,就是讓我看明白。
我只有一種方法留在梁家,那就是——
當他的情人。
狗屎梁家。
梁晟對我的態度越來越曖昧,本來一開始來到梁家是受威脅的,我以為最多是等梁綺分手我就能回去了。
但梁晟圖窮匕見,我必須想辦法全身而退。
幸運的我找到了。
那就是比梁家更高一級,更清流一些的溫家。
溫知越,我下一個攀附的枝頭。
也是梁綺的未婚夫。
聽起來有些不道德,但是我沒有選擇。
我為什麼要被道德所束縛?你們給我打上好女孩、自立自強的標籤就可以讓我過得更好嗎?
我只記住一件事——
怎麼爬上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上去。
6
溫知越,第一次看到他就是在梁綺的生日派對上。
他對我起了一點興趣,但不多。
我們連聯繫方式都沒有。
他和我在同一個貴高,小我們一屆。
從表面來看,性情溫和慵懶,常常帶著物欲全部滿足的厭世感。
成績算是優秀的了,但是並不突出。和我們這種拼盡全力的人不同,他似乎只喜歡付出一半的努力在學習成績上。
或者更少。
溫知越對學習沒興趣,所以我成績優異這並不是吸引他的亮點。
他的社交媒體上小提琴、鋼琴、繪畫他都會涉及,看起來興趣廣泛。
但是在生日派對上,他坐在壁爐旁。
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甲被磨得很平,尤其是中指。
加上他在社交平臺無意中出現的專業術語。
他最喜歡的是圍棋。
我選擇在學習的空餘時間加入了圍棋社團。
在這裡,我果然與他相遇。
他見到我的時候,微微側頭。
似乎有些疑惑,像我這種專心學習的學霸,為什麼也會把時間分出來玩圍棋。
我沒和他打招呼,只是認真和周圍的同學開始對弈起來。
我很菜,雖然在進入社團前已經系統地通過網課學習了圍棋,但是實戰很菜。
他大概掃了兩眼就沒興趣了。
雖然我現在是社團裡最菜的。
但是我是社團裡來得最頻繁的。
第二天,第三天,他都能看到我的身影。
我的技術也隨著頻繁的對弈慢慢長進。
終於,我坐到了他的對面。
他微微斂眸,眸子如清澈的星子,他說。
「上次梁綺是冤枉你,對嗎?」
「黑棋現在三眼兩劫。」我按下黑棋,盈盈笑著看他。
溫知越的白棋無論是擋還是吃,結局都一樣。
勝負其實早就定了,但是我還是拖到了最後。
我在等他思考,思考棋局,也思考我。
溫知越纖細泛白的指尖捏住白色的棋子,隨後他抬眸看我。
本來平靜的眸子裡緩緩漾出一點笑意,就如同暗夜徐徐開放的蘭花。
「我輸了。」
在起身的那刻,溫知越留下一句話。
「你很聰明,也很厲害。讓我忍不住期待起你所在的棋局了。」
7
我們開始頻繁地對弈。
其實我大多數時候也打不過他,但是我的行棋風格和他很像。
都是搏殺攻擊類型,我們總是互相影響對方的心態。
下到後面,兩個人都會有點生氣了。
我很少看到一向慵懶的溫知越生氣,他也很少看到一向笑的溫溫柔柔對誰都無害的我生氣。
所以最後的最後。
我們會相視一笑,有點屬於我們的小默契。
我以為我成功了。
貴高的高二會發放一些交換生的名額,讓部分在校生去國外學習,我忽然意識到這也是我逃離梁家的方式。
我可以不需要靠男人了,我靠自己就能逃出梁家。
能靠自己,誰願意討好男人呢?
我需要這個名額。
光考全校第一不行,還需要綜合評價。
我準備好了申請的材料遞交給學校。
我安慰自己,梁家應該不會影響我這次評選吧。
畢竟我和梁家也沒有深仇大恨。
我是個無關緊要的人。
我出國了,梁綺也就不會再拿我說事了。
我懷著一點微弱的希望,可惜還是被梁家掐滅了。
梁家太歹毒了。
梁綺恨我要報復我,梁晟盯上了我,他們以我參加校外實踐活動太少為理由和校方打招呼。
駁回了我的交換生申請。
當我看到貼在展示欄的交換生名單的時候,夏日的陽光刺得我眼疼。
我想不明白,為什麼我明明已經很努力改變我的命運。
但還是像他們手心的老鼠被耍得團團轉。
我死死地掐住我的掌心,只是笑著看著名單。
血液在我的每根血管裡沸騰,咒駡。但是我的臉上仍然掛著微笑。
我氣瘋了。
隨後我轉過身,看到遠處向我招手的梁綺。
在人潮湧動中,我清楚地讀出她的唇語。
那鮮豔如同玫瑰的紅唇吐出惡毒的語言。
「癡心妄想。」
我露出了一個更燦爛的笑容。
既然是癡心妄想,那為何不想得更大膽一點呢?
我抬起頭,不顧太陽的刺眼,眼神看向對面教學樓二樓趴在圍牆上的溫知越。
他也在看我。
8
我以為我成功了。
我本以為我能夠通過和溫知越頻繁長期的接觸,讓溫知越對我有一點點在意。
但我輸了。
我高估了自己的魅力,也低估了溫知越縝密與聰慧。
也是,從他的圍棋風格就能看出來,溫知越從來不是什麼溫和慵懶曬太陽的小狗。
他是一個極其有耐心,極其狠厲的獵犬。
他從不展開攻擊的姿態,是因為周圍沒有人值得成為他的獵物。
我還記得我揣著希望與信心走進社會活動室。
我看到溫知越靠在真皮沙發上,雙腿交疊。
坐姿慵懶而優雅,像一隻饜足的貓。
他眯著眼睛看我,似乎洞悉我的來意。
我還沒有自信到這麼多天的對弈他能喜歡上我,但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他只要對我有一點點在意就可以利用了。
我說:「我符合本校交換生的條件,但是名單上卻沒有我,是梁家阻止我去國外交換。
「我希望你能幫我。」
我誠懇道:「我會發表一篇文章利用輿論做我的武器,梁家肯定會找水軍,我希望你能幫我阻止一下樑家。
「我手裡現在沒有錢,可以先簽個欠條,價格你開。
「我的成績很好,投資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我努力去說服他。
我垂下頭,態度謙卑。
我的手緊緊攥著衣角,衣服上的褶皺流露出我內心的緊張。
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拜託了溫知越,哪怕看在同社團的份上,求求你救我一下吧!
「不行。」溫知越的音調不高,卻如同驚雷一樣炸在我的耳邊。
他看著我,聲音包含歉意道。
「抱歉,不行。我和梁家是聯姻,我們是榮譽共同體。ṱŭₗ
「沒有這個交換生名額,你從本校畢業依然會很優秀。」
我看著面前依然微笑的溫知越。
他依然是漫不經心的表情,卻明明確確讓我知道了。
他們權貴一體。
我失敗了。
我有點小丑,我走錯了一步。
我看錯了溫知越,有錢少爺哪來那麼多傻白甜。
我不夠謹慎。
我怪不得任何人,在被拒絕的幾秒之內,我飛速運轉大腦,已經開始想後面的對策了。
與其糾結自己為什麼失敗,複盤失敗的原因,我則是更傾向於去找解決失敗的方法。D
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我有的是時間複盤。
我現在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被打落後,立刻馬上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我笑著對他低頭道謝。
我聲音有些沙啞道:「抱歉,我以為你會幫我,因為我……」
後半句話我有點哽咽,我沒有說完。
這次尋求溫知越的幫助,我失敗了。
我走出活動室的大門。
我感受到他的眼神如同灼目的日光緊緊追隨著我。
關上門的那刻,我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
剛才的哽咽是我裝的。
只是為了撥動溫知越的心。
溫知越,此時你在想什麼,你是嘲笑我的癡心妄想,還是可憐我把希望寄託在了你的身上。
不管你在想什麼,至少你在想我。
對嗎?
9
我沒有再去圍棋社。
直到第二個月的社團活動,所有社員都會參加,但唯獨我沒有去。
這是溫知越第一次主動去梁綺家。
他笑得溫文爾雅,說是來找梁綺。
他站在別墅的下面,聽到窗戶破碎的聲音。
看到我穿著白色蕾絲的裙子,如同一隻白鳥從二樓一躍而下。
溫知越的瞳孔猛地一縮,在我跳下來的瞬間,我看到他的腳步加快。
就在十分鐘前,梁綺告訴梁晟。
她分手了。
她笑著對梁晟說:「哥哥,我受不了。」
梁晟微笑著點頭:「你早就應該回到你所在的階層了。」
「那有些人也應該放棄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夢了。」梁綺意有所指。
因此——
我被下藥送到了梁晟的臥室。
梁晟認為我被下藥了一定難以容忍,最後還是會接受他,會抱著他搖動腰肢。
他抓著我的手腕,聲音沙啞。
「看見你騎馬,身形在馬上顛簸的時候,我就想這麼做了。
「想像自己在騎馬,小姐,你能學好的吧。」
但我是人。
我不是被藥物支配的獸。
我向著他露出了一個幾近淒厲的笑意。
然後舉起手中的花瓶打破了臥室的玻璃。
隨後,我縱身一躍。
我賭了,我賭溫知越一定會在這個時間來找我。
因為上次他拒絕過我一次了,被拒絕後我就再也沒去過社團。
而社團這次的大規模活動中,我沒有理由再不去了,但我還是沒去。
社團大活動時間是我定的,我不在,溫知越這次一定會來找我。
而梁綺也一定會在這天分手,她也會讓梁晟會借此對我下手。
因為同樣這天我讓梁綺看到了我和溫知越對弈的照片。
所有時間線都將在今天重合。
我將如同一隻破碎的白色蝴蝶,摔在溫知越的面前。
在我視線模糊的最後,我聽到了梁綺的咒駡。
溫知越一向溫文爾雅的表情被憤怒所替代。
他溫柔地拂開我的額發,低聲說:「抱歉碰觸了你的身體,我會送你去醫院。」
我握緊了他的手,笑著問。
「我能再相信你一次嗎?」
我咬住了這個「再」字。
第一次你拒絕了我,溫知越,這是第二次了。
我賭了一次,就算溫知越不幫我。
大不了我就委身梁晟唄!騎馬和騎男人也沒什麼區別。
我從不認輸,只是手裡的牌爛一點,但是我永不下牌桌。
我看著溫知越一向漫不經心的眸子有了色彩,就像是平靜的湖泊漾起波瀾。
他聲音有些沙啞,抱著我的手臂不自覺地環緊。
他說:「這次可以。」
嗯,終於抽到小王了。
10
我被溫知越送進了醫院。
在我暈倒的時候,我仿佛做了一個宏大的夢。
在夢境中,我躺在金色的沙灘上,海浪爭先恐後地向我湧來。
醫院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讓我驚醒。
我看到溫知越坐在床邊,他靠在白色皮質沙發旁,手中還放著一本《挪威的森林》。
我很擅長觀察細節,他的心思似乎沒在書上。
書頁右下角的折痕能看出溫知越似乎一直在思考什麼,手指無意識地折著紙角。
看到我醒了,溫知越下意識就要站起來。
但是很快他意識到了這樣顯得他太過殷勤,所以他露出了一個矜持Ŧú⁼的笑意。
「要喝水嗎?」
我搖了搖頭,問他我的醫院檢查報告。
溫知越神情一如既往地溫和,他說:「頭部外傷,右腿骨折,你需要休息。」
即使他很刻意地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但是從他捏緊書頁發白的指尖我能感受到。
溫知越垂下的睫毛裡掩蓋著某種情緒,那種情緒看起來像是不爽。
我很少看到他不爽的時候。
對我而言,一開始的溫知越就是觀察者。
他似乎只是默默觀察著周圍的環境,對一切都提不起什麼興趣。
而當我去吸引他的注意力的時候,我就成了他眼中一顆稍微有點趣的棋子。
直到我嘗試著去讓他對我產生情緒。
從他送我到他家的私人醫院那刻,我就知道,他已經從棋局的觀察者變成了棋局中的參與者。
溫知ƭú₈越自己恐怕都不想承認。
作為隨時可以被吃掉的,不必心疼的棋子,他竟然流露出了關心。
他掩蓋起了這種情緒,畢竟對於他們這種階層,對微不足道的我產生感情是一件比較尷尬的事情。
我仿佛沒看到溫知越身上彆扭的情緒。
我仰起頭向溫知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
隨後,我深吸一口氣,似乎自言自語道。
「溫知越。」
他身形一頓,額發微微晃動,如同琥珀的眼眸似乎被擋住一些。
但是視線卻始終凝聚在我的身上。
像是貓在小心翼翼地觀察,等待。
「交換生的名額,我還是想要。」
空氣凝滯,溫知越沒有笑,他靜靜地看著我。
他站在我面前,身姿挺拔,隨後他微微彎下腰,替我把起皺的被子撫平。
咫尺之間,我仿佛能聞到他身上黎明初雪般的淡淡味道。
他說:「薑穗,你一開始接近我,我就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了。」
我看著他琥珀色如同貓一樣的瞳孔,他眼中漫出了一種憂鬱的情緒。
「但是薑穗,我願意幫你。」
隨後,那種濃烈的憂鬱仿佛把眼前這個俊美的少年包裹住,他像一隻受傷的高貴的小貓。
溫知越很少碰觸到我的身體。
但是這次,他拉著我的手,按在了他心臟的位置。
病房很安靜。
我聽到了他戴的電子手錶發出心率上升警告的滴滴聲。
隨後小貓說。
「是腎上腺素也好,苯基乙酸也罷。看到你跳下去的那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臟為你跳動。
「薑穗,我決定幫你。
「不是為了得到你,而是我不想再看你墜落。」
在和溫知越的拉扯中。
我贏了。
溫知越,我不是棋子了,我是和你對弈的棋手。
我上桌了。
當然,你也上桌了。
11
溫家的勢力比我想像中要強大得多。
畢竟有錢不如有權,我終於拿到了交換生的名額。
交換地點是德國,如果我能夠順利在德國畢業,我就可以留在德國了。
而我的媽媽,溫知越決定讓我媽媽和我一起去德國。
其實大家都不喜歡做虧本生意,但是溫知越並不希望我去委身於他。
如果我立刻屈服于溫知越,立刻和溫知越上床,他只會覺得他和梁晟就沒兩樣了。
溫知越有種優越感,他認為他比梁晟要強,比起用錢權壓迫,他更希望有人是真心被他的個人魅力征服。
因為他從小的一切都是用錢權買的,但是感情,他不想用這些東西買。
正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高傲,讓我知道,梁晟要我的身體和精神依賴於他。
而溫知越想要的是——
真愛。
可笑吧,他可以不動心,但是他希望我真的愛上他。
可是我做不到愛他。
因為真愛一定是出現在兩個互相尊重、平等的個體之間。
在他身邊,我總要緊繃一條線,我怕何時會觸怒他。
我給不了他想要的真愛。
在我去德國的第一年,在我十八歲的生日那天。
他穿著羊駝色的大衣出現在我的面前,他站在巴羅克風格的建築前。
溫知越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眉眼間依舊帶著那股熟悉的慵懶與矜貴。
幾隻白鴿從他身邊飛起,翅膀拍打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
我此時正啃著一包便宜的牛角麵包,坐在椅子上看難懂晦澀的工科書。
能出國已經很不錯了,我可沒那麼大臉再找溫家要生活費。
「你怎麼來了?」我抬起眸看他。
「有點想你了,所以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溫知越坦誠地聳了聳肩。
「還有告訴你,我為你做了哪些事。」
他順勢坐在我的身邊,像是和我熟稔的朋友一樣。
仿佛那次在病房衝動地告白不復存在。
這就是溫知越,他進退有度,比起做一上來就追咬的鬣狗,他更像一隻懶懶的蜘蛛。
清晨或是黃昏,慢悠悠地織網。
最後黏膩又溫和地把你包裹住。
如同邀功一樣,溫知越講述了梁晟怎麼去找學校,怎麼去找我,是他找人從中間攔截了。
又講述了梁綺在社交媒體抹黑我,而他隨便找了幾個藍 V 發表文章。中心思想就是不該被金錢權力洗腦,媚富是畸形社會現象。就這幾篇文章一發出來,梁家直接註銷帳號了。
其中舉的例子就暗指梁綺作秀。
溫知越從頭到尾都沒露出是他的手筆。
「真厲害啊你!」我真忍不住感慨。
這麼聰明的溫知越,怎麼會被我用拙劣的手法吊上呢?
我都忍不住感慨了:「你這麼聰明,應該看出來我的算計了,那為什麼要幫我呢?」
溫知越低頭看了看表,隨後他抬起頭,笑得漫不經心。琥珀色的眸子裡卻透露幾分認真。
「我並不認為你手段拙劣,也不認為你算計過多。我只覺得你是一個充滿野心的,努力勤奮的,非常聰明並且有人格魅力的人。
「我只是比你有一些錢,並不是比你高貴多少,喜歡上你,我並不覺得是我輸了。」
我看著他如同湖水般平靜的眼眸,他的嘴唇微啟,吐出讓我心一燙的句子。
「我們本就是平等的啊!」
溫知越笑著說:「薑穗,從拒絕你到決定幫你,我已經看明白了我的心。那你呢?你為什麼不敢承認你的偏見?」
他靜靜地看著我,然後說:
「是你對我有偏見啊!薑穗。」
身旁的喧嘩仿佛離得很遠,遠到我只能聽見他溫和的聲音。
是啊!
我一開始就覺得我們不平等,我覺得是我在攀附他,利用他。
我自己把自己放在了弱勢的角色。
溫知越的話格外別致,別致得我都要對他有一點點好感了。
但是我做不到放下我的偏見,所以我還是搖了搖頭。
溫知越也沒多說什麼。
最後的最後,溫知越替我揮去膝蓋上的麵包屑, 這是他禮貌範圍內碰觸了我。
他的指尖有些涼意,眼尾帶著淡淡的紅暈。
「薑穗,我不會勸你放棄這種偏見, 我知道只有握在手裡的資源越多,你才越有安全感。
「所以, 我來這裡是想告訴你, 我認為現在的你就已經足夠優秀, 足夠讓我欣賞了。而你似乎不滿於此。
「那請不要有任何疑慮地把我當跳板, 繼續向你的方向前進。」
12
在德國的第三年,我順利升入了大學。
溫家和梁家的婚約解除了。
溫知越並不叛逆, 他只是用了點手段把梁綺的腦袋空空呈現出來。
溫家問溫知越想找一個怎樣的物件,在他這個家族裡, 最好不要有離婚等負面新聞。所以溫知越的妻子如果不是從小訂的,就要慎重又慎重。
溫知越歲數還不算太大, 家族也不急, 慢慢給溫知越規劃。
溫知越也笑著對我說:「我告訴家族我有喜歡的人了。
「只不過我喜歡的那個人現在還沒有走到她想要的位置。」
溫知越描述了一下他那個身居高位的爸。
他爸爸說:「還有人看不上你?」
「嗯, 她現在已經在慕尼克工業大學讀書。」
「哦,那你確實配不上她。」
溫知越給我描述了一下他爸爸當時的表情, 然後笑著說:
「其實我現在也很努力去追上你了。我接手了家族一點生意和人脈, 做得都不錯。」
溫知越一次又一次地告訴我,我們是平等的,財富和地位他雖在我之上, 但是比起人格魅力, 我遠遠超過了他。
所以我不必自卑,也不必在他面前步步如營, 我可以隨意展現最真實的我, 因為他喜歡的就是一個真實的又複雜的我。
溫知越還是流露出一點懇求。
「我也希望你喜歡真實的我, 無論是有錢有權的我, 還是喜歡游離觀察別人的我, 還是為了追你耍心機的我, 有陰暗面的我。我也真誠地希望你能試著喜歡我。」
「至少, 請你繼續以我為階。」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溫知越輕輕低下頭,露出修長的後頸,這是溫知越向我表達一種臣服的姿態。
……
我三十二歲的時候選擇了回國, 成了知名工科大學的副院長。
我們人工智慧方向一般選擇創業, 但我更想要的就是在這個領域繼續擴大我的影響力。
溫知越在這個階段幫助了我很多。
在我往上走的期間,我遇到過梁綺。
此時她已經嫁人了, 對方也是某個商人之子。
在某個場合裡,她作為陪同者乖巧又溫和地坐在男人的身邊。
當她看到我和別人握手, 和別人交涉, 看到溫知越站在我旁邊微笑如同守護者的時候。
她無法維持表面上的柔順,在衛生間,她還是低聲道。
「你不過是靠男人而已。」
我現在要走的路要觸碰很多人的利益, 也與很多人廝殺, 所以也有一些被我打敗的男人在背後說我。
說我長得這麼漂亮,這麼順利肯定是靠男人。
說我從底層爬出來,沒准背後有好幾個大佬。
我從未在乎過這些言語。
因為對我來說。
我已經打完了我手裡所有的牌。
無論這些牌體不體面。
當我走到前面後, 後面的女孩們,也許就不需要打不體面的牌了。
我還是堅定我的想法。
怎麼爬上去並不重要,重要的是——
上去。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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