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像跑丢了

我懷孕後,老公每晚都去夜跑。
今天他走得匆忙,只戴了手環忘帶手機。
我無意中看到他和女同事來往的數條消息:
【來蹭飯嗎?順便蹭蹭我。】
【今晚沒什麼胃口,想吃你的豆腐。】
晚上他一勺一勺喂我的雞湯,在胃裡翻滾。
沒記錯的話,他剛把這位女同事介紹給了我弟。

1
我後知後覺地拿起手機解鎖,密碼仍然是我的生日。
手指順著消息往下滑,越看眼前越模糊。
兩人在同一辦公室,從早聊到晚。
孫世同向她抱怨:【她素顏我都親不下去。】
【懷孕的女人身上有味兒,聞著難受。】
我的心中驀然一痛,一股難以言說的痛感慢慢順著心底蔓延至全身。
確認懷孕後,是他迫不及待收起我的化妝品。
也是他時不時地抱著我深吸一口,說我身上有小寶寶的奶香味。
越往上翻,對話越不堪入目。
我連手指都在發抖。
追溯到一個月前,有了他們的第一次。
看日期,那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

2
我記得那天他定的蛋糕、鮮花都到了,但人沒到。
「老婆,公司臨時團建,我晚點回來。」
甚至為了補償,還轉了 1314 的紅包。
他直到淩晨三點才回來,滿身煙味湊過來親我。
我嫌棄地推了推他,他滿臉堆笑地把我摟進懷裡。
現在想來他煙酒不沾,那身煙味大概是為了遮住香水味。
動情纏綿時,他手機有消息進來,我還提醒他看。
當時他瞄Ťŭ₇了一眼,扣在枕頭邊說:「群裡開玩笑呢。」
現在,當我看清楚了那條消息的內容,只覺自己傻得可笑。
那是沈月榕發的:【還有力氣交公糧嗎?】
孫世同在天亮後回復了她:【哥的體力,你還需要質疑?】
我莫名地成了他們噁心 PLAY 裡的一環。
無法想像。
那天早上他給我熱了牛奶,端到床邊來。
不許我起身,寵溺地讓我就著他的手喝完。
臨出門前,還給我蓋好被子,貼著額頭落下親吻。
貼心到位:
「再睡會,早餐我熱鍋裡了。」
我們從大學相戀,一路走來,早撐過了七年之癢。
意外懷孕雖打破了我們原本的計畫。
但孫世同毫不猶豫,他說這個孩子是老天的禮物。
懷孕後,對我的感情也更勝從前。
讓我以為,他是真心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
可我還是天真了。
聊天記錄裡有一句話,讓我心如刀絞。
孫世同說:【懷都懷了,我又不能說不要,只能這樣了。】
他心安理得地偷吃,吃完擦擦嘴回來演好老公。
對我越好,他的負疚感越少。
我翻完全部的聊天記錄,強忍著噁心截圖存證。
這時,有新消息彈出,頭像是我弟弟賀磊的:
【姐夫,你體諒點沈月榕,別給她安排那麼多工作唄。】
【她以後可是你弟妹,忙得回家倒頭就睡,我們都沒時間約會。】
我不自覺地咬緊了嘴唇。
不久前,孫世同才在家宴上添油加醋地為我弟介紹物件。
那個對象不是別人,正是沈月榕。

3
孫世同隔了幾秒回復:
【你明天約她去看電影,我幫你訂票。】
賀磊一連發了好幾個笑臉表情:
【謝謝姐夫,還得是你。】
我的血一下子往腦門上湧,天旋地轉。
不難想像,此刻那倆人在做什麼。
我的傻弟弟還不知道他在別人的聊天記錄裡是個冤大頭。
我的電話突然響起,是孫世同打來的:
「老婆,我手機是不是忘在家裡了?」他的喘息聲很重。
「有嗎?我沒注意到。」
他似乎松了口氣:
「你怎麼還不睡?乖乖去睡,別等我。」
我站在陽臺上,問他:「你去哪兒跑了?」
「旁邊公園啊。」
我沉聲按捺住:
「早上看新聞那邊修路在圍擋。」
他頓了頓,很快語調輕鬆:
「我繞開了,你別擔心我。」
電話很快掛斷了,我似乎聽見了那頭傳來的一聲輕笑。
我的心臟抽疼,雙手撐住欄杆,許久才平靜。
賀磊對沈月榕處處滿意,話裡話外都想跟她儘快結婚。
可是,沈月榕心裡不是這麼想的。
在公司聚餐上,我們見過幾次面。
同事們要麼叫我【嫂子】,要麼叫我【老闆娘】。
沈月榕和他們不一樣,她叫我【笑笑姐】。
那次在洗手間,我蹲久了腳麻站不起來,恰巧聽見了她和另一個女孩的對話。
她提起孫世同,滿口都是稱讚:
「孫哥好體貼,怎麼好男人都英年早婚了呢。」
話鋒一轉,她笑了兩聲:「怪不得笑笑姐急著要孩子,怕綁不住他吧。Ṫṻ⁵」
女孩急忙噓聲:「別瞎說,好像是意外懷孕的。」
沈月榕吃吃地笑著:「都是已婚女人的小伎倆罷了。」
孫世同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4
其實,沒她故意露馬腳,我也不會這麼快懷疑。
兩周前,沈月榕的朋友圈裡發了一張合照,那是公司同事一起爬到山頂,看日出時拍的。
在照片中,她和孫世同之間雖然隔了一個人,但她側身站立,笑容燦爛,充滿了青春活力。
她身上那件寬大的男士 T 恤,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我親手為孫世同準備的。
短褲下的兩條長腿雪白勻稱,膝蓋上的兩抹紅痕在對比下顯得格外刺眼。
我盯著那張照片看了一下午,莫名的不安心慌。
懷疑的種子一旦有了苗頭,就會在心間瘋長。
我開始注意到孫世同回消息時不經意露出的笑容。
他在洗手間裡待的時間越來越長。
很多次,他的手機不斷收到消息,彈出的頭像總是那個戴著墨鏡的小雞。
在他們的聊天記錄裡,我只看到了人性的醜陋。
沈月榕向孫世同詳細地描述她和我弟的每一個交往細節。
她甚至調笑地說:
【以後我要是嫁給他,我們四個坐一桌才有意思。】
孫世同回復了幾個笑臉,似乎對這個局面的可能性並不反感。
沈月榕步步為營:
【乾脆我懷著你的孩子嫁給他怎麼樣?】
【笑笑姐設計你,我設計她弟弟。】
孫世同回復她:【傻丫頭。】
這三個字,寵溺至極。
我的三觀也碎了一地。
孫世同以為是我故意懷孕,毀了他丁克的生活理想。
我們同床共枕多年,他卻連最基本的求證都沒有,就自己做了判斷。
我自嘲地搖了搖頭,愛到了盡頭,似乎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
想起兩個月前,他媽老淚縱橫地拉著我的手,哀求我的畫面,只覺得一陣唏噓:
「他爸癌症晚期,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有個孫兒孫女。」
「笑笑,原諒我,媽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想出這種損招。」
我懷孕,從來不是什麼意外。

5
我一夜未眠,天快亮時看到家族群裡的消息。
孫世同昨天熬雞湯特地問過婆婆。
現在婆婆在群裡@他:
【我熬了一鍋湯,等下送過去。】
我起身到客廳,滿室空寂,他還沒回來。
心一瞬間沉到了底。
我用涼水洗了把臉,叫了車直奔醫院。
排號做檢查。
等待手術空隙的時間裡,我把我的家人也拉進了群裡。
我弟在上班途中,莫名地在群裡發了個問號。
護士叫我的名字了。
進手術室之前,我把整理好的聊天記錄丟進了群裡。
躺下去的時候燈光微微有些刺眼。
我閉上眼,心底一片平靜。
手不由地撫摸著尚未隆起的小腹。
這麼早,裡頭的小生命不知感覺得到這是我的告別嗎?
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滴在枕頭上。
孫世同說這是上天送給我們的禮物,他在試圖欺騙他自己。
我們說好這輩子就兩個人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在街角看到推著輪椅的老爺爺,我倆還羡慕地說以後我們也要這樣。
就算一個人走不動了,另一個人無論走哪兒也會推著他。
有孩子以後我是猶豫過的,但看他滿心歡喜,我也漸漸期待這個孩子的降生。
我弟買來的各種可愛的小衣服,讓我心底一片柔軟。
他甚至比孫世同還興奮:
「我要當這世上最寵他的舅舅。」
閉上眼之前,我心裡替我弟難過了好久。
無法想像他在早高峰的地鐵上看到那些醜陋的聊天記錄會多抓狂。
6
手術完成,我睜開眼時有些恍惚。
走出去看到陽光落在斑駁的過道上,心底空落落的。
拿出包裡的手機,無數的未接電話。孫世同一刻不停地在撥,我隨手按下了接聽。
「你在哪兒?」他的聲音微微發抖。
「賀笑笑,你特麼人在哪兒呢!」
等不到我的回應,他氣急地大喊。
「在醫院,告訴你媽一聲,孩子沒了。」
我直接掛斷,一秒都不想聽見他的聲音。
低頭邊看手機邊往外走,家族群裡上千條消息。
最先看完聊天記錄的人大概是我弟。
他發的第一條消息是@了孫世同:
【狗東西,你現在在哪兒?】
沒人斥責他,婆婆許久才出現:
【笑笑,你在家裡嗎?我這會過去,孩子你別衝動。】
她不斷地@孫世同,但是沒有人回應她。
我媽像個吃瓜群眾似的,到這時才弄清狀況:
【這個女的是誰?】
我弟徹底暴走,在群裡開始不斷地發 60 秒語音:
【孫世同你個狗娘養的,你特麼給我介紹物件介紹個破鞋?你對得起我姐對得起我嗎……】
孫世同全程都沒有露面,任由他的老母親不住地在底下解釋安撫。
我手指一路向下滑到底,仿佛在看一場和我完全無關的鬧劇。
一排通訊錄上,全都是小紅點,每個人都在找我。
走到醫院門口時,我看見孫世同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他沖過來一把抓住我,兩眼通紅:
「笑笑,孩子呢?」
我冷著臉:「沒了。」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盡失,眼睛瞪得老大,支吾著說不出話來。
他像是不相信似的,低頭盯著我的腹部。
「滿意了嗎?」
我把手ťú₊術單一把塞給他,頭也不回地拉開計程車門,【啪】地關上。
車子疾馳而過時,我看到披頭散髮的婆婆跑來。
她瘋了似的舉著手裡的保溫桶砸在孫世同的頭上。
可惜了那一鍋雞湯。
7
我給我弟打電話,聽見他聲音裡的哽咽,我心裡也不好受。
「來家裡一趟,但你一會兒手上收著點勁兒。」
我弟甕聲應了下,突然又問我:「姐,你……你還好麼?」
「我沒事,不過孩子沒了。」
「槽……」我弟發狠咬牙。
「孫世同真該死。」
掛了電話,我強打著精神起來收拾東西。
看著那些我們一點點添置的物品,每一樣都是兩個人一起挑的。
一畢業我和孫世同就迫不及待地舉行了婚禮。
一度以為遇到彼此是找到了靈魂歸屬的另一半。
我們有一本旅行相冊,裡頭是一起去過所有地方拍下的合照。
曾經我們約定要走遍山河,一起並肩看這世上所有的美景。
現在每一張都像個笑話,我依偎著他,他笑得那麼恣意。
他說:「你名字裡有笑,而我這輩子會盡力讓你一直都是笑的。」
我弟離得近,來得時候看著滿地狼藉愣了一下。
他走過來不由分說地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抱住。
小時候總是揪著我衣角可憐兮兮的小屁孩,現在已經高了我一個頭。
他像我以前安慰他似的,一下一下地輕撫著我的後背,哄孩子似的:
「哭出來,賀笑笑,你哭出來就沒那麼難受了。」
他的聲音裡夾著哭腔,他剛剛進門時兩眼紅得不像樣。
我知道他已經偷偷哭過了。
我憋了整晚的眼淚到底沒忍住,哭得腦袋都有些發懵。
門外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
我的理智恢復過來,才抬頭我弟已經抬手給我擦了擦眼淚。
「別怕,有我呢。」
他沉著臉,拳頭繃直了轉頭沖著孫世同的臉重重揮過去。
婆婆驚叫了一聲,怯怯地往旁邊退了一步。
孫世同悶哼了下,身子歪了歪勉強才站住。
「沈月榕呢?讓你藏哪兒了?電話都不敢接?」
我弟喘著粗氣,又揚起手來。
婆婆趕緊擋在了孫世同前面:
「磊磊,他到底是你姐夫。」
我不由地苦笑了下:
「馬上就不是了。」
孫世同愕然地看向我。
8
我從包裡拿出已經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放在桌上:
「孫世同,我們離婚吧。」
他眯起眼來看我,眼神裡的嫌惡更多過震驚。
婆婆已經慌了神,走過來拉著我:
「笑笑啊,你真把孩子打了?」
得不到我的回應,她一下子哭出了聲,捶胸頓足:
「造孽啊,好好的孩子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
我弟把我和她拉開些距離,話說得很不客氣:
「噁心事做盡了,還想讓我姐生孩子?」
「你問問你兒子在外頭胡搞的時候想過我姐姐在懷孕嗎?」
孫世同突然怒喝一聲:
「夠了。」
我突然就覺得很好笑,到了這種時候他居然還有資格惱火。
「問我?」
「問我什麼?」
「有人問過我要不要這個孩子嗎?」
他冷笑兩聲。
「賀笑笑我們說好不要孩子,你非要這麼設計我,現在還來怨我?」
「沒有這個孩子,我怎麼會這樣?」
他深吸了口氣,環顧四周:
「我每天在外面掙錢養家,回來要圍著你打轉。」
「為了一個我根本不想要的孩子,你看看我們現在的生活還有什麼意思?」
「我們多久都沒有出去旅行過了?」
「購物車裡都是孩子的東西,520 我們以前都會出去過,現在你連走道都得小心翼翼。」
「我都不敢想生出來以後怎麼辦?十幾年等他長大我的人生全毀了。」
他歎了口氣,走過去拿起那張離婚協議:
「現在孩子沒了也未嘗不是好事,我也不計較你弄這一出,你也別揪著不放。」
我甚至以為我耳朵幻聽了,不然聽不到這種離譜的話。
孫世同說:「我和她斷乾淨,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他說得理直氣壯,好像是對我做出了多大的讓步似的。
我走過去從床底下搬出落了灰的半箱套,一股腦地砸在他面前:
「設計你?」
「孫世同,你是不是以為這天底下的女人都搶著要給你生孩子?」
「你問問你媽,我的孩子是哪兒來的?」
9
婆婆已經拿起手裡的包一下接一下打在他身上:
「我怎麼生出來你這麼個玩意?」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痛駡著孫世同只管自己過得瀟灑。
「你爸年後查出來癌症晚期,要不是為了他,我怎麼會做這種事?」
她說她偷偷紮了孔,那段時間天天來家裡幫忙做飯。
其實是給孫世同的茶和湯裡都放了不少料。
連她天天讓我們倆按時喝的滋補身體的中藥也是偏方。
「我容易麼我?為了讓笑笑早點懷上孩子,我什麼轍都想了。」
孫世同呆若木雞地站在一邊。
我想起他和沈月榕說起我時的那些難聽話:
【我懷疑她給我下藥了,那陣子我燥得很,毫無節制。】
沈月榕還笑他:【我覺得你現在也燥得很。】
那些孟浪的話想起一次就讓我噁心一次。
我把筆塞進他手裡:
「簽吧。」
我說不出什麼原諒的話,打從心裡地憎惡他。
他顫抖著手要接,又停在了半空中。
婆婆跌坐在地上還痛哭著:
「這讓我怎麼給你爸交代?」
孫世同低著頭眼圈也紅了,許久才悶悶地說:
「笑笑,你讓我考慮一下。」
我弟冷哼,當即拉住我,拽著行李箱要往外走。
「等等。」ţů⁾
孫世同慌了神似的急忙拉住我:
「你別走行嗎?我……我知道你要是走了我們就沒機會挽回了。」
挽回?
我只覺得從他口中說出的每個字都很可笑。
我一根根地掰掉他的手指:
「挽回什麼呢?你現在有大把的時間可以跟她在一起了。」
10
上了車,我弟看了眼手機。
雙手微微顫抖地放在方向盤上。
他偏過頭來看我,神情落寞:
「怎麼會有人這麼不要臉呢?」
螢幕上,是沈月榕發來的消息: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那我也沒什麼可說的。】
【他就是哪兒都讓我喜歡,我抵擋不了。】
我弟猛砸了下方向盤:
「槽,我忍不了。」
他給沈月榕撥打電話,但是顯示忙音。
顯然,她已經將我們徹底拉黑。
他沒忍住,眼角落了滴淚,飛快地抬手擦掉。
「我真是傻得冒煙,居然還勸咱媽給她早點買三金。」
我這才知道,沈月榕已經跟我弟在談結婚的打算了。
「她怎麼能一邊在我面前裝無辜小白花,一邊做這種……」
「槽!」
我苦笑了下,說不出安慰的話來。
事沒遇到頭上,我們都沒遇到過這種爛人,還一遇就遇到一雙。
「不行,我得找她去。」
我弟突然發動車子,鼓著腮幫子氣得夠嗆。
「媽給我的金鐲子還在她那,我不能便宜了她。」
那鐲子和我的一模一樣,是我媽提前準備好給我未來弟妹的。
在這種情形下,我並不想見到沈月榕。
但也不想弟弟在情緒失控的狀況下闖出禍來。
我只能跟著,一路車子疾馳而過。
等進了社區電梯,我禁不住抓著我弟的手臂。
沒記錯的話,這是我媽買給他的婚房。
門大開著,裡頭已經吵得不可開交。
我媽手叉腰,手指恨不得戳在面前人的臉上:
「我看她一個人在這邊,家裡房子讓她住著,你們就是這麼欺負我兒子女兒的?」
11
沈月榕委屈巴巴地躲在孫世同身後。
房間裡地上、沙發上到處都是衣服。
孫世同的臉上有大片紅腫和指甲劃破的血痕。
他紅著眼圈,緊抿著唇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婆婆拉著我媽的手臂,卻被她一把甩開。
我媽回頭看見我,飛快瞄了眼我的小腹,眼圈也跟著紅了。
她沖過去一把揪住沈月榕往外拖:
「不要臉的東西給我滾出去。」
孫世同抓住她的手:「媽……」
「別叫我媽!你也配?」
我媽武力值爆表,火大的時候我弟都不是她的對手。我
眼看著沈月榕被我媽揪住頭髮,推到門邊。
孫世同愣是沒攔住。
沈月榕歪倒在地上,扒住了門邊,哭得我見猶憐,更像小白花了。
「我……我懷孕了,阿姨你不能這麼推我。」
一句話震得滿屋子的人都瞪大了眼。
我也愣住了。
她委屈巴巴地站起身來,沖著孫世同伸手:
「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孫世同眼珠子都要飛出來了:
「怎麼會?」
「我們不是做措施……」
他看我一眼,驟然地收住聲。
我弟已經拳頭捏得咯嘣嘣響。
猝然地沖過去一把抓起沈月榕的手腕硬生生拽下金鐲子來。
「疼疼……嘶……」她杏眼圓睜,疼得眼淚花直蹦。
「真特麼髒。」
我弟大步流星地走過去一股腦地把衣服行李往外扔。
我長長地松了口氣,看了一眼孫世同:
「挺好的,續上了呢。」
「我的離婚協議也正好派上用場,再不簽你得進去了。」
孫世同垂著頭沉默良久,再抬頭看我時滿眼慌亂:
「笑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
我媽已經拉下臉,連拉帶扯地把婆婆和孫世同一起推了出去。
門【啪】地一聲關上。
我媽的聲音震耳欲聾:
「離婚?想得美!正好坐實了重婚!」
12
接下來的幾天裡,我的電話沒消停過。
婆婆打完,孫世同打,其中還夾雜著沈月榕的。
或許是我一概拒接,沈月榕直接跑去找我弟了。
弟弟回來提起此事還氣得臉色鐵青:
「她怎麼這麼不要臉?居然讓我來勸你離婚?」
「現在拖著不離的是孫世同,又不是你。」
我媽把切好的水果遞到我手裡,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你那個婆婆也來找我了,我沒讓她上樓。」
「哭得那個慘啊,說為了她家老爺子,這個孩子現在無論如何也得要。」
在我預料之中,倒也沒有預想的難過。
好像在那一夜的輾轉反側後,我已經把自己從這場荒誕鬧劇中抽離出來了。
我媽告訴我,婆婆現在又想要孩子,又怕孫世同進去。
「她翻來覆去的意思就是讓孫世同淨身出戶。」
拿錢消災。
我以為在這種高壓下,用不了多久孫世同就會同意離婚。
但他再次找上門來的時候卻是勸我回去的:
「笑笑,你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他看我媽去了早市,這次偷摸遛上來敲門。
他看上去過得很糟糕,頭髮蓬亂,眼窩深陷。
「簽字吧,你淨身出戶的話,我們也算兩清。」
他猝然地抬頭看我,眼裡滿是悲痛:
「怎麼兩清?我們在一起多少年了?我沒想過要跟你離婚。」
是很多年了。
從同學到戀人到夫妻,我人生的三分之一都是和這個人度過的。
我曾經陷入內耗,不懂怎麼會有人說變就變了呢?
但很快我停止了這種自我折磨。
錯不在我,愛沒了,我接受,也學會了及時止損。
我定定地看著他:
「在你第一次徹Ṭůₛ夜不歸的時候開始,就該想到這一天。」
「是你把我們的感情拿出來考驗的,很遺憾考驗失敗。」
他頹然地低著頭,眼淚不住地掉在地上:
「我會說服我媽,我只要你,我不要孩子。」
我禁不住失笑:
「孫世同,是我不要你了。」
13
離婚協議是婆婆送來的。
還拎了一堆東西來,但是盡數被我媽丟了出去。
婆婆淚眼婆娑地隔著門沖著我媽連連道歉:
「是我們家對不起笑笑,也對不起磊磊,我知道你們看不起,可我也是沒辦法。」
我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仿佛她現在說的一切都和我無關了。
婆婆說,她軟磨硬泡孫世同才答應簽字離婚:
「但是淨身出戶是他自己提出來的,笑笑他放不下你,都是我逼他的,我有罪。」
我已經不想再去考慮他的想法,哪有什麼放不下呢?
在他一次次藉口夜跑去和沈月榕滾床單的時候。
在他和別人對我懷孕後的醜態評頭論足的時候。
他把我放在哪兒呢?
一個月後,我媽給我訂了機票,讓我弟押著我上飛機:
「出去散散心,想要什麼就讓你弟給你買。」
其實我想說我已經好多了,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靜。
但看著可憐巴巴的弟弟,我說不出拒絕的話。
跑了一趟雲南,時不時地還能看到我弟盯著沈月榕的朋友圈發呆。
那條觸目的橫線,像是橫在我弟心上,讓他耿耿於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遞給他一罐啤酒:
「別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你的好總會有更好的人看到。」
弟弟歎了口氣,悶悶地問我:
「孩子有這麼可怕嗎?孫世同這狗東西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認真地想過這個問題,時不時地我會試圖在我們的婚姻中尋找答案。
但後來我放棄了:
「錯的不是孩子,也不是婚姻,是這個人。」
「一時衝動也好,蓄謀已久也好,錯的都是這個人。」
我釋然了,所托非人在這世上本就不是什麼稀罕事。
14
從雲南回來後,我聽說Ťųₘ孫世同和沈月榕雙雙離職了。
好聽點叫離職。
真相是受不了背後的指指點點加上影響惡劣,前後腳被裁掉了。
沒有財產上的糾紛,我和孫世同約好去領離婚證。
來得時候,沈月榕拉開車門也跟了下來。
她昂著頭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手挽著孫世同。
孫世同眉頭緊鎖,飛快地拽開了她的手,徑直往裡走。
她又追上來拉住我:
「笑笑姐,這婚不能這麼離。」
孫世同頓住,不耐地說:「你去車上等我。」
她不肯:「你現在也沒有固定工作,憑什麼淨身出戶?」
手放在腹部輕輕地撫了兩下,她歪著頭看向我:
「姐姐就一個人,有什麼開銷呢?不像我們很快到處都要用錢。ŧū⁺」
我點了點頭:「車子,房子,存款,這些年我們倆確實掙了不少。」
她瞟了我一眼,聲音軟了幾分:「孫世同這麼辛苦,你也不想他人到中年一無所有吧?」
「關我什麼事呢?」我好笑地看著她。
「辛不辛苦,以後是你們倆的事了。」
她一時氣結,再要上來抓我被我不著痕跡地避開。
順利拿到離婚證,孫世同定定地看著鋼印,手指顫抖著摩挲。
吧嗒一滴淚落在上面,他有些失落地抬頭看我:
「笑笑,我們怎麼就走到這一步了?」
我頓住步子:「你還記得那天嗎?我給你過你機會的。」
「我從來都不愛喝雞湯,我想著熬幾個小時,太晚了你就不會出去了。」
「但你等不及地要走。」
「那是我給你的最後一次機會。」
15
我結束了休假,提前回到公司上班。
生活仿佛恢復了從前的平靜,閒暇時社交,結識了新的朋友。
有年輕的女孩子遇到幾次我弟來給我送東西,紅著臉向我打聽。
不久後,就聽我媽說弟弟多了些桃花運。
那個女孩子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性格開朗大方。
兩個人進進出出的約會,我眼看著我弟一天比一天地振作。
伴隨著所有聯繫方式的切斷,孫世同像從我的世界消失了一樣。
幾個月後,我媽突然饒有興致地在飯桌上提起這個名字:
「超市的老張說碰到他,一個人買了很多泡面。」
「我好奇打聽了下,聽說他自己在外頭租房子住。」
「那女的住在他父母家裡,肚子也不小了,但是孫世同不肯領證。」
我弟放下飯碗站起身來:「我吃飽了。」
沉著臉一言不發地推門出去了。
我媽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
「那個沒良心的找你了沒?」
我回想了下,他來找我大概是一周前的事。
那天下班,他等著我們公司樓下。
我出門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他,但我沒理會。
他一直在後面Ţũ̂⁰惴惴地跟著,直到我忍無可忍地停下來。
他怯怯地在後頭叫我:「老婆……」
「離婚了,孫世同。」
他垂著頭走過來,瘦得連地上的影子都窄了一大圈。
他從背包裡拿出那個大大的相冊來:
「這個留著做個紀念吧。」
我沒接:
「沒什麼好紀念的,你和過去的那幾年我都不怎麼想得起來了。」
他抓著相冊的手不住地顫抖:
「是我對不起你,我每天都在想,怎麼就把你弄丟了呢?」
「是我沒能讓你每天都笑著……」
「我以為這些事都會過去的,只要我心裡有你,你總會原諒我。」
我繞開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身體和靈魂,無論哪個迷路了都是找不回家的。
16
怎麼都沒想到,沈月榕會找到家裡來。
我弟打開門看到是她,立刻冷著臉要關,卻被她攔住:
「賀磊,別不要我。」
我端著湯出來正聽見這句, 差點把碗摔了。
沈月榕滿身是污泥,腳上就一隻鞋子,肚子已經老大了。
看到我, 她眼神慌亂地避開來。
我走過去:「什麼情況?走錯門了?」
她囁嚅著,許久才說出口:
「孩子……孩子弄錯了,不是孫世同的。」
我差點笑出聲來,但看我弟臉色鐵青,我又生生忍住了。
「孫世同他媽帶我去化驗孩子的 DNA,結果對不上號。」
她哭得淒淒慘慘, 不住地用手背抹掉。
不過幾個月,她胖了一大圈,不修邊幅的樣子更顯狼狽。
「賀磊都是我不對, 可是你看在孩子的份上, 能不能原諒我……」
「月份大了,我現在也不能做引產手術了。」
我弟的拳頭握住又鬆開, 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我不是撿破爛的。」
我媽從廚房探出頭來:
「我家沒皇位要繼承, 來路不明的孩子和女人我們都不收的。」
「你倆還愣著幹嘛, 過來幫忙端碗拿筷子, 一會客人都該到了。」
沈月榕還想說什麼, 我弟已經冷著臉一把關上了門。
幾天後,我的前婆婆找了相熟的人來當說客。
那人剛開口,就被我媽不耐煩地打斷了:
「他家那點破瓜我都吃膩了, 你要是來讓我閨女重婚的,咱倆以後就沒交情了。」
「正常人誰願意把閨女往火坑裡推啊。」
說客的話生生被我媽噎了回去。
又過了幾個月,我在共同的朋友口中得知了孫世同的近況。
「他也挺倒楣的, 他爸的葬禮剛舉行完,自己查出來癌症晚期。」
「好像已經在化療了, 不過效果不怎麼樣。」
「聽說他媽把房子都賣了在給他治呢, 上次我在醫院碰到差點沒認出來。」
光頭, 人瘦得脫了相。
「笑笑, 你要是碰到估計也認不出來了。」
我回想上一次見他時, 是他來送一些舊物。
滿滿當當的一個行李箱立在他身側, 他背對著陽光站在那裡看著我。
他走上前來, 想拉我又生生地頓住:
「我這幾個月把我們以前一起去過的地方又走了一遍,還有好些沒來得及去。」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你以前每到一個地方都喜歡買點當地的特產,我一樣買了點給你。」
我沒接:
「那是以前,我現在什麼都朝前看了。」
他怔怔地低下頭,沒有再說話。
17
半年後, 我在朋友圈看到了他的遺照。
照片裡的他看上去像個陌生人,過分消瘦的臉頰深陷進去。
靈堂裡只有一位老母親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合上手機,抬起頭來看著臺上的那一對新人。
歡呼聲中, 我弟紅著臉親吻著他的新娘。
手機彈窗推送了一則新聞:
【數月前發現的無名女屍被證實是本市沈姓女子, 事發時懷有九個月身孕, 該女子在黑診所進行非法行為時出現麻醉意外。】
【無證非法行醫的嫌疑人已交代夥同 XXX 對該女子未及時施救,並為掩人耳目將其棄屍江中……】
模糊的照片看著有些眼熟,我正要放大來看, 什麼東西從天而降。
險些驚得我摔了手機。
猛然接住的花束讓我有些愣神。
臺上嬌羞的新娘沖著我笑:「姐姐,下一個幸福到你了。」
陽光穿透夏日的樹蔭落在花園的石子路上,發出粼粼的光亮。
好像幸福真的有了形狀。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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