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頂著壓力,查清真凶,幫我爹洗清冤屈,免我全家受流放嶺南之苦。
我爹對他感恩不盡,願意肝腦塗地以報他的恩德。
大理寺卿推脫了一下說:「我兒子到了成親的年紀,聽聞侍郎家有貴女。」
我爹明白了。
1
他回來把大理寺卿的話說了。
我祖母不吭聲,我娘不吭聲。
我的三個嫡姐,兩個庶姐都不吭聲。
傳言說,大理寺卿智慧非常,勇毅非常。
但他唯一的兒子除了外貌俊美,其他各項全是平常,平常是好聽,實際是蠢笨。
婚姻乃是終身大事,他既救的是我們全家,姐姐們認為,恩德就該全家來還。
她們都不願意為了報全家之恩,嫁個傻子,搭上自己的一生。
看著她們互相推諉,心裡特別難受。
如果不是大理寺卿,我們現在都已在去往嶺南的路上。
路途遙遙,危機重重,我們沒到那裡,就可能都已死於非命。
他救的是我們全家的命,也是我們每一個人的命。
救命之恩,難道不該痛快地去還嗎?
這時,祖母看向了我,眼含殷切。
我走上前,制止了她們的推諉,對我爹說:「算了,我來嫁。」
姐姐們立刻不言了。
祖母讚歎,眼裡流露著不忍。
我娘搖頭,無聲地對我說:「囡囡,不能嫁。」
我娘心疼我。
因為姐姐們都已及笄,可我只有十四歲。
我跪下給娘磕了個頭,又給爹磕了頭,對他說:「請爹回大理寺卿話,戶部侍郎嫡么女顧欣妍願嫁大理寺卿之子傅子恩。」
我爹眼裡噙著淚,欣慰地點了點頭。
我娘轉過頭去抹眼淚。
我的姐姐們則松了一口氣。
2
傅大人聽說後,非常高興。
他經我爹送了我一副紅寶石頭面。
價值一千兩。
我收了起來裝箱,打算作為嫁妝帶回去。
公公能賺錢,夫君可不是能賺錢的。
要想日子一直好過,就得精打細算。
我與傅子恩的婚期定在一年後,及笄禮一過,我便嫁過去。
之前我愛玩貪玩。
定了婚約後,我便纏著祖母教我管家管賬。
我娘是我爹續娶的夫人。
她性子軟,嫁過來後並沒有掌家,掌家權在我祖母手上。
祖母見我真心想學,便用心來教。
姐姐們也想來跟著祖母學,被祖母瞪了回去。
她們有教學的師傅,但比起祖母差遠了。
我成了祖母唯一的親傳弟子,她們羡慕,但也沒有辦法。
在全府眼中,我是犧牲的那一個。
對我特別一些算是對我的補償。
和祖母學了一年,我發現我看人看世間的眼光都變了。
話本裡說人是分層次的,之前我並不覺得。
比如在我眼裡,我和我的姐姐們,是一樣的。
但現在,我看她們,覺得她們很低級。
3
及笄後,我如約嫁入傅府。
出嫁前一晚,我爹和傅子恩的爹分別找我談話。
我爹說:「欣妍,委屈你了,全家的恩情讓你來還。」
他說的話,與我姐姐們好像。
我搖了搖:「爹,欣妍嫁給傅子恩是心甘情願的,欣妍報的是自己的那一份救命之恩。」
我爹十分震驚。
他沒想到我會這麼說。
他點了點頭:「你和你的姐姐們不一樣。」
是不一樣,姐姐們對人生的演算法,與我不同。
也不知是誰,把姐姐們不願嫁救命恩人之子的事情傳了出去。
她們的名聲被傳得很壞。
她們期待嫁給如意郎君的夢,嚴重受阻,之前有意說親的貴家公子,都開始觀望。
我娘良善,但姐姐們被臭,她也偷偷幸災樂禍。
她認為我嫁給傅子恩是不幸,她把我的不幸歸罪於她們。
她們也過不好,她才覺得解氣。
我祖母則不發一言,對於外面不利於姐姐們的傳言,沒有出手干預。
我爹也沒有動作。
我理解為,這是對姐姐們的暫時懲罰,也是對我的交代。
等我嫁了人,他們會出手的,畢竟,再怎麼說,一堆女兒嫁不出去,我爹也沒臉活。
傅大人找我,是來交傅子恩的底。
他說:「欣妍,你可能聽說了有關子恩的一些事,防止有些傳言不實,讓你對子恩產生偏見,影響你們夫妻感情,我想了很久,決定全部如實相告。」
「外界傳言子恩愚笨,其實不然,他就是反應比較慢,而且不是天生的,他娘生他時,力氣不足,導致他在娘胎裡憋的過久,生出來時,他渾身青紫,拍打很久才有了哭聲,大Ťüⁱ夫說他傷了腦,導致他反應慢,告訴你這個,是想說,欣妍,你可以放心與他生兒育女,他的毛病並不會遺傳;也希望你與他相處時,多點耐心。」
「另外,外界傳言子恩缺少管教,為人粗魯不堪,事實並非如此,他雖自幼沒娘,但我一直把他親自帶到身邊,親自教,只是我一個男人,沒那麼細膩,這一點上,女人看了會覺得太糙,還請欣妍多些寬容,可親自教導他如何待你。」
「子恩雖笨了些,但他也有別家公子沒有的優點,其一他雖已弱冠,卻未曾經歷過人事,在女人這方面,沒有遺留問題,以後後院建成什麼樣,由你說了算;其二他聽話,我已告訴他以後都要聽你的,欣妍,以後子恩什麼樣,由你來塑造。」
人就怕比,一對比,傅老爹就把我爹比了下去。
心下,對他升了敬意。
我對他說:「多謝傅大人坦誠相告,欣妍既已決定嫁給子恩,必會好好待他,您交代的這些欣妍記住了,請傅大人放心,欣妍會好好愛護子恩。」
4
我與傅子恩成了親。
他今年弱冠,我及笄。
他大了我五歲。
但他真的如傅老爹說的一樣。
在情事上,什麼都不懂。
明明秀美俊逸,看著是個翩翩公子。
但動起手來,像個殺豬匠。
揭了蓋頭,與我喝了合巹酒。
就開始剝我衣服,動作粗魯,生拉硬拽,弄得我生疼。
我忍下怒氣,制止了他。
遵照傅大人的提醒,給他上人生第一課:如何與娘子同房。
祖母教過,成婚後,打底很重要,打什麼樣的底以後就什麼樣的日子。
所以,第一課,我不敢有半點懈怠和偷懶。
這決定了我一輩子,他怎麼與我睡。
睡和睡不同,睡得好,會增進夫妻感情,睡得不好,會增長夫妻怨懟。
我大了膽子,拉過他的手讓他安住,他詫異地看著我:「娘子,咱們不該睡覺嗎?」
我對他說:「要睡的,睡之前先聊聊天。」
見他不明白,我便問他:「公公是不是告訴過你,以後要聽我的?」
他這才點了點頭。
我說:「那你便聽我說。」
我告訴他,我和他是夫妻,以後會經常睡在一起。
但他不能那樣對我,我是女嬌娃,對我要溫柔。
我拉著他的手演示他怎麼給我脫衣我才不會疼,怎麼親我,撫摸我,我才感覺好。
我每說一句,就在他身上演示一下。
為了讓他感同身受,我還進行了比較教學。
我輕撫他,他戰慄了一下,我說感覺好嗎?
他紅著臉點頭。
我又硬扯了他衣服,他疼得齜牙咧嘴,我問他感覺好嗎?
他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告訴他,我也是一樣的感受,他溫柔時,我很舒服,他粗暴時,我很痛苦。
他說:「我懂了,我要娘子舒服。」
我笑了,講了足足兩炷香,終於把他教成我想要的新郎模樣。
對我動手時,按照我教的,他先問我:「娘子,可以嗎?」
我點頭。
然後,他看著我,輕撫我,親吻我,柔和為我褪去衣服,一邊脫一邊一遍遍地重複:「娘子真美,我要對娘子一輩子好。」
我也抱著他,對他說:「夫君也好看,我也對夫君一輩子好。」
接下來,非常順利。
他每進行一步,都會問我:娘子可以嗎?
我點頭,他才繼續。
我們圓了房。
除了聽話,他還給了我一個驚喜。
出嫁之前,祖母和我說男人那方面功能不一樣,有的行,有的很不行。
做女人的,不要期望太高,只要男人能給咱孩子能幫咱養孩子,就不計較他方面怎樣。
當時我想,祖母估計聽到風聲,傅子恩人事上不行。
真的和他圓房了,我才發現,傳言有誤。
他不是不行,他是很行很行。
如果不是我不想讓他打下縱欲的底子。
他都能和我一起圓房到天亮。
我已經很累了,他依舊睜著亮晶晶的大眼,渴望地看著我。
我強壓不忍對他說:「早點睡,這上面不能貪,一旦貪了,會減少壽命,既減你的,也減我的。」
他滿臉不情願,但還是說好。
我又續上一句:「這事無論你多想做,也只能與你的娘子做,我是你娘子,也就是只能和我做,不能與別的女人做,若遇到別的女人,要躲得遠遠的。」
他聽話點頭,又問我:「遠遠是多遠?」
我想了想,講給他:「丈夫丈夫,一丈之內的才是夫。也就是說,只有做人夫君的才可以在夫人一丈距離之內,不是人家夫君,要離她一丈以上的距離。」
他說:「夫人,我懂了。你是我娘子,我是你丈夫,我只離你在一丈之內。」
我聽了高興,親了親他。
他馬上回親。
我親了他一下就離開,他捧著我親了很久才放下,但也算是一下。
我無語,他確實只是反應遲,不是笨,剛剛被教,就學會了得寸進尺。
這一晚,我和我的笨夫君洞房愉快。
入睡之前我想,這樁婚事,並沒預想中的差。
5
第二日,我帶著傅子恩去給傅大人敬茶。
傅大人見我倆並肩而來,我一臉羞澀,傅子恩滿面紅光。
他特別的高興,當場就把庫房鑰匙給了我,並叫來管家和所有僕人,向他們宣佈,以後府裡的大小事都由少夫人說了算。
我十分意外,但也十分欣喜。
祖母給我講過,女人成親後,會遇到幾個坎。
與夫君磨合算一道,夫君納妾算一道。
這兩道昨晚我都解決了。
第三道就是公婆磋磨。
傅大人是大理寺卿,他接觸的最多就是作奸犯科中的極品,外界都傳他心狠手辣。
但實際上,那是對外,對內,對我這個兒媳婦,他的態度很清楚,就是維護。
我心中歡喜。
沒想到自己運氣這麼好。
攤上了這麼個明事理,有智慧的公公。
這世間的公婆分兩種,一種是腦子不清楚的,一種是腦子清楚的。
兩者的區別在於對待兒媳婦上,清楚的知道要想兒子過得好,首先要對兒媳婦好,兒子與兒媳婦日夜相處,兒子的生活品質掌握在兒媳婦手上,對兒媳婦不好,令她心有怨言,她不敢對公婆撒氣,但對丈夫也不敢嗎?敢的。不敢明著來,來暗的唄,且對抗的方法有千萬種。
不清楚的就反著來,各種磋磨兒媳,結果呢,受苦的是兒子。
話本子裡說,壞婆婆磋磨兒媳,害的其實是兒子。媳婦報復起來,連當皇上的都不能倖免,不知道多少皇上,就是被自己妃嬪害死的,一點點小毒藥給你喂下去,不出幾年就能送你上西天。
我這公公,深諳人性,難怪剛四十歲,就掌管了整個大理寺。
我爹五十歲了,才爬上戶部侍郎。
兩人都是寒門出身,相差十歲,相同品級。
能力之差,一比立現。
我得趕緊生孩子,把孩子丟給傅大人帶。
我長在宅院,曆事不足,傅子恩本身又是個需要教的。
我們兩夫妻教不出成大器的孩子。
趁傅大人還不老,得趕緊把他用上。
6
我看了三天的賬。
公公是個明白人,帳目清楚,雖然府中每年進項並不多,但每年都有富餘。
只是每年都有幾筆大額支出,看起來很不合理。
我找來了管家。
管家Ţű⁻看著我欲言又止。
我告訴他,我當家,什麼都可以和我說,無需忌諱。
他說每年這幾筆錢都是給已逝夫人的娘家哥哥的。
當年傅大人與夫人恩愛,對夫人娘家多有照顧,夫人因病去世前,留下兩個遺願,一願大人善待少爺,二願大人能在她娘家有難時,照應一二,夫人娘家就只有一個兄弟。
傅大人應了。
這麼多年,為了不讓傅子恩受委屈,傅大人沒有續娶;每年都會撥錢給傅子恩舅舅。
「舅爺身體有殘嗎?不能支撐一個家,這麼多年過去,一直都需要咱們府上來養?」
管家見我問起這個,趕緊禿嚕禿嚕都說了,一看就是憋得太久。
這個舅爺是有家底的,家裡光是鋪子就有十餘間,只是他好色,每年都往家裡抬人。
管家說,他家裡的妾室就有三十多個,外室更是不知多少。
咱們老爺孤零零的一個人,舅爺卻拿著咱們府上的錢,享盡齊人之福。
他說:「少夫人,舅爺的做法讓人難受。就是皇上現在掛名的宮妃也才十幾個,舅爺的女人比皇上都多。」
他一臉不平。
我心下有了計較,若因病或因殘,幫幫是可以的。
但他玩女人,還要我們給他出錢?
烏龜背上刮氈毛,槐樹下做春夢——想得美。
我對管家說:「吩咐下去,以後舅爺無論是本人來還是派人來要錢,統統回絕;對了,要東西也不給。違者,一律嚴格按府規處置。」
管家睜大了眼,驚喜地問:「夫人,您說的可當真?」
我板起了臉:「傅大人當眾宣佈,以後府上大小事務,都歸我管,我說的自然都是真的。」
管家一聽,不管我的冷面,歡天喜地地去傳令了。
看來這個舅爺,早就惹了眾怒。
就是不知道,傅大人會怎麼想?還有傅子恩什麼反應。
7
事情來得很快。
舅爺來找傅大人告狀了。
告我不念親情,告我讓傅大人背上駡名。
他說他自己親自來要錢,派人來要錢,都被我派人給趕了出去。
「她拒絕了我七次啊,姐夫,你可要給我做主啊,你答應我姐,要照顧我一輩子的。她剛與子恩成親,便斷了我的錢,這是讓您背上忘恩負義的名聲啊。」
傅大人臉色鐵青,看起來很瘮人。
我心裡打鼓,不會為了舅爺罰我吧。
如果那樣,他不配當大理寺卿,更不配做我公爹。
以後,我就把管家權還給他,只守著傅子恩過日子。
提到傅子恩,我看向他,他舅舅來告他媳婦的狀,他會怎麼做?
他瞪著大眼睛,一臉茫然,看看我,看看他爹,就不看他舅舅。
我心裡笑,管家說,這個舅舅,枉為人舅,姐姐去了,只知道管姐夫要錢,對姐姐留下的唯一孩子不曾有過半點關心。
管家說:「哪怕他給子恩少爺買過一塊糕點,都不至於這麼遭人恨。」
很顯然,他這樣對傅子恩,傅子恩對他也就那樣。
「忘恩負義的名聲?子恩舅舅,你倒是先說說,你扣我這個帽子,想必心中有計較,那你便當著眾人講講吧,你對我有什麼恩,又有什麼義?」
傅大人冷一張口,舅爺傻了眼。
我也愣了,我沒想到傅大人會這麼說,他這是選擇站在我這邊。
我向他投出感激的目光,他對我點頭,示意我安心。
我的心一下子回到肚子裡。
傅大人,真不錯。
到底是大理寺卿,到底是我公爹!
舅爺想了半天,吭哧癟肚地說:「我姐嫁給你,給你生兒子,她死前要你照顧我,你就得照顧我。」
聞言,傅大人一拍桌子。
他指著舅爺:「不提你姐還好說,提到你姐,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有臉的。」
「你姐生前苦苦勸你多少回,不要只想著在外面找女人,要好好對待你夫人,好好用功讀書,這些年,你是怎麼做的?」
舅爺嚇得一哆嗦,哆嗦著嘴吐不出反駁的話。
「對,對,對」,在一旁聽的傅子恩忽然插嘴。
他指著舅爺說:「舅舅,你是你夫人的丈夫,你只能對自己的夫人好,你不能找別的女人,你不僅找了,還找了那麼多,你做錯了,欣妍不給你錢是對的。」
媽呀,我臉一紅。
這個傅子恩,來這裡舉一反三,搞實踐應用。
舅爺的臉一下子黑了,他不敢駁斥傅大人,但對傅子恩,仗著自己是長輩,他冷下臉:「傅子恩,我是你的長輩,我是你舅舅,我們才是血脈相連,顧欣妍她是一個外人,你居然向著她,批你舅舅,你這是大不敬大不孝,你娘若活著一定會狠狠責怪你。」
「舅舅你胡說!我娘她才不會怪我。因為,欣妍她才不是外人!她是我娘子,我們是夫妻,夫妻是一體的,算起來ťū́₁,你才是外人。」
這是我在結婚第三日講給他的,我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要站在我這邊,因為我們是夫妻。
夫妻一體,榮辱與共,生死相攜。
傅子恩自小孤單,因為遲鈍,不討喜,沒有孩子願意和他玩,他總是一個人,對與人建立親密連結,有著強烈的渴望。
當他聽我說,我與他一體,他高興的不得了,抱著我啃了好一會,又跑了好幾圈才平復掉激動的情緒。
我偷偷對傅子恩豎起大拇指,贊他做得好。
他暫態臉紅了,在我這裡,只要他做得好,就能得到表揚。
他喜歡被表揚。
不過,他這次確實做得好。
理論應用到實際,傅子恩經受住了來自現實的考驗。
血脈間天然會大壓制小,舅爺想憑藉親情憑輩分,以老賣老,但沒想到,傅子恩這個外甥,這個小輩,腦子清醒的很,壓根不吃這套。
舅爺的臉瞬間變成調色盤。
傅大人看向我,眼神意味深長,估計在想,他這個爹是不是也被排除在兒子夫妻之外了。
我有點不好意思。
我確實告訴過傅子恩,傅大人是他爹,爹只有一個,但我會是他兒子的娘,他兒子的娘也只有一個。
所以,爹和媳婦兒不能分厚薄,一樣重要。
如果我和他爹有衝突,他要先護著我,我再帶著他去哄他爹。
傅子恩同意。
他有他的理,他說:「爹選你給我做娘子,還讓我聽你的,說明娘子是個好的,娘子也會對我好的,我聽爹的話,當然什麼都要聽娘子的。」
話很繞,但都在邏輯點上。
舅爺不甘心,他又搬出了他姐:「姐夫,子恩忘事,但你不能忘了我姐的遺言啊,你答應了她照顧我的。」
傅大人說:「就因為沒忘,這些年才允你在我府上要錢拿物。但你別忘了,你姐原話是在你難時,照應你一二。你難嗎?你不難。我照應你的是一二嗎?那是八九。你不僅拿錢要物,你因為女人惹了多少禍事?如果不是我幫你從中協調,你現在早就因為騙淫民女蹲大獄了。」
提起這個,舅爺血色盡失。
他第十八房妾室,是他騙淫的,他騙那個民女他還未成親,會娶她回家,把人睡了之後卻提褲子走人,那個民女是個烈性子,不顧名聲把他告了官,是傅大人從中協調,把那女子抬進門做了妾室,才算完事。
話說到這份上,老底都揭開了。
舅爺見再無轉圜可能,終於撿起自尊,灰溜溜地走了。
8
祖母教過我,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
但若不得不得罪人,就別給他報復回來的機會。
我來到傅府,對上尊敬,對下愛護。
唯一得罪的就是舅爺。
所以,我派管家給我尋了一個身手好的武林中人。
雇他做探子,監視舅爺。
升米恩,斗米仇。
舅爺在傅府拿走的可不是小數。
現在斷了,他不會自省自身有錯,他只會怨恨。
傅大人,他不敢惹。
那他只會盯上我和傅子恩。
我以為他會向我下手。
我加強了防護,平日待在府裡不出,必要外出時,管家嬤嬤侍衛帶上好幾個。
果然,碰上好幾次麻煩,都被管家帶人一一化解。
見我這裡難以得手,他把手伸向了傅子恩。
他計畫給傅子恩下那種藥,並把傅子恩與一個妓女關在一起。
傅子恩不是說不能找外面的女人嗎?那就讓他與外面最低賤的女人睡一起。
殺人誅心。
這個舅爺心壞得徹底。
要不是我派去的人監測到了陰謀,傅子恩就被毀了。
我們初建立的關係也將面臨巨大威脅。
但還是晚了一步,我們趕去的時候,傅子恩已經喝下了藥。
妓女也被灌了藥,和傅子恩關在一起。
管家帶人踹開門的時候,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特別害怕看到,傅子恩和妓女糾纏在一起的身影。
結果,門開,所有人都傻了。
床被挪到中間,妓女被繩子捆在床頭外,傅子恩在床尾拿著一把匕首指著妓女,雙眼猩紅。
看見我們進來,他松了一口氣,尤其是看到我,立刻扔了匕首,跑到我面前,抱住了我。
他說:「娘子,床長不夠一丈,我只能離她這麼遠了,你原諒我。」
我拍了拍他的後背,哽咽著說:「你做得很好,很好。」
見我沒有怪他,還誇了他,他一鬆氣,暈倒在我懷裡。
管家趕緊過來將他扶住,緊急去報了傅大人。
傅大人求了太醫,匆匆趕回來。
太醫給傅子恩施了針,他才幽幽醒轉。
太醫說,他是驚恐至極,忽然放鬆暈倒的,身體並無大礙,只是他體內的迷情藥沒法解,只能同房,否則會毀壞他的功能。
傅大人和管家聞言,趕緊帶人走了出去。
屋內只留下我倆。
他用頭蹭著我,說:「娘子,我好熱好疼。」
我歎了口氣,粗魯地扒下來他的衣服。
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我強忍疲憊酸痛去找了傅大人。
傅大人正在沉思。
見我來了,知道我為何而來。
成婚幾個月,他對我有了一定的瞭解。
知道我不像一般婦人。
有婦人之仁,我睚眥必報。
他說:「舅爺這次太過了,我正想怎麼處置,欣妍你也是當事人,說說你的想法。」
我說:「父親,不能再對舅爺心存幻想了,他與我娘雖然一母同生,但他們就本質上就不同,我娘心懷慈悲,對人善意,但舅爺心中只有自己,自私至極。」
「上次,放過他,他就對我和子恩各種下手;如果這次再輕易饒過,下次恐怕會要了我們的命。」
「如果您還顧念情分,不想對他重罰,那您放手,我來做。」
我是下了狠心的。
我能下了狠心報恩,嫁給傅子恩;我也能下了狠心報仇,殺了舅爺。
傅大人看著我,見我沒有絲毫猶豫,他歎了口氣:「是時候,讓他受到教訓了,我來吧,不能讓你們小輩背上駡名。」
之後,傅大人派人清查了舅爺,除了殺人放火,能做的壞事他都做了,在大理寺卿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傅大人看著卷宗,差點氣瘋。
數罪並罰,重罰,舅爺被下了大獄,終身不得出。
傅大人做主,舅爺以後由大夫人掌家。
大夫人管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遣散所有妾室,每個人發放一筆銀錢,第十八妾給了雙份。
傅大人沒有干涉。
傅子恩說,舅爺做錯了,大夫人糾正後才ŧù⁺對了。
9
處理了舅爺之後,傅府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和傅子恩的感情日漸佳境。
每日撒撒狗糧,管家每每看了都紅了老臉。
不過,管家高興,發自心底地高興。
我對少爺好,比關照他還高興。
他是府裡一頂一的忠僕。
我便把管家的事,一大半授權給管家。
我要騰出時間來,教傅子恩。
傅大人教會他識字,也教他讀書,但因ṱũ̂₋他愚笨,並沒教他多深。
我決定往深了教。
他將來是要當爹的,我不想孩子們因為他駑鈍看不上他,或者和他不親。
傅大人對他不抱希望。
我抱希望。
依據就是:書讀千遍,其義自見。
其實很多不懂的書,讀的遍數多了,就懂了。
有人一見就悟,有人需要反復去讀,對於傅子恩來說,我Ŧũ̂ₕ想增加遍數和專注度試試。
我選的是佛經。
祖母教導我時,發現我天資聰穎,她感慨,欣妍如此聰慧卻要嫁給個愚笨的男人,實在是可惜了。
我問她,有沒辦法能將愚笨變聰慧?
她想了很久,想起來一個故事,她年輕時聽一個出家師說的。
有一次文殊菩薩投胎人間度化世人,小時候現的就是駑鈍之相,後來讀佛經開了智慧,聰穎異常。
她說不知道可不可行,畢竟是故事。
她沒當回事,我卻記在了心裡。
反正試試也沒壞處。
傅子恩十分聽話,我讓他讀他就讀,尤其是我陪他讀,他更願意讀了。
我們每天就捧著一本佛經,早上看,中午看,晚上看。
天天都看,都讀。
管家覺得奇怪,便告訴傅大人,少夫人天天帶著少爺讀經,癡迷,傅大人說無妨。
管家對我們便見怪不怪了。
六個月後,我洗漱完,叫上傅子恩,開始早課。
傅子恩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我,我以為自己臉沒洗乾淨,便問他:「怎麼了,是我臉上有東西嗎?」
他說:「欣妍,辛苦你了。」
我說:「沒事。」
然後就和他開讀。
讀到中間我反應了過來,傅子恩這是開竅了啊。
之前他從未對我說過辛苦,他對我說的話,要麼是我教的,要麼是傅大人教的,要麼是管家教的。
他不會從我的角度,自發地對我說出合適的話。
我讀著讀著,流了眼淚。
一天,我都心神恍惚,像做夢一樣。
晚課結束後,傅子恩束了束冠,整理了衣服,去書房找傅大人,他出來後,傅大人在書房裡嚎了很久。
誰能體會,以為一輩子和兒子無法溝通,忽然發現能正常交流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懂,傅大人懂。
晚上,傅子恩與我纏綿,他看著我,心疼我,愛戀我,滿眼都是生動的情緒。
他摟著我,抱著我,親吻我,每一個動作都飽含深情。
我忽然理解了,姐姐們為什麼不願嫁傻子的心情。
實在是,與一個正常人在一起,才能擁有心意相通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美好得無法形容。
死了都行。
10
說到姐姐們。
在我成婚一年後,陸陸續續都嫁了。
我爹求了傅大人,傅大人看在我的面子上,出手解決了那些流言蜚語。
那些貴公子們的娘不是傻的,看我姐姐們有大理寺卿撐腰,便又向她們拋來了橄欖枝,連皇上都跟著摻和了一腳,把我庶長姐納入後宮封為美人;另外三個嫡姐,一個庶姐也都嫁到了富貴之家,嫁給了智力正常的公子。
我感激傅大人,傅大人說:「她們都是借了你的光,就憑你對子恩所做的,要我把她們都送入皇宮,我也會竭盡全力去做。」
傅子恩笑:「有一個當妃子的姨姐就夠了,多了皇上會認為我們要造反。」
我和傅大人相視一笑。
現在的傅子恩,一日千里。
因他開竅靠的是佛經,具有極強的正性加持力,開竅的同時還養了心性。
傅子恩即使變得聰慧,也不驕不躁,沒有一點炫耀的想法,也沒有看不起別人的虛榮。
他還是像以往一樣,每天圍著我轉。
倒不是依賴我,而是因為我已有了四個月的身孕。
傅大人也很少外出查案了,他把更多的時間留在京裡。
他早早就向皇上請示,皇上答應讓宮裡的接生聖手隨時待命。
傅子恩不放心,他說:「萬一宮裡的娘娘與欣妍同時生孩子怎麼辦?」
傅大人就翻白眼。
聰明了的傅子恩,思慮比我們更周全。
他決定親自上手,開始自學醫書,專攻產科,遇到不懂的就去找聖手請教。
最終,就像老天安排的一樣。
我們的第一個孩子降生在他父親手上。
小子落地就開哭,聲音洪亮。Ŧŭ̀ₔ
哭得他祖父老淚縱橫。
11
本來傅子恩開竅的事情是瞞著外界的。
這是傅子恩自己的意思。
他說傻有傻的好處,會少了很多人際上的麻煩。
他開竅的動力是為了好好愛我,好好當爹。
他開竅後,也只想把聰明才智用在愛我和培養孩子上。
傅大人認為可以。
他無需向外界炫耀,自己有個聰明兒子。
只要一家好好的就好。
這時,傅大人已經從大理寺卿升為刑部尚書。
但管家嘴欠,什麼都能忍,少爺給少奶奶接生的壯舉不能忍。
這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件。
他給宣傳出去了。
不少人覺得不可思議,雖然沒有哪家貴婦人會請傅子恩一個大男人來解決難產問題。
但是,傅少爺變聰明了,那就是個香餑餑。
他本就俊美,如今加上聰慧,還有個尚書爹,前途不可限量。
不少家裡女兒多的就動了心思,送來給他做個貴妾也是好的。
這裡面就包括我爹。
嫁給戶部尚書嫡次子的嫡長姐流產後,失了寵愛,在尚書府備受冷落,戶部尚書有意讓兒子休妻再娶。
我爹不敢得罪頂頭上司,打算把她接回來,送到傅府,與我姐妹共侍一夫。
我娘知道後,和我爹吵了起來,現在正鬧和離。
我才知道,最早我爹打算許給傅子恩的是我嫡長姐。
嫡長姐不願意,花了心思,動員其他姐姐們一起造我爹的反。
才有了我的主動求嫁。
只是當時,她們覺得我是為家庭犧牲的,對我自然沒有怨言,反倒有些感激。
哪成想,傅子恩開竅,待妻子如珠似寶,他在女人眼裡成了如意郎君。
我嫡姐就覺得是我搶了她的福氣,跑我爹那哭訴,一次兩次我爹心煩,次數多了,我爹也動了心思。
哪有男人不三妻四妾的,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就讓我嫡長姐過來,既解了嫡長姐之困,續了前緣,又省得讓外人進了傅子恩的後院。
妻妾和睦,也是他傅子恩的福氣。
他覺得他這是在為兩個女兒在著想,也是在為傅子恩著想。
我娘和他鬧,他沒當回事。
我娘一向性子軟,掀不起什麼風波。
他派人向我傳遞了他的意圖,我沒理。
我去見了傅尚書。
我對他說:「爹,我不願意讓我長姐進門,但我爹若執意如此,我只能與子恩和離,帶著少華離開。」
少華是我與傅子恩的長子,傅尚書的眼珠子。
傅尚書一聽摔了筆,大罵:「顧侍郎他大糊塗。」
他忍著怒火對我說:「欣妍你且安心,我去解決,我絕不會讓任何人破壞你和子恩的感情。」
現在的大理寺卿是他的親傳弟子,他一個密令過去,那邊便啟動了對我爹和戶部尚書的秘查。
我爹見我遲遲不給回復,果然開始拿孝道壓我。
他要休了我娘,說我娘教女無方。
還沒等他寫好休書,大理寺的傳令來了,說當年傅大人給他洗清冤屈的案子有新的疑點,需要補充調查,若調查為真,那樁案子將再次重啟。
我爹當場嚇得跌倒在地。
那樁案子他是冤枉的,但大理寺若說他不是冤枉的,那他就不是冤枉的。
他這才醒悟過來,他錯了。
他得罪我,就是在得罪整個刑部。
他這才真正明白,我早已不是那個肯為姐姐們犧牲的幼稚小女顧欣妍了。
如今,我身後有傅尚書。
他馬上找傅尚書請罪,傅尚書回他,看欣妍的意思吧。
我爹流了一身冷汗!
他求了我娘,我娘求了我,我同意放過,但再沒有下次。
戶部侍郎老實了,這回真的老實了。
戶部尚書也接到了查案傳令,他官位與傅大人一樣,但大理寺掌握著他的骯髒事,他不敢與刑部對抗,不經查啊。
他很靈敏,馬上嗅到是傅尚書出手,能讓傅尚書出手,肯定是惹了他的兒子兒媳,順著線索一查,查到了我爹的謀劃,他把我爹叫過去狠狠罵了一頓,也歇了讓他兒子休了我長姐的心思。
得罪誰都可以,得罪傅尚書,那是吃不了兜著走。
12
長姐鬧和離的事就算告了一個段落。
以後怎麼樣不知道,但只要傅尚書還在位上,戶部尚書府應該不敢動她。
我娘也不再和我爹鬧和離了。
日子恢復了平靜。
少華會坐了。
他每天都很開心,經常咯咯笑,尤其是對著嚴肅的傅尚書,笑得更歡,惹得老爺子心肝顫。
自從我上次表達要帶著少華走,傅尚書就偷偷在府上加了防護,管家現在啥都不幹,不錯眼珠地盯著小少爺。
這些事,我們都對傅子恩瞞了下來。
擔心他受到刺激。
但他還是知道了,自從他開竅,就越來越不好騙。
他狠狠地吻住我。
他說:「欣妍,這麼大事, 你怎麼不告訴我, 怎麼敢瞞著我?」
我怕他亂想, 如實相告。
我說,我自己的爹算計我, 很丟人的。
他想了想,表示理解。
但他發狠地吻我:「沒有下一次。」
我點頭承諾。
再有下一次,這個爹,我也不要了。
13
爹可以不要。
祖母不能不要。
祖母喚人傳信, 要我回侍郎府一趟。
我第一時間告訴了傅子恩,他聽後立刻眉開眼笑,溫柔地吻我:「欣妍, 真乖。」
他隨我回了侍郎府, 與我寸步不離。
他一手抱著少華,一手牽著我。
在侍郎府到處走, 逢人便說,這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兩個人, 這府裡誰要惹了這兩個人, 就讓他爹把誰查了, 不論男的女的,老的少的, 一律同等對待。
在侍郎府, 走了一圈, 他把宣言念了一遍又一遍。
把人嚇得溜走。
最後, 是少華困了要睡覺, 他才停了下來。
我的臉沒了。
但效果奇好,祖母沒機會單獨叫我談話,我想她是想讓我原諒我爹, 體諒我姐。
但, 傅子恩守著Ṱū́⁻我不放,她也沒辦法。
除了在吃飯時, 逗逗少華, 她沒多說話。
她是個人精,當然看得出來, 傅子恩把我放在了一個怎樣的位置。
她動不了我, 即使她對我有教導之恩, 也不行。
傅子恩選擇用愚鈍的面貌對她, 她知道他是裝的, 但也毫無辦法。
吃完飯,我們就抱著少華回去了。
晚上,我問傅子恩為何用裝傻這招?
他說:「欣妍,我要護住你, 不僅要護住你的命, 也要護住你的名聲。」
「我用傻子面貌去震懾他們, 他們沒法罵你不孝。」
我忽然就很感動,很感動。
嫁給他時,我下了一輩子守護他的決心, 不過三年,就換他來守護我了。
我抱著他嗚嗚地哭。
他摟著我:「顧欣妍,謝謝你嫁給我。」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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