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世爲後

敬王的選妃宴上,他正要將象徵正妃身份的鳳形佩給我時,他人淡如菊的青梅宋寶瑟掐準時機,適時登場。
前世,敬王收回玉佩,放到宋寶瑟手中。
這事成為了我不幸命運的預告,出師不利,百事難成。
再來一次,我趁敬王還未回神時拿過玉佩,說道:「臣女謝王爺恩典。」
敬王愣住了,口口聲聲說不願成為王妃的宋寶瑟也愣住了。
01
敬王已至舞象之年,少年英才,聖上日前賜下白玉透雕龍鳳佩一對。龍形佩給他,鳳形佩讓他在選妃宴擇一心儀女子贈予。
乘龍配鳳,寓意夫妻良緣。
敬王是聖上膝下最出色的皇子。敬王的正妃,會成為來日坐鎮中宮的皇后。
選妃宴那日,衣香鬢影,名門閨秀雲集。
我著一身緗色雲裝,被眾人簇擁著,言笑晏晏。
我叫林遐音,是在場諸女中身份最顯貴的一個。
其實選妃宴不過是走個過場,敬王生母慧貴妃早同我家人通過了氣。
於是宴會至半,敬王來至我身前,身旁太監捧著檀木盒,裡頭赫然是一枚瑩潤光潔的鳳形佩。
滿場言笑聲漸息,都看了過來。
敬王如前世那般要交到我手中。
然而伴隨著丫鬟幾聲「小姐,你慢點走」的呼喚,宋寶瑟穿著一身桃紅錦衣,走入眾人視線。
他的手又一次頓住了。
02
前世,宋寶瑟也是這時候來的。
敬王一看到她,便心神搖曳,將手收了回去,把玉佩給了她。
宋寶瑟眼神懵懂,愣愣地說:「王爺,這怎麼能給我呢?」
眾人憐憫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萬分尷尬,只能藉故退下。
敬王此舉引得慧貴妃大怒,只因宋寶瑟出身後族,而慧貴妃同皇后不睦已久。
敬王忤逆母妃,卻並未如願娶到宋寶瑟為正妃,因為聖上不允。
皇后失寵失德,幽禁深宮,後族亦是沒落。宋寶瑟在他眼裡,不堪母儀天下。
那枚鳳形佩,最後還是到了我的手中。宋寶瑟被定為側妃。
玉佩這麼流轉一番,我和敬王的婚姻,難免添了幾分「縱使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的味道。
後來敬王登基,我為皇后。
宋寶瑟總說自己無意後位,卻屢屢挑釁我,還默許自己的手下暗害我的孩子。她卻在人前雲淡風輕,坐享漁翁之利。
無寵、失子,接連的打擊搞垮了我的身體。
我過世後,幽魂在宮城內遊蕩,看見新皇以千里紅妝,迎宋寶瑟為繼後。而我唯一的女兒,被宋寶瑟進言,已和親千里之外的蠻族。她過得很不好,不到二載就過世了。
天可憐見,教我重活一世。
03
眾人都被宋寶瑟吸引走視線,議論聲不絕於耳。
敬王還在愣神,我春蔥已經探出,將鳳形佩握到掌中,脆聲泠泠:「臣女謝王爺恩典。」
眾人的注意力回到我的身上,便見我手上拿著那枚潔白玉佩。
慧貴妃適時出聲:「林家的女兒德貌雙全,有才持禮。能成為本宮的兒媳,是昭豫有福氣。」
昭豫,是敬王的名字。
眾命婦貴女,都齊聲賀喜。
敬王看向我的眼睛,見我雙瞳剪水,清澈含情,只得作罷。他一個皇子,總不能將玉佩要回來。
宋寶瑟愣在原地,她咬了咬唇,俯身向各位娘娘請安。
敬王想了想,從腰間摘下一個香囊,放到宋寶瑟手中。
他說:「宋小姐活潑伶俐,出身名門,堪為本王側妃。」
慧貴妃不禁出聲:「昭豫!」
04
兜兜轉轉,宋寶瑟和前世一樣,成了敬王側妃。
畢竟敬王已經定了我為正妃,算是聽從了慧貴妃的命令。慧貴妃也不好當著眾人的面駁回他的意見。
而在聖上那裡,側妃而已,算不得什麼,也就罷了。
除此之外,昭豫還點了一個侍郎的女兒,崔姝,也封為敬王側妃。
大婚的日子,司天臺擇了一年中最好的一天。兩位側妃晚我兩日入府。
我出身世祿之家,自小得雙親疼愛,兄長呵護。
他們雖然都憂傷於我要出閣,不過沒有前世的那一出,便少了幾分替我委屈的心緒。
待嫁的日子過得很快。
母親讓我帶著碧梧出嫁,誇她心思縝密。
我說:「不必了,碧梧留下,我帶新竹。」
碧梧雖好,到底太聽母親的話。
母親愣住。
天月德合,我嫁給昭豫為正妃。
經過一日繁複禮儀,眾人皆退,我與昭豫相對。
他看著我的模樣,淡淡道:「今後,府內便辛苦王妃了。」
「妾身明白。」
穩重的回答,一如前世。
他轉身解衣,欲睡在房內長榻上。
多可笑,他要為宋寶瑟守身。
他可是皇嗣,前幾年宮裡早備了侍寢宮女,讓他知人事了,如今還談什麼守身?
前世的我,恪守閨訓,不敢多言。
如今的我卻大膽出聲:「王爺。」
他回頭看我。
05
大婚那晚,我和昭豫圓了夫妻大禮。
只因我淒婉著同他說:「請王爺垂憐。」
言下之意,不要讓我那麼可悲。
我亦是容貌被他人盛讚的女子之一,美色當前,他還是沒能忍住。
到了今天,是兩位側妃入府的日子。
前世,我給她們賜下能避孕的墜子,如很多感到貴妾威脅的主母那樣。
如今我卻覺得不必了。
入夜後,他去了宋寶瑟的屋子,我叫人去安撫崔姝,賞下不少東西。
她是個實心眼的,我對她好,她也會對我好。
其實前世,我同她關係也不錯,只是總有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要防著她們,要防著她們。」
昭豫與宋寶瑟一夜恩愛。
翌日,崔姝早早就來我屋裡請安了。
她聲音嬌嬌的,很會說笑話。我們熱熱鬧鬧說著話,宋寶瑟姍姍來遲。
她依舊是那副無辜的表情:「王妃,對不住,是妾身來遲了。」
崔姝要出聲嘲諷,我說:「妹妹似乎總是來遲。無礙,是昨日累了吧?」
宋寶瑟訥訥不敢言。
我一笑,來日方長,宋寶瑟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06
潛邸的那幾年裡,發生了很多事。
昭豫的長子是一個出身低微的侍妾生的。那侍妾命不好,生下了來日的皇長子,卻如前世一樣產後沒多久就過世了。
昭豫問要不要抱到我膝下,我說不用,畢竟我和昭豫的長女也才剛出生。不過崔姝至今無子,不妨給她。以她側妃的身份,教養王爺的長子還是可以的。
崔姝喜不自勝,抱著那個孩子,又親又看。
昭豫的後院熙熙攘攘,除了一正妃二側妃,這些年陸陸續續添了數位妾室。
除了宋寶瑟,以擺夷族女李萱兒最得寵,畢竟她千嬌百媚,和京中女子是不一樣的風情。
她對我曲意逢迎,而我照單全收。
前世,她手段狠厲,做了不少惡事。如此兇猛的獸類,還是養在身邊比較放心。
反正,我已經知道了她的命門,隨時可以一擊必中。
我和前世一樣的時間生下了我的長子,昭豫的次子。我看著繈褓中的晏明萬分感慨,前世他沒能活到成年,今生,我要好好護著他和他姐姐。
宋寶瑟至今也沒有懷孕,哪怕湯藥喝了,求子觀音拜了。
原來不止前世的我,慧貴妃也不想讓她有孕呢。
07
先帝駕崩,昭豫登基。我入主椒房宮,成為中宮。
椒房殿的前一位主人已經過世了,如今的太后怎會容許她活到新朝?
宋寶瑟明面上不哭不鬧,安心侍奉太后,哪怕太后多加為難。
她的懂事,讓昭豫感到很是安慰。
潛邸諸人,皆有賞賜。
崔姝位分最高,成了貴淑賢德四妃中的賢妃。其實本來昭豫想封她為貴妃的,畢竟她寵愛不淺,母家近年來也十分得力。貴妃在四妃中居首,高出其餘三妃一等。太后卻道,賢妃足矣。
宋寶瑟得封妃位,封號英。我想起宋寶瑟傳于他人口中成為笑談的那句「我同昭豫哥哥就如同兄弟一般」,笑而不語。
李萱兒為四品美人,封號宜。宋寶瑟在潛邸中的跟班袁書雁為六品寶林,封號恭。
餘下亦各有封賞。
住進椒房宮那日,我的女兒寶則問我:「母妃,以後我們就住在這裡了嗎?」
我摸摸她粉雕玉琢的小臉,溫柔地說:「對啊,寶則喜歡是不是?」
她點了點頭:「喜歡。」
「那我們一直住在這裡好不好?」
「好。」
她不會再重複那樣孤獨的命運,我會為她好好擇一良人,讓她在我能看到的地方過著幸福生活。
08
宋寶瑟對我稱不上不恭敬。
至少人前,她總是低眉順眼,很溫馴的樣子,嘴上說著,自己只圖真心。仿佛是謙卑的宮妃,和其他人無二致。
但是總有無數個小細節,透露出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比如,總是姍姍來遲的戲碼。
比如,說不上逾制卻帶著挑釁意味的衣飾。
比如,無數次重提她和皇上的舊情,讓人揣度,若她早來一步,王妃還是我的囊中之物嗎?
比如,聆聽訓話時小小地打哈欠,輕微地伸懶腰,還有懶洋洋地竊竊私語。
比如,在人前小小地觸怒皇上,或是管束皇上,提一些他人不會提的建議,向眾人包括我展現她的特殊地位。
對於她的這些舉動,我身邊的人總是憤憤不平。
而我卻無所謂。
死過一次的人,還會在乎這些東西嗎?
我就連看著那個理應被我視為青天的昭豫,心內也只餘麻木了。
09
和前世一樣,我待後宮諸人寬厚公允,哪怕無寵嬪妃,得我安排,也有機會面聖。
其實前世,我的靈魂在皇宮中飄蕩的時候,也曾聽聞宮人議論:「元後在時,總勸皇上雨露均沾,我們娘娘一年到頭還能侍寢幾次。雖然次數不多,至少能說得過去。如今繼ẗûₔ後在頭頂,娘娘難見天顏,只能以淚洗面,可憐啊!我們也跟著吃苦。」
原來,還有人念著我的好啊!
崔姝因為教養著皇長子,心緒平穩了許多,也不對宮中其他人有太多的敵意。
至於李萱兒,清楚她的底細,我當然不會還讓她在宮中為非作歹。當她發現自己的計謀總被人暗中打亂,心內驚疑,竟不敢再有什麼動靜。
誰知暫時沒了李萱兒陷害,宋寶瑟還是將自己折騰得進冷宮了。
她也實在膽大,竟然在自己宮中偷偷祭祀自己姑母。當我在她宮中安插的探子來報,我讓人將消息傳到了太后那裡。ṭũ̂ₗ
太后大怒,以她口是心非、在宮中疑似行魘鎮之事為由,罰入冷宮。
其實這就是我不用出手動她的原因。
她蠢鈍如此,哪怕我什麼都不做,她也能將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
而昭豫不想讓她當出頭鳥,很少明著護她,如今又是這樣的理由,只得默許太后的懲罰。
10
宋寶瑟在冷宮中從不幹活,凡事全靠她的丫鬟南薰擔著。倒是遇到在那附近巡邏的侍衛陳答後,很快就交好了。
當冷宮中的雜役來報,我打賞了她一片金葉子。
陳答可是宋寶瑟的忠實擁躉呢。宋寶瑟的父母過世的時候,宋寶瑟都沒流出眼淚,陳答不過受了罰,她就如遭錐心之痛。
陳答的心上人周煙蘿這也入宮了,供職于尚寢局司苑司,幹的活相當辛苦。陳答沒空搭理自己舊識,倒有空去同廢妃交朋友。
我看著宮冊上的名字琢磨,還不到用她的時候,她只有受過委屈,才能忠心於我。
宋寶瑟的跟班袁書雁為了救出宋寶瑟,正上躥下跳,博取盛寵。
崔姝來和我說的時候,顯得很是心煩。畢竟袁書雁是她宮裡的人,說出去,其他人還要說她管教無方呢。
我說:「妹妹搭理她做什麼,由著她去。誰不知道她同宋氏交好,做點什麼,還能賴到妹妹的頭上?倒是我新得了幾匹布料,給晏明做了衣服,穿起來貼身柔軟。待會兒叫人也給晏樂拿去。」
崔姝喜滋滋地說:「皇后娘娘總是惦記著晏樂。」
晏樂是養在崔姝膝下的大皇子。
我不知道自己前世計較他做什麼,他生母卑微,哪怕如今被崔姝教養,依舊很難承繼大統。
倒是崔姝得了這個寶貝,尖刻的性子Ṭú³收斂了一半。我又時常勸誡她,讓她不敢肆意妄為。
11
晏明身子不算強壯,哪怕我精心養護,也只是比前世康健一些。
我對他不再望子成龍,只是希望他健康長大。
只要我養好身子,調整心情,還會有孩子的。若是我憂思過甚,將身子耗空,我的孩子也會被影響到。
重活一世,許多東西我都不再執著。
就在我把控宮務、認真調養身子時,袁書雁懷上了昭豫的孩子。
她也算是有能耐了,昭豫仿佛頭次發現了她的魅力,時常叫她伴駕。而她利用這個機會,總是戴著宋寶瑟贈她的飾品,打扮得和宋寶瑟從前一般,教昭豫想起宋寶瑟。
昭豫本來就對宋寶瑟有感情,思念一經氾濫,就抑制不住。他想尋個機會,將宋寶瑟放出來。
當宋寶瑟在冷宮中聽聞太后病了,刺血為太后祈福。昭豫刻意將此事傳到太后耳朵裡,太后終於鬆口。
宋寶瑟本就是因祭拜姑母入的冷宮,太后一朝不計較,她當然就能出來了。
為了不叫世人非議,昭豫並未將其馬上複回妃位,而是先定為三品婕妤。封號也改了,是穆。
意為從今以後,恭順謹慎,和睦美滿。
從冷宮出來後,宋寶瑟一改往日做派,努力討好太后。
12
陳答的心上人周煙蘿最近境況不好。
她之前攢夠了銀錢,買通關係,從尚寢局調到尚儀局。尚儀局掌禮儀教學,工作並不繁重。且因為有一個職責是導引命婦朝見,常能得到那些婦人私下的打賞。
畢竟若是途中宮人使絆子,在貴人面前出了醜就不好了。
有一次,她得了提拔,守寡的理國公老夫人入內,為昭豫給自己獨孫賜婚的旨意謝恩,是她跟著國公夫人前往紫宸宮。國公夫人謝恩後,昭豫瞧見這小女官生得清秀,就問了兩句話。
守在紫宸殿外頭等候的袁書雁聽聞,記起這是宋寶瑟提過的,陳答的未婚妻子。
袁書雁於是認為她蓄意勾引昭豫,心中不喜,在周煙蘿向她請安時挑刺,稱這樣的丫頭怎能導引命婦。事後,又傳話尚儀局,周煙蘿不堪大用。
她懷著皇嗣,時不時伴駕,還有出冷宮的宋寶瑟做靠山,尚儀局的人不敢怠慢。
周煙蘿入尚儀局不過半年,便被以當差不力的理由,送回去侍弄花草。而且因為是從高處回到低處,很明顯是得罪了人。其他宮娥都排擠她,對她百般欺辱,簡直是苦不堪言。
其實這時候,宋寶瑟可以救她的。
但宋寶瑟沒有,她聽完袁書雁說周煙蘿的壞話,便撂開手不管,繼續享受著周煙蘿竹馬仰慕的目光。
13
於是我在一個合適的時機登場。
那日下著雨,周煙蘿被嬤嬤下令,在御花園中保護一株幾日前宋寶瑟誇過的玫瑰花。
其實花草經春雨更盛,哪用這般護著?不過是嬤嬤苛刻,想磋磨她罷了。雨天讓她給玫瑰花打傘,自己卻不能躲雨,只能任由衣裙盡濕。
如今正是春季,下雨過後猶帶幾分寒涼,周煙蘿舉著傘,整個人瑟瑟發抖。
而我伴太后聽戲罷,被宮人簇擁著行經禦園。
我看著她的樣子,還有手上無數傷痕,出聲:「那是誰呀?受罰的宮女嗎?」
一貫慈心善行的皇后當然不忍見宮女如此,將她帶回了椒房宮內。
椒房宮內靜悄悄,因為宮人都被我遣去給兩個小殿下送東西了。
周煙蘿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乾淨衣服,要過來謝恩時,便聽到我在和新竹交談。
我問:「那嬤嬤罰過了嗎?」
新竹回答:「娘娘,已經罰了。」
我感歎:「宮中攀高踩低之事時有發生,本宮恨不能生千百雙眼睛,樁樁都料理乾淨。」
新竹說:「娘娘寬心,在您治下,這樣的事情已經少了很多。那女官……娘娘打算留在身邊嗎?」
「怎麼了?」
新竹說:「那嬤嬤交代,原也不是她自己想這樣。是穆婕妤和恭才人的意思,說那女官不夠安分,勾搭皇上……」
其實宋寶瑟沒這麼說過,只是默認了袁書雁的做法。不過又有什麼差別呢?
我卻道:「不會吧?再看幾日。那女官著實可憐,不像這樣的人。穆婕妤和恭才人你還不知道嗎?聽風就是雨的。」
14
我還是留下了周煙蘿在身邊。
她是個伶俐的,對我感恩戴德,又懇求我將她留下。
於是我便順水推舟。
周煙蘿可能耐了呢。前世,和宋寶瑟鬥得不可開交,或者說,宋寶瑟完全壓制不住她。
但周煙蘿也不過是一開始就那麼壞的,不過是那幾年被欺負得太狠,不敢再讓自己回到那個境地而已。
袁書雁和李萱兒接連生下了昭豫的第三子和第四子。
我和宋寶瑟又被診出先後有孕了。
我的有孕在意料之中,但宋寶瑟呢,說明太后已經對她放心一些了嗎?
陳答被宋寶瑟舉薦,在侍衛裡晉升速度很快。知曉宋寶瑟有孕後,他嘴上不說,卻時常在宋寶瑟的宮殿周圍巡邏。
當周煙蘿在他的袖中搜出宋寶瑟掉落的染著發香的花鈿,周煙蘿心死了。
難怪他不肯救她,原來是因為他愛上了她的仇人。
周煙蘿回到椒房宮,跪在我的面前,答應了我舉薦她為嬪妃的話。
15
昭豫身邊總是需要人伺候的。我和宋寶瑟有孕,李萱兒和袁書雁生產完不久還未完全恢復,其餘妃嬪也沒什麼新鮮感了。
周煙蘿的出現正是時候。
一次宮宴上,我安排她最後登場。
前頭都是宮中慣有的各種富麗盛大的歌舞,就如美食佳餚,用多了也會膩味。
到她登場時,先是幽香浮動,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接著麗人著一身淡雅碧衣,盈盈上前獻禮。
配樂只用悠揚笛聲,她跳著輕快的舞,生動俏皮,如民間凡俗女子見到情郎那般,眉目含情。
昭豫大喜,當晚即幸之。
這讓宋寶瑟無比震怒,席上都沒能擺出她往日淡然的嘴臉。
她尋了個理由離席,不顧昭豫難看的臉色。
宋寶瑟十分心疼陳答。當晚,她避開耳目,取了一壺酒,在花枝掩映間,和陳答談心了半個時辰。
他們什麼都沒做,宋寶瑟只是享受曖昧的關係,玩著你知我知的遊戲。
16
周煙蘿手段高明,又將宋寶瑟視為仇人。
還有一個李萱兒,因著袁書雁比自己早半刻生下皇子,奪了自己孩子的風頭,而記恨著袁書雁和宋寶瑟。
我只需要安心養胎,坐山觀虎鬥就好了。
周煙蘿機變,李萱兒狠辣。她們二人雖未聯手,卻有著同一個目的。
而在這個宋寶瑟身邊最需要人的時候,她的貼身宮女南薰悄悄去拜見了周煙蘿。
南薰是宋府的丫鬟,跟著宋寶瑟進宮來,忠心不二,吃了不少苦。可宋府人啊,對她唯一的妹妹並不好。霸道的柳公子到宋府做客,看上了她妹妹,宋府人一聲沒吭,就這麼將她妹妹給了出去。她妹妹到了柳府,沒活過兩個月。
宋府人還不肯告訴南薰,每每來信,只說給她妹妹配了人家,日子和美著呢。
是南薰輾轉托人出去打聽,才得知真相。她因此恨毒了宋寶瑟,自己對她的心日月可鑒,她家人卻連一條生路都不給自己妹妹。
當周煙蘿告訴我的時候,我知道,又多了一個不想宋寶瑟好的人。
宋寶瑟身邊一直有我的人,不過在她宮裡主要是做些灑掃的工作。畢竟她也不傻,只會用自己信得過的人。
有南薰在,如虎添翼。
17
周煙蘿承寵之後,宋寶瑟心裡對她和昭豫生了怨念。
她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心裡想什麼,面上都會表現出來,哪怕他人再下不來台。
當昭豫又去她宮裡看望有孕的她,她直接說:「皇上,臣妾身子笨重,不能侍上。皇上還是去柔禦女那裡吧,她能給皇上跳舞解悶。」
柔禦女,是周煙蘿。
她出身不高,小意逢迎,比起其餘妃嬪,顯得更加溫婉貼心,帶給了昭豫不一樣的感覺。
誰不喜歡事事順著自己的人?對於她,昭豫給的恩寵頗多。
昭豫聽了宋寶瑟的話,微生怒意,但顧忌著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是說道:「寶瑟,她如何能和你比?不過是你不便侍寢,便多瞧了她幾次,我的心還是在你這裡的。」
他哪裡知道,宋寶瑟顧忌周煙蘿不是因為他,是因為陳答。
宋寶瑟繼續說:「臣妾不是吃醋,是真心如此。」
昭豫面色已經有些難看了:「寶瑟,你又何必這樣?」
宋寶瑟竟起身來行禮:「臣妾恭請皇上出去。」
這些年,他們大大小小的爭執不少。
宋寶瑟不會低頭,但是會躲著暗自傷神,反復讓宮中伶人演他們初遇時一起聽的那台戲。
昭豫每每聽到,不免心軟,於是哄著宋寶瑟,給她臺階下。
皇帝做到如此,殊為不易。他和宋寶瑟之間的情意確實不淺。
可再多情意,也有消磨的一天。尤其眼前有了柔情似水的新歡,更加襯出宋寶瑟這個舊愛的不識抬舉。
昭豫不再多說,拂袖而去。
之後一個月,他沒再踏進宋寶瑟的宮門。對於有孕的妃嬪,他都多加顧念,從來不會如此。這樣的冷遇,引來宮裡議論紛紛。
托南薰的福,發生了什麼我一清二楚。
18
我的孩子平安降生,是個強壯的皇子,排行第五。昭豫給他起名叫作晏元。我名下的孩子,一個寶則,一個晏明,一個晏元,都是顯貴無比。
為了保護他們無虞,我花了大力氣,在他們身邊安排了層層的人,倍加小心。
宋寶瑟的孩子卻沒能生下來。
南薰每日為她按摩肚子時,都要抹宮中特製的油,避免宮妃皮膚受損。她不知偷偷往裡頭加了什麼東西,讓那孩子在肚子裡就沒了性命。
這事,她連周煙蘿都是事後才告訴的。
胎兒殞在腹中,極其損害母體。
宋寶瑟痛不欲生,加上身體虛弱,大病了一場。
太醫什麼都查不出來,藥膏都被南薰銷毀了,只能道是穆婕妤氣血凝滯,天意如此。
宋寶瑟這一回遭遇,讓昭豫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其實他們之前,已經冷淡了許多。為了安撫她,昭豫複宋寶瑟為妃位。
並且大辦祈福會,以安宋寶瑟的心。
我聽著宮中為那個死掉的孩子消災的禪音,心中想起的,是前世我那因過敏活活憋死的兒子。
他死得好痛苦,走之前,還在聲聲哀號著「母后,母后」。
不夠,還不夠。
19
太后點了一位貴女入宮陪自己小住,這位貴女理所當然在兩個月後成為了四品美人。
老太太惦記的不就是那點兒孫事?
秦綠綺性子清冷孤高,唯獨對昭豫卻癡心一片,她和宋寶瑟很談得來。
她們喜歡在一起,聊對昭豫的情意。
宮中人都不待見她們,嬪妃們私下說:「穆妃和秦美人不知道在高傲個什麼,難道只有她們是真心實意,不慕虛榮?若是那樣,就將身上的宮裝扒下來,穿著粗布衣裳過日子,才算只求一心人呢!」
秦綠綺雖然癡情,卻沒什麼壞心眼,從沒做過一件壞事,我對她沒什麼敵意。
她愛慕她的,我還能吃醋不成?穩ẗü⁴居後位,對我而言已經夠了。
同時,崔姝終於有孕了。
這時大皇子已經是個懂事的孩子了,每天都會問他母妃的脈案,看著他母妃喝藥。
我特地將崔姝叫去說:「晏樂從出生以後就跟著你,長到今天,事事孝順。你可不許因為自己快有孩子了而厚此薄彼,不然我就將他留在我身邊了。」
崔姝趕忙說:「當然不會了,娘娘放心。」
她做到了,之後的時間裡,她始終對大皇子很好,一如當初溫柔接過繈褓之中的他。
崔姝十月懷胎,生下一個女兒,叫作妙則。
大皇子對這個妹妹視若珍寶,不知情的人見了,都以為他們真是一母所出的手足。
20
為了寬慰宋寶瑟的心,袁書雁將自己的三皇子給到宋寶瑟膝下撫養。她奏請昭豫時說,自己身份低微,不堪教養皇子。
周煙蘿問我:「娘娘,那恭美人怎麼這麼無情?自己的孩子,自己還疼不過來呢,她竟捨得送去別人宮裡?」
她正懷著自己的第一胎,十分小心。聽到這種事,竟有幾分於心不忍。
我說:「她本來就是個糊塗的,一心只有穆妃,旁的一概不放在眼裡。哪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舍了也就舍了。」
宋寶瑟未能誕下皇子,她思來想去,認為是李萱兒幹的。只因李萱兒在她孕中害她,在我暗地裡的干涉下,不慎露了兩回馬腳。
袁書雁因此深恨李萱兒。
一日,她瞧見自己的三皇子和李萱兒的四皇子被乳母們帶著在一處玩鬧,生出了一個主意。
她同宋寶瑟說,自己有辦法收拾李萱兒,並將計畫如實告知。
宋寶瑟聽完一驚,自然不肯,勸阻了幾句,也不知真心還是假意。
袁書雁被勸,默不作聲。
南薰在一旁聽完,私下傳信給我。
我看完,冷笑一聲說:「虎毒尚不食子,袁氏實在教我大開眼界。」
新竹問:「娘娘,我們需要做什麼嗎?」
「不必,且看看怎麼發展。我不信,她真的能下此狠手嗎?」
21
不久之後,宮人緊急稟報,三皇子和四皇子感染民間一種罕見的小兒疫病,情況十分危急。
是的,這就是袁書雁的主意。
四皇子是李萱兒如今唯一的指望,袁書雁要戳她的心,便打算從這個ẗű₇孩子下手。
可對於這個兒子,李萱兒萬般珍重,尋常暗害手段怕是不起效果。
直到那日看到三皇子和四皇子玩鬧,袁書雁才有了主意。乳母會防著別人,一定不會防著另一個年幼的皇子和他的乳母。
她從宮外尋來患疫病的孩子的衣物,製成香囊,懸在三皇子的繈褓上。她叮囑乳母,讓三皇子戴著這個驅趕蚊蟲的香囊去和四皇子玩。
乳母收了錢,真就去了。
香囊顏色鮮亮,四皇子見了很有興趣,乳母便取下來給四皇子拿著把玩。
伺候四皇子的乳母想這是另一個皇子的貼身香囊,還能怎麼樣?也就沒有阻止。
沒承想,兩個孩子都病了。
袁書雁不是無所謂自己孩子因著她的謀劃病死。她大概是覺得,自己的兒子平日身體比四皇子強壯一些,不會那麼容易過世。畢竟宮外的小孩也不是得了這個疫病的就都沒了。
22
天意弄人,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因為這場病一命嗚呼。
李萱兒聞此噩耗,眼睛都快哭瞎了。
宋寶瑟和袁書雁,也都為三皇子換上了素服。
我對這兩個孩子並無特殊的感情。可那日,看著她們偽善的模樣,忽然心中湧出濃重的厭惡之情。一個喪盡人倫,一個占盡好處卻自以為清白無垢。
我對新竹說:「新竹,我不想再看她們作孽下去了,我們動手吧。」
新竹一愣,隨即恭敬地說:「好。」
過了半月,我對昭豫請旨,說近來暑熱,頻聞冷宮中有年老棄妃過世。雖是棄妃,到底承過聖恩,怨氣幽結,反而不利宮內氣象。所以自己想請太醫為諸棄妃診脈,然後將她們挪去別宮,消除近來宮內哀憂之氣。
昭豫為兩位皇子的過世傷心,聽聞我的話,盛讚我的慈心,並且允准。
於是有太醫宮人頻頻出入冷宮。
這日,忽然有內侍急急來報。
我聽聞,趕緊叫來內監和護衛,看住相關的人,然後親自去了紫宸宮,密奏了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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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寶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自己忽被昭豫召來。
而殿內除了我和昭豫最信任的親信,便只有如今在她的一再舉薦下已升任御前侍衛的陳答。
不過,有陳答在,她似乎安心了一些。她不著痕跡地和陳答交換了個眼神。陳答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搖了搖頭。
昭豫將他們的互動看在眼裡,眸色深沉了幾分。
他開口:「穆妃,我叫你來,是有件事要問你。」
昭豫從來不這麼叫她,宋寶瑟愣住了。
昭豫沒等她回答,叫人帶上來一個人。那人頭髮半白,衣著陳舊,看起來癡癡傻傻的,這樣的情況下,竟然還在「嘿嘿」地笑,看起來心智宛如稚兒。
她是冷宮裡的一位棄妃,年華蹉跎,我們已經不知道她是誰了。
她在那裡笑著,忽然瞧見殿內的宋寶瑟和陳答。她叫起來,指著宋寶瑟和陳答說:「一男,一女,我認得你們。」
說著,她去拉起宋寶瑟的手,宋寶瑟畏懼地後退,可瘋子的力氣實在太大了。
瘋女人扯著她,來到陳答的面前,說道:「你們,親嘴嘴,睡覺覺。」
昭豫面色難看,呵斥道:「什麼親嘴、睡覺?」
堂堂君王,說出這樣的話,實在可笑。可現在誰也顧不上,都在看著殿裡的情景。
那瘋女人被凶了,有些害怕,可是叫得更大聲了:「一男、一女,他們,他們倆親嘴嘴,睡覺覺。」
說著說著,她忽然開始敲打自己腦袋,撲向宋寶瑟。
陳答本來驚惶地看著這一幕,看著瘋女人要攻擊宋寶瑟,趕緊沖上前護住宋寶瑟,將瘋女人打退。
瘋女人感到痛了,縮到角落裡,抱著自己的腦袋。
這下意識的舉動,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昭豫怒極,摔了手旁的茶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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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旁面色平淡地對宋寶瑟和陳答解釋道:「本宮近來遣人為冷宮中人看病,誰知宮人來報,某位棄妃有異,事關重大,必得稟報本宮。本宮過去,瞧見的便是這個瘋女子,不停說著這些話。本宮疑為風流豔事,恐壞了宮規,只得往下探查。結果,竟查得這位太妃當初是住在你隔壁。又有人指認,當年穆妃入冷宮,你二人竟在冷宮做起了夫妻來。可有此事?」
他們雙雙在殿裡跪下,陳答道:「陛下、娘娘,絕無此事,微臣同穆妃娘娘是清白的。」
穆妃立刻說:「傻子的瘋言瘋語,豈可盡信?」
「是嗎?」
我傳上來一位冷宮裡的雜役。
雜役向我和昭豫請安,然後說:「啟稟陛下、娘娘,奴婢在冷宮中是負責送飯的,陳侍衛當時負責巡衛那一片,所以奴婢認識他。穆妃入冷宮,奴婢也知道。」
「有一天夜裡,實在悶熱,奴婢一路想找個地方乘涼。找了塊石頭才坐下來,身後竟傳來一男一女竊竊私語的聲音。奴婢不免心生好奇,又以為是宮女和太監在私會,所以偷偷探出頭去。哪知瞧見的,竟是穆妃娘娘和陳侍衛環在一處。奴婢嚇了一跳,哪裡敢再看,貓著腰,悄悄地離開了。那之後沒多久,穆妃娘娘就出了冷宮,奴婢心中害怕,便一直將此事埋在心裡。直到最近娘娘遣人問話,奴婢才斗膽一說。」
我又問:「你們又怎麼說?」
陳答已經徹底愣住了。
宋寶瑟看著昭豫,問道:「皇上,您也不信臣妾嗎?臣妾對你一片癡心,不知哪裡得罪了皇后娘娘,竟如此污蔑臣妾。臣妾百口莫辯。」
昭豫一言不發,面色鐵青,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在醞釀更大的風雨,席捲天地。
我冷笑:「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啊。」
又一位證人上來了。
這個人的到來,讓宋寶瑟和陳答驚愕之下,動彈不得。
25
她是南薰。
下午宋寶瑟叫她去取東西,她就一直沒有回去。
宋寶瑟喊道:「南薰,你是什麼意思?」
南薰低著頭不理她,直直在殿裡跪下。
我問南薰:「你是穆妃的貼身宮女,你有何話說?」
南薰磕頭:「奴婢可以照實說出,還請、還ṭūⁿ請陛下和娘娘給奴婢一條生路。」
我假意呵斥她:「糊塗東西,在皇上跟前還敢談條件?將你知道的事情說出來,等候發落便是。」
昭豫卻開口:「說吧,朕答應你。」
南薰於是說道:「奴婢是穆妃的貼身侍女,當初穆妃入了冷宮,也是奴婢跟去的。在冷宮裡,穆妃就同陳答勾搭上了。出了冷宮之後,穆妃又出力讓陳答升遷,方便他二人偷情。」
我問:「你是穆妃的宮女,主僕休戚與共,你怎麼敢說出實情,不怕惹禍上身?」
南薰忽然抬起頭,恨恨地看著宋寶瑟:「他們狼狽為奸就算了,穆妃竟還想將我指婚給陳答,以此掩飾他們的私情。奴婢雖身為下賤,可也不甘被人如此磋磨,所以一定得今日說出來。穆妃,我侍奉你多年,你好狠的心啊!我的命就不是命嗎?」
她最後的指控情真意切,若非我事先知道是假的,我都要信了。或許,話是假的,恨意是真的。
我問:「你有什麼證據嗎?」
南薰說:「穆妃給過陳答一張手帕、一件披風,都是親手繡的。當日他們情好之時,奴婢清點穆妃的妝奩,少了幾件首飾,或許也在陳答那裡。除此之外,金銀往來,更是數不清。陛下和娘娘若是不信,只需徹底搜查陳家,定能水落石出。」
東西的清單是真的。
真假參半的話,才最難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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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豫走ŧū⁴下御座,走到宋寶瑟的跟前,捏住她的臉,說道:「朕如此眷顧你、厚待你、疼惜你,你就這麼回報朕是嗎?」
他的聲音很平靜,在空空的殿內,叫人毛骨悚然。
宋寶瑟被最親近的人背叛,本就如遭重創。此刻與昭豫相對,一雙眼睛泫然欲泣,直勾勾地回盯著他。
直到宋寶瑟意識到,他這番神情是盡信了,終於露出失望神色,一字一句地說:「臣妾,百口莫辯。」
她怎會不失望?她的少年郎對她的信任不過如此。可她不想想,憑她的行事,再多的感情,又能經幾次折騰?
何況是這樣的豔事,對一個執掌天下的帝王來說,最大的侮辱莫過於此。
昭豫惡狠狠給了她一巴掌,吼道:「賤婦!賤婦!」
這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道,宋寶瑟的臉立刻就腫了起來,嘴角破裂,流出一點血。
昭豫又給了陳答一腳,照著腦袋踢的。陳答被這一腳踢飛,躺在地上,幾乎不能爬起來。
我趕忙上前勸道:「皇上,龍體要緊。眼下重要的,是要遣人去搜查陳府,是否真如南薰說的那樣。」
「查!讓人去查!」
昭豫身邊的大太監領命,急急地跑出去。
我正想攙著昭豫回去坐到御座上,昭豫才一轉身,竟吐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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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豫昏迷的半日裡,我一直守在他的身邊。太醫說是急火攻心,醒來後調養幾日便好了。
等他醒來,看到的,是搜查陳府得出的罪證。手帕、披風、花鈿、香囊,一切恰如南薰所言。
香囊,當初也是一個香囊,讓宋寶瑟成了他的側妃。
還有,宋寶瑟懷孕那年,陳答祈福了多次,開銷在帳本上記得清清楚楚。這讓宋寶瑟那個未出生的孩子的來歷,變得撲朔迷離。
昭豫面上帶著病色,差點又要暈過去了。
我趕緊叫宮人呈上參湯來,一勺一勺地喂給他。
等他好一些了,我才問:「皇上,你要怎麼處置他們?人一直被關著,但這樣下去也不行。還是快刀斬亂麻,方可止住流言。」
昭豫喘了口氣說:「統統處死吧。陳答,賜蝕骨毒,讓他受盡折磨再咽氣。至於宋寶瑟……」
蝕骨毒,正如其名,服下的人不會立刻斃命。那毒會一點一點深入骨髓,讓人五臟皆腐,受盡折磨才死。
他提起那個他為了她能兩世忤逆生母的名字,聲音還有些顫抖。他闔上眼睛,淡淡地說:「賜白綾。」
我領命,下去傳話的時候,竟看見他眼角有一滴晶瑩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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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寶瑟被宮人摁著的時候,我坐在凳子上,看著她的慘狀。
她用沙啞的聲音吼道:「是你,皇后,是不是?」
這些人都是我的親信,我說:「是我。」
那個冷宮棄妃,是我尋來和她還有陳答相貌相似的人,日日在她面前演戲,直至她深信。
那個雜役家中幼弟重病,掏光積蓄,卻救不了他的命。而我著人將她弟弟送去名醫那裡,令她感恩戴德。
還有南薰。南薰原來早存了死志,只等著這最後一擊。那天狀告穆妃後,無人之處,她以額觸柱,自戕了。明明,昭豫都說放過她了。
不等她開口,我就問:「可若是你和陳答沒有兩心偷許,沒有暗度陳倉,我又豈能借此生事呢?」
「你為什麼這麼恨我?我這樣死了,今後的每一個夜晚,你不會睡不著嗎?」
睡不著?
我忍不住冷笑,前世她也不是沒禍害過人,住進我那椒房宮的日日夜夜,我可沒見她睡不著。
我對她說:「都現在了,你居然還能這麼和我說話。看來你始終認為自己潔白無垢,是朵清雅蓮花。其實,你只是偽善而已。戲演得太執迷,居然自己都真的信了,可笑。」
我站起身來,擺了擺手:「動手吧。」
身後,布帛交纏聲和骨骼斷裂聲傳來, 女子的哀號聲很快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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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我動手, 袁書雁自己就把自己折磨死了。兒子沒了,姐姐沒了,還有什麼活頭?
她送了自己一把火。
直到她生命盡頭,我也不知道她圖宋寶瑟什麼。可能這就是真愛吧,比昭豫真多了。
世人有句話叫:「少年吐血, 年月不保。」
經過宋寶瑟的死, 昭豫的身子壞了。
他還不知保養,為了發洩對宋寶瑟的失望, 大開選秀。各地官員為了投其所好, 紛紛爭相獻美。
宮闈之內, 環肥燕瘦雲集, 嬪妃鬥豔爭寵之事頻發, 遠超前代。
其中少不了的,就是獻鹿血、奉靈藥。
若是宋寶瑟在,可能有一番諫言, 可惜我是「賢良寬厚」的林後。
上一世我慘死、我的女兒和親,何嘗又沒有他這個為夫、為父之人的功勞呢?
太后屢次斥責我,讓我勸誡皇上,我不過挨訓後明面上做一次, 之後一切便又如常。
太后看著荒唐的兒子,也沒什麼法子。
到了後來,Ţů₋ 昭豫甚至進展到夜禦數女。與此同時發生的,是索要丹藥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了。
我依舊聽之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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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昭豫底子好, 如此荒唐,竟也挨了十數年, 把太后都給熬死了。
他油盡燈枯之前, 我的次子、五皇子晏元已經展露出不同于其他皇子的驚人天賦與傑出才能。
晏明雖是他的哥哥, 因為我向來不偏不倚,他對弟弟的萬眾矚目並未生出怨氣, 反而全力襄助他。
晏元以不可阻擋之勢,成為太子。
在他被冊封為太子的次年,昭豫的身子骨終於撐不住了。
他在後妃、子女、宮人的簇擁下閉上了眼睛,可是圍繞著他的,沒一個人對他是真心的
深深愛慕著他的秦綠綺, 早在他荒唐的這些年裡給慪死了。
我成了太后,一眾嬪妃都成了太妃。
在我的恩典下,有開府子女的, 可以跟著孩子出宮居住。
周煙蘿歡天喜地,跟著她那個雅好詩文的兒子出去了。
崔姝想了想, 還是不去打擾兒子和女兒的生活了, 且留在宮裡,陪著我做伴吧。
李萱兒是眾人裡我感情比較複雜的一個。這一世因為我,她想做什麼都幾乎沒能做成。後來蹦躂不動了,開始吃起素來, 應該是放棄了。
我握著的她的那個把柄,到底沒用上。那年發生在她家鄉山坡上的那個故事,就隨著她入土吧。
我現在有其他煩心的事。
寶則有了兒女,晏明的王妃很能生, 晏元的皇后也懷了。
我只有一雙手,宮宴上,簡直不知道抱哪個才好。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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