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弟的姐姐是個高冷女神醫生,我每次見她都心慌。
直到有一天燒烤攤擼串,我失血昏迷被救護車送進醫院。
姐姐給我做了個痔瘡手術,我才知道她暗戀了我整整十年!
1
我可能是史上第一個因為痔瘡大出血被救護車拉走的人。
事情是這樣的——
那天晚上我的冤種兄弟許彥俊非要拉我去吃燒烤,我一個沒忍住,明知拉了幾天的血,還是屁顛屁顛兒就去了。
幾個初中好基友一起擼串喝紮啤,期間我去了趟廁所,出來的時候倒地上了。
醒來的時候我就到了他姐姐所在的醫院。
許彥俊說:「牛逼啊兄弟,我們一群人圍著你嚇得半死,結果你整個痔瘡大出血。」
「三頓燒烤……把此事給朕咽肚子裡。」
「好嘞,皇上!」
後來我爸媽就來了,再後來我就躺在了手術室。
給我做手術的是許姍姍,許彥俊的親姐。
手術前我呼天喊地地扒拉著門,許彥俊興奮地掰我的手。
「去吧,我姐技術很好的,不要怕。」
「我要換醫生!我要換!媽呀!」
通往手術室的走廊裡,人不多,我的聲音很刺耳。
我媽竟然配合許彥俊一起掰我的手,「兒子你別怕,人家彥俊他姐是肛腸科副主任醫師,媽媽已經打聽過了,沒有比她技術更好的了。」
「我不要!我割個痔瘡而已,無所謂技術好不好,我要換男醫生!」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那麼不聽話呢?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醫生眼裡只有患者沒有性別……」
那天,我不情願進了手術室,因為和我媽及許彥俊負隅頑抗之時,穿著一身白大褂,身材窈窕筆挺的許姍姍走了過來,腳步停在我們面前,眸子平靜地掃了我一眼。
「走吧。」
清冷的聲音,該死的壓迫感……
我特麼憋紅了臉,竟然乖乖地鬆開了手,低著頭像個鵪鶉似的跟她進了手術室。
許彥俊說我怕他姐,他說得沒錯,我從小見許姍姍就心慌。
手術過程就不說了,全程清醒加害怕,各種羞恥,總之一把辛酸淚,我抑鬱了。
現在又添了個新症狀,從前是見他姐就心慌,現在是見他姐就臉白,頭暈腦漲,四肢都冒涼氣。
更不爭氣的是術後檢查。
清晨查房過後,許姍姍穿著一身白大褂,戴著醫用手套,腳步輕柔就過來了。
簾子一拉,美女醫生聲音高冷,毫不留情,「脫褲子,趴好。」
我紅著臉,身體不聽使喚似的就照做了。
剛做完手術的肛檢呐,真要命!
我痛得身上直冒冷汗,下意識地求饒:「姐,姐姐,疼,你輕點。」
臥槽,那虛弱沙啞的求饒聲是我發出來的?畫風突變是怎麼回事……
總之感覺到那只手頓了一頓,我把臉趴在枕頭上想悶死自己。
那場痔瘡手術,成了我這一生不可磨滅的心理陰影。
更別提術後拉屎有多痛,簡直讓人懷疑人生。
我鬼哭狼嚎了好幾天。
出院那天,我媽去辦手續,我捂著屁股坐在許姍姍的值診室,看著她在紙上寫寫畫畫,漫不經心地提醒我:「不要吃油膩辛辣的刺激性食物,回家要好好休息靜養,大便後最好用溫水坐浴清洗消毒……」
我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一個勁地附和:「嗯,嗯,嗯嗯嗯……」
叮囑完了,診室寂靜無聲,她突然抬頭看我一眼,眼睛微微眯起,眸子漆黑,幽不可測。
我渾身一激靈,結結巴巴道:「記住了,我都記住了。」
她緩緩勾起嘴角,唇邊有意味不明地笑:「行,回去吧。」
該死,我怎麼會這麼慫,心裡一口惡氣沒處發洩。
回頭見了她弟許彥俊,我瞬間黑化,一把勒住他的脖子,「你姐把我看光了,知道嗎?這筆賬我要算在你頭上了!」
許彥俊扒拉我的胳膊,呼吸艱難道:「冤有頭債有主……姐夫快放手。」
我勒得更緊了,面目猙獰,「姐夫今天教你做人!」
回家休養二十天后,我又跟著許彥俊一起鬼混去了。
我那幾個天殺的初中好基友,非要慶祝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看在他們拎著果籃去醫院看我的份上,我也就去了。
然後我們一起吃了頓火鍋,他們很照顧我地點了鴛鴦鍋,我發誓我吃的清湯。
結果當天晚上屁股好痛,竟然又拉出了血。
悲了個催的,我有些緊張的給許彥俊發了個微信,讓他幫忙問問他姐要不要緊。
結果他也很緊張,「你不是有我姐微信嗎?你自己問啊,她這會在家,你給她語音。待會她要是追究起來,你別說和我一起吃的火鍋啊,兄弟一生一起走,誰說出去誰是狗!」
我服了,這貨居然讓我給許姍姍發語音?
不得已下我點開了她的微信,通訊頁面,顯示我去年年底,給她發了好多條某平臺砍價連結,最後一條資訊是一句異常彪悍的話——「給爹砍!別逼老子求你!」
我去,最後一句話明明是去年我發給那些基友的,怎麼會摻雜了許姍姍?!
我心塞了,顫抖著退出了聊天頁面,打算明天和我媽一起去趟醫院。
結果剛放下手機沒幾秒,許姍姍的語音通話就彈了過來。
我渾身一哆嗦,在接與不接之間猶豫了幾秒,果斷地接了,聲音瑟瑟發抖:「喂,許姐好。」
「嗯。」許姍姍的聲音漫不經心,還有些疲憊,「彥俊說你上廁所出血了,怎麼回事?」
我緊張得像被老師提問的小學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晚上吃了火鍋,但是是清湯,一點辛辣刺激的食物都沒吃。」
「血多嗎?」
「額,不多,也不少。」
「疼嗎?」
「有點。」
「家裡有人嗎?」
「我爸上夜班,我和我媽在家。」
「嗯,等下我過去看看。」
等等,什麼?上門看屁股?
我立刻心慌,「不用了姐,明天我去醫院吧,一早就去。」
她慢悠悠的答:「也行,明天上午八點準時到醫院找我。」
通話結束,我的臉垮了下來,蒼天啊,大地啊,我沒說去醫院找你看啊!換個醫生不行嗎?!
第二天,我是一個人去醫院的。
我媽去上班了,許彥俊如今在他舅開的公司做實習生,誰也不肯為我請假,而且說辭都是一致的——「你三歲小孩呀?又不是不認識我姐(彥俊姐姐),看下菊花而已,矯情什麼。」
我要瘋了,是看菊花那麼簡單嗎?!
哎,反正在許姍姍的診室,我又乖乖聽話,趴好,脫褲子了。
雖說脫了無數次褲子,也早就被看了,但是畢竟中間隔了二十多天……我的臉又變成了難看的豬肝色。
許姍姍幫我上了藥,很涼,我菊花一緊。
檢查完趕緊提了褲子,我的臉紅到脖子,滾燙滾燙的。
好在她沒有看我,坐在辦公桌前寫著什麼。
「便秘是不是很嚴重?」
我點了點頭,「有點嚴重。」
「多久一次?」
「三四天吧……最長一次七天。」
她抬頭看我一眼。
媽呀,又是那種眼神,眸子漆黑深不可測,泛著幽幽的光,仿佛直擊靈魂。
我頭皮一麻,結結巴巴道:「有、有問題嗎?」
她難得地笑了一聲,挑了下眉,「年紀輕輕,這麼不愛惜身體。」
我下意識地解釋:「沒有不愛惜,我從小就便秘,老毛病了。」
「燒烤、麻辣燙、火鍋、水煮魚,這不都是你和許彥俊經常吃的嗎,養出來的老毛病?嗯?」
她這一聲漫不經心的「嗯?」莫名地讓人心裡發毛,我立刻出賣了許彥俊,「都是他喜歡吃,非要我陪他去。」
許姍姍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我不敢說話了,索性是上過藥了,打算灰溜溜地離開。
結果許姍姍在這個時候接了個電話,還斜睨了我一眼,「是,他在這兒,知道了,掛了。」
我猜測是許彥俊,果不其然,她對我道:「彥俊讓你等他,他待會過來。」
「啊?」
「啊什麼,在這兒等。」
「哦。」
尷尬,太尷尬了……彥俊這個殺千刀的竟然讓我在他姐的診室等他!
不行,我得想個法子。
「姐,許彥俊要好久才到,我去外面遛達遛達。」
「傷口剛上了藥,老實在這兒待著。」
「哦,行。」
我乖乖地坐下了,同時默默地拿出手機看了眼,果然看到有彥俊的未接語音,瞬間沒了罵他的念頭。
太尷尬了,屋裡只有我和許姍姍,哦不,還有滿牆的肛腸類知識普及。
牆上還有一張醫師簡介表。
許姍姍穿著白大褂的證件照,黑色馬尾,高冷的臉,杏眼,翹鼻,薄唇……五官端正,完美無缺。
簡介上寫著——許姍姍,副主任醫師,畢業于中國醫科大學,進修于北京醫科大學,擅長診治肛腸科各種疾病,同時對兒科各種疾病有豐富的診治經驗……
嘶,這該死的優越感。
據我所知,她從小就是眾多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小孩。
成績優異,長相美豔,性格穩重……許彥俊曾說,他姐上初中開始就滿抽屜情書了。
但實際上,她本人比照片還要更好看一些,身材窈窕,眉眼深邃,皮膚極白,配上那副雲淡風輕的高冷氣質,活生生站在你面前,簡直完美的要命。
我在她診室坐了一會兒,因為是住院部,她又是單獨的辦公室,很少有人過來打擾。
我低頭玩手機,其實根本玩不到心裡去。
她在低頭翻閱什麼資料,偶爾看一眼電腦,模樣嚴謹,側面輪廓清晰分明。
期間來了位年輕帥氣的男醫生,白大褂也遮掩不住的健壯身材,短髮有意的吹成三七分。
男醫生踩著鋥光瓦亮的皮鞋,腳步輕快敲門而入,遞給許姍姍一杯星巴克。
他剛要開口說話,然後看到了一旁的我,挑了下眉,「病人?」
許姍姍看了我一眼,聲音平靜,「弟弟。」
男醫生未置可否,目光打量我,聲音帶著磁性笑了一聲:「你到底有幾個弟弟啊,彥俊我又不是沒見過。」
許姍姍頭都沒抬隨意道:「彥俊的朋友,前段時間在這兒手術過。」
「原來如此。」
男醫生望著我,笑意深深,「老弟,不知道你來,沒買你的,不好意思啊。」
我像條傻狗一樣趕忙搖頭,「沒關係,我不喝。」
然後他的注意力就放在許姍姍身上了,湊到她面前溫柔開口:「晚上一起去看電影吧,有部片子還不錯,下了班一起去?」
「不了,最近挺累的,沒心情。」
女人長得漂亮就是有優勢,帥哥醫生被拒絕了也不惱,笑吟吟回復:「好,那下次吧,要注意身體啊,別太累了。」
二人閒聊幾句,然後男醫生就走了,全程沒再看我一眼。
2
我發誓我不是想喝姐姐的星巴克,我只是有點渴。
但是當我尷尬地站在她面前,表示要借個杯子喝水,她看著我的目光充滿了探究。
「你想喝咖啡?」
「沒有!」我趕忙辯解,「我想喝點水。」
然後她把自己的保溫杯推給了我。
「喝這個吧。」
什麼意思?我又不是彥俊,怎麼敢直接用她的杯子……
我強裝淡定問:「有一次性杯子嗎,我倒點出來。」
「沒有,直接喝吧。」
她頭都沒抬,聲音平靜,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但我心亂如麻了。
許彥俊說他姐有潔癖,而且她又是當醫生的,怎麼感覺這麼不拘小節呢?
拿與不拿,我猶豫了下。
許姍姍突然看我一眼,目光詢視,我大為緊張,立刻拿走了她的保溫杯。
然後坐在一旁取下杯蓋,把水倒在杯蓋上,懸空地喝著,想著待會再把杯蓋洗乾淨好了。
「周蘊川,聽彥俊說,你大學畢業後就在家畫漫畫?」
許姍姍冷不丁地跟我說話,我險些被水嗆到,遲鈍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就、就隨便畫著玩,還挺多人看,後來乾脆就專職了。」
「挺好的。」
她隨口一句肯定,讓我恍惚了下。
好嗎?除了他弟許彥俊,好像沒幾個人說好。
連我媽都經常念叨,好好一個大學生,找份正經工作交五險一金不香嗎,非要在家畫畫……
我大學時期就開始接觸漫畫工作室,一開始給人坐班做助理,掙得很少。
這一行,完全是興趣在支撐,單純喜歡畫畫而已。
我媽總覺得大學生的身份有多了不起,其實遍地都是,而我又屬於其中混得不太好的,我在杭州工作的一段時間,很不順利。
後來網上連載的漫畫有了點起色,乾脆就回老家專職了。
其實說出去總是有點丟人,七大姑八大姨總問我爸媽:「蘊川還在家啃老啊,畫畫能掙多少錢啊,一個月能掙三千嗎?掙不到還是出去找個班上吧。」
尤其我小姑,總是故意拿我表弟辰皓來比較,「哎呀,我們辰皓大學一畢業就進了一家地產公司,在裡面做繪圖預算員,現在Ṭū́ₗ一個月工資都一萬了,同樣是畫畫,這能一樣嗎?」
還有我大伯母,每次都用鼻孔眼看人,壓根懶得搭理我們。
只因她女兒——我堂姐張思夢嫁得好,姐夫家裡有錢,開大公司的。
哎,反正現實就這樣,直到今年我的漫畫小火了一把,一個月也掙一萬多,我小姑又說:「那能一樣嗎?辰皓公司交保險,五險一金,蘊川有什麼?將來能有什麼保障?」
大伯母慢悠悠地嗑瓜子,眼睛斜著看人,逮誰懟誰,「說來說去不都是給人打工的,男人窮不怕,早點娶到媳婦也是本事。」
我媽那剛冒出頭的自豪感,又被掐滅了。
我爸倒是挺支持我,他一個開計程車的,整天樂呵呵的,逢人就炫耀,「我兒子可會畫畫了,畫得可好,他在網上畫的,還能掙錢,上次掙了錢還給我買了個新手機。」
有句話說得對,不要去炫耀,最見不得你好的往往就是身邊人。
可是我媽就想爭口氣。
我爺爺奶奶從小就偏心大伯和小姑。
老兩口一輩子攢的錢都偷偷摸摸地給了大伯。
我爸有一年得了闌尾炎住院,他們就來醫院看了一眼,拎了一箱奶。
可是我小姑父骨折住院,老兩口直接給了五千塊錢,還三天兩頭地關懷。
他們還說,小姑父是外人,不給錢不像話,自己家兒子還給什麼錢。
上哪兒說理去?有些父母的偏心沒道理可言。
他們偏心大伯和小姑,自然也偏心他們兩家的孩子。
小時候我在奶奶家玩,堂姐堂弟也在,表弟辰皓也在。
一共四個孩子,他們煮了三個雞蛋,看到我才想起來——
「哎呀,蘊川也在呢,就煮了三個雞蛋。」
然後他們三個吃雞蛋,我在一旁眼巴巴地看。
直到我爸來接我,目睹了這一場景,大老爺們瞬間氣紅了眼,抱起我就走。
「走,回家爸給你煮。」
那天我爸給我煮了五個雞蛋,吃得我差點吐了。
然後他說:「今天這事別Ṭų₍告訴你媽哈。」
可憐我老爹,我猜想吃雞蛋那事,肯定是觸碰到了他童年中的某種記憶。
我媽雖然心裡憋屈,但她真的很疼我,看我在電腦前忙,總是買一些藍莓、柳丁之類的護眼水果。
有一次還買了兩盆仙人掌放我房間,說是防輻射。
相比那些親戚,我那群以許彥俊為首的初中好基友倒是不錯,個個吹噓我不打草稿——
「周蘊川可了不起了,首席宅男漫畫家,大漫畫家!我同學,小有名氣!」
「你們要趁著他火起來之前,趕緊要簽名,不然以後沒機會了。」
我正出神地想著,忍不住笑了一聲,然後就看到不知何時站起來的許姍姍,倚著桌子,神情淡淡地凝視著我。
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我又頭皮發麻了,結結巴巴開口:「幾、幾點了?」
她嘴角勾起,抬了下頭示意我,「手機在你手裡。」
我張了下嘴,趕忙低頭去看手機,十點半了。
「彥俊怎麼還沒來?我去門口等他。」
我故作鎮定,結果經過她身邊時,冷不丁被她擋住路。
「你很怕我嗎?」
近在咫尺,美豔的臉直勾勾盯著我……這強大的壓迫感包圍著我,她的聲音很有女人味,很好聽,還含著隱約的誘人。
我渾身都麻了,傻狗似的笑兩聲。
「姐你誤會了,沒有的事。」
「那就好,不然我會以為你做了什麼虧心事,不敢面對。」
她目光直直地看著我,我的耳根霎時間就燒了起來,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都懵了。
在這關鍵時刻,診室的門被人推來了,我的救星許彥俊終於來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後還跟著我們的好基友——程悅同學。
上次吃燒烤被救護車拉走時,她就在場,聽許彥俊說她哭得死去活來的,上演了一幕生離死別。
而且我住院的時候,別人都買水果,這丫頭竟然捧了一束玫瑰過來看我。
她還安慰我:「沒事的蘊川,誰能不得痔瘡啊?割掉就好了,我不會瞧不起你的。」
我當時大為惱火,「我得個痔瘡就要被人瞧不起了?」
她笑得跟鐵憨憨一樣,「誰能想到你這樣的絕世大帥比也能得痔瘡啊?在我心裡你都不拉屎的。」
「總之我的意思是你別有心理負擔,無論你得不得痔瘡,拉不拉屎,影響不到你在我心裡的地位。」
周圍人人哄笑,我被氣得屁股隱隱作痛。
「g——u——n——滾!」
話說回來,我大學是在外地上的,畢業之後才回了老家,通過許彥俊跟以前玩得好的幾個初中同學又混在了一起。
其實我還挺喜歡他們。
程悅家境不錯,她老爸開了好幾個修車廠。
她以前上學時整天就知道裝病蹺課,沒想到如今還挺上進,經常在自家修車廠幫忙進貨算帳,偶爾幫修車師傅遞工具什麼的,抹了一身的機油也毫不在意。
大概也跟興趣有關吧,許彥俊說她喜歡汽車。
曾經的吊車尾差等生,成長為如今的大好女青年。
還有慧子,上學時的乖乖女,戴著厚厚的近視鏡,誰能想到如今在酒吧駐唱,還有一波兒小粉絲。
小宇同學整天頭梳得整齊,皮鞋鋥亮,一身西裝,給我們講理財,講保險。
我們每個人都在他手裡買過保險,這次我割痔瘡,數他最得意,「看吧,蘊川就是聽我的買了住院醫療附加險,這次手術基本不用花錢,都說保險是騙人的,怎麼可能騙人呢……」
程悅的表弟也經常跟我們混在一起玩,我們加起來六個人,時常一起吃吃喝喝,去體育場打羽毛球。
話說回來,許彥俊說半路經過程悅家的修車廠,聽說他要來找我,這丫頭貨都不盤了,換了身裙子就過來了。
她興高采烈的說:「我們中午吃完飯,下午去看電影吧。」
我和許彥俊都沒異議,反正他請假了,閑著也是閑著。
許彥俊順便意思地問了下他姐:「姐,你中午跟我們一起吃嗎?」
「沒空,你們去吃吧。」
果不其然,意料之中,我們都沒當回事,誰知說完這句話,許姍姍又突然勾起嘴角,說了句讓我們晴天霹靂的話。
「電影買晚上的,我下了班一起去看。」
我去!
3
中午吃完飯,程悅非要開車帶我和彥俊去兜風。
路上我們順便討論了下能不能放許姍姍鴿子。
結果肯定是不能,彥俊把我們罵了個狗血淋頭。
「還是人嗎你們,我姐好不容易想看個電影,你們居然不想帶她!」
「蘊川你這沒良心的,手術還是我姐給動的,怎麼翻臉不認人,早知道讓我姐多給你剜一刀……」
我特麼被他說得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結果就是我們溜達了一下午,到了飯點又去吃了頓肯麥雞。
這次是徹底長教訓了,不敢亂吃。
電影是晚上八點的,我們三個早早地去兌了票,程悅還買了爆米花。
到了七點五十,許姍姍才匆匆趕來。
我很少見她穿日常衣服,但不得不承認是真的氣質絕佳。
白色蕾絲上衣,黑色裙子,隨手搭了件針織衫在手上,她從影院門口走來,個子在女生中算高的,身材窈窕,氣質絕佳,人群之中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她。
她太過惹眼,乾淨柔軟的長髮,漆黑的眼眸,鼻樑翹挺,嘴唇紅潤。
便是電視上的明星出現,想來也不及她耀眼的。
我已經注意到好幾個來看電影的男生偷偷地打量她了。
入座的時候,四個連續的座位,我和彥俊坐了中間,程悅坐在我旁邊,許姍姍坐在彥俊旁邊。
但是許姍姍說中途可能會出去接電話,所以跟坐在邊上的程悅換了一下。
我又開始緊張了,潛意識裡不想程悅換位置,程悅看樣子也不太想換,但彥俊一直喊她:「悅悅你過來啊,快點,電影要開始了。」
最後一切歸於平靜,電影很快開始了。
我捧著一桶爆米花,其實注意力根本放不到電影上。
上午那個帥哥醫生明明約了她去看電影,她說沒心情,結果轉眼又跟我們來了。
如今又跟程悅換了座位……
我隱隱地感覺不對勁了,這像是沖著我來的?
果不其然,黑暗之中,我拿了一顆爆米花塞到嘴裡,結果還沒塞第二顆,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炸了。
是許姍姍,那只溫軟細膩的手,徑直覆蓋在我手上,在黑暗之中緊緊握住,滾燙灼人,手指還有意地摩挲了下我的虎口。
沒人知道,我的臉白了,下意識地想要縮回手,卻被她握得更緊,態度強硬。
我身上出汗了,手心也出汗了,竟然不敢去看她一眼,也不敢問她什麼意思。
然後隱約聽到她似乎笑了一聲,像是在嘲笑我的膽怯。
我心裡緊張壞了,二十四歲的大男人了,又不是沒談過戀愛,被人拉個手像渾身過電一樣,心慌腦暈,面紅耳赤。
而那始作俑者倒是風輕雲淡,沒事人一樣握著我的手,細細地玩弄我的每根手指,從指腹緩緩劃下,電流一般,酥酥麻麻。
她一下一下地摩挲、逗弄,樂此不倦。
一場電影,看得我膽戰心驚,身子發抖。
後半場她似乎睡著了,手握著不動,我偷瞥一眼,果然看到她閉了眼睛,昏暗的燈光下,睫毛鴉羽一般垂下,神情冷倦。
但即便這樣,我的手還是沒能伸出來,她握得很緊,好像我是她失散多年的珍寶一樣。
我腦子很亂,一團糟,總覺得千絲萬縷的線在裡面纏繞,繞得心頭心急火燎。
她什麼意思?她這是在幹嗎?總不會是喜歡我吧?但我跟她又不熟,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而且以她這樣的條件,許彥俊都說了追他姐的人能排到法國……
Ţůₔ年紀輕輕的副主任醫師,長得又極好,聽說她們醫院的院長兒子都追她來著。
現在是什麼情況?她這擺明瞭是想勾搭我,難不成割個痔瘡還割出感情來了?
電影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我是一點沒看進去。
燈亮之前,我猛地抽回了手,她也醒了,睡意蒙矓。
彥俊說:「蘊川,你爆米花怎麼一點也沒吃?」
我慌張解釋:「只顧著看電影了,忘了吃。」
然後我身後傳來一聲嗤笑。
我心都慌了,趕緊喊著:「走了走了,很晚了,趕快回家。」
連程悅追著我討論劇情我都沒搭理。
這個世界好可怕,我要回去躺被窩裡冷靜冷靜。
走出電影院的時候,很晚了,夜風很冷。
許姍姍開了車來的,本來彥俊跟她回家,我讓程悅送就可以。
結果許姍姍看了我一眼,無比淡定地重新安排了下,「我要回醫院一趟,蘊川上午開的藥忘在診室了,還有,他的傷口需要重新上一遍藥。」
言外之意就是,她要帶我去醫院!還要讓我再脫一次褲子上藥!
我覺得不妥,下意識地想拒絕,但彥俊已經困得打了個哈欠,打開車門坐上了程悅的車。
「那讓程悅送我回去,我們先走了,老姐你待會把蘊川送回家,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程悅欲言又止地看我一眼,在彥俊的催促下開車離開了。
「蘊川我們先走了。」
我欲哭無淚地看著車開走了。
許姍姍按了下她的車鑰匙,促狹地看著我,緩緩勾起嘴角,「上車吧,絕世大帥比。」
這是我不要臉起的微信名,平時彥俊和程悅他們經常會這麼叫我,我都習慣了,但是被許姍姍這麼一叫,渾身發麻。
雙腿發軟地打開後車門,剛要上車,她突然在背後拽住我的衣角,似笑非笑且不容抗拒的開口:「坐副駕。」
我感覺自己像個落入羊口的狼,老大一個男人了,怎麼還被女人一直調戲。
路上,我努力讓自己的腿不要哆嗦。
許姍姍開著車漫不經心地問我:「程悅在追你?」
我「啊」了一聲,傻傻回答:「沒有的事,她在開玩笑。」
「你們朋友之間開玩笑喜歡送玫瑰花?」
說的自然是我住院時,程悅捧著花來醫院看我的事。
我繼續解釋:「反正她沒明說過,都是開玩笑的。」
但許姍姍依舊不依不饒開口:「上學的時候她追過你?」
「姐姐,那時候我們年齡小,什麼都不懂。」
我赧然說完,突然想起許彥俊說的,他姐初中時情書都滿抽屜了。
算起來,許姍姍大了我們六歲。
我們上初中的時候,她已經考入醫科大學,成為大一新生了。
如今我和彥俊二十四歲,許姍姍已經快三十了。
三十歲的女人簡直是行走的荷爾蒙,渾身都散發著迷人的女人味。
反正她是這樣的,外表美貌,事業春風得意,人又穩重,再加上家世背景好,妥妥的優質女人。
可是這樣的女人到了三十歲沒物件,家裡一樣會著急。
許彥俊說,他爸媽經常催,但是催也沒用,他姐在醫院附近買了套公寓,被催煩了就去住一段時間。
我心裡隱約覺得,許姍姍是單身久了,準備抓我下手。
意識到這點,我心裡羞澀到極點,鼓起勇氣,緊張地搓著雙手,聲音顫顫的問:「姐,你在電影院什麼意思?你應該知道的,兔子不吃窩邊草……」
我邊說邊偷偷地打量她。
她神情專注開著車,可是下一秒,又勾起了嘴角,笑得意味深長……樣子更迷人了。
但我卻感到害怕了,她好變態啊,竟然準備對我這種小弟弟下手。
醫院走廊的燈都熄了,住院部更是很安靜。
許姍姍不動聲色地又拉了我的手,攥得緊緊的,帶我上樓,又去了診室。
燈光很亮很刺眼,她套了醫用手套,又準備了藥,示意我上床趴好。
可是這次我緊緊地拽著褲子,不樂意了。
「我覺得白天已經檢查過了,不用再上藥了。」
我臉色應該很白,死死咬著牙,看著她又加了一句:「姐,我覺得,其實沒必要……」
反應遲鈍如我,終於察覺出了不對勁,我手術完住院的那一個星期,總是上午檢查一次,下午檢查一次。
許姍姍每次一來,就是簾子一拉,一本正經地讓我脫褲子。
其實根本沒必要這麼檢查吧?
像是驗證我的猜想似的,她笑了一聲,摘下了手套,揚起好看的眉毛。
「是沒必要,那就算了。」
我頓時只感到晴天霹靂!被雷了個外焦裡嫩,腦子炸了鍋,忘記了害怕。
因為被戲弄,人也變得憤怒了,「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今天你不解釋明白了,就算你是彥俊的姐姐,我也跟你沒完!」
「跟我沒完?」
她像聽到笑話一般,笑容有些惡念,「怎麼跟我沒完?報警抓我?那我要先報個警了,畢竟你十幾歲就知道偷看女人洗澡了。」
如果當時有面鏡子,我的臉一定是慘白慘白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還記得。
因為我和彥俊從小學起就是同班同學,升了初中也是最好的朋友。
初中那年暑假,我們約好了一起去他家玩。
彥俊的爸爸是地質勘查局的,常年在外忙碌,她媽結婚前家裡是搞工程的,嫁人後也一直幫忙打理自家生意,整天都很忙,是個妥妥的女強人了。
他們家的房子是花園洋房,又大又漂亮,大人基本白天都不在家。
那年夏天,我和彥俊一起從圖書館回來。
我們借了很多書,天氣很熱,太陽毒辣。
快到他家的時候,彥俊把鑰匙和書都塞給了我,讓我先回去開門,他要去水果攤買西瓜。
我也是熱得受不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去他家,就直接過去了。
結果剛進門放下書,我想去個廁所。
房子大了就是這點不好,衛生間離得遠,有點啥動靜也聽不到。
於是徑直推開衛生間門的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場景——淋浴花灑下,水霧迷漫,一個身材挺拔的女孩在洗澡,背部纖細光滑,皮膚白裡透紅的,妥妥的好身材。
擱我現在的年齡來說,如果看到了這番場景,可能會默不作聲,立刻給人家關上門。
可是當時我年齡小,生理課剛上完,哪裡見過這種場景。
反正是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到了,人也嚇傻了。
直到那女孩感覺不對,抬頭看過來,我才反應過來,扭頭就跑。
結果就是忘了把衛生間的門關上。
反正那天,跟我割痔瘡那天一樣,永生難忘。
4
我嚇得心裡哆嗦,想立刻回家。
但是許彥俊拎著大西瓜回來了。
這個二傻子眉開眼笑地拉我去廚房切西瓜,切好端出來的時候,看到了在客廳的許姍姍。
她剛洗完澡,長髮濕漉漉的披著,眼睛也濕漉著,五官精緻,皮膚白皙,好看得有些不真實。
穿了件白色裙子,正翹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許彥俊驚訝的跑過去,「姐,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那年她上大一,暑假,剛剛從學校回來。
她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目光輕飄飄地從我身上掠過,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她還吃了彥俊切的西瓜,專注地看著綜藝,眉眼如常,幽深靜謐。
她可以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因為她心理強大,可我還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男孩子。
從那天起我就害怕她了,見她就臉白心慌。
也再也不敢隨便去彥俊家。
我大學是在外地上的,本來準備留在外地工作,因為不順心,所以去年七月份回了老家。
回老家以後,在醫院割痔瘡,是大學以來第一次見到許姍姍。
沒想到這個仇她還記著。
我哆嗦著嘴巴,上牙齒和下牙齒在打架。
她目光深深的望著我,「你倒是早就把我都看光了,咱們也就是彼此彼此,你哭喪著臉幹嗎。」
我指著她「你、你、你」了半天,氣道:「你過分了吧?!為了這點事報復我,太變態了!」
我心虛的厲害。
沒想到她卻眸光一沉,上前攥住了我的手指,表情可以說是憤怒了,她咬著下唇說——
「這點事?周蘊川,你欠我的多著呢。
「沒錯,我是要報復你,我許姍姍長這麼大,從沒被男人耍過,你倒是好樣的,將我耍得團團轉。
「我這輩子就掏出過一次真心,結果你玩我,我恨不得殺了你。」
她她她,她在說什麼啊……我目瞪狗呆。
狗呆的時候,她突然一把摟住我的腰,抬起手勾住我的脖子,徑直吻了上來。
這個吻太過突然,淩冽氣息撲鼻而來,令人心顫窒息。
我瞪著眼睛不敢置信,而她已經攻掠了一切,吻得我意亂情迷,天昏地暗。
最後,她還惡狠狠的咬了我。
好痛……小說裡不都是男的咬女的嗎,為什麼我會被咬?
嘴裡有淡淡的腥甜,她緩緩鬆開了我,拇指抹了下唇角,食髓知味般,勾起邪惡的笑。
「味道還不錯,我氣消了一些。」
我特麼反應過來,上前抓著她瘋狂搖晃,「你這個變態啊啊啊!」
診室有消毒水的味道,但她身上有冷冽的花香味,她抬手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坐下,然後手覆到我的大腿上,歪頭湊近了我,眼睛微微眯起,眸子烏黑,泛著危險的幽光,像盯著獵物的狼。
「再鬧,信不信我繼續吻你,招惹了我知道什麼下場嗎,我什麼都做得出來。」
臥槽,在這跟我玩女霸總呢,她的聲音又啞又欲,眼神好野。
我一個黃花大閨男根本玩不過她,嚇得眼淚差點飆了出來,連忙搖頭,勸她冷靜。
「姐,姐姐你別亂來啊,我可是彥俊最好的朋友。我、我剛手術完,還沒恢復,不太方便,要不下次吧……」
呸!呸呸呸!
慌亂之下,口不擇言,我恨不能抽自己兩巴掌。
許姍姍一愣,意外地笑了,眼中那股狠勁沖淡了些,讓我站了起來,她踮著腳在我耳邊輕笑一聲,「好,那就下次。」
當晚,我驚魂未定地回了家。
也不管是什麼時辰了,拿起手機就給許彥俊打電話,將他從睡夢中吵醒。
「大帥比你要死啊,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我反問他:「彥俊,我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我有沒有得罪過你姐?」
「啊,怎麼了?你怎麼會得罪我姐呢。」
「是啊,我也不清楚我哪裡得罪了她,她為什麼對我這樣……」
心裡不安,我的聲音嘶啞了幾分,彥俊急了,「怎麼了呀,她一個女的能對你咋樣?艸,我姐可不是一般人,她對你做了什麼你快告訴我。」
「她……她,她說想殺了我。」那些面紅耳赤的事,我實在說不出口。
許彥俊吸了口涼氣,「不是吧,你跟她無冤無仇……臥槽,這都多久的事了,不會是因為那件事吧。」
我一頭霧水,聲音嚴肅起來,「給我說人話,到底怎麼回事?!」
「我說出來你可別生氣,答應我,好兄弟,一輩子。」
我急忙回答:「好好好,你快說!」
他遲疑了一下才開口:「你還記得高中那年我談了個校外的女朋友嗎?這事不知怎麼被我姐知道了,她不贊同早戀,勒令我跟她分手,專心學習。
「我那時候不是叛逆期嗎?就騙她說分了,然後私底下交往,結果她知道了,專程去找了那女孩,接著那女孩就把我甩了。
「我就比較恨她,當時她跟我說了一句話——你看看人家周蘊川,又老實又好學,人家怎麼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你整天腦子裡都裝了什麼。」
重頭戲來了,許彥俊這個殺千刀的,他頓了一頓後繼續說:「當時就想報復她來著,我們倆一起去圖書館的時候,我不是藉口手機沒電了嗎?然後用你手機加了她微信,給她表白了。」
「什麼!」我提高了嗓音。
許彥俊嚎啕著,「我錯了蘊川,我當時就是想整整她……」
「你都說了什麼?!」
「沒說什麼……」
「快說!一字不差地給我說出來!」
他吞吞吐吐道:「姐姐……我昨天晚上夢到你了,你好漂亮啊,我好喜歡你,怎麼辦,好想跟你接吻。」
「……」
「蘊川你別生氣啊,我表白完她也沒回復啊,我就給撤回了,然後把她微信也給刪了,我真沒當回事,也不知道後來你們又是咋加上的……」
原來是他給刪的,真是我的冤種好兄弟,他肯定不知道後來許姍姍又加了我。
看到那條莫名其妙的好友申請,我驚訝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因為洗澡事件,我每次見她都心慌,本來不願加她,又覺得不禮貌。
結果忐忑地通過之後,她倒是什麼話都沒說,給我發了四個字——好好上課。
當時我一臉懵,也很緊張,雖然不知道她什麼意思,還是回了兩個字——好的。
什麼好的,這簡直是媽的!
我冷靜下來,許彥俊又弱弱的說了句:「還有……」
「還有什麼?」我又抓狂了,「你現在全部說出來,我看看要不要去弄死你!」
我深吸了一口氣,氣聚丹田,「趁我還撐得住,快說!」
許彥俊在手機那頭哆嗦了下,「就是,我不是見她沒反應嗎?後來有一次我就去問她,我說姐,蘊川說他喜歡你,想當我姐夫……」
好驚悚,好刺激……我渾身的血都沸騰了,「然後呢?」
「然後她反應很平淡,我怕她不信,給她轉發了一些小視頻。」
「什麼視頻?」
「就是我開玩笑喊你姐夫,你傻呵呵地答應我的視頻,我們以前不是經常這麼玩嗎?你說什麼姐夫教你做人,以後姐夫罩著你,姐夫作業給你抄,一日為姐夫,終生你姐夫,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我經常錄了發給她。」
…………
這下我徹底方了,許彥俊這是想整死我吧?
所以他姐是記恨這事?我想起診室裡許姍姍清冷的眉眼,咬牙切齒地說我將她耍得團團轉,腦子裡的一根弦接上了。
許彥俊試探性地蓋章定論,「所以,我姐一直覺得你喜歡她,結果你上大學不久交了個女朋友,還經常發朋友圈秀恩愛,她覺得自己被耍了?現在是秋後算帳?」
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吧,我拿著手機的手直哆嗦。
「許彥俊,明天一早,你去給你姐解釋。」
他在電話裡大吼:「你想讓我死嗎?」
「那你想讓我死嗎?」
我們倆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同時發聲——
「死道友不死貧道!」
「你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然後同時掛電話,蒙頭睡覺,但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給許彥俊發資訊:「給你姐解釋了嗎?」
「我已經在她這兒了,正在醞釀中,等會說。」
「現在就說!」
隔著手機,我似乎感覺到許彥俊手抖了下。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他又發來資訊,驚魂未定,「我可能要搬去你家住一段時間,我好怕。」
「你姐打你了?」
「沒有。」
「罵你了?」
「沒有,她讓我最近不要回家。」
許彥俊果真搬來我家住了一個月。
可能是為了贖罪,他在這兒表現良好,爭著給我媽洗碗拖地,哄得我媽那叫一個高興。
一口一個「叔」,感覺我爸對我的慈眉善目都給他了。
好在一個月後他回去了。
從那以後我的生活恢復了正常,每天忙著交漫畫稿,然後宅家當我的宅男,正式步入正軌。
許姍姍沒再聯繫過我,我松了口氣,同時又覺得很茫然,有時候做夢,會突然驚醒。
想起她那咬牙切齒的模樣,隱忍而克制的聲音,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5
國慶假期前夕,我的大學室友顧琛拉了個群,通知我們十月一日去杭州參加他的婚禮。
我們寢室其餘五個兄弟都很高興,紛紛承諾到時候一定去。
顧琛是我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群聊完了他又單獨私我,「蘊川,到時候你還能來嗎?當初可是說好了要給我做伴郎的。」
我知道他在擔憂什麼。
他的結婚物件是趙琪琪,跟我們一屆的校友。
趙琪琪有個姐妹,叫葉蕾,是我相戀三年的前女友。
趙琪琪愛發脾氣,她和顧琛談戀愛那會吵吵鬧鬧,每次顧琛想哄她,都要破費組局,請她們宿舍幾個女生吃飯。
有時顧琛會叫上我和其他幾個兄弟,所以我就遇上了葉蕾。
葉蕾長得很漂亮,跳舞也很好,膚白貌美,據說家境也不錯,是學校的校花級人物。
反正不知怎麼,她對我有好感,追了我一段時間,我恰好也喜歡她,就答應了。
我跟她在一起三年,感情一直很好。
因為她的緣故,我也成了學校的風雲人物。
她很霸道,曾經我們班級有個女同學跟我表白過,每次跟我說話就臉紅,她知道後在課間的時候來到我們教室,剛跳完舞一身香汗,不顧形象就徑直走到我面前,捧著我的臉親了下。
以此宣誓主權。
她也很會給人安全感,學校的表白牆上,有男生瘋狂喊話——
葉蕾,喜歡你,你和那個周蘊川不會有好結果的!
這帖子登上熱帖,因為她本人親自回復了一句——
謝謝,我們打算畢業就領證。
我曾經真的真的好喜歡她……
剛在一起時,我也沒想過會和她長久的走下去,因為喜歡她的男生很多,我有時候會很吃醋。
但是她捧著我的臉,憤憤不平地吻我,「聽說你有個綽號叫大帥比,只能是我的大帥比知道嗎?不准勾搭別人!」
直到現在我仍舊認為,我們的感情沒有任何問題,打敗我們的是現實。
她和顧琛一樣,是杭州本地人,我老家是個二線城市,當然了,重點不是異地,而是家境。
平心而論,我不認為我的家境很差。
我爸開計程車,我媽是一家私企的會計,家裡就我一個兒子,有房有車,父母將來有退休金,算得上是小康生活。
主要是她家境太好,她爸爸開大公司,媽媽是養尊處優的闊太太。
我從沒感到自卑,哪怕在她媽媽面前,被從上到下地打量。
其實她媽媽也不錯,對我很客氣,很禮貌。
葉蕾說她家裡同意我們在一起。
我畢業的時候,她已經進了一家公司實習。
原本說好的畢業就領證,她媽說想讓我們先把工作穩定下來,之後再談結婚的事。
葉蕾沒問題,我也沒問題,畢竟畢業就結婚也挺瘋狂的。
我們第一次衝突,是因為工作的事。
大學時,我給一家漫畫工作室的主筆做助理,掙得不多,而且很費時間,經常沒空和她約會。
我那個主筆師父是個女的,在畫畫技巧上指點了我不少東西。
分明是網路上沒見過的陌生人,她非要說人家喜歡我,對我有目的。
爭吵的時候,她會說:「你憑這個能掙幾個錢,不要做了,我養你好了。」
然後氣勢洶洶地給我轉帳。
我很不喜歡她這樣,但又知道她是因為在乎我,因此每次爭吵過後,也能很快和好。
可是大學畢業的時候,我那個主筆師父說她辭職了,要去別處發展,她問我想不想做主筆,她向工作室推薦了我,工作室說可以讓我試試。
這樣的機會等同於天上掉餡餅了,我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
然而葉蕾和她媽媽打碎了這個夢。
她媽說托人在朋友公司給我找了份工作,讓我去上班。
葉蕾不允許我拒絕,她說:「蘊川,放下你的漫畫,好好地去上班,我媽媽答應了,等你工作差不多穩定了,我們就可以結婚。」
葉蕾當然是愛我的,她望著我的眼睛亮晶晶的,她說她做夢都想跟我在一起,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我們之間沒有阻礙。
她爸媽贊同,我爸媽也贊同,我媽甚至說:「你定居在杭州最好不過了,大城市誒,媽媽說出去倍有面子,你跟葉蕾好好的,不用擔心家裡,將來我和你爸年齡大了,家裡的房子一賣,也去杭州養老,看一看西湖。」
聽上去多美好,這些美好唾手可得,只需我放棄漫畫。
人生總是需要一些取捨的,我選擇了葉蕾,因為我愛她。
我去了她媽媽朋友的公司,是一家大型民營企業。
我在公司幹了半年,任勞任怨,也平安無事。
跟我一同進公司的幾個應屆大學生,只留下了一個叫程程的女孩,我們關係還行
葉蕾媽媽應該是打過招呼的,公司很培養我,讓我去了合約部。
有前輩帶著,我學得很快,直到半年後,我在一份合同上蓋了章,結果就出了事。
合同上的工程資料是錯誤的,如果按照那個資料施工,公司會賠很多錢。
前輩說是我蓋章掃描的,但其實合同的事一直是他檢查無誤通知我蓋章。
反正就是背鍋吧,那時候自己確實也蠢,經驗不多,解釋了也沒用。
事情鬧到最後,是葉蕾媽媽出面解決的,公司財務的管理層話裡有話,「趙姐,你女兒還沒結婚呢,你就跟著擦屁股了。」
葉蕾媽媽盯了我一眼,意味深長,「有什麼辦法,女兒看中的,總不能跟他翻臉吧。」
我渾身發冷,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其實葉蕾媽媽根本瞧不上我。
我被公司辭退的事我很委屈,這委屈我也告訴過葉蕾,可是她說:「蘊川,你長點腦子吧,你要是有腦子就不會幫別人去蓋章,這點常識都沒有嗎?章是能隨便蓋的嗎?」
我愣了,我進公司時是個菜鳥,他們一直讓我打雜、做資料、蓋章掃描,我做的習以為常,輕車熟路了。
我一個大男人,宏大志向差點在半年全都被磨滅光了。
看我臉色喪喪的,她又抱住了我,語氣也軟了下來,「算了,這次的事我媽給賠錢解決了,她又幫你找了份工作,吃一塹長一智,以後注意就是了……」
她還說了很多,越說我心裡越涼。
因為還在公司的程程偷偷告訴我,大家私底下都知道,公司是故意的,財務室得了葉蕾媽媽的囑託,務必讓我出錯。
那份合同根本沒有送出去……
那她到底在做什麼呢?無非是瞧不上我,又怕葉蕾跟她鬧,影響她們母女感情。
她想讓我有自知之明,主動離開。
既然這樣,我按她的指示去上班又有什麼用呢,以後肯定還會有第二次「出錯」,第三次「出錯」,直到葉蕾對我完全失望。
可是我又不能對葉蕾說她媽是故意的,因為她根本不會信,還會覺得我可笑至極。
我沒有再去她媽安排的公司上班。
那時我和葉蕾住在一起,是她家的一套公寓房。
我白天黑夜地畫漫畫,跟從前的那家工作室聯繫,毛遂自薦,成功地獲得了稿子。
我想如果我能證明自己畫得好,葉蕾會同意我選擇自己熱愛的行業。
那大概是我人生中的低谷期,我每天蓬頭垢面,熬夜畫完一個系列,想得到認可。
可是往往越是這樣急於證明自己,反而適得其反。
工作室認為我畫得差強人意。
我茫然無措的時候,葉蕾實在受不了了,回來以後砸了我的電腦和數位板。
我們冷戰了,關係越來越差。
我意識到我們可能要結束了,可我不想分手,我心裡還有她。
葉蕾已經很久不回來住了,我聽顧琛說她經常去酒吧喝酒。
顧琛勸我們,三年的感情,怎麼能說散就散,給彼此一個機會。
我給她機會了,但她沒有給我。
我去酒吧找她的時候,燈光閃爍,五彩斑斕,我看到她和一個男孩抱在一起接吻,周圍一群人在起哄。
我回去不久就生病了,腸胃炎,疼得死去活來,實在受不了給顧琛打了電話。
他送我去了醫院,我在醫院打點滴的時候,葉蕾總算出現了。
她看上去與從前沒什麼兩樣,只是喂我喝粥的時候,說了句:「病好之後,你去我媽說的那家公司上班,我們還可以在一起。」
我沉默了下,問她:「那個跟你在酒吧接吻的男孩是誰?」
她愣了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很快又鎮定下來,笑了笑,「那段時間跟你冷戰,我心裡挺難受的,我跟他就是玩玩,你別生氣。」
所以她輕描淡寫地承認了劈腿。
我們在一起三年,她不知道我會多難過。
男人怎麼能忍受這種事,於是我提了分手,她冷笑兩聲:「我跟別人在一起你沒有責任嗎?你為什麼非要這樣,我媽願意接納你,她給的門檻那麼低,你有機會跟我結婚的,只要再努力一點,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你為什麼不爭氣呢?」
她在怪我,我對她也死心了,「可是葉蕾,如果跟你在一起,我需要不停的仰望,不知疲憊地往前爬,討好你全家,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那樣的話我一開始就不會選擇你。」
葉蕾憤怒的盯著我,「周蘊川,你這是後悔了?想跟我分手是吧?你想清楚了,你長得也就那麼回事,你爸就是個開計程車的,以你的條件,找不到比我更好的,錯過了我,你會後悔一輩子。」
一番話說出來,把我都說愣了,她也愣了,頓了頓,她才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蘊川,你知道的我很愛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們的將來。」
我平靜下來,笑了,「葉蕾,從現在開始我們沒有將來了,你這些話讓我明白了,其實瞧不起我的不止你媽,還有你。」
她皺著眉頭看我,「你為什麼非要這麼較真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變了。」
…………
病好之後,我收拾了行李,去了火車站。
她沒有阻攔,只是冷眼看著我整理東西,然後說:「你心情不好,可以回家玩一段時間,蘊川我等你三個月,如果你不回來,就再也別回來了。」
看呀,多麼居高臨下,她料定了我會回來。
6
三個月,半年,一年……我沒有回去。
她也沒有糾纏,後來她的朋友圈出現了官宣的新男友,那男人巨帥,富二代氣質。
他吻著她的頭髮,拍下一張側臉照,照片上二人的輪廓溫柔美好。
顧琛說那是葉蕾家裡介紹的「門當戶對」的男孩,不是酒吧隨便玩玩那個,葉蕾跟他是認真的。
那我們算是友好分手吧,彼此還都存在對方的通訊錄裡,偶爾從朋友圈看一眼對方的生活。
但她跟新男友官宣不久,有一天給我發了條微信——「不好意思啊,我是葉蕾男朋友,不喜歡她跟前任還有聯繫方式,你們微信互刪了吧。」
那時我們已經分手半年了,我愣了下後釋懷一笑,將她刪除了。
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勉強。
她是公主,我卻不想做插門駙馬爺。
我比較適合吃大排檔,喝紮啤,和許彥俊他們瘋玩,ẗū́ₑ陪在爸媽身邊,大家各歸各位,挺好。
顧琛大概以為我還沒放下,我說:「拜託了兄弟,一年了,我困擾多年的痔瘡都割了。」
手機那頭,他哈哈大笑,「割了就好,你到時候一定要來啊。」
九月底,我提前買票去了杭州。
預訂了酒店,一個人去母校逛了逛,路旁梧桐茂盛,陽光明媚,一切都好。
後來去了顧琛家跟室友匯合,顧琛他們見了都很激動。
「蘊川你變化好大,我差點沒認出來,兄弟,你帥的過分了!」
「你這衣服哪買的,艸,你走大街上我都不敢認!」
「你小子可以啊,胸肌練的那麼大!這身材太頂了。」
大概是老家的水土養人,日子過得舒心,人也健碩了。
我從前是一成不變的形象,常年寸頭,襯衫西褲,看上去斯文內斂。
那些從前都是葉蕾喜歡的,事實上回老家不久,我就跟許彥俊一起放飛自我了。
我的頭髮留長了一些,染成了棕褐色,燙了錫紙燙,程悅說是標準的渣男形象。
我和許彥俊常去健身,穿衣風格也變了,衣櫃裡緊身短袖很多。
許彥俊說男人該騷的時候一定要騷,練出來的胸肌就是給人看的。
總之四個字——來吧,展示。
顧琛他們看到的我,從以前的正經形象,確實大變樣。
他們一邊說,一邊羡慕的伸手摸我胸肌。
我拍打了下他們的鹹豬手:「大白天的摸什麼!別急,晚上哥給你們摸個夠。」
說罷,大家一起哈哈哈哈大笑,有個好兄弟搭著我的肩道:「艸,川哥我等不及啊。」
曾經的寢室六兄弟笑瘋了。
但我笑著笑著就不笑了,因為屋子裡人多,一時竟沒發現一旁的沙發上,坐了幾個年輕的女人。
其中就有葉蕾。
她穿著深色長裙,身姿曼妙,脖頸修長,還戴了條名貴的項鍊。
她本就長得漂亮,有天生的好氣質,如今又平添了幾分成熟,更加美豔動人。
顧琛說,她是和趙琪琪一起來送東西的,等下就走。
這時她已經看到了我,眼裡有深光,一年不見,她已然是成熟有魅力的女人了。
但對我而言她如今是陌生人,除了那張漂亮的鵝蛋臉尚有幾分熟悉。
我大方上前同趙琪琪打了招呼,寒暄幾句,又沖她招了下手,「葉蕾,好久不見,你越來越漂亮了。」
她點頭示意,禮貌地微笑,態度倨傲,一句話也沒給我。
趙琪琪與我聊得很歡快,一個勁地問我:「蘊川,這次回來還走嗎?你變化可真大,有女朋友嗎,還單著呢?」
顧琛過來摟住我的肩膀,「打聽這麼多幹嗎,要給蘊川介紹物件啊?」
趙琪琪說:「可不咋的,我們這邊伴娘除了葉蕾可都是單身。」
葉蕾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看似平靜,又很隱晦,讓人心裡怪不舒服的。
我下意識地開口道:「我有女朋友,在老家呢,以後就在老家發展了,你們想我的話也可以去看我,我和我女朋友請你們吃飯。」
顧琛他們吱哇亂叫:「真的呀?我就說嘛,蘊川這麼帥,追他的人多了去了,怎麼可能單身?」
我「嘿嘿」一笑,臉上那抹撒了謊的羞愧,被他們認為是不好意思了。。
趙琪琪又問:「怎麼不帶你女朋友一起來,讓我們認識認識?」
「哦,她在醫院上班,是主治醫師,太忙了,實在沒空。」
吹牛的時候,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脫口而出的是個醫生,意識到這點心裡咯噔一下,腦中第一個浮現的竟然是許姍姍穿著白大褂,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瘋了,我一定是瘋了!
我拍了拍腦袋,正懊惱的時候,旁邊傳來一聲嘲弄的笑。
不出意外,是葉蕾的。
她已經站了起來,身材高挑,雙手環胸,朝趙琪琪說了句:「走吧,別在這兒吹了。」
她什麼意思?
在我一臉懵的時候,她已經邁著步子走了。
當晚,我們寢室六兄弟憤憤不平,顧琛說,葉蕾那個男朋友雖然長的帥又有錢,但嘴可毒了。
葉蕾的嘴肯定也是被傳染了。
他們又問我:「你不是單身嗎?那女朋友是假的吧,為了氣葉蕾編出來的?你放心,就算沒有女朋友,我們也會給你找回場子,明天絕不會讓她欺負你。」
我訕笑兩聲,嘴裡說著:「和氣生財,和氣生財。」
第二天一早,身為新郎的顧琛早起化妝,我們伴郎也順便吹了個髮型。
穿著板正的西裝,我們一起拍了很多照片,感歎時光流逝,我還發了個朋友圈。
新郎去接親,一派熱鬧,伴娘們堵著房門不讓進,鬧騰了一圈,收了紅包,正打算開門,我方正好在撞門,直接湧了進去。
人仰馬翻,一片混亂,我也不知被誰推到了牆邊,不小心碰到了頭。
嘶,還挺疼。
再然後我鞋被人踩住了,現場亂成一鍋粥,有個不認識的伴娘手裡藏著新娘的高跟鞋,竟然直接朝我壓了過來,撲倒在地。
她的頭往我懷裡貼,我倒楣扒拉的又被高跟鞋砸了腦袋,順手就推了她一把。
結果用力過度,她倒在一旁了。
興許是面子過不去,再起身,她氣惱的大喊了一聲,沖我罵道:「大男人的玩不起啊?什麼東西!臭流氓!」
屋裡混亂,沒人知道我被這陌生女人吼了一嗓子,我真服了,大喜的日子她罵完就走了。
我看著逐漸恢復秩序的屋子,一派喜氣,顧琛穿著西裝,笑得燦爛。
我選擇了息事寧人,默默地站了起來。
後來借著新娘出嫁,女方家人落淚的由頭,我跟著吼了幾嗓子發洩。
開車前往酒店的時候,人很多,我們寢室幾個兄弟都有任務,分散開車。
我開的是最後一輛,上了車才發現,葉蕾竟然已經坐在後排了。
跟她同坐的還有她男朋友,正是朋友圈官宣的那位富二代。
副駕上還坐了位伴娘,是剛才罵我的那個女人。
這可真是巧巧她媽給巧Ṫůₓ巧開門,巧到家了。
不想給她們當司機,我後退一步關了車門,想找其他兄弟換個車開,結果發現前面的車已經開始出發了。
葉蕾打開車窗,隔著她男朋友,沖我開了口:「上來吧,打算扔下我們走去酒店嗎?」
我沉下臉,默默地又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葉蕾的男朋友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突然笑了,「你是周蘊川吧?我看過你朋友圈的照片。」
我此刻的心情,真的是如同吃了屎,連敷衍都懶得敷衍,直接「嗯」了一聲。
他又裝著什麼都不知道的開口,「你後來怎麼把葉蕾刪除好友了,我又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分手了你們還可以做朋友嘛,你說是吧,蕾蕾?」
葉蕾開著車,未置可否地笑了下。
他又得寸進尺,拿起手機,沖著後視鏡搖了搖,「哥們,再加個好友吧,將來我和蕾蕾結婚,歡迎你來。」
我沒搭理他。
先前那個罵我的伴娘,回過神來了似的,問道:「你就是蕾蕾姐的前男友?」
葉蕾沒說話。
那男人輕笑,替她回答了:「是啊,他們談了三年呢。」
「啊,那不好意思啊哥,剛才不應該誤會你,蕾蕾姐的眼光不會差,你應該不至於那麼沒品,對了你的頭沒事了吧?」
那伴娘探過身子,要來看我的頭,我冷冷地撇過臉去。
「一邊兒去。」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葉蕾突然開了口:「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有些冷,那伴娘「哦」了一聲,訕訕的解釋了方才發生的事。
「人太多了,把我擠到哥哥旁邊,我以為他是色狼,也是氣壞了,一生氣罵了他。」
她一說完,氣氛更加冷了,一時沒人說話。
看樣子她挺怕葉蕾的,小心翼翼地看她一眼,又來跟我道歉:「對不起啊哥哥。」
我冷淡地「嗯」了一聲。
葉蕾的臉色難看極了,一路沉默,快到酒店時,前面的車突然急刹,我也猛踩刹車,葉蕾同時脾氣暴躁地在後座上猛拍了下。
我們三人都嚇了一跳,她臉色鐵青,旁邊的男朋友也不敢和她說話了。
她打開車窗探出頭去,氣道:「怎麼回事啊?前面怎麼開車的!」
不怪前面的車,因為再往前一點,有輛邁巴赫橫停在酒店門口。
我看著那車牌號眼熟,像是許彥俊家的,於是打開車門下了車。
結果竟然看到不遠處,許姍姍正倚在車旁。
我以為眼花了,使勁地揉了揉。
再睜開眼,還是她。
周遭環境雜亂,她穿著修身白色連衣裙,身材窈窕又飽滿。
冷白色的皮膚,烏黑的長髮似瀑布一般,鼻子挺翹,薄唇微抿。
她嬌美柔和的臉透著淡淡倦色,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不真實。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我,眼眸深沉。
酒店門口因她造成的大堵車,混亂不堪,但她卻仿佛一點也不急,雲淡風輕的樣子,直起身子,讓周圍的人也跟著安靜下來。
我想其他人沒有上前催她,肯定是被她的氣場唬到了。
有些人看上去就很不平凡,令人難以捉摸。
此刻她的臉上,顯露著幾分不耐,秀眉蹙起,周遭有生人勿近的氣息。
很多人都下了車,我那幾個室友兄弟看到我,趕忙對我竊竊私語,「我去,蘊川你看,太漂亮了吧。」
「這誰啊,哪個女明星嗎,有沒有人認識?」
額,我剛想說我認識,那邊許姍姍的聲音已經不遠不近地響起。
「蘊川,你過來。」
我渾身一抖,那清冷的聲音,又開始讓我頭皮發麻了。
7
兄弟們驚詫地看著我,周圍人的目光也都聚集到我身上。
我強裝鎮定上前,在距離她兩步路的時候停下腳步,故作鎮定地問她:「姐,你怎麼在這兒啊?」
她望著我輕柔的笑,沖我伸出手,「靠近點。」
我又挪了兩步。
她上前一步,近在咫尺,手指環著我的後頸,抬頭吻了下我的唇。
我整個人像被炸彈炸開了。
她的嘴巴夾雜著草莓糖的清香,跟記憶中那個強勢霸道的吻一樣,淺嘗後變得熱情狂妄,一瞬間我只感覺天旋地轉。
她吻完我,戀戀不捨的手指摸著我紅紅的耳朵,眼睛深邃得像是藏著萬千星河。
「剛給病人做完手術,開了五個小時的車趕來的,真的是好累啊,需要你來提神。」
我頭皮麻了,她的聲音啞啞的,一些不確定的事,突然在此刻像跳跳糖一樣,劈裡啪啦地炸開。
「你,你怎麼會來?」
她靠在我肩上,笑得無奈,「我不來的話怕你又要跟人跑了。」
真是驚心動魄的一天。
這一天,許姍姍的風頭蓋過了顧琛的婚禮。
她在矚目之下吻了我,霸道無理。
她的車堵了酒店,無人問責。
更甚者是新娘趙琪琪的父親,杭市著名醫院的院長,驚訝地走過來,一把握住許姍姍的手,一臉不敢置信,「許姍姍?你是于老的學生許姍姍吧,我聽過你研究的課題,你講座小腸移植術的時候,我就在現場。」
總之……一切都很玄幻,很突然。
一場好好的婚禮,變成了新娘父親的粉絲見面會。
許姍姍有些無奈,回握著他的手,笑道:「趙院長,我今天是陪男朋友來參加婚禮的,工作上的事改日再說。」
然後我一回頭,看到葉蕾一臉驚詫。
我的室友兄弟激動地沖我豎起大拇指,「蘊川,你太牛了,真行,這樣的也能泡到!」
我去,什麼跟什麼啊……我剛想解釋,被許姍姍挽住了胳膊。
她抬腳用下巴抵在我肩頭,一隻手準確無誤地摸了摸我的額頭,聲音關切:「你頭怎麼了?」
一瞬間,我心裡一熱,先前被人誤解成流氓的委屈竟然又湧上心頭,但我還是故作鎮定道:「沒事,不小心撞了下。」
「疼嗎?」
她輕歎一聲,白皙的手指又觸摸了下,「回頭我給你揉揉。」
我的天,她好溫柔,還是那個高冷的女神醫生嗎?我有點暈。
酒店大堂,一身潔白婚紗的趙琪琪,挽著父親的手上臺,交付到了顧琛手中。
音樂很煽情,現場的人都很感動。
伴郎伴娘上臺的時候,我沒有去,葉蕾也沒有去。
隔著人群,我看到她在看我,眼中情緒不明,咬著唇,是我熟悉的神情。
她在生氣。
就如同下車之前,她煩躁地拍打了後座。
但我移開了目光,因為倦極了的許姍姍,將頭靠在我的肩上,在閉目養神。
吃飯的時候,我們幾個同學被安排到了一桌,葉蕾和她男朋友也在。
許姍姍沒什麼精神,神情冷倦。
我知道她是困極了,忍不住說道:「姐姐,待會吃完飯我找個地方,你先睡一覺。」
她聞言看向我,眼中含笑,聲音柔軟:「好。」
我們倆十指緊扣,我不太好意思去看她,只感覺臉有點燒。
新人敬酒的時候,沒想到趙琪琪的父親領了一群人過來,看樣子都是當地有些身份的人物,趙院長挨個介紹,春風得意——
「看見沒有,許姍姍呀,於老的關門弟子,她的課題講座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聽的,前些年大家也只能在報紙上看到她。
「青年才俊,後生可畏,以她的能力,早早地評個主任級別不算什麼,可惜當時年齡不夠,只能評個副級。
「可不能讓她輕易走了,好不容易在杭州逮到了,一定要讓許主任去咱們醫院開個講座……」
總之就是一頓誇,一頓吹捧,一番敬酒。
許姍姍有些無奈,揉了揉眉心。
眼看她要應付著喝一杯酒,我起身接過了她的杯子,「各位叔叔大伯,許主任開了五個小時的車,實在是不易喝酒,你們放過她吧,我來幫她喝,敬各位一杯。」
說完,先幹為敬。
趙院長他們紛紛大笑,誇我這男朋友當得稱職,知道心疼人,打趣我們幾句就離開了。
可是離開之前,趙院長突然開懷沖我一笑,「我說呢,許姍姍在北京待得好好的,怎麼突然回了老家,原來是被你這小子哄回去的。」
我愣了下,腦子又開始淩亂了,沒錯,我是去年下半年回的老家,許彥俊說他姐是年底回來的。
可是,跟我有什麼關係呢?
詢問的目光望向許姍姍,她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沖我笑,伸出了手。
我的心怦怦直跳。
杭州這一趟,真不算白來。
吃飯的時候,有室友兄弟問我:「蘊川,你為什麼叫你女朋友姐,難道你們是……」
另一個室友兄弟興奮地脫口而出:「青梅竹馬?年下戀情?鄰家姐姐?」
我尷尬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算是吧。」
他們又是一聲驚呼,紛紛表示羡慕。
還有一位室友看著許姍姍,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對我道:「蘊川!我想起來了,難怪看你女朋友總覺得眼熟,大一的時候她來我們學校找過你,當時你不在宿舍,她在樓下等了你好久,後來天黑她就回去了。」
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不可能。」
室友說:「你問她唄,雖然時間久了,但我不會看錯的,她在宿舍樓下蹲了好久,最後走的時候還踹了垃圾桶。」
詢問的目光再次望向許姍姍,她勾起嘴角,對著我那個室友坦然道:「你沒看錯,是我。」
我張了張嘴,她隨手把胳膊搭在我的椅背上,身子往後倚,靜靜地看著我,說出了一句令我多少年都回不過神的話:「我們家蘊川,從小我就喜歡他,打算將來嫁給他,小心翼翼藏心裡多年結果大學時被人哄走了,不過好在現在失而復得,他是我的了。」
輕描淡寫的話,我的室友紛紛起哄,叫出了聲——
「天哪天哪,姐姐殺我,虐狗嗎這是!拍電視劇啊這麼浪漫!」
「蘊川,你小子,這麼深情的姐姐哪裡找的,我為什麼遇不到。」
「嫉妒死我了,有這麼好的姐姐在,你大學那會談什麼戀愛,簡直浪費時間!」
幾句話下來,指責我的同時,大家終於意識到了什麼,目光望向了我前女友的方向。
在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心裡湧起驚濤駭浪,半晌回不過神,同時也注意到自昨天見面,一直表現得冷靜自持的葉蕾,不由得握緊了拳頭,臉色異常蒼白,眼眶也開始泛紅。
許姍姍寥寥數語,終於將一切體面擊得潰不成軍。
她輕易地否定了我與葉蕾那三年的感情。
是過客,是荒唐,是浮雲……唯有她才是真理,是我的歸途。
葉蕾在看我,眼中是遮掩不住的震驚、訝然,以及莫名的絕望。
我心裡也有些悵然,沒有去對視她的眼睛。
這邊許姍姍似乎心情格外的好,輕笑一聲,手放在我的腿上,半撐著身子湊到我耳邊,聲音引誘:「我太累了,趙院長剛才說在酒店開了房間,蘊川你送我去睡一會兒。」
眾目睽睽之下,我耳根紅了,硬著頭皮送她回了酒店房間。
她真的很累,倒在床上,還不忘順便將我也拉過來,環住我的腰。
她說:「陪姐姐睡一會兒。」
我腦子很亂,久久不能平靜,她的手捏著我的臉,將我的頭轉了過來,「在想什麼?不能想別的女人。」
我一肚子疑問,終於忍不住道,「姐,你好像很厲害。」
她「嗯?」了一聲,低笑,「你指的哪方面?」
我瞬間無語了,問道:「你想的哪方面?」
「你猜我想的哪方面?」
她又在笑,我無奈極了,不再去看她。
但她抬起了我的下巴,湊上前,又吻上了我的唇。
這個吻很溫柔,纏綿悱惻。
我喝了點酒,彼此都動了情,有些收不住。
我的手伸向她的腰,觸碰到了衣服下的肌膚,滾燙灼人。
克制不住的時候,我極力的令自己恢復理智,呼吸緊促道,「姐,現在還不行。」
她勾起嘴角,聲音戲謔,越來越輕,「嗯,我現在也是有心無力,太困了,等我醒來……」
話說到最後,她睡著了。
她太累了,眼睛閉著,長睫垂下,遮了所有疲倦。
屋內燈光暈黃,映在她的臉上,淺淡美好。
她的面部輪廓美麗,鼻子像秀挺的山巒,眉毛是水墨一般,表情鬆懈,賞心悅目,像一幅畫。
我看了她許久,心裡湧出的那些問題像澎湃潮湧的海,明明已經達到岸邊,又退潮而去。
燈關了,我坐在屋裡,給許彥俊打了電話。
「你到底還有什麼瞞著我的?現在不說,回去我打死你。」
許彥俊先是詫異,最後連連求饒,「蘊川,你冷靜啊,也沒什麼事,就是你上大學那會,放假回家我們一起去打籃球,我趁你不注意又拿著你的手機給我姐發了條信息。」
「說了什麼?」
「我說……姐姐談戀愛嗎?讓我做你男朋友吧,年齡不是問題,我雖然比你小,,但是我一定會好好愛你,娶你是我從小的夢想。」
「……」
我已經說不清對許彥俊是什麼樣的無語了,揉了揉跳動的眉心,哭笑不得,「你這該死的,你到底想幹嗎!」
8
許彥俊期期艾艾道:「一開始確實是我姐干涉我談戀愛,我想報復她,後來是捉摸不透我姐這個人,想試探她。
「從小到大追她的人挺多,她一個都沒看上,一心撲在學術上,我和我媽都懷疑她不喜歡男人。
「按道理來說,你長得又好看,她以前誇你老實來著,用你的手機給她告白,她沒道理不回復。
「我就是覺得奇怪,當面給她說,她也不搭理,我還挺絕望的,連你都勾搭不動,看來她真的有問題了。
「大學那次是我最後一次試探她,我當時不知道你剛談了女朋友,心裡還想著萬一你們倆真成了,還挺讓人興奮,結果是空歡喜一場,我姐那個變態,真的是不近男色……」
許彥俊還在喋喋不休,他哪裡知道,大一那年,我莫名其妙地收到許姍姍發來的一條資訊,依舊是簡單的四個字,「學校位址」。
一頭霧水一臉懵逼,我試探性地問:「什麼?」
她又發來,「地址發我。」
我遲疑時,信息又來了,「快點,別磨嘰。」
於是我趕忙將我學校的地址發給了她。
原來,後來她去了我的學校,在宿舍樓下等了我一下午。
那時我去幹嗎了?
我想起醫院診室裡,她咬牙切齒的聲音:「沒錯,我是要報復你,我許姍姍長這麼大,從沒被男人耍過,你倒是好樣的,將我耍得團團轉。
「我這輩子就掏出過一次真心,結果你玩我,我恨不得殺了你。」
一切似乎都很明瞭,我向她「告白」,她要了學校地址,下定決心向我奔赴而來。
結果發現我有了女朋友,出去約會了。
她以為我在耍她,臨走之前,還踹了我們宿舍樓下的垃圾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
許姍姍睡著的時候,我出了房門,結果意外地在門口看到了葉蕾。
她似乎在等我,正愣怔著出神。
看到我,她自嘲地笑了一聲,長髮微亂,眼底有深深的悲色,「蘊川,我失去你了是嗎?」
我沉默了下,道:「你早就失去我了。」
她搖了搖頭,「不,我一直以為還有機會,我沒同意跟你分手,我以為你總有一天會想明白,回到我身邊。」
「回到你身邊?你現在的男朋友算什麼?又是玩玩?」
葉蕾忍不住眼淚直流,「你不懂,蘊川,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就走到了這一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可是你卻離我越來越遠。
「我一直在等你回來,你沒動靜,我就想跟別人談戀愛刺激你,可是你把我微信刪了,我當時仍不覺得自己失去了你,我知道顧琛和趙琪琪結婚,你一定會來,我一直盼著這天。
「你不知道見到你的時候,我心裡有多緊張,這次你回來了,我是沒打算讓你離開的,直到我看到了你不是一個人。
「蘊川,你從來沒告訴過我,你身邊有這樣一個人,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不會放手讓你離開……」
葉蕾哭了,肩膀輕顫,脆弱無力。
我說:「葉蕾你錯了,其實在你心裡,一直都覺得你高我一等,我身邊有沒有這樣一個人並不重要,如果因為她的出現,才能讓你對我高看一眼,懂得珍惜,那麼這樣的感情我寧可不要。」
「不是這樣的,蘊川,我從沒有覺得我高你一等。」
葉蕾仰頭看我,眼睛紅透,「是我後來昏了頭,我總是在強迫你做不喜歡的事,明明我們離幸福只差一步,我恨你不夠努力,我錯了,我忘了我們在一起的初衷。」
她臉上有淚劃過,「蘊川,你回到我身邊好不好?我發誓再也不逼你,我一定好好愛你,我們重新來過。」
我搖了搖頭,「葉蕾,我從沒後悔大學時遇到你,因為那時候我們在一起是那麼快樂,可是後來我們不快樂了,我所有的熱情和對你的愛,都在畢業後的那一年,被現實碾磨得一乾二淨。葉蕾,後來的我們,已經走散了。」
我說完,轉身想要回房,她突然上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蘊川,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能沒有你,我受不了。」
我皺了眉頭,一點點地將衣服抽離了她的手,轉身進了房間,鎖了門。
在我踏上來杭州的路時,不是沒期待過與她重逢的。
與她相戀那三年,是我不可捨棄的人生,我們曾經那麼那麼好,我想著再次見面,如果還能握手言歡,也是一種美談。
可惜,她始終是高高在上的那個,等我回頭,等她救贖。
其實我一直沒變,變的是她。
滿腔心事,情緒萬千,直到躺在許姍姍身邊,突然覺得一切變得不那麼重要,我也很累,睡了一覺。
從杭州返程的時候,路上開了五個小時。
車子駛入市區,已經是晚上十點。
路上簡單吃了點,此刻也不覺得餓,但許姍姍還是讓我將車停在了一家便利店。
她要買一些吃食,我跟著進去挑了幾樣。
結帳的時候發現她站在我旁邊,又隨手從貨架上拿了個正方形的小盒子,放在了一起。
意識到那是什麼,我的臉頓時紅了。
她故作鎮定,神色如常地拉著我的手,出了便利店。
最後車子停在了她在醫院附近買的公寓旁邊。
下車的時候,我仍是懵的,任由她拉著手,上了電梯,進了房間。
從來都是這樣,就像那場痔瘡手術,她一句「走吧」,我就乖乖地進了手術室。
如今她拉著我的手,我又變成了言聽計從的鵪鶉一般。
她拿了衣服去洗澡,見我一直看著她,忍不住笑道:「一起洗?」
我嚇了一跳,趕忙轉過身去。
她哼了一聲,「出息,又不是沒見過。」
我的臉直接紅到了耳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十二歲那年,推開衛生間,看到的那一番場景。
然後鼻子一熱,流鼻血了。
我「啊」了一聲,趕忙找紙。
結果等她洗完澡,穿著睡裙出來,看到的是我坐在客廳,鼻子裡塞了衛生紙,昂著頭。
許姍姍上前,直接坐在了我腿上,我驚呼一聲。
她取下了我鼻子裡塞的衛生紙,哭笑不得,「流鼻血了?」
我嗡著鼻子「嗯」了一聲,目光觸及到她吊帶睡裙下若隱若現的身材,以及身上散發出的香味,鼻子又熱乎乎的了。
最後是一番手忙腳亂,她從家裡藥箱找出藥棉花,沾了雲南白藥粉,給我進行壓迫止血。
等我也洗完澡出來,看到房間燈光昏暗,她已經在臥室躺下睡著了。
心裡松了口氣。
她把我換下來的衣服給洗了,我身上只圍了條浴巾,還是不太好意思面對她的。
她睡了,我卻血氣方剛的睡不著,於是拿出了手機,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刷起了抖音。
刷著刷著,眼皮也開始打瞌睡,什麼時候被她叫醒的都不知道。
「蘊川,別在沙發上睡,會感冒的。」
意識清醒時,我已經被她拉著,躺在了臥室的床上。
我的臉很熱,心裡緊張的厲害,將頭埋在她脖頸,小心的抱著她:「姐姐,你來真的嗎?」
她溫柔的笑了:「當然,開弓沒有回頭箭。」
那晚事後我失眠了,反反復複,腦子裡都是從杭州回來的路上,她一句一句講給我聽的話——
「蘊川,我們結婚吧,我已經三十了,你不能再消耗我的誠意了,雖說感情這事是你情我願,可是你這邊開局對我就是不公平的。
「你和彥俊織了好大一張網,我紮進去十幾年,如果最後得不到你,我真的會瘋掉。
「我一直恨你是個渣,也恨自己被一個臭小子耍得團團轉,更恨自己即便這樣還是放不下,可笑的是真相大白的時候,我卻寧願自己曾經被你玩弄,那樣至少證明我對你而言不是一個路人,結果你心裡從來就沒有我。
「我念了你十幾年,你全然不知,我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感情和心意,投在你身上就像沉入海底,連一個浪花都不曾有過,蘊川,你現在只有兩條路可選,跟我結婚,或者,殺了我。」
那些話很霸道,細想之下其實我也是受害者,許姍姍將責任劃分到我身上,算是胡攪蠻纏了。
我紅著耳根據理力爭的時候,她看了我一眼,握住了我的手,「你當然是有責任的,你從小就會引誘我,乖巧地叫我姐姐,叫得我心亂如麻,心裡都是你。」
9
第二天是個大晴天,睡到了自然醒。
醒來後神清氣爽,屋裡就我一個人。
穿衣服時餘光一瞥,不經意看到床頭那個正方形的小盒子。
是新的,沒拆封。
我直接懵了,昨晚竟然把它忘了。
當下心裡一緊,走出去看到許姍姍正在廚房做飯。
天然氣上的油鍋嗞嗞作響,煎蛋香味飄散,電飯煲鍋蓋是打開的,白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氣泡。
桌上還有煮好的玉米,三明治,溫熱的牛奶。
很詫異,那雙握著手術刀的手,竟然還會做飯。
許姍姍回頭看到了我,沖我一笑,廚房煙火氣,被她渲染出幾分風月旖旎。
「醒了?你睡得好嗎?」
我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很好,你呢?」
「不太好,腿酸。」
「啊。」
回想起昨晚的瘋狂,我直接面紅心跳,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姐姐一本正經的撩,實在招架不住。
但回過神來,我有些心虛道::「就是,那個東西,昨晚我忘用了。」
她反應了一下,知道我什麼意思後,笑了:「沒事。」
「需要吃藥嗎?」
「為什麼要吃?你難道不打算娶我?」
「不是,你昨天買了它,我以為……」
「順手拿的,給你提個醒而已,讓你做一下心理準備。」
我,一時竟無言以對。
許姍姍給我煎了個愛心荷包蛋。
她還挺滿意,「第一次做,形狀不錯,趕緊吃,吃完回家拿戶口本。」
結婚的事是她路上提的,看樣子根本沒打算讓我選。
但我心裡十分忐忑,「姐,慢慢來吧,這種事怎麼也要從長計議。」
「嗯?吊著我的時間不夠長?」
她眼睛一眯,眸子漆黑,似笑非笑。
沒錯,是令我心慌慌的那種表情,我瞬間就慫了,「可是,家裡還都不知道……」
「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現在去拿證件,跟我去一趟民政局就可以了。」
稀裡糊塗的,我就被拐去領了個證。
回頭看到那兩個紅本本,感覺像做夢一樣。
之後發生的一切更是玄幻。
先登記,後見父母,這種先斬後奏的事怎麼也要挨兩句罵吧?
結果她家和我家一派喜氣洋洋,我爸媽對她真是一百個滿意。
我丈母娘更絕,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見面,直接帶我去置辦幾身行頭,還重金給我買了塊手錶做禮物。
地質勘查局的岳丈,則送給我一塊灰溜溜的石頭,許姍姍讓我收好,說這塊石頭比手錶值錢。
因和彥俊打小就是好朋友,他爸媽對我其實很熟悉,但他們真的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最高興的莫過於彥俊了,據說自從跟許姍姍坦白從寬之後,日子就不太好過。
他說我從水深火熱之中拯救了他,感激涕零,還說要給我的孩子當乾爹。
傻 X,什麼乾爹,是舅舅。
那年年底,我們全家去爺爺奶奶家拜年,我媽如願以償地出盡了風頭。
「哎呀,我們家蘊川現在創業了,給人打工沒意思的,他自己辦了Ŧṻ₈個工作室,一張畫稿老值錢了。哦……呵呵,當然是他自己的本事,姍姍特別支持他的事業!她說了,她早就知道蘊川是金子,早晚都會發光。
「這個梅花參專門給你們帶的,前段時間和親家一起飛去三亞旅遊,親家非要多買一些,說給蘊川爺爺奶奶帶來,三亞真是個好地方啊,兩個孩子的婚禮到時候可能會定在那裡,但是也不一定,我們家長做不了孩子的主,孩子比較低調,不喜歡張揚。
「我家姍姍多疼蘊川啊,為了咱們蘊川專門從北京調過來的,哎,待會姍姍可能會過來,把我帶來的那個紅茶泡了,大嫂上次買的茶葉不好,姍姍喝不慣。」
我真真是一個無語,勸了她無數次低調,就是不聽。
偏偏我大伯一家無力反駁,因為堂姐雖然嫁了個有錢人,但是過日子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堂姐夫出軌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還有我小姑家,小姑父的腿上次動完手術,康復得不是很好,還在托許姍姍走後門,想去北京好好看一看。
故事到這裡也就結束了。
有個插曲是我們舉辦婚禮那天,我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聲音有些熟悉,我想了一下才聽出是葉蕾的媽媽,於是禮貌地叫了一聲:「阿姨。」
葉蕾媽媽迫不及待地告訴我:「蘊川啊,你回來吧,阿姨同意你和蕾蕾的事了,你們可以結婚,阿姨不反對了。」
我愣了一下,鏡中的自己西裝革履,精神煥發。
「阿姨,可是我今天正在結婚啊。」
後來婚禮現場,顧琛說,葉蕾變了很多,跟那個男朋ẗŭ̀⁹友分手了,性格越發沉默寡言,跟家裡的關係一度不好,有一次發狂,又哭又鬧把家裡砸了個稀巴爛,她媽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我很唏噓,但也無可奈何。
因為有個更霸道的姐姐,讓我要麼跟她結婚,要麼殺了她。
唔,她很厲害,我從小見她就心慌。
小學的時候,我在許彥俊家寫作業,中考回來後的那個少女意氣風發,捧著礦泉水小口的喝。
許彥俊問她考得怎麼樣,她不屑地笑了一聲,「十拿九穩。」
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然後我看著她,滿眼羡慕,「姐姐你好厲害。」
那女孩正喝著水,聞言看了我一眼,眼睛黑白分明,無比清亮。
然後她沖我微微一笑,我心裡莫名地就慌了起來。
(正文完)
【番外:許姍姍篇】
初三那年,是我第一次見到許彥俊。
那時期末考試剛結束,我到家放下書包,正喝著水。
許彥俊問我考得怎麼樣。
我有些不屑,「十拿九穩。」
「姐姐你好厲害。」
一個好聽的聲音在許彥俊旁邊響起。
我這才注意到,有個長相白淨的男孩坐在他旁邊寫作業。
許彥俊說:「老師調座位了,這是我的新同桌,周蘊川。」
這小子長得還挺端正,眼睛明亮,亮得像星星。
皮膚很白,鼻子很挺,睫毛很長,看著就是個乖乖小孩。
總之比許彥俊討人喜歡。
他說話很討喜,不會像許彥俊一樣扯著大嗓門胡咧咧。
小男孩崇拜的眼神,讓我心裡傲嬌了下,好脾氣地沖他微微一笑。
然後,他有些不好意思看我了。
呵呵,害羞的小男孩。
後來,他經常來我們家找許彥俊玩。
他很沉靜,也很內斂,在我家寫作業、看書、打遊戲機……通常都是許彥俊嘰嘰喳喳。
寫作業時遇到不懂的題,許彥俊會喊我過來講解。
以前我經常罵他是個笨蛋,十分嫌棄,但周蘊川在場的時候,我收斂了。
因為有一次我聽到他在客廳對許彥俊說:「你姐姐真好看,我要是也有這麼一個姐姐就好了。」
許彥俊從鼻子裡冷哼一聲,「別被她的外表騙了,她整天就會罵我是豬,超級凶。」
暑假的時候,天氣炎熱,他和許彥俊在社區打球,一頭一臉的汗。
我在家裡吃著雪糕,看電視。
他們回來的時候,許彥俊站在門口沖我嚷嚷:「姐,我也要吃雪糕,幫我拿。」
「你沒長手嗎?殘廢了,自己不會拿?」我頭都沒回。
「我腳上都是泥,進屋你又洶我。」
我回頭一看,兩個人也不知怎麼,一腳泥巴。
他說得對,往常他玩成這樣,不洗乾淨我是不會讓他進屋的。
於是我起了身,從冰箱拿了兩個雪糕遞了過去。
周蘊川頭上亮晶晶的,都是汗,手倒是挺乾淨,接過雪糕,沖我不好意思地笑,「謝謝姐姐。」
我不知為何就解釋了一句:「不是不讓你們進屋,洗乾淨了就可以進。」
這頭許彥俊想也不想地拒絕:「不洗,我們還要在外面玩呢。」
那個夏天,兩個少年曬得很黑。
我媽日理萬機,中午有阿姨上門幫我們做飯,吃完了我去房間午睡。
起來的時候約了同學去圖書館,出門前打開許彥俊的房門看了一眼。
空調開得很低,許彥俊戴著耳機,坐在電腦前打遊戲,笑得跟個二傻子一樣。
周蘊川趴在床上睡著了。
他睡著的樣子更乖了,睫毛垂著,像卡通漫畫裡Ṭṻₙ的小王子。
我皺了下眉頭,進去扯了下夏涼被蓋在他身上。
從我進屋到出門,許彥俊那個馬大哈都沒發現。
然後我將他們鎖在了家裡。
因為不知為何,那時心裡生出一個荒唐的念頭,萬一有人販子進來,看到周蘊川那麼乖,將睡得正熟的他扛走,許彥俊那個二傻子一定不會發現。
因此我看了一會兒書,早早的就回家了。
其實周蘊川也不是經常來我們家,有時候好幾天過來一趟。
許彥俊說從他家到這裡騎自行車要好久,不是很方便,我很不在意地想,也沒多遠啊。
開學後,就更少見他來我們家了。
高二那年,我突然好奇地問許彥俊:「你跟周蘊川鬧掰了?」
他「啊」了一聲:「沒有啊。」
「哦,怎麼不見他來找你玩了?」
「我們這有什麼好玩的,我們現在都出去玩了,去程悅家,程悅可有意思了,她叔叔家開了個電玩城,她經常喊我們去玩,她叔叔還請我們喝汽水……」
我皺了眉頭,「電玩城少去。」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本來也不是經常去。」
高三學業繁忙,高考在即,人人緊張,連我媽都騰出了時間,親自在家做飯監督。
連帶著許彥俊也被緊抓了學習,整天苦哈哈一張臉。
有天放學,我從學校回來,看到周蘊川站在我家門口,百無聊賴的踢著地上的石子。
一問才知,許彥俊被我媽拎去補習班了,還沒回來。
我開了門,讓他進屋等。
他笑著擺了擺手,「不了姐姐,我先回家了,下次再來找彥俊。」
說完,他轉身就走了。
他個頭長高了很多,處於男孩子的變聲期,聲音有些啞。
他已然是意氣風發的少年了,短髮乾淨俐落,眼睛比從前還要明亮,笑起來十分燦爛。
同樣的年齡,許彥俊怎麼就還跟頭豬一樣呢……我想。
高考結束,我考上了醫科大學。
那個夏天所有人都跟中了彩票一樣高興。
畢業後,我們班的班長跟我表白了。
他長得不賴,成績也好,同樣考上了一所北京的大學。
女孩子的情商發育似乎總是快一些,我從初中開始就經常收情書了。
後來都是直接扔垃圾桶,搞不搞笑,十幾歲的小屁孩開口閉口「情啊愛啊」,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我爸很早就告訴我,人生就像一輛列車,中途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風景,可以欣賞,但不可下車,不到終點誰都不會知道有怎樣的驚喜。
對於早戀這個問題,我爸媽都比較嚴格,我媽常說,人在春天,就不要想著秋天的事,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早戀耽誤了學習,我就把你們的腿給敲斷。
他們自然是不需擔心我的,我從小就自律。
比如每天堅持晨跑,十年如一日。
大一那年暑假,我被導師留校了,讓我幫忙寫研究課題。
十天后才回了家。
那天很熱,家裡沒人,我一身的汗,直接脫了衣服去衛生間沖涼。
洗到一半的時候,發現忽略了個問題。
因為那個時間段家裡沒人,家門又是反鎖的,所以我就沒有再鎖上衛生間。
聽到動靜的時候,我正沖著頭上的洗髮水,隔著水霧轉身,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周蘊川。
一瞬間,腦子空了。
他是個害羞的男生,嚇得手足無措,臉比我還白。
然後他轉身就跑了。
該死……衛生間的門好歹關一下吧。
我很快的沖完澡,穿了衣服,心慌慌地走了出去。
誰不慌啊!雖然年齡比他大,但我也是純潔的女孩子,被人看光了。
我心理素質還算好,很快鎮定下來,為了避免尷尬,表現得跟沒事人一樣。
我得穩住,撐住場子,許姍姍你行的。
周蘊川見了我,像個鴕鳥一樣,頭低得不能再低了。
後來,本來見我就緊張的他,更緊張了。
不,後來他幾乎可以說是躲著我了。
許彥俊在家過生日的時候,請了一幫同學,他沒來。
我問他:「周蘊川怎麼沒來?」
他說:「大帥比啊,大帥比說肚子疼不舒服,不來了。」
大帥比……
我無語了,據說許彥俊他們都這麼叫他。
大三的時候,我在准備考研,偶然一次回家,發現許彥俊不對勁,心思沒用在學習上。
他談了個校外的女朋友。
我批評了他一頓,讓他趕緊分了。
許彥俊一度不搭理我,我也懶得理他。
腦殘少年,我多次罵他:「你看看人家周蘊川,老老實實的,人家怎麼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你整天腦子裡都裝了什麼,屎嗎!」
但我很快打臉了,周蘊川加了我的微信,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淩亂了那麼幾分鐘,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緊張的要命。
資訊看了一遍又一遍,越看心越慌,竟然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是好。
青春期的男生必須好好引導,猶豫再三,刪刪減減,我給他發了四個字——好好上課。
結果發現,他竟然把我刪除好友了。
我有些煩,覺得自己不回資訊,是不是傷他自尊了。
怕影響他學習,我決定重新加他好友。
通過之後,立刻發了「好好上課」四個字。
他隔了好一會兒,回了兩個字——好的。
嗯,真乖,我滿意的揚起嘴角。
許彥俊說:「姐,你知道嗎?蘊川從小就喜歡你,喜歡得不得了。」
他給我發了個小視頻——視頻裡周蘊川穿著校服,乾淨俐落的短髮,一隻手在翻書,另一隻手不停地轉著圓珠筆。
彥俊喊他:「姐夫,你幹嗎呢?」
他一抬頭,笑得十分燦爛,「你姐夫想你姐呢。」
雖然知道他年齡比我小,但我第一次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覺,心裡有些慌,如小鹿亂撞。
沒有回復彥俊,但這視頻保存在了手機,直到工作了,我有事沒事還拿出來看一看,每一次都忍不住笑。
彥俊後來又給我發了好幾次視頻,不同角度的蘊川,穿著不同的衣服,有時坐在操場,有時在放學路上,跟許彥俊追逐打鬧。
許彥俊高考前夕,我請了假,專程回老家一趟。
那時學術正忙,我的導師是于院士,時常安排我參加各種臨床實踐。
我沒那麼多時間,家都沒回,直接去了蘊川的學校。
老師將他喊出來的時候,他一臉茫然地看著我,「姍姍姐,你怎麼來了?」
我問他:「你們高考志願填了嗎?」
他搖了搖頭,「還沒。」
「好,記住我說的,人民大學和理工大學的錄取分數線有點高,可能沒把握,北京工業和師範也不錯,不妨試試報考這兩所,這段時間好好複習,努力一把,聽到沒?」
他有些呆愣愣的,我皺了下眉頭,又怕他壓力太大,不敢多說什麼,讓他回去了。
小子,考到北京來啊,好好努力,姐姐才能有底氣跟你在一起。
那年高考結束後,我有些生氣。
周蘊川報考的是一所杭州的大學。
分數不差的,明明可以考到北京來。
他什麼意思呢?我想不明白,私底下套了彥俊的話。
彥俊說:「啊,蘊川說感覺杭州挺好的,上有蘇杭下有天堂嘛,我要是有那個成績,肯定也跟他一起報考了。」
所以,他的想法那麼簡單嗎?
我有些擔心,我年齡比他大,異地戀也不是不行,主要是我最近又要臨床又要進修,跟著於院東奔西跑,實在太忙,真的沒時間跟小男朋友談情說愛。
等等吧,他剛入大學,等他適應好了一切,找個機會我願意給他回應。
這些年我也想清楚了,人這一生,遇到喜歡的人很不容易,他既然勇敢的向我邁步,我也願意勇敢的去握他的手。
等過年回家,我會去找他。
他都已經是大學生了,可以有一份正兒八經的戀情。
我已經參加工作了,除了年齡比他大,各方面都是頂尖的,他家裡應該不會反對。
忙碌之外,我其實經常想他。
情竇初開是他,心猿意馬是他,第一次對男孩子產生幻想也是他,夢裡夢外,都是他。
可是沒等到回家,我就又收到了他發來的資訊。
手機沒拿穩,險些掉在地上,生怕會錯了意,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然後我臉紅了,感覺渾身的血都在燒,在沸騰。
原來他,已經等不及了。
我心裡燒了一團火,迫不及待地去找於院請假。
老師讓寫完講座課時,可以放我幾天假。
我像個傻子,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認真寫課時。
可是寫著寫著,總是不自覺地出神午。
結果是又拖了幾天,寫得不盡如人意。
原來,男人也可以是禍水,擾人心智,讓人心神不寧。
蘊川,姐姐好像也等不及要見你了。
我問他要了學校地址,這傻小子呆愣愣的。
我迫不及待地催她,「地址發我。」
「快點,別磨嘰。」
幾天之後,我精心打扮一番,坐上了去杭州的高鐵。
然後找到了他她的學校。
蘊川眼光很好,杭州很漂亮,學校裡梧桐樹枝繁葉茂,生機勃勃。
那是一個星期天,我在他宿舍樓下等了很久,緊張的不行。
托了個同學去叫他,結果那男孩說:「周蘊川啊,他不在宿舍,跟他女朋友約會去了。」
…………
我不信,問了很多人,他們的說法如出一轍——
「沒錯,周蘊川的女朋友是葉蕾,學校誰不知道,葉蕾是校花,兩人感情可好了。」
「什麼時候談的?不久前吧,誰知道呢,葉蕾先追的周蘊川呢。」
我在樓下等了他一下午,手在抖。
有幾個嘰嘰喳喳的男生從我身邊經過,竊竊私語:「哇,周蘊川的追求者可真多,她好漂亮啊,真羡慕那小子。」
天黑了,我還在等。
我要親口問問他,什麼意思?玩我?
早該知道的,他那麼好,怎麼可能只吸引了我一個人。
可是蘊川,你不該變心啊。
是因為遲遲沒收到答案嗎?
我說了好好上課,我一直在等你。
你怎麼能,被別人哄走呢?
心如刀絞,活生生被剜去一塊心頭肉的感覺。
我恍恍惚惚地站起來,臨走之前,發了狠的踹了那垃圾桶。
進修,實習,手術,參加各種學術演講,理論實踐。
我變得越來越沉默,恩師於院很器重我,我是他最得意的學生。
可是後來他也勸我:「姍姍啊,你年齡也不小了,不能一心撲在學術上,你現在已經是主治醫生了,事業可以慢慢來,男朋友該找還是要找的。」
找男朋友很容易,可是找喜歡的男孩子不容易。
蘊川的微信我沒刪,他經常在朋友圈秀恩愛。
每看一次, 我就心死一次。
後來, 師母給我介紹了男朋友。
我們平平淡淡地交往,他是個高校老師。
他溫柔、有耐心、對我很好很好。
報紙上刊登我的講座時,他將我的簡介和照片裁剪下來,小心保存。
醫院太忙,沒時間約會, 他很照顧我, 每天幫我準備飯菜。
蘊川終於從我的世界裡剝離出去了。
我想, 如果不無意外, 我會留在北京, 結婚生子,再也不會跟他產生交集。
但是兩年後, 我失戀了。
男朋友走了我才明白,原來男孩子也是需要哄,需要陪的。
他怪我太忙, 怪我不記得他的生日, 答應好了的約會總是會忘。
他還怪我睡夢之中,無意呢喃了別人的名字。
我以為我都忘了, 結果一不小心,我呢喃了「蘊川」這個名字。
我道歉了, 祈求他再給我一次機會, 可是他說他太累了。
是我活該。
分手後,我一個人在屋裡待了很久很久。
我的恨意像草在瘋長。
蘊川,你奪走了我的心,還要毀了我的人。
我消沉了一段時間, 不願再談戀愛。
沒辦法把一顆心完整地交付給別人, 怎麼有資格交往。
于院和師母說我快成神仙了。
清心寡欲,油鹽不進,介紹的男孩子不見,送上門的追求者也拒之門外。
好在,我情場失意, 學術得意。
去廣州會診回來的那天,我洗了澡,一個人坐在陽臺看夜景。
北京的夜晚燈火通明,喧鬧繁華。
沒有比這座城市的夜景再美的了。
可是我如此孤獨。
想著很久沒有往家裡打電話了, 我給爸媽打了個電話。
掛斷之後又給許彥俊打了一個。
電話那頭, 音樂聲鼎沸,無比吵鬧。
他在酒吧, 我剛皺著眉頭打算長篇大論, 他找了個由頭要掛電話。
掛掉之前,我那嗓門極大的弟弟興奮的大喊一句:「蘊川, 蘊川你快看,那個小姐姐好漂亮,去問問慧子有沒有男朋友!」
我眯起了眼睛, 神情變得微妙。
翻開了周蘊川的朋友圈, 果然找到了一個月前的一條動態——「我回來了,快樂老家!」
配圖是他的行李箱。
我以為,時間夠久了, 可是心臟還是忍不住跳動了下。
周蘊川,欠我的,你該還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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