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劭出國找白月光前,給我打了一筆鉅款。
並附言:【好好生活】。
我心領神會,沒做糾纏。
拿著錢消失在了他的世界。
半個月後,他把我從男模懷裡刨出來:
「喲,挺瀟灑。」
我訕笑:「這不多虧了你分手費給得多嘛。」
他默了默,爆發驚天怒吼:
「尼瑪的分手費!那特麼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1
早上叫醒我的,不是鬧鐘,不是理想,也不是男朋友的早安吻。
是銀行錢款到賬的提示。
我迷迷瞪瞪數了下零的位數,越數越清醒。
顫抖著手點進詳情,附言只有四個字:【好好生活】。
大腦空白了一下。
床的另一側已經冷透,目之所及看不到一點屬於沈劭的東西。
按我多年在番茄和八狗小說網看霸道總裁文的經驗推斷。
我,大概率,被甩了。
沒有很意外。
剛和沈劭在一起時,我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
沈劭,多金貴公子,風流不長情。
以及,對前女友非常大方,分手費給得相當豪爽。
如今我確實見識到了,也應該識相地退出他的生活……
手指卻不自覺地點進了置頂對話方塊。
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吧。
不甘心一夜而已,愛意竟會蕩然無存。
難道昨晚的溫存是假的嗎?
他摟著我繾綣承諾的「我會見證並參與你人生中每個重要時刻」是假的嗎?
愣神間,對話方塊彈出一條新消息:
【收到了嗎?】
還沒來得及回復,他又發:
【抱歉,得缺席了。】
【你可以選個自己喜歡的地方,按自己喜歡的風格慢慢來。】
我輸入【為什麼?】,刪掉。
【我哪裡做的不夠好嗎?】,刪掉。
【能不能不分手?嗚嗚哇求你了。】,刪掉。
刪刪打打,沒能發出去一句。
過了好久,沈劭直接打來了語音電話。
語調懶洋洋的。
「打什麼呢?長篇小作文?免了哈,不至於。」
聽到那頭有廣播播報聲,我愣了下:「你在哪兒?」
「嗯?機場啊。」
我攥緊手機,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嗓音頓時變得艱澀。
「飛法國?」
沈劭笑了一聲,「真聰明。」
心突然就死了。
一直聽說,沈劭有個常年在法國的白月光,白月光一句召喚,他就能放下一切飛過去陪她。
而我,就是那個被放下的。
2
掛電話前,沈劭還囑咐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別遲到。
多新鮮呐,都分手了,還惦記著讓前女友好好工作。
我又數了一遍零的位數,舒了口氣。
諮詢了正焦頭爛額備戰法考的閨蜜,得到這筆錢不會被要回去的結論。
果斷辭職、拉黑沈劭、換號碼、退租。
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我超有覺悟的。
一個合格的前女友就該和人間蒸發一樣。
了無音訊,絕對不可以回頭糾纏。
……至少沈劭不吃死纏爛打這一套。
不僅不吃,還極度厭惡。
因此就算再不舍,也不能鬧,不能吵,不能將他心裡最後一點美好印象磨滅掉。
我能做的,只有原價買小鹿咖啡,素顏戴日拋,還有點外賣不用膨脹券……
嗎的,這錢怎麼這麼經用!
每天花的還沒利息漲的快!
窮人乍富,愣是想不到該怎麼大手大腳花錢。
搜索了一番中彩票後的安排,買車炒房,股票基金……
全是錢生錢的法子,看不到一點揮霍。
人!
怎麼能貪心成這個亞子!
不懂見好就收,好好享受生活嗎?
……
兩分鐘後,我開始搜低風險高回報理財方式。
看了一通,腦子裡灌滿了專業術語,暈暈乎乎丟開手機。
算了,人賺不了認知範圍外的錢。
而且幾乎每一篇都把買房放第一位,讓我有些難受。
想起剛定下工作那天,我美滋滋地請沈劭吃飯,「嘿嘿離目標近了一步。」
我是家裡的老大,下面還有兩個弟弟。
弟弟上小學後,我被迫讓出自己的房間,搬到陽臺上。
兩道屏風當房間的牆,遮不住我的局促和尷尬。
父母理直氣壯,這樣正好可以監督我有沒有早戀耽誤學習,更何況,女孩本身就是要嫁出去的,不必留房間。
第不知道多少次被弟弟偷看換衣服後,我下定決心,一定要有屬於自己的小房子。
臥室是臥室,陽臺是陽臺。
沈劭聽完沉默了好一會,點點頭,「會有的。」
他又問我下一個目標是什麼。
我不知天高地厚地暢言,「和沈劭在小房子裡養一堆貓貓狗勾。」
他笑了。
想來那時候他就已經想分手了吧。
擱那兒嘲笑我呢。
我難受地翻了個身。
被分手的後勁遠比我想像的猛,正想著要不去哪裡旅遊散散心,閨蜜打來了電話。
「嗚嗚,富婆包養我吧,我不想努力了嗚嗚嗚。」
3
我決定等她考完兩門一起出去瘋玩。
每天監督她起來學習,閒時扯扯八卦,琢磨幾道營養加餐給她補腦子。
「我好像沒那麼想他了。」
深夜,我忍不住對閨蜜感歎。
她睡得迷糊,「人之常情。」
沒到一分鐘,我咬著被角嗚咽:
「我還是想他。
「有錢是很好,可我又想有錢又想要他。
「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她的聲音困倦到了極致,「可以理解。」
「那我把他加回來,死皮賴臉求複合,有戲嗎?」
閨蜜默了幾秒,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你現在有錢有閑,什麼消遣找不到,別惦記那不吃回頭草的前金主了。」
「好叭。」我縮進被子,悶聲悶氣,「明天把遊戲下回來,我一口氣撩他十個八個的。」
閨蜜不吭聲了。
半晌,她咕湧到我身邊,咬牙切齒地捏住我的臉。
「你醒一醒,遊戲裡只能撩到小學雞和社會黃毛……算了,等姐考完,姐帶你去見見世面!」
世面,什麼世面。
她說男模牛郎和嘎嘎嗎?
我見過。
和沈劭在一起的第一年,我參加他朋友為他辦的生日聚會。
在商 k,每個拐角都有衣著清涼的男男女女。
男的長得沒沈劭帥,身材也沒沈劭好。
硬要說點過人之處,只有嘴巴甜,一個一口紫嘖甜到心坎。
可惜聽了沒幾聲,我就被一臉陰沉的沈劭薅回了家。
被迫聽他陰陽怪氣叫了一晚上,伴著炙熱濃烈的糾纏。
可為什麼,先熾熱的卻先變冷了呢。
真殘忍。
實在睡不著,終究還是下了遊戲。
打發時間轉移注意力也挺好。
被窩裡,手機螢幕光線刺眼,我眯著眼等介面載入完畢,點完一堆眼花繚亂的回歸禮和活動彈窗,點進好友列表,一眼就看到了一條新消息。
S:【看到回我。】
時間是六天前,上一條還是四年前,我說要認真生活以後就不玩啦,他祝我現生愉快。
這人……
啊,想起來了,高考後的暑假為了賺生活費,做了一段時間陪玩,S 是隨機匹配到的打野,加了好友邀我組局,知道我在打單子後直接買斷。
後來我找到兼職沒再幹,但偶爾上線還是會一起雙排。
【不好意思我才看到,有什麼事嗎?】
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原因會讓他時隔四年聯繫我。
難道還對我的技術念念不忘?
或者……過了這麼久,他想退單?
明明當初讓他發誓已成年不退款的!
第二天,我一睜眼就戳進對話方塊。
沒有新回復。
可能發錯人了吧。
正țŭₛ要退出,原本灰色的頭像忽然亮了起來,幾乎是下一秒,新消息跳了出來。
【你一聲不吭去哪兒了?】
懵了一下,問我這幾年在幹嘛嗎?
【學習、談戀愛、找工作、恢復單身。】
【單身???】
他看起來很驚訝。
突然有些難以啟齒。
說著要認真生活,認認真真和沈劭談了三年,結果被他斷崖式分手。
……好丟臉。
但我還是老老實實回:【很正常,談膩了就分啦。】
對面消息彈得飛快:【膩了???誰膩了,怎麼就膩了?】
想起一個禮拜前還在傻乎乎肖想未來的自己,我歎口氣。
回:【世界上本來就沒有永遠,是我太傻。】
傻字被和諧成了星號。
我改:【是我比較蠢。】
蠢字被和諧成了星號。
繼續改,改成小丑。
打出這兩個字,我盯著愣神片刻,突然大破防。
最後只發出去:【是我。我膩了。】
看到對面一串問號,我更破防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誰會一輩子隻在一個男人身上星號星號啊。】
咬咬下唇,持續破防:【年輕鮮活的星號星號要多少有多少。】
對面遲遲沒再回復。
我又悶頭睡了過去,醒來才看到他發來一個微笑表情,外加四個字。
【真了不起。】
4
不知道了不起在哪裡。
但陪考的日子總算不那麼無聊了。
好像又回到了三年前,兩人雙排。
那時候我開著麥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沉默地打字回應。
怕打擾到閨蜜,如今閉麥的人變成了我。
S 開著麥,卻一直沒說話,無言地打到第三局,耳機裡傳來他的聲音。
「過來吃藍 buff。」
我直接愣在河道裡。
直到被不知道哪裡竄出來的蘭陵王一套帶走,才堪堪回過神。
【啊……對不起。】
他默了默,輕呵一聲:「對不起什麼?」
好像。
真的好像,但他的聲線好像更低沉一些。
【你的聲音和我前男友很像。】
那頭莫名陰陽怪氣:「哦,那我閉麥?不是膩了麼。」
【不用,你繼續說吧。】
發完後突然想起什麼,但打字速度趕不上復活讀秒,只能先盡數刪除。
原來他的失語症好了呀。
S 曾因為一場意外害得最好的朋友落下了殘疾,心理障礙無法跨越,一度無法說話。
現在能正常交流,應該已經走出來了吧。
這麼一想,還是別揭人舊傷疤比較好。
打到一半,學崩潰的閨蜜跑來抱住我哭唧唧:「不想考了,嗚嗚要不我去找個班上吧嗚嗚。」
我分心哄了兩句,被她捏住腮幫子質問:「遊戲重要我重要?黃毛重要我重要?」
服了。
正好逆風局,乾脆直接點了投。
「這就投了?」
【嗯,下了。】
「這麼急,有事?」
【有粘人精要哄。】
「謔,新歡?」
怎麼又咄咄逼人的。
我皺皺眉,飛快回復一句:【晚點上。】
那頭不依不饒追問:「晚點是幾點?不會騙我吧?你說話算話,我會一直等……」
摘下耳機,世界清靜了。
心頭卻閃過一絲微妙。
連語氣都好像啊。
5
和閨蜜飽炫一頓散步消食,路過一間不起眼的門面,她忽然停住腳步。
「下周我們來這裡吧?」
「當然可以,不過這是哪裡?」
「H 城最上道的會所,品質超高。」
……聽明白了,還惦記著讓我見世面。
其實大可不必。
我還沒戒斷沈劭,對別的男人毫無興致。
「要不你先專心備考,考完我們一起出去玩?」
「可是。」她晃晃我的胳膊,「下周是你生日啊。」
完全忘記這回事。
近兩年生日都和沈劭一起過,分手後再提及,心裡空落落的。
「來嘛來嘛,我們兩個人在家多冷清,一起熱鬧多好。」
一起這兩個字狠狠戳中心頭。
但還是堅守底線,搖搖頭,「我不喜歡那種地方。」
她拗不過我只能作罷,散完步兩人又去搓了頓夜宵,回去已經過了十點。
這麼晚了,應該不線上了吧……
登錄一看,頭像亮著。
甚至還沒點進對話方塊,組隊邀請已經彈了出來。
……
我搶先開口:「抱歉抱歉,有點事耽擱,來晚了。」
那頭不吭聲,只有稍顯淩亂的呼吸起起伏伏。
「不開嗎?」
「好久。」S 頓了頓,語氣莫名艱澀,「好久沒聽到你的聲音了。」
確實很久了。
我瞄了一眼衛生間,「我朋友在洗澡,現在可以開麥,待會兒就關了。」
話音落下,那頭仿佛連呼吸都停了。
網卡了?
這還怎麼玩,本來就有點累,正想說要不明天再打,S 冷冷出聲:
「真有新歡?你動作夠快的,我該不會打攪你們好事了吧?」
完全無法忽視他話裡話外的尖酸勁兒。
果然男人都最愛男人,我找不找新歡關他什麼事,哪裡輪得到他替沈劭抱不平。
但嘴巴一張,就是實誠:「沒有新歡,是我閨蜜,她在備考。」
S 安靜了好一會兒,耳機傳來一股長長的氣流音,像呼了口氣。
「哦~閨蜜啊。」
他頓了頓,又問:「A 城?」
我微微愣怔,A 城是我老家,他竟然會知道。
轉念一想也不意外,那個漫長的暑假每天和他叭叭,大概提過吧。
只是沒想到他記性這麼好。
「H 城。」
「噢……」
他的聲音夾雜著清脆的鍵盤敲擊聲,「考場挺少的,提前訂房了嗎?」
「不用,我們住很近……」
我猛地止住話頭。
對面畢竟是個陌生男人,我警覺地切換話題,「還玩嗎?不玩下啦,挺晚了早點休息。」
「別走。」他叫住我,「再聊五分鐘。」
「聊什麼?」
「聊聊怎樣才能讓你不膩。」
6
我也很想問沈劭,怎樣做才能保持感情鮮妍不褪色ẗŭ̀₄。
自己都不知道答案,但話都放出去了,只能硬著頭皮套標準答案。
「長得好看,身材好,給足情緒價值,活還強。」
「難道我……」他輕咳一聲,語氣生硬,「他不行嗎?」
各方面都絕頂完美,挑不出刺,再扯下去就該露餡了。
我絞盡腦汁,磕磕巴巴道:「唔,他變胖了。」
這倒沒撒謊,臨近畢業我和沈劭搬出學校同居,相處時間更長,他一有空就跑來和我窩著,腹肌雖然還在,但肉眼可見沒以前那麼塊塊分明。
「哦。」
那頭足足沉默了十秒,傳來些許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
再開口語氣梆硬:「下了,你早點睡。」
我看了眼時間,「還沒到五分鐘。」
「該去健身房了,挺急的。」
大感意外,男人真是讓人摸不到頭腦的生物。
「半夜去健身房?」
「女朋友跑了,我得努努力追回來。」
我愣怔一瞬,訥訥地應了一聲。
怪不得突然找我,原來他也在失戀中……不對,這合理嗎?
我嚴肅認真地板起語氣:「你這樣有點渣欸,想挽回就好好挽回,這種時期還能見縫插針找別的女生雙排聊天,消遣寂寞嗎?這可不行。」
「那你呢?」他突然打斷我,「現在不也算和陌生男人消遣嗎?雙排,夠曖昧了吧。」
頓時一噎,臉頰火速發燙。
「我……我和你不一樣,和前任斷得很乾淨。」
為了維護自己的人設,又小聲囁嚅一句,「而且這只能算打發時間,真消遣肯定去會所商 k 玩啦。」
他的嗓門瞬間拔高了,「你?去會所玩?」
些許分神,好像沈劭會問的話。
一想到他現在白月光作陪,或許已經絲滑進入到下一段戀情,我咬咬下唇,賭氣似的也拔高了音量:「對啊!每天去!點八個!」
7
閨蜜不明白為什麼洗了個澡我就改變了心意。
但還是很高興,順帶著學習熱情都高漲許多。
生日當天,我穿上了她遞來的布料很少的小裙子。
幾度欲言又止。
畢竟是去消費男色的,過度裝扮自己,總有種花錢取悅別人的感覺。
但她眼巴巴地看著我,絞著手指一臉不安:「不喜歡嗎寶?我挑了好久,覺得真的很適合你。」
我立刻拼命點頭:「喜歡喜歡!喜歡死了!」
朋友感受才是最重要的,掃興簡直是人生一大罪過。
不就是被不喜歡的男人男凝嗎?忍忍就過去了,嗯嗯。
在卡座坐下後不到兩分鐘。
……我可真裝啊。
被美色衝擊得找不到北,這蜂腰,這猿背,還有暗紫酒紅光線下一張張雕像般精緻的臉。
理智在流淌香氛和雪茄的濃稠空氣裡蒸發殆盡。
「姐姐,要不要再開瓶黑桃 A?」
「開!開十瓶!」
「姐姐,穿這麼少冷不冷,要不要披件衣服?」
我愉快地將他緊實溫熱的胸肌腹肌「披」在了背上。
左邊偎著一個右邊靠著一個,身後還貼著一個。
整個人被一波波年輕荷爾蒙衝擊得暈乎乎。
面前適時地遞來一盞獺祭霜淇淋,「姐姐,我喂你。」
漂亮男孩咬著小勺子的一端,傾身湊過來。
花香調的香水味被體溫烘得濃郁,撲面而來仿佛一個春天。
清酒和奶油在口腔蕩開,我好像有點醉了。
要不然,怎麼會突然想起沈劭,在這麼快樂的氛圍裡,他一臉陰沉的樣子真是不合時宜。
甚至幻聽了他的聲音,輕佻嘲弄。
「喲,挺瀟灑。」
確實挺瀟灑的,從來沒想過生活還能這麼精彩。
我咂摸了一下霜淇淋的回味,「唔,還想要,再喂一口。」
這口沒續上。
被不知道哪裡伸出來的手搶走了。
一個長得很像沈劭的男人杵在跟前,死死盯著我,慢慢將那口霜淇淋放進嘴裡。
嗎的,一口五十呢,他怎麼吃上了?
賠錢!
不對……我點過這個人嗎?
昏沉腦袋正費勁吧啦地想啊想,臉頰突然被捧住。
掌心指節微涼,貼在皮膚上激得我一哆嗦。
男人嗓音低沉:「張嘴,不是要喂麼。」
咿,這不行。
雖然今晚已經打開了新世界大門,但還沒開到這種程度。
可遲鈍神經來不及把嘴巴閉上,香濃涼意被送到舌尖,頓了頓,狠狠糾纏。
腦子嗡嗡的。
「我靠你誰,怎麼搶生意啊!」
周圍男生們的抱怨逐漸遠去,胸腔裡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震耳。
明明還坐在男模的溫暖懷抱裡,我卻兀地感覺血液體溫在急速下降。
不對勁。
這個男人……
我掙扎起來試圖推開他,耳垂被不輕不重地捏了捏。
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
和沈劭親了無數次嘴,這個屬於他的小動作代表什麼很明確。
——專心點。
專心個頭啊!
他怎麼來了?!
8
最後閨蜜一把扯開了沈劭,她喝大了,口齒不清:「你工號多少,怎麼這麼不懂規矩……」
看清臉後,她的表情變得傻呆呆。
「啊?」
她看看我,又看看沈劭。
「穗穗,我好像喝多了,居然看到你前男友了哈哈哈。」
沈劭面無表情朝身後吩咐:「把這位女士送回家,盯著她刷題,正確率不到 80 不准睡。」
「你憑什麼為難她?!」
想站起身制止,可腰還被身後的帥哥圈著,愣是沒站起來,還一屁股坐了回去。
帥哥哎喲一聲,語調百轉千回,「姐姐,還想要,再來一下~」
沈劭臉色陡然陰沉,一張黑卡被丟在桌上,語氣好像好像結了冰。
「有多遠滾多遠。」
身後熱源瞬間消失。
不僅身後,左右兩邊,目之所及的漂亮男生都不見了。
速度快到出現殘影,我蒙圈。
帶著體溫的外套兜頭罩下,「穿上。」
皮質沙發凹陷,他坐在了我身邊。
冷冽味道驅散了鼻腔裡的脂粉味,我揪著衣服緩慢地回過神。
這種被捉姦在床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往外挪了挪,沒挪動。
大掌扣住側腰,沈劭極具攻擊性的帥臉近在咫尺。
「著急走?夜還長著呢,我陪你玩。」
他掃了眼酒桌,勾了勾唇角,「畢竟點了這麼多花樣,總不能浪費了,對吧?薑穗。」
名字被他念的頓挫,再遲鈍也能品出他壓抑的怒意。
我莫名其妙又心虛,幹嘛啊……分手了還管前任玩得花不花?
真沒天理。
我都沒管他!
「來,說說看,想怎麼玩?」
手腕被抓住,被迫伸進他的衣擺,按在腹肌上,「看你剛才摸得挺起勁啊,怎麼不動了?」
果盤被遞到面前,「想吃哪個?我喂你。嗯?不要?吃飽了是吧?要不先吐點出來再吃?」
我不住地往後瑟縮,「沈劭,我有點累,想回家了……」
「家?」
他像是聽到什麼笑話,冷嗤一聲,「把錢都揮霍在這裡了,我看你根本不想有家。」
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介意我拿他的分手費點男模?
對沈劭這種心眼子小小佔有欲大大的男人而言,確實有點出格,估計氣炸了吧。
我嘿嘿訕笑一聲,努力緩和語氣。
「這不因為你大方嘛。」
沈劭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我像是大方的樣子嗎?」
我小雞啄米式拼命點頭:「大方的!大方的!分手費都夠我買套房啦。」
他默了默,遲疑起來:「分手費?什麼分手費?我怎麼不記得給過這種東西?」
靠!該不會想要回去吧?
我急急忙忙掏出手機,點進轉帳記錄:「你看!分手費!」
會所音樂嘈ƭűₚ雜,煙霧繚繞,空氣中充滿快活律動。
除了這個卡座。
這裡氛圍仿佛凝固了。
半晌,沈劭艱難地發出聲音,「你覺得這是分手費?」
「啊,不然呢,總不可能是讓我買房的吧?哈哈……哈……」
乾巴巴的笑聲在沈劭愈發難看的臉色裡戛然而止。
「有沒有一種可能。」
沈劭深吸一口氣,目光如一潭死水。
「它真的是讓你用來買套房的?」
「啊?」
見我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他閉了閉眼,咬牙切齒:
「那特麼是我給你的生日禮物!」
9
沈劭氣得一路不吭聲。
我也很委屈,怎麼會有人在那種意識渙散、臨門一腳的緊要關頭問這麼重要的事?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浸染情欲的「想不想要」是進入許可,喘著粗氣的「喜不喜歡」是表現打分吧?
我羞澀地允許了,也給予了滿意肯定。
結果他現在告訴我,那時候是認真詢問我,要不要擱公司邊上買套公寓,當生日禮物。
哈。
離譜。
那我這麼多夜晚咬著被角的嗚咽和痛苦算什麼?
算我能熬夜嗎?
「H 市總共十一個會所,我每晚輪流盯,怕遇到你,又怕遇不到你。」
哦,他也挺能熬夜的。
「因為某人嫌棄我重了兩斤,白天還得去健身房刷脂,好累。」
語氣幽幽怨怨。
某人,他的白月光嗎?
真夠拼的,可別猝死了。
我面無表情地替他拉開被子,「那你快睡吧。我先回去了。」
說完扭頭就要走。
「等等。」他拽住我,「大半夜你回哪兒?剛才前臺登記身份證不是挺積極嗎?」
剛才是剛才,現在膈應。
我掙了掙手,「朋友喝多了,我回去看看。」
「你用不著擔心她。」
怎麼用不著了?
接通視頻通話,哦,確實不用。
她臉紅紅的,左右兩個衣著清涼的帥哥。
右邊的撩起衣服下擺,「想脫我衣服?先把這題做了。」
左邊的已經脫完了,遞上小皮鞭,「哥哥好凶哦,不像我,只會心疼姐姐,壓力盡情發洩在我身上吧,背一條法條抽一鞭。」
……
沈劭替我掛斷通話,「喜歡這種?」
我從震驚中回過神,「啊?」
「早說啊。」他垂下眼,無端生出點委屈意味,「我可以學的。」
他似乎在等我否認,可我誠實地點點頭。
「喜歡。」
從今天開始喜歡的。
沈劭忍了又忍,最後妥協:「行,我學。只要你別膩。」
嗯?
好耳熟的說辭。
我費勁地回想了好一會兒,冒出一個離譜的猜想。
不會吧……
不敢置信。
我試探著問:「你怎麼知道我在 H 城?」
他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將我拉到腿上坐下。
「笨蛋,你到現在還沒反應過來嗎?」
我大駭,「你就是 S?!!」
天塌了!
原來我們這麼早就認識了,那……
打單子那段時間,我單方面叭叭的少女心事,家長里短,還有樓下小貓小狗的八卦,豈不都被他聽去了?
「不然你以為我怎麼知道的?」
「你……你是沈家少爺啊。」
按我多年在番茄和八狗小說網看霸道總裁文的經驗推斷,他只要大手一揮,吩咐秘書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就妥妥的。
「我是什麼黑社會嗎?」
沈劭沒忍住笑了下,聲音卻輕了下來,「薑穗,世界這麼大,你存心要走,我是找不到你的。」
心臟好像被一隻手捏了一把,泛起一點緊窒的酸澀。
「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到底哪裡出了錯,白天想晚上想,就是想不明白……」
雖然明白這種溫情脈脈的時刻應該互訴真情心意,但我還是不解風情地打斷了他。
「沈劭,我們明天再好好說,你先睡覺。」
我真怕你猝死。
沈劭垂下眼,視線落在我的小裙子上,溫度攀升。
「明天再睡,先辦正事。」
系在後頸的蝴蝶結被輕輕一扯,胸前倏然一松。
手忙腳亂想遮,雙手被他按住。
沈劭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慢慢傾身靠近。
胸口綻開灼熱的花,一路流連而上,盛開在唇上。
上目線狗狗眼緊凝著我,眸光一ŧūₗ寸寸晦暗,嗓音啞澀。
「想不想要?」
他緩緩動了下腰,什麼意思不言而喻。
可我怕又出現莫名其妙的誤會,還是得確認下。
於是拿手指戳戳他的堅硬,「你指這個嗎?」
沈劭愣怔一瞬,實在繃不住笑了,氣流繾綣拂過耳畔。
「嗯,哥哥的大……」
沒要成。
一通電話打斷了旖旎。
沈劭欲色褪盡,鬆開了我。
「白伊,別急,我馬上趕回來。」
白伊,他的白月光。
10
他說可以趁飛行時間爭分奪秒睡一會,我憋著一股氣,硬是把他拖回床上,強迫他閉眼休息,等天亮再走。
「今天我生日,你得聽我的。」
沈劭猶豫了兩秒,聽話地躺了下來,將我摟進懷裡。
「嗯。聽你的。」
我知道其實他整晚都沒怎麼休息好。
一直沉默地擔憂著。
「她剛做完最後一次手術回國,不太適應,情緒波動比較大。」
我打Ţŭ̀ₕ開飛機遮光板,看了會兒窗外雲海,扭頭問:「最後一次?」
沈劭點點頭,半晌回過味來,朝我挑挑眉:「吃醋了?」
「沒有。」
愛是常覺虧欠,但愧疚並不是愛。
我都明白的。
我只是有些難過。
白伊曾是芭蕾舞團首席,四年前終於有機會去莫斯科大劇院表演。
夢寐以求並為之努力了十多年的機會在手,她的精神壓力也攀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軀體反應大到吃不下飯,更睡不著。
作為她多年好友的沈劭看不下去,執意ṭü⁾帶她出門散心。
命運總猝不及防給人一擊。
事故率為 0 的路口偏偏在那天出現了失控車輛,直直地朝沈劭那側撞來。
白伊在千鈞一髮之際將人拽到自己身邊,抬手護住。
慘烈事故無一人殞命,代價是白伊的左臂,受創後再也無法自主抬起。
天鵝被拗斷了翅膀。
11
我在沈劭家見到了白伊。
她的目光未在我身上停留,掠過空氣一般,徑直看向身後的沈劭。
「我想吃國際飯店的蝴蝶酥。」
「行。」沈劭立馬應下,「我讓人去買。對了,介紹一下,她是……」
「我要你買的。」
這話打斷得突兀,客廳裡靜了一瞬。
「沒問題。」
沈劭朝管家抬了抬下巴,「把房間收拾一下。」
管家飛快地瞄了我一眼,略顯遲疑,「姜小姐的房間……需要換一個嗎?」
哦,看來那個能看到花園的漂亮房間被占了。
沈劭不甚意外,淡聲道,「我說的我房間,薑穗和我一起。」
他捏了捏我的手,順勢牽住,「走吧,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我沒動。
「我想睡一會兒,昨晚玩得……有點累。」
沈劭的臉色頓時一沉,滿眼不高興地壓低聲線。
「回來收拾你。」
沈劭回來是三個小時後,帶著一堆好吃的。
「挑挑。」
我一下就指著那袋蝴蝶酥:「我要吃那個。」
「好。」
等他拿出來我才發現他買了兩份。
「如果她兩份都要,怎麼辦?」
「她吃不下,最多一片嘗個鮮。」
「萬一她真的想要呢?」
沈劭拉過椅子在我面前坐下,垂眸幫我拆包裝,「白伊這次手術修復結束,應該差不多能正常生活了。」
「那你就解脫了?」
他給我塞了一片,「好吃嗎?」
我嚼嚼嚼,真甜。
「好吃。」
沈劭臉上浮現些許笑意,伸手替我擦了擦嘴角。
「我為她做這些,並非單純出於愧疚,因為她本身就是我的摯友。
「但就算如此,也不會因她突然想要兩份,我就把原本屬於你的讓給她。
「我曾經釀下的過錯,永遠不會牽涉到你,你也不會因此遭受一點委屈,我們的感情只屬於我們兩個人,與任何人都無關。」
很真誠,是他真實的心意。
我按住他開始往下作亂的手,「好啦知道了,你快給她送過去。」
「怎麼把男朋友往外推呢。」
沈劭頗為不滿地搶走我手上半塊,塞進嘴裡含含糊糊,「再好的摯友獨處一室也不合適。」
他叫來管家,遞上那一大袋吩咐幾句,關上門轉頭開始收拾我。
「來,展開說說怎麼累的?
「我找到你之前,你們都玩了些什麼?」
12
雖然沈劭明確表明了態度,但還是耐不住白伊持續的,明目張膽的為難與任性。
一頓晚飯忙個不停,指揮沈劭盛湯添飯剝海瓜子。
海瓜子!就嘬個ṱŭ̀ⁱ鮮味的東西,她要人剝!
我立刻嘬得響亮,教科書般地展示一通。
她氣鼓鼓地消停了。
入夜後管家來敲門,支支吾吾,滿臉為難:「白小姐想讓少爺去她房間一趟。」
沈劭正要洗澡,隨口回復:「讓她有事微信聯繫,太晚了,早點休息。」
我沒吭聲。
連連拒絕他一起洗的邀請,趁他進浴室,偷溜出門。
白伊開門一看是我,克制不住地揚了揚眉。
「坐不住了?」
我點頭。
「沈劭不耐煩了嗎?」
我搖搖頭。
她輕嘖一聲,「你沒脾氣的嗎?」
我想了一下,「有點難過。」
「難過就對了。」白伊倚住門框,「別忍著呀,和沈劭好好鬧一鬧,質問他,和我到底什麼關係。」
我慢吞吞打斷她:「我難過,你應該是白月光天鵝,不應該拿惡毒女配劇本。」
她愣住了,「啊?」
以前和 S 聊天時,他經常提到白伊。
一個舞蹈天才,閃閃發光的新星。
星星因他黯然,面目全非,心理扭曲也實屬正常。
但這種幼稚到無人傷亡的手段,只能算她處心積慮地處心積慮了一下。
特地留下來沒跟沈劭出門,想看看她究竟什麼企圖,結果她壓根沒來糾纏我。
每次頤指氣使提要求,白伊下垂的手都緊攥衣擺,眼神亂飛,身體僵硬。
就像 i 人努力變 e,人在強迫自己做不符合人設的行為時,總會這樣不自然。
她在逞強。
試圖讓沈劭失去耐心,徹底厭倦。
「沒必要這樣,就算你再過分再折騰人,也磨滅不了他的責任心,只會磨滅掉他對你的多年友情,最後他還是會照顧你,但關心都變成冷冰冰的,變成一種任務。你也不想變成這樣吧?」
她沉默不語。
說中了。
我輕輕呼了口氣,「真想讓他放下背負的罪惡感,真正釋懷,不如好好生活給他看。」
「他讓你來說這些話的嗎?」
「沒有,他應該永遠不會和你說這些。」
良久,她輕笑著出聲:「你看著挺笨,還挺會說。這兩年ƭú₅我和他講了無數遍,我已經看開了,也從不後悔,但說得越誠懇,他的臉色越凝重。」
太能理解了,連我這樣的路人聽客都曾為她遺憾到難眠,深夜摸出手機試圖搜到一些新動態。
更不用說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沈劭。
大概不自覺流露出的難過太明顯,她突然抬手捏了把我的臉。
「我一直知道你,那個漫長的夏天,沈劭只有和你玩遊戲的時候才會稍微笑一笑。」
抬起眼,白伊已站直身往裡走。
那袋蝴蝶酥就放在桌上,一動沒動。
「後來你說不玩了,他又行屍走肉般消沉了好久,察覺我擔心,開始談一些不超過一個月的戀愛,給我演一些風流不羈的戲碼,假裝正常地生活……直到再次遇到你。」
我微微愣神。
沈劭比我大兩級,照理來說,我們是不會有什麼交集的。
大一下學期某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我結束了廣播社的日常播音,推門出去時,看到他抱著球,乖乖坐在門口等我。
呀,大型犬。
那時候的我突然冒出這個感慨。
大型犬眼睛亮亮地跟上了我。
「三月一號,公眾號那個晚安故事是你念的嗎?」
擔憂哪裡出了問題,我緊張地掏手機準備聯繫社長,而他彎起眼,傾身湊過來。
「簡直好聽死了。」
聽過很多理由的怦然心動,因為聲音好聽跑來告白的, 還是頭一遭。
現在才知道, 不是因為好聽,而是——聲音屬於我。
13
白伊拿起手機發了幾條消息, 不知想起什麼, 朝我略一歪頭:「你真不擔心我挑撥離間啊?說不定我在和沈劭打小報告,你跑過來欺負我哦?」
「就算你會, 沈劭也不會相信的。」
這種信任,他們有, 我和沈劭也有。
「真好。」她收起手機, 「我讓朋友來接我,一秒都不想住這兒, 和朋友呆著舒服多了。」
挺急的, 連夜要走。
我往裡走了一步, 眼巴巴問:「手臂神經修復順利的話, 你還會再上舞臺嗎?」
「應該不會啦, 這一行更新換代也快, 我已經錯過最好的年紀了。」
視線頓在我臉上, 她急忙刹住話頭, 「不過,當我想跳舞的時候, 反而更隨心所欲無拘無束啦, 自己選音樂,時間和地點……其實我最近開始學畫畫了, 也挺有意思。」
夜風吹動紗簾, 白伊站在窗邊, 美好有了具體形態。
白伊永遠不會不知道,四年前有個女孩真情實感地因她牽動心神。
為她追逐夢想的堅韌,為她努力複健的堅強。
心頭倏然一松。
真好,我那素未謀面的白月光, 真的是皎潔的月亮。
「祝你一切順利。」
磕磕巴巴說完, 我退出來替她關上門。
一扭頭, 眼睛微微睜大。
沈劭一身睡袍倚在牆邊, 不知道站了多久。
剛想出聲,他朝我搖搖頭,比了個噤聲手勢。
閉緊嘴跟在他身後回房間,關上門,我迫不及待揪住他:「啊啊過分!怎麼可以偷聽!聽到了多少?」
他由著我跳腳, 「也就聽到了一些……什麼你長得比我想像裡還好看, 可不可以加個聯繫方式, 學的是什麼畫……呵,真想不到啊, 一不留神跑去撬我朋友牆角, 比對我還真情實感。」
我漲紅了臉,「哪有,你怎麼連好朋友的醋都吃, 她這樣優秀的人,我不可以認識一下嗎?又不影響你……」
「薑穗。」
沈劭輕聲打斷我,語氣裡的調笑不見蹤影,很認真。
些許怔然, 「嗯?」
「謝謝你。」
謝啥?
還沒來得及疑惑,就見他話鋒一轉。
「但該吃的醋還是要吃的。」
腰被摟住。
「某人欠我的風流債,也是必須得還的。」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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