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準備的蛋糕 愛的甜藥:我死於你的深情

2. 精心準備的蛋糕

在這一刻,我所有不確定的困惑和懷疑都被驗證了。
辛川早就知道張雲心回國了,他們也早就見了面,只是我還一直活在他的謊言裡。
看到他們有說有笑的樣子,我攥緊雙手強忍住沖上去給他一個嚮亮的耳光的沖動。
我低下頭快步走到離他們不遠的位置坐下,豎起耳朵偷聽著他們的對話。
咖啡廳裡客人很多,但不算吵鬧。
我坐的位置雖然離他們很近,好在中間有一層裝飾隔斷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其實,就算辛川看到我也沒甚麼。
我此刻背對著他們,穿得也跟我平時的風格截然不同,他不會發現我。
「從你那邊過來,很遠吧?」我聽到張雲心對辛川說。
辛川笑了笑:「沒事,開車很方便。」
能夠和她見面,他自然是甘之若飴。
當然不會嫌遠。
「喏,你要的東西。」
張雲心似乎拿了甚麼東西給辛川,但我看不到。
我打開行動電話的自拍功能,想借助攝像頭偷偷瞄一眼,可身後的隔斷把視角完全擋住了。
辛川接過東西,如釋重負:「上次的藥被我不小心弄丟了,還好有你。」
藥?
聽到這個字眼,我心裡頓時咯噔一下。
「這個藥很難弄到,你還是得收好,別再掉了。」
「嗯,可能是那天晚上喝太多了,回去的路上落在出租車上了。」
「對了,用藥的劑量你千萬要仔細點,萬一出錯就麻煩了。」
「好。每天晚上一顆對吧?我兌在她喝的蜂蜜水裡,應該沒問題吧?」
「……」
聽到這些話,我腦子裡嗡嗡作嚮,膽戰心驚。
原來,辛川偷偷放在我水裡的藥是張雲心給他的。
我最信任的枕邊人,和他的白月光合謀,想毒死我?!
這些我以為只會出現在電影裡的橋段,此刻竟然真真實實地發生了。
而我,在半小時前甚至還在努力地替他找借口,安慰自己這一切也許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亂想,祈禱辛川會看在我們七年感情的份上,別對我這麼絕情……
晚上。
辛川回家的時候,我正踡在沙發上看電視。
算是在看電視吧。
至少我的視線始終落在電視屏幕上,雖然電影裡演的甚麼我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辛川在玄關換了鞋,拎著甚麼東西朝我走過來。
我沒看他。他以為我看電視看得專註,可我只是覺得他惡心。
「看我給你帶了甚麼。」
辛川把手裡的東西放到我面前。
保溫包裝袋上印著「秦淮奶茶」字樣。
「你最喜歡喝的龍井青團。」他一邊介紹一邊用吸管幫我打開遞過來,細心地隔著包裝紙沒有碰到吸管口。
但我沒接,瞥了一眼:「我現在不想喝。」
「是不是肚子餓了?想吃甚麼,我去做飯。」
「不餓。」
「怪我回來晚了?」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我的情緒。
我盡量收斂了幾分,勉強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和平時一樣:「沒有啊。只是下午吃了點心,現在還沒甚麼胃口。」
「那就等你餓了再說,冰箱裡甚麼菜都有。」
辛川向來都是這樣,從不會讓冰箱空著。
這些無微不至的細節曾經一度讓我覺得自己嫁給了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擁有足以讓全世界都羨慕的愛情和婚姻。
可惜。

我現在才意識到這不過是個笑話。
他的體貼和細心,只是因為他本來如此。
跟我無關。
我的視線再次落在那杯奶茶上。
辛川沒有弄錯我的喜好,那確實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但此時此刻這杯奶茶卻不斷地在提醒我另一件事。
這間奶茶店就開在媽媽住的療養院附近。
對,就是今天我撞見辛川和張雲心見面的那間咖啡廳旁邊。
剛和自己念念不忘的白月光見完面,轉身還不忘給等在家裡的妻子帶一杯奶茶。
辛川。
他又怎麼能不算是個好男人呢?
辛川坐在我旁邊抱著筆記型電腦處理工作。
我好幾次想開口問他些甚麼,但始終不知道該從哪件事開始問起。
是櫃子裡那件沾血的衣服,還是從他外套裡掉出來的藥瓶,或者是今天聽到的那些可怕的談話……
我很想問問他,當他和張雲心談起要怎麼往我的杯子裡下毒的時候,他究竟是怎麼樣的心情。
我最後還是選擇了緘默。
歇斯底裡地刨根問底,在我看來大概是在一段感情消磨殆盡後最不體面的環節。
盡管我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我卻還是覺得有些口幹舌燥。
我拿過放在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
苦得讓人反胃。
這時辛川似乎已經結束了工作,收起電腦。
他轉身正好看到我在喝奶茶,開心地笑了笑:「我今天去買奶茶的時候,看到他們家出了幾樣新品,有幾樣你應該會喜歡。下次我們去看媽媽的時候,我帶你去買。」
「你今天怎麼會有空跑到那邊去?」我順著他的話問。
辛川聽到我的話,沒有半點猶豫:「下午剛好過去見客戶。」
你看。
果然男人在說謊的時候是不會臉紅的。
至於心還會不會跳。
我不知道。

電視上正放著電影頻道,一部經典的老電影《小鬼當家》。
辛川見我一直目不轉睛,以為我看得入迷,也陪我一起看。
看到搞笑的橋段,他邊笑邊說了一句:「這小孩也太聰明了。」
「你喜歡嗎?」
「甚麼?」
電視的聲音蓋過了我細若蚊蠅的問話,辛川沒聽清。
於是,我又重複了一遍:「你喜歡小孩子嗎?」
當我這麼問出口的時候,剛才一直氣定神閑的辛川終於還是露出了破綻。
我側目斜了一眼,在他的臉上看到了片刻的緊張。
但他眉頭上擰起來的一道皺褶很快就松開了,好像甚麼也沒有發生似的,用他一貫溫柔的語氣回答我:「我只喜歡你這個小孩子。」
以往聽他說這種土味情話,我通常會笑著罵他好惡心。
可現在我真的覺得惡心,卻罵不出口了。
我繼續假裝看電影看得入迷,沒有理他。而他好像松了口氣。
見他津津有味地看電影,我卻愈發覺得電影裡那個小男孩面目可憎。
我想起今天媽媽跟我說的那些話。
我忽然想,如果我和辛川也有個孩子的話,我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這樣的念頭只在我的腦子裡停留了一瞬間,就被我扔了出去。
需要靠著一個小孩子來維系的感情有多可悲,我比誰都清楚。
我跟辛川說我餓了。
辛川馬上把自己關進了廚房。
我關掉電視走進浴室。當冷水從頭頂澆下來的時候,我從未覺得我的腦子如此清醒。
我細細思考著這些天裡發生的每一件事。
一切似乎都是從媽媽出事那天開始的。
我突然想起,我第一次嘗到蜂蜜水裡有怪味也是在那一天。
所以,這是不是可以說明,辛川極有可能就是那天警官口中說的——和張雲心坐在同一輛車上的男人。
太多的事情都巧合地發生在了同一天裡,那就不該是巧合了。
猛一激靈,一個可怕的畫面漸漸在我的腦海中呈現——
當辛川和張雲心見了面,第一次從她手裡拿到了那個白色的小藥瓶後,他們一起開車從療養院門口經過,不小心撞倒了當時剛從療養院裡偷偷跑出來的媽媽……
等等。
真的是不小心嗎?
我的腦子像是運作不暢的機器一樣卡頓了片刻,隨後更多的猜想洶湧而來。
首先,辛川之所以狠心在我的水裡下藥,想要置我於死地,大概率是為了維護他一直以來的完美人設。
畢竟,我們之間關系一直這麼好,如果突然離婚的話,旁人肯定會把數不清的罵名安在他的舊愛新歡張雲心的頭上。
他又怎麼會舍得讓她承受這些呢。
所以,只要我忽然抱病而死,那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溫柔大方的白月光在辛川痛失所愛悲痛欲絕的時候耐心地陪伴在他身邊,兩個人兜兜轉轉終於發現彼此心裡還是惦念著往日青澀的感情,最終選擇牽手彌補過去的遺憾。
瞧。
多麼完美的劇本。
至於媽媽。
她大概是他們這個完美計劃中最麻煩的環節。
一旦我出了事,辛川就要代替我繼續履行贍養照顧她的責任。
可那樣一個連自己的生活都不能夠打理好的老人,無疑會成為他們嶄新生活中一件沉重而又累贅的包袱。
想了想,連我自己有時候都會因為媽媽那些冗長囉嗦的念叨而感到厭煩。

何況是和她無親無故的人。
說不定,辛川他也早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甩掉這包袱了吧……
越來越多亂七八糟的思緒漸漸織成一個巨大的繭,將我困在裡面,透不過氣。
不爭氣的眼淚從眼眶裡掉下來的時候還是熱的,但下一秒就混在冷水裡失去了溫度。
當嘩啦啦的水聲在耳邊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辛川。
你想和張雲心重修舊好,可以。
要拿我七年的感情和青春給你們當陪襯,也可以。
可惜,我還沒有那麼大度,大度到連我和媽媽的兩條命都甘願隨給你倆當賀禮。
我做了一個巧克力蛋糕。
是為辛川做的。
我做飯的手藝不如他,但烘焙卻是我眾多愛好中最熟練的一項。
辛川以前還常跟我說,如果哪天我不想畫畫了,他就幫我開一間蛋糕店。憑我的手藝,生意一定會十分紅火。
那時我有些心動,但還是拒絕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我喜歡空氣裡飄散的黃油醇香和焦糖甜膩的味道,有時這樣的味道能讓人感覺到安心和幸福。
可喜歡的東西點到為止就好了,要是讓我每天都生活在那種甜膩膩的氣味裡,我大概也是很快就會厭煩的。
物極必反。
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白色小藥瓶,將裡面那些被水浸過的藥片全部倒了出來,仔細碾成粉末。
白色的藥粉和白色的糖霜混在一起,再謹慎的人也看不出它們的區別。
辛川最喜歡吃巧克力。
而巧克力的苦味正好可以恰到好處地掩飾掉藥粉的味道。
辛川大部分的事情都做得比我好。
但在下藥這件事情上,我覺得我似乎比他更有天賦。
我用精心挑選的盒子把巧克力蛋糕妥善裝好,然後帶著蛋糕出了門。
在人來人往的商場,一間排著長隊的蛋糕店門口,我等來了我從網上叫的同城跑腿小哥。
「您好,張雲心小姐是吧?」
「是我。」我點頭微笑。
我請跑腿小哥幫我把蛋糕送到辛川的公司,一再囑咐他這個蛋糕是我排了很久的隊才買到的,請他路上務必小心一些。
「放心吧,張小姐!」跑腿小哥咧嘴一笑,仔細地將蛋糕盒子放進電動車後面的大箱子裡,然後騎車從我的視線中消失。
我掛在嘴邊的笑容漸漸凝固,緊握起來的手心裡早已攥了一把冷汗。
我想。
收到她送到禮物,辛川應該會很高興吧?
我很好奇,他拿到蛋糕時會是甚麼樣的表情。
眼看約定的時間快到了,我走進商場裡的一間餐廳。
靠窗邊的最後一張桌子,我一眼就看到了張雲心。
她今天穿了一條淺色裙子,波浪一樣的卷發優雅地垂在肩上。陽光從旁邊的落地窗投進來,溫柔地灑在她身上,為她周身鍍上一層金黃色的光暈。
一瞬間,我有些恍惚。
我好像忽然可以理解辛川了。
如果我是個男人的話,我一定也會愛上她吧。我沒有直接朝她走過去,而是先拿出行動電話打通她的電話。
很快,我看到她轉過頭看向我,笑著朝我招了招手。
「張雲心?」我走到她面前,故作驚訝。

她見了我倒是沒有太意外:「江安,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你甚麼時候回國的?」
「前幾天剛回來。」
「以後打算在國內發展?」
「不是的,我這次回來只是受人之托,辦點事情。應該不會待太久。」
「這樣啊。」
聊到這裡,氣氛似乎陷入了僵局。
我和張雲心在大學的時候本來就不太熟,能聊的話題也不多。
安靜了幾秒,我先開口打破尷尬的沉默:「我給你打電話本來是為了我媽媽的事,真沒想到會是你。」
「我剛回國,對國內的交通還不太熟悉。阿姨的事情,我實在是很抱歉。」
「我當然沒有怪你的意思。你已經主動負責了醫院的費用,還替我媽媽請了護工,我知道你不是那種逃避責任的人。再說了,這件事本來也是我媽媽橫穿馬路的過錯在先。是我應該向你道歉才對。」
「害阿姨受了傷,那些費用問題都是我應該的。」張雲心似乎聽出我話裡有話,「所以,你今天約我見面是為了……」
「我聽我媽說,事發時你車上還有一個戴口罩的男人。」提起這件事,我假裝喝水,卻暗中觀察著張雲心的反應。
不等我開口問,張雲心就主動說道:「是的,那是我男朋友。」
聽到男朋友這個稱呼,我不自覺地皺了皺眉頭:「是嗎?我還以為,你早就結婚了。」
「嗯,讓你見笑了。之前我確實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張雲心笑了笑,說起這些事情,她似乎並沒有太介意,「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
「那你現在的男朋友是跟你一起從國外回來的嗎?」我順勢問。
「不是。他是本地人,一直在國內工作。」
「你們是異國戀?」
「其實,我也是回國後的這幾天才決定要跟他在一起的。」
張雲心並不避諱提起她的感情問題,「說起來,我和他以前也交往過一段時間。當時覺得不太合適,所以就分開了。可能那時候還比較年輕,並不清楚自己要的是甚麼。現在想想,還是想跟他再試一試。」
「噢,那挺好的。」
張雲心的這番話落在我耳朵裡,簡直就差直接把辛川的身份證號報出來了。
本地人。
一直在國內工作。
年輕的時候就有過一段感情。
這幾個標簽,無一不是精準地定位了辛川。
我不知道張雲心在我面前主動說起這些究竟是不是想要向我炫燿甚麼,又或者只是無心之語。
但,她這番話的確成功地激怒了我。
我不得不再三克制住自己想要把面前這杯水潑在她臉上的沖動。
這時,我行動電話嚮了。
我拿起行動電話放到耳邊,說了幾句話後緊緊皺起眉頭,把行動電話拿下來看了看。
「真是的,出門前忘記充電了。」
我對著張雲心晃了晃行動電話,讓她看到我怎麼也按不亮的行動電話屏幕,「不好意思,能請你把行動電話借給我用一下嗎?我想回個電話。是工作上的事,挺著急的。」
「當然沒問題。」張雲心大方地把行動電話遞給我。
我假裝打電話,起身朝一旁走開。
我站在一根高大的柱子背後,利用這柱子擋住張雲心的視線,確保她能夠看到我在這裡,卻又看不到我用她的行動電話在做甚麼。
顯然,我借用她的行動電話當然不是為了打電話,而我剛才也沒有真的接到誰的電話。
行動電話會嚮,是因為我提前設定的鬧鐘。
我算準時間,辛川現在應該已經拿到我寄過去的巧克力蛋糕了。
按照辛川的性格,不出意外的話他會在蛋糕到手後馬上發消息給張雲心。
但現在我還不能讓張雲心看到他的消息。
至少,也要先讓辛川安安心心地把那個蛋糕吃完。
張雲心的行動電話在我手上振了振。
彈出來的消息框,果然寫著「辛川」兩個字。
我迫不及待地點進去,想看看辛川會對她說甚麼肉麻的情話。
然而,我看到的消息,卻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Cindy,蛋糕我收到了。」
「我覺得你可能弄錯了,這原本應該是要給鐘先生的吧?」
「我已經托人把蛋糕寄回你的酒店了,希望鐘先生不會誤會甚麼。」
三條連續發來的消息,附上了蛋糕的圖片。
放在一旁的卡片上,用漂亮的花體英文寫著一行字——「To my lover.」
這卡片是我花了一張紅票票在蛋糕店裡請店員幫我寫的,我當然不陌生。
讓我詫異的是辛川的態度。
這幾條消息裡,字裡行間透露出的距離感,完全不像是兩個熱戀中的人會有的交流。
我沒有時間瞎猜。
趁著張雲心還沒有起疑,我快速地翻了翻他們之前的聊天記錄。
第一天——
張雲心:「謝謝你讓人到機場接我們,安排得很周到,下次請你吃飯。」
辛川:「不客氣。應該的。謝謝你願意回來幫我。」
第二天——
張雲心:「待會兒有空嗎?」
辛川:「可以,聽你安排。」
第二天晚上——
張雲心:「我到了,今天謝謝你陪我聊了那麼多,下次換我請你喝酒。」
第三天——
辛川:「Cindy,今天下午有時間見面嗎?」
張雲心:「下午一點,咖啡廳見。」
沒有密密麻麻令人惡心的肉麻情話。
聊天記錄裡,大部分是客套的道謝,中間夾著幾條語音通話記錄,頻率大概是每天一次,每次通話時長基本不超過 5 分鐘。
只看這樣的聊天記錄,很難讓人覺得他們之間有甚麼見不得人的祕密。
我一時愣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
為甚麼事情跟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難道說,所有的事情都只是我一個人的胡思亂想,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甚麼?
可是,那天我在咖啡廳聽到的那些談話,又能怎麼解釋呢……
我不能耽誤太久,以免張雲心起疑心。
我利落地刪掉了辛川發來的幾條消息,快步回到座位。
我把行動電話還給張雲心,動作間已經透露出了幾分慌亂。
好在張雲心似乎並沒有察覺甚麼,臉上還是那副溫柔的表情。
「你要是有急事的話,不如我們下次再約?」
「好,我確實有點事情,著急去一趟出版社。」我順勢回答。
此時我已經沒有耐心好好坐在這裡與她聊天了。
辛川剛才在消息裡說,他讓人把蛋糕寄回了張雲心住的酒店。
我必須趕在張雲心拿到蛋糕之前,把東西攔下來。
我想了想,在張雲心起身的同時開口:「對了,你住哪?我順便送你回去吧。」
「沒關系,不用的,你不是趕時間嗎?」
「也沒那麼著急,而且萬一順路呢?」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來是要請你吃飯的,結果飯還沒吃上就著急要走。你就給我這個機會彌補一下吧,不然我心裡過意不去。」
大概是看我誠意滿滿,張雲心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她告訴了我她住在哪個酒店,我連忙答應說順路,讓她坐上了我的車。
出發之前,我在車上把行動電話充上電。
「哎呀,忘了件事。」我撥弄著行動電話,嘆了口氣,「我本來給朋友訂了個蛋糕,讓人送來餐廳,想著吃完飯順便拿走。但是現在我們提前走了,蛋糕還在路上……」
「要不,我們等一下?」張雲心提議。
我假裝想了想:「不然我打電話讓人把蛋糕送到你住的酒店吧,他們店離你那兒比較近。我現在過去時間應該正好。」
「當然沒問題。你讓他送到後跟前臺說我的名字就好。」張雲心主動道。
她的話正合我意。
酒店離商場並不遠。
一路上,我們幾乎沒怎麼聊天。
只是,在張雲心聽到我的導航語音時,她有些驚訝:「這個聲音是……辛川?」
要不是張雲心提起來,我差點就忘了。
我行動電話裡地圖導航的語音包,是辛川自己幫我錄的。
因為平時聽習慣了,所以我本來沒覺得有甚麼特別,而張雲心一下就認出了他的聲音。
不知道為甚麼,明明我才是辛川的合法妻子,但在此時面對著張雲心,我居然有點心虛。
「啊對,我跟他……」
「我聽說你們早就在一起了。」見我支支吾吾,張雲心以為我是害羞,笑著接過我的話。
她話音剛落,導航裡辛川的聲音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前方十字路口左轉。左轉哦。小笨蛋,還記得哪邊是左嗎?」
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
我局促得不知道該說些甚麼,卻聽張雲心笑了笑:「你們感情真好,真羨慕啊。」
「這有甚麼好羨慕的,你和你男朋友一定也很恩愛吧。」
「他工作太忙了。而且,就算有空,他那麼木訥的人也不會幫我弄這些小玩意。」
張雲心的這句話竟讓我真的聽出了幾分羨慕的語氣。
夾雜在羨慕裡的,好像還有一絲遺憾。
我有些分辨不清。
我想起當時,辛川之所以會幫我錄這個語音包,是因為我從前經常誇他聲音好聽。
那時,我才拿到駕照,開車的技術慘不忍睹。
有句話叫人菜癮大。
我自知技術不好,卻還每天吵著非要開車去接辛川下班。
晚高峰無疑是整座城市交通最混亂的時間段。每每走錯一個岔路口,就得多繞一倍的冤枉路。
於是,那幾天我和辛川每天晚上都要多花兩個小時耗在路上,回到家吃上飯大多是八九點鐘的事了。
我不願意承認是自己太笨,總是把鍋甩到導航的頭上。
「都怪這導航說得不清不楚的。光說左轉,我哪知道哪邊是左!」我撇著嘴抱怨,把坐在副駕駛上的辛川逗得笑個不停。
我一邊怪他居然敢嘲笑我,一邊在行動電話上翻來翻去,想換一個語音包。
那段時間電視上正在熱播一部偶像劇,我對那偶像劇的男主情有獨鐘,於是毫不猶豫地選了他的語音包。
然而,不出意外,第二天我去接辛川下班時又走錯了路。
按照慣例,無辜的導航又背上了鍋。
辛川在旁邊幸災樂禍:「看來,你這新『老公』也不行啊。」
「你行你就上,不行別逼。」我沒好氣地瞪他。
他挑起眉頭問我:「那你覺得是我聲音好聽還是他聲音好聽?」
「好聽有甚麼用,路都指不對。繡花枕頭一包草!」
我不情不願地把駕駛座讓給辛川,他開車帶我回家。從那天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興趣去接他下班了,大概是過了三分鐘熱度。
後來沒過幾天,辛川快下班的時候突然神祕兮兮地給我發微信,讓我去公司接他,說有禮物要送給我。
我一邊吐槽他這戲碼太俗氣,一邊屁顛屁顛地沖到車庫。
當我掏出行動電話打開導航,才發現辛川不知道甚麼時候已經把我的導航語音包換成了他自己錄制的版本。
一路上,我都聽到他哄小孩子一樣的口吻——
「下個路口往右邊轉,右手就是你拿筷子吃飯的那只手哦。」
我不經常開車出門。
除了辛川之外,也沒甚麼朋友會搭我的車。
這麼久我早就習慣了這個幼稚的語音包,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換掉。
平時一個人聽著還好,可現在張雲心坐在旁邊,事情就變得有些詭異了。
每當辛川的聲音在耳邊嚮起的時候,我都尷尬得恨不得在地上挖個洞鑽進去。
好在從商場到酒店的路不算很遠,幾分鐘後我終於擺脫了這樣尷尬的局面。
到了酒店,張雲心向我道謝。
我和她一起下車。出於心急,我腳步比她快了一些。
「你好,請問剛才有沒有人送一個蛋糕過來,是送給張雲心小姐的?」
「給張雲心小姐的蛋糕是嗎?有的,請您稍等。」
前臺服務生轉身去取蛋糕,張雲心也來到了我身旁。
因為我上車時就先解釋過,她並沒有懷疑甚麼,真的相信了蛋糕是我訂來的。
取到那個致命的巧克力蛋糕後,我和張雲心匆匆道了個別便提著蛋糕從酒店落荒而逃。
此時的我多待一秒都害怕她會發現藏在這個蛋糕裡可怕的祕密……
直到回了家,我忐忑不安的一顆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我一秒鐘都不敢休息,馬上把蛋糕銷毀後拿到樓下垃圾房扔掉。
做完這些,我松了一口氣。
不知為何,在這一刻我突然有些慶幸。
慶幸辛川並沒有吃這個蛋糕。
或許,我終究還是心軟的吧。
夫妻一場,就算這段感情真的已經走到了盡頭,也不該以這樣殘酷的方式畫上句號。
我精心設計的蛋糕計劃就這樣窘迫潦草的收場。
可接下來我又該怎麼面對這一切呢?
坐在沙發上,我再次陷入了迷茫。
我反複回想著吃飯的時候張雲心對我說的那些話。
她口中的那個男朋友,究竟是不是辛川……
我不得而知。
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實在是太幹淨了,幹淨得讓人根本無法懷疑這兩個人之間會有甚麼多餘的感情。
難道,在今天見面之前,張雲心就提前清理過聊天記錄裡的痕跡嗎?
不,這說不通。
就算她早就知道今天見到的人會是我,她又怎麼可能提前就猜到我會突然找她借行動電話用。
還有,辛川在收到蛋糕後的反應也不對勁。
他不但禮貌地回絕了「張雲心」的心意,而且還在發來的消息裡提到了一個叫「鐘先生」的人。
會不會這位鐘先生才是張雲心真正的男朋友……
可是,就算一切都是誤會,都是我的胡思亂想,那幾天前在咖啡廳裡他們的對話又要怎麼解釋?
我那天明明聽得清清楚楚,辛川一再向張雲心確認能不能把藥放在我喝的水裡。
醫院的大夫也說了,那種藥要是吃多了會有致命的危險。
我明明就沒有生病,他們為甚麼要想方設法地讓我吃下那麼危險的藥?
我想不出任何合理的解釋。
無數的困惑塞在我的腦子裡,撐得我的腦袋隱隱作痛,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樣。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知道我現在除了和辛川開誠布公地談一次之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張雲心遲早會告訴辛川今天她和我見過面的事。
說不定,蛋糕的事情也會很快被辛川發現是我做了手腳。
事到如今,無論是我還是他,都沒有辦法繼續活在自欺欺人的謊言裡了。
我在餐廳訂了包廂。
價格不菲的牛排和紅酒。
這天並不是甚麼特殊的紀念日,所以當我把餐廳地址發給辛川的時候,他有些意外。
他知道我是個摳門到家的金牛座,平時跟他吐槽最多的就是西餐廳又貴量又少。
但,這也許是我和辛川在一起吃的最後一頓飯了,我想至少應該鄭重一些。
但願這樣的環境能時刻提醒我,無論發生甚麼事都要為自己保持最後的體面。
餐廳就在辛川的公司附近。
他下班後迫不及待地趕過來,因為我在微信上跟他說我給他準備了一份驚喜。
我不打算拐彎抹角,在他來之前就已經把用禮盒包裝好的「驚喜」放在了他的座位上。
看到禮盒的時候,辛川開心得彎起眉眼,笑得十分好看。
我忽然想起我們曾經在學校一起打球的某次,他從我手裡接過我給他買的可樂,也是這樣沖我笑的。
「今天到底是甚麼好日子?請我吃大餐,還給我買禮物?」辛川落座後沒有馬上打開盒子,而是問我。
我很想也對他笑一下,但我僵硬的臉怎麼也提不起來。
「最近你工作太忙,我們很久沒有好好聊聊了。」我對他說。
「怎麼了,突然這麼嚴肅?」
辛川顯然有些被我的態度嚇到了。
他起身坐到我旁邊,小心翼翼牽起我的手哄著我:「安安,這段時間我工作太忙了,要是有甚麼事沒做好惹你生氣了,你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馬,好不好?」
「先看看盒子裡的東西吧。」
我沒有回答辛川,只是用眼神指了指被他遺忘在旁邊的禮盒。
聽我這麼說,他才猶豫著打開盒子。
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生怕錯過他看到放在盒子裡的東西時的任何一個表情。
我看到他先是詫異地皺起眉頭,然後很快又恢複了平時冷靜的糢樣。
「安安,你就是因為這東西才生我的氣的?」
「我沒生氣,只是好奇。」
好奇他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祕密。
我瞥了一眼盒子裡的東西——沾血的襯衫、白色小藥瓶。
我以為辛川看到它們的時候會措手不及,露出慌亂的破綻。
但他沒有。
他鎮定得像是早就知道我今天約他的目的,並且已經準備好了答案。
「這衣服你從哪找出來的,是不是被嚇到了?對不起啊,我本來是想抽空拿去幹洗店看看能不能處理一下,只是最近實在太忙,一直沒想起來。」
辛川的語氣輕描淡寫,似乎根本不覺得這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
他話裡避重就輕,我只得追問:「你不打算告訴我,衣服上的血是怎麼回事嗎?」
「小笨蛋,你又想到哪去了?」聽到我的話,辛川竟一副忍俊不禁的笑意,「這是我上次出差的時候穿的衣服。那次不小心受了傷,本來怕你擔心不想告訴你的,結果回來還是被你發現了,你忘了嗎?」
「你出差的時候?」
我循著辛川的話回想。
上個月,他的確去鄰市出差。
回來的時候,我發現他手臂上有一道還沒完全長好的新疤。
辛川當時跟我解釋說,是幫忙搬東西的時候不小心被劃傷了。
我一面埋怨他為甚麼打電話時沒告訴我,一面翻箱倒櫃給他找祛疤膏。
可即便是想起了這件事,我心裡仍然對辛川的話半信半疑。
我從不記得他有這件襯衫,而且襯衫上大片大片的血跡實在是太嚇人了。
辛川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慮,主動把盒子裡帶血的襯衫拿出來,翻了一下遞到我面前:「你看,當時被劃爛的口子還在這呢。」
我抬眼一看,辛川指著的地方確實有一道被劃開的口子,就在袖子的位置,和辛川手臂上的傷口完全對得上,但看著不長。
之前我從家裡找到這件襯衫時,因為實在害怕,所以根本沒敢仔細翻看,也沒留意到還有這個破口。
可是,我還是沒辦法相信辛川的話。
「這衣服都成這樣了,你還留著不扔?」
「你不是天天跟我說,過日子要精打細算。」
辛川眉眼一彎,語氣像個求表揚的小孩子,「我看這破洞也不大,補補就好了。雖然弄髒了,但洗洗也許還能穿嘛。」
「是嗎。」
從辛川的解釋裡,我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駁的機會。
但他這些看似條理清晰的解釋,在我這裡卻是漏洞百出。
這些年我和辛川朝夕相處,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比他自己還更了解他。
像他這樣一個因為衣服上沾了個小油點,就必須馬上買一件新的來換掉的潔癖者,又怎麼可能受得了再穿一件曾沾滿了血跡還破了洞的襯衫?
我知道,他又騙了我。
盡管我已經猜到辛川在襯衫的事情上說了謊,但我並沒有立刻拆穿他。
我把襯衫放到一邊,又指了指盒子裡剩下的一樣東西——
那個已經空了的白色小藥瓶。
「那這個又是甚麼東西?」
「這藥我還找了好幾天,原來是被你收起來了。」
辛川剛才好像並沒有看清這個被襯衫壓住的藥瓶。
經我提醒,他才從盒子裡拿起藥瓶看了看,神情如釋重負。
可當他發現藥瓶已經空了時,他又緊張地皺了一下眉頭:「安安,這裡面的藥去哪了?」
「被我吃了。」我故意這麼說。
聽到這話,方才還和顏悅色的人突然臉色凝重起來:「安安,你別胡鬧,你好好跟我說,藥到底去哪了?」
「你為甚麼這麼緊張?」我冷漠地看著他,「你弄來這藥,難道不是本來就要給我吃的嗎?」
「安安,你……」
辛川欲言又止,僵硬的臉色出賣了他此時慌張的心緒。
我淡定地碰了碰手邊的水杯:「你把藥放在我喝的水裡,就以為我嘗不出來了?」
「安安,你一定是誤會我了。」
也許是因為我的語氣或某一瞬的神情,辛川敏感地察覺到了我的那些心思。他又看了看旁邊那件沾血的襯衫,這才終於意識到我今天擺這麼大的陣仗是為了甚麼。
「你聽我說,事情沒有你想得那麼複雜。」
「我現在這不是正在聽你解釋嗎?」
「這是助眠的藥。你說你最近總是睡不好,所以我才買來給你。我知道你不喜歡吃藥,所以沒有跟你說就擅作主張加在你喝的水裡了。」辛川這麼解釋道。
我反問:「那我剛才說藥被我吃了的時候,你緊張甚麼?」
「是藥三分毒。你都不知道這藥的劑量就隨便亂吃,我怎麼可能不擔心?」辛川眉頭緊鎖,「安安,你生我的氣我理解,但你先好好跟我說,藥你真的吃了嗎?」
看著辛川一臉擔心,我只覺得他太虛偽。
如果我真的吃了那些藥,現在還怎麼可能好端端地坐在這裡質問他。
他應該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卻還要裝出這一副關心我的糢樣。
我心裡堵得發慌,別過頭端起紅酒抿了一口。
索然無味。
「沒有,藥被我不小心扔在洗衣機裡攪了,裡面的東西都融了,我倒掉了。」
我不想再繼續這場毫無意義的互相試探了,打算直接把話說開。
說完這句話時我看到辛川繃緊得神情松懈了一些,像是終於放下心來了。
演得真像啊。
我心想。
我沒有給他繼續展示演技的機會,話鋒一轉——
「我今天和張雲心見過面了。」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