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和校霸貼貼充電

我靠和校霸貼貼充電。
抱一次,充 5%。
親一次,充 10%。
後來畢業,我怕再也無法充電。
於是半夜敲開了校霸的房門。
那一晚,我的電池被充爆了……

1
「你、你能不能讓我摸一下?」
我顫抖地說出這句話時,校霸江鶴安指尖夾著的煙掉在了地上。
0.01 秒後,整個天臺嚮起小混混們尖銳的爆鳴。
「老大牛逼!年級第一的乖乖女也得拜在老大的校服下!」
「薑稚,我們老大要求很高的,先把三……」
一個黃毛混混的葷話還沒說完,就被江鶴安踹了一腳。
少年眼眸漆黑,居高臨下。
他神色淡淡地打量著我虛弱但爆紅的臉,隨後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語氣有些漫不經心,「發燒了?」
他話音剛落,就聽旁邊一個小混混起哄:「我看學霸她不是發燒,是發 q……」
四周又是一陣心照不宣的邪笑。
江鶴安眉毛微皺著向起哄的人,「再多說一個字,老子把你從這裡扔下去。」
所有小弟瞬間噤聲。
我的意識怔愣地停留在少年將手放在我額頭的那一剎那。
+1%。
似是有一股舒緩的水流註入身體,但那感覺在少年收回手後立刻消失。
好像甚麼都沒發生過。
校霸還以為我是因為剛才那些葷話怔住的,耐心地開了口。
「他們平時就是這樣鬧著玩,你別放在心上,氣不過你去扇他們幾巴掌,我叫他們不還手。」
「老大!」
「老大,她還不是你女朋友呢!也太偏心了吧。」
江鶴安回頭看向說渾話那幾人,「你們媽不是女的嗎?嘴賤就該打。」
幾人鵪鶉似的低頭,敢怒不敢言。
「薑稚同學,要不去扇巴掌,要不回去上課,快點選擇,我趕時間。」
他看了看手表,拿起躺椅上的校服準備下樓。
我連忙掏出錢包裡幾張皺巴巴的紅票子遞了過去。
「別走,你讓我摸,我、我可以給錢的……」

2
五天前,我的眼前多了一個電量顯示。
我走到哪兒就跟我到哪兒。
我去醫院掛了眼科,但眼科大夫讓我掛精神科。
最後精神科醫生給出的結論是:高考在即,學習壓力太大,多休息休息就好。
於是我請假休息了幾天,整個人卻肉眼可見得更加虛弱了。
我媽還以為我是半夜起來偷偷學習導致的,心疼得不行,連連安慰我說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
可我真的沒有。
我就只是……沒電了。
為防止媽媽擔心,我假裝一切正常地去上學。
直到早自習收作業時,我走到了後排趴著睡覺的江鶴安面前。
他整個人身上居然隱隱浮著一層光!
我看著黑色柔軟的發絲蠢蠢欲動。
有種直覺,這個光能給我充電。
我輕輕伸出手,緩緩向前。
下一刻,外面有人叫他,我立刻做賊似的收回手。
江鶴安不耐煩地直起身子。
四目相對,我被那眼神中冷意嚇了一跳,心怦怦跳。
作業都沒敢要,直接僵硬地轉身離開。

3
在一眾驚異的目光下,江鶴安拽著我去了走廊。
+1%。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甚麼?」
江鶴安眉頭皺著,唇線抿得很直,似乎我是個讓他感覺難搞的人。
我連連點頭,表情無比懇求和真誠。
「我就摸摸,其他甚麼都不幹。」
「為甚麼?」
我頓了頓。
「可能……學習壓力有點大。」
江鶴安:?
「那為甚麼是我?」
我抬頭看著他,走廊的昏暗隱沒了少年的五官,隱隱勾勒著精致冷淡的側顏輪廓。
這是一個慵懶矜貴又帶著痞氣的小少爺。
平時一副對甚麼都不上心的樣子,但被惹到的話又宛如一只惡魔,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如果不是沒電了,我是真不想招惹上這樣的「大人物」。
我咬了下舌頭,硬著頭皮道:
「你、你好看,比所有的男明星加在一起都好看……」
「你打架很厲害,讓人有安全感。」
「你……身材很好,有八塊腹肌和人魚線,我游泳課上看到了。」
「你家世好,女生們都喜歡你,我也很喜歡。」
我說得無比真誠,四句話讓向來波瀾不驚又不可一世的校霸眼眸顫了顫。
少年沙啞著嗓音問:「摸哪兒?」
「手吧。」
我回答完,一只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大手就伸了過來。
我小心翼翼地雙手握住。
江鶴安的手微涼似玉,接觸的一剎有奇異充盈的感覺在全身流淌。
+1%。
+1%。
……
一共漲了 10%,我初始是 7%,這個電量應該能撐一個星期。
「江同學,那我們說好,下個禮拜我還帶著錢過來呀……」
我小心翼翼地看著他,捏了捏他的手心,生怕他拒絕。
「還來?」他眼底閃過一絲輕微的詫異。
「老大,學霸的意思是打算長期包你。」
一路過的小弟好心翻譯道。
江鶴安:「你很閑?」
小弟連忙解釋,「老大,十一中的來挑釁了,你快別膩歪了。」
我只能依依不舍地松開手。
好像有點不劃算啊。
想了想,我趁機上前又牽上他的手囑咐道。
「江同學,一定註意安全呀。」
註意安全,我的充電寶!
江鶴安被我肉麻的舉動弄得渾身一僵。
轉身離開時,少年耳尖還是紅的。

4
「老大,你今天出手好像格外迅速。」
對方衣角都沒碰到呢,整個人就被一拳打趴下了。
「不能留疤。」江鶴安淡淡回了四個字。
小弟一個踉蹌,不敢相信這是自家老大說出的話。
「您身上的疤還少嗎?您之前不是說不在意這些嗎?」
江鶴安想到乖軟的薑稚,她看到他身上的疤不會嚇哭吧。
他不想看她哭。
至少白天不想。
「你們知道哪裡有除疤痕的地方嗎?」
……
每周五的下午,天臺成了我和江鶴安的祕密基地。
我身體健康了,面色紅潤了,一口氣也能跑八百了,牽他手的時候也不再害羞了。
唯一的問題——我的錢包癟了。
最先被攻陷的是我的壓歲錢,接著就是生活費,到最後,我連一張紅票子都湊不出來了。
我時不時望著發光的江鶴安,就像是太監逛青樓,有心無力。
明明江鶴安比我有錢的多,怎麼每次收錢的時候還那麼利索呢?
這讓我不得不去想些來錢快的方法,我想給同學補課。
我的第一選擇是年級第二陳安。
他有錢,聰明一點,點撥一下就行,成績提升效果明顯。
就是對我有點仇視,需要我積極化解一番。
我又一次站在陳安課桌前,想提補課的事,還沒開口已經被他懟回來了。
「我知道你牛,年級第一,但這不是錢的事!」
「我很快的!」我連忙補充。
「我女朋友會吃醋的,趕緊走!我們沒有可能做那種事!」
我嘆了口氣,一轉身就看到黑著臉的江鶴安。
看著我的眼神像是看他出軌的小媳婦兒。
我有些莫名其妙,猶豫地想伸出手打個招呼,他直接轉身離開了。
後來那個周五,江鶴安並沒有在天臺等我。

5
我的身體變得有些虛弱,但前幾周積累的電勉強還夠支撐。
江鶴安一見我就轉身離開,讓我根本沒機會抓住他問個清楚。
「現在,我們來進行高中三年裡最後一次換座位,大家按著成績排名優先選。」
我第一個進入教室,做了個深呼吸。
在眾人詫異的眼光下,我走到了最後一排,坐到了正在趴著睡的江鶴安身邊。
喔~
站在教室外的同學開始起哄,班主任恨鐵不成鋼地看著我。
三年裡,我的位置一直在第三排正中間,眾星捧月的位置。
他們還懷疑是不是這個位置風水好,才讓我拿了三年的年級第一。
其實,我只是懶得搬桌子。
三年裡,江鶴安的位置也一直在最後一排靠窗戶的位置。
沒人敢和他做同桌,他便一直都是一個人,也不參與換座位的事。
下課,所有人開始叮叮當當地挪桌子,江鶴安睡不著了,坐起身看著窗外。
我的桌子要和他的對齊,我用力一推,結果不小心把他的筆撞掉了。
他這才看向我,有幾分詫異,我連忙道歉蹲下將筆撿起來。
他伸手,我將筆遞過去。
又是那雙溫暖白皙漂亮的手。
鬼使神差遞過去的那一剎那,我抓住了他的手摸了一把……
+1%。
反應過來的我僵硬了,靜止了,傻掉了。
我想原地消失,想直接爆炸,宇宙毀滅。
薑稚啊薑稚。
虧你前十八年學業上順風順水還以為自己是狀元轉世。
這下傻了吧。
你其實是登徒子轉世……

6
我不敢看江鶴安甚麼反應,只能機械地坐在座位上。
假裝鎮定地打開一本不知道是甚麼的東西看著。
看了三分鐘,哦,是一本字帖。
但我不敢換,因為我能感覺得到,江鶴安一直看著我。
該不會因為這次摸了沒給錢,這校霸準備找人揍我吧。
心猛地跳了一下。
耳邊卻傳來少年的一聲輕笑,「薑稚同學,你好可愛。」
謝謝。
請下次別收我的錢。
我在心裡回覆。
下一瞬,我感覺少年忽地湊近了。
帶著陽光曬著青草的味道,江鶴安湊近我的耳邊。
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自帶一股慵懶痞氣的勁兒,無端撥弄著人的心弦。
我聽到他問:
「薑稚,你是不是喜歡我?」

7
太近了。
一瞬間,我臉紅到了脖子根兒。
連忙搖頭。
我是有自制力的成年人,是合格的學習機器,是社會主義接班人,我的心裡只有學習。
我不斷給自己洗腦,整個人卻還是紅成了快煮熟的蝦子。
直到少年起身離開,我才松了一口氣。
青春期的悸動被判有罪。
神卻賦予每個少男少女都要經历這場暗流湧動,口是心非。
但我著實沒想到,下午,我就會全盤否定我自己。
事情是這樣的。
本來加上偷摸得來 1% 電量,一共 4% 應該能撐到我和江鶴安約定的日子。
誰知下午的體育課跑八百,跑著跑著我就看到頭頂的電量嘩嘩地往下掉。
掉得我心都涼了。
這下我知道了,運動耗電快。
鬼知道電量為 0 後我會不會直接死掉。
想著我媽絕望的臉,我咬咬牙,用最後的力氣尋找著江鶴安的身影。
男生剛跑完 1000 米,正站在樹蔭下,被幾個小弟圍著喝冰飲。
鎖定目標後,我朝著江鶴安所在的方向就飛速沖了過去,也沒減速。
高大的少年猝不及防被Ťṻₚ我撞了個踉蹌,沒喝完的飲料灑到了地上,但還是下意識用另一只手攔住了我的腰。
所有小弟都被我的行為驚得目瞪口獃。
我則沉浸在瞬間增加 5% 電量的幸福裡。
那感覺像女鬼聶小倩終沒抵住誘惑,吸了一口寧採臣的陽氣,然後感慨愛情算個屁,活著才是王道,最後她把寧採臣整個都吞入腹中。
基於這種奇幻瘋狂的想法,我抱著江鶴安的手越來越緊。
甚至腦袋還無意識地蹭了蹭他的胸膛。
忽然,他摟著我的左手松開了,整個人有些僵硬。
我甚至隱隱聽到了他快速而有力的心跳聲。
心中有了些猜想。
於是我回頭一看,果然,體育老師正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
我真是為了活著。
可我知道他們不會信的。
於是我一咬牙,直接裝暈倒。
我這個人天生比較白,再加上學霸乖乖女的信用,他們應該會寬大處理。
江鶴安非常配合地在我倒地前接住了我。
他將裝暈的我一把抱了起來,「老師,我送她去醫務室。」
……
+5%。
+5%。
早知道擁抱比牽手快那麼多,我就不花那麼多冤枉錢了。
江鶴安把我抱到醫務室的牀上,我依依不舍地拽著他的衣角。
等了十幾秒鐘,沒有提示音,我遺憾地松開了。
江鶴安看我這副樣子,微微挑眉。
「薑稚,你確定你不是喜歡我?」
我下意識又想搖頭。
但突然,一個念頭出現在我腦海中。
下一瞬,我一把抓住江鶴安的手。
「江同學,我錯了,我其實非常……喜歡你。」
「請做我男朋友好嗎?」
讓我免費摸摸抱抱充電。
「我說真的,沒有你我會死的。」
江鶴安聽到最後,整張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

8
馬斯洛需求層次說:生存需求是人類最根本的需求。
我拉著江鶴安的手,眼淚汪汪地看著他。
覺得我乖也好,可憐我也好,只要能讓我免費充電就行。
地主家也沒餘糧了!
他沒回答我,也沒甩開我的手,而是問:「上周我沒等你是不是很難受。」
「是。」身體虛得快沒邊了。
江鶴安有些愧疚,「對不起,我以為你也找了……」
「甚麼?」
「沒甚麼,那你給錢是為了找理由接近我?」
「啊……是,是吧。」
「你好像有點兒猶豫?」他俯身湊近和我對視,聲音微冷:「薑稚,騙我可是會死得很慘的。」
我抖了一下,隨即閉著眼大聲道:「你愛信不信,我Ṫű⁼真的很喜歡你!」
很喜歡你充電寶一樣的身體!
說完,我偷偷睜開一只眼看他反應。
少年裝作漫不經心點頭,嘴角笑得比 Ak 還難壓。
這是過關了吧?
現在不賣慘何時賣?
我陡然松開他的手,小聲道:「唉,江同學,可惜以後我都不能牽你了。」
他看向我,笑容陡然僵住。
「我沒錢了……」
江鶴安松了口氣,再次伸出那雙漂亮的手,「女朋友當然隨便牽。」
我眼睛一亮,拍開那只手,直接抱住了他。
+5%。
+5%。
……
最近校霸好像有些不太對。
既不逃課了也不早退了,金色的頭髮染回了黑色,見到老師也知道問聲老師好了。
班主任一陣欣慰,果然沒有管教不了的差學生。
同學們下課放學後的八卦,也都變成了江鶴安。
「這一切變化可都是從薑稚主動坐到校霸身邊開始的,這兩人一定有關系!」
「清湯大老爺,這個我們上周就知道了。我上次放學還看到薑稚坐在校霸的摩托車後,抱得很緊呢。」
「喔~」
「唉,學神大人不會耽誤學業吧,就快要高考了。」
幾個同學這樣想著,看向了薑稚,盯了幾分鐘後,她們驚恐了。
「她怎麼只挑數學卷子的最後一道大題做?還做得那麼快!」

9
托江鶴安的福,我最近身體倍棒,吃嘛嘛香。
電量穩定在 70% 左右。
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從前需要八分鐘解出的大題,現在只需要三分鐘。
其中還有兩分鐘是猶豫在哪種解法更簡便上。
當然,我很清楚,這電量並不是甚麼神力。
沒學過的東西不會還是不會,但這應付高考已經夠了。
高三最後一次糢考結束,我收拾著沒用的卷子,前排對答案的同學偶然會問我寫的甚麼。
一旦和我相同就高興地驚呼,相反則會氣餒,弄得我哭笑不得。
我只能用「我也不一定對還是等老師講」來安慰他們。
其實……
我非常有把握。
就算是答案錯了,我也不會錯。
第二天,老師一講,我果然全對。
對過答案的同學全都咬牙切齒地看著我,我只能羞澀一笑。
只有前桌一臉興奮地和我搭話。
「嘉音,你一定會考上清北的!想我們剛上高一寫的希望牆上你就寫了清北,我們當時還覺得你很狂,沒想到你是真王者啊!」
「謝謝你的祝福,你也一定會考上自己想去的學校的。」
我以為寒暄兩句就會結束了,沒想到這位前桌開始了八卦。
「你和校霸真的……」
她擠眉弄眼地看向我,眼神中滿是好奇。
之前江鶴安在,她一直不敢問。
今天江鶴安翹課去參加籃ṱũⁿ球比賽了,她才敢問我。
我抿嘴,笑而不答。
「可聽說校霸家準備送他出國,連高考都不用參加,到時候你們怎麼辦啊?」

10
她說完,我怔了一下。
隨即感到有幾分眩暈。
我發現我一直刻意忽略了一個根本的問題。
江鶴安家裡有錢,是個公子哥,也許對我只是玩玩而已。
我要考清大,江鶴安要出國。
就算我四處借錢跟著江鶴安出國,或者求他為我留下來……
那之後呢?
我難道一輩子就和這個人綁定了嗎?
他願意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嗎?
我的內心突然生出一絲恐懼和無措。
茫然了很久,等到回過神時,已經放學了,教室裡的學生走了大半。
我收拾書包,下了樓。
樓梯盡頭處,江鶴安單肩背著書包在等我。
我走過去,然後抱住了他。
+5%。
他大約剛洗完澡,身上還有淡淡沐浴露的味道,很好聞。
他的體溫比我略高,再加上電量加持,抱著非常舒服。
但這依然改變不了我有些憂傷的內心。
「怎麼了,成績不理想?」
今天抱得有些久,江鶴安猜測地問道。
「嗯。」我低低地應了一聲。
他摸了摸我的頭,「沒關系的,盡力就好。」
「嗯。」
「走嗎?」
「嗯。」
五分鐘後,江鶴安無奈了。
「乖乖,你這樣抱著我,我們走不了。」
我向右挪了一小步,有氣無力地回他:「喏,我們可以橫著走。」
……
晚上回到家,江鶴安四處托人要來了成績單。
他拿出成績單和之前記在筆記本上薑稚的成績對比。
他有些不解,這不考得挺好的嗎?
比之前的每一次考得都好。
又對著兩串數字看了十分鐘。
江鶴安得出一個結論:
她肯定是想趁機抱我親近我。
她好黏人,好可愛。
她一定很愛我。

11
高考結束那晚,江鶴安帶我和他的兄弟們吃了頓飯。
他挨個和我介紹了每個人,平日裡拽裡拽氣的混混此時乖得不像話,都有禮貌地和我敬酒,結束完還會叫聲「嫂子好」。
我有些不好意思,耳朵紅紅的,別人喝,我拿起江鶴安的酒杯也喝。
沒幾下,江鶴安不敢再叫人和我敬酒了。
他把酒杯給了旁邊的一個兄弟,叮囑他們別再讓我喝了,自己則起身離開。
我沒想到江鶴安酒杯裡的酒後勁這麼大,腦子蒙蒙的。
看著他的背影,我有些回不過神,總覺得眼眶熱熱的。
「嫂子別看了,我賭一百塊,老大就是去對面超市給你買旺仔了。」
「哈哈哈,放屁,老大是那樣的膚淺的戀愛腦嗎?!我加註三百,等會兒老大不僅拿著牛奶回來,回來後還得直奔飯店後廚,加錢求老板熱熱。」
所有人又是哄堂大笑。
「別看老大平時冷臉威風,一談戀愛就是純情小處男,嫂子聽兄弟們一句話,直接上!」
上?
上哪兒?
上大學嗎?
我有些遲鈍,只能抿嘴笑。
氣氛歡愉熱鬧,我卻有些不安,想逃。
某些人剛走,我已經開始想念了。
直到江鶴安回來,將溫熱的牛奶塞到我手上,我的心才重新定了下來。
我在桌下偷偷牽他的手。
看到電量+1%,+1%。
我感受到能量的湧動,和撲通撲通的心跳。
我看到少年耳朵泛起紅暈,像晨曦中初升的太陽。
他還嘴硬冷臉和他的兄弟們說是喝酒喝的。
我拽了拽他,示意他低頭。
他的耳朵湊過來。
「江鶴安,你……嘴硬心軟……」
「嗯。」
我的語速很慢,甚至有些磕巴,但江鶴安很有耐心。
「所以……我要告訴你兩個祕密,一大一小,你想先聽哪一個?」
江鶴安看了我一眼,「大的。」
我撇撇嘴,「你都不承認你是因為我臉紅的,我就告訴你小的,小祕密就是……」
「是甚麼?」
「他們剛剛……讓我……把你的酒、都、喝、光、了!」
江鶴安坐直身子,飯桌的溫度陡然冷了幾個度,小弟們喝酒的動作都僵了僵。
我毫無察覺,只知道說話的人走了,而我的話還沒說完。
我起身,雙手成喇叭狀放在江鶴安耳邊,聲音小小的還帶了點啞。
「他們還讓我……拿下你。」
瞬間,飯桌的溫度又回來了,甚至還高了幾度。

12
眼見著女朋友越來越醉,江鶴安直接帶著人先行離開。
這樣醉醺醺的人送回家不合適,帶去開酒店的話……
江鶴安喉結滾動了一下。
車子後座上,江鶴安將女孩兒的頭靠向自己,翻行動電話聯繫了一個平時和薑稚玩得好的女同學。
他偏頭看她。
女孩兒本就生得唇紅齒白,喝醉酒後,臉頰染上了酡紅,乖巧的黑眸滿是星星點點的光芒,看上去又純又奶。
「困了就睡會兒。」
他摸了摸他的頭。
女孩兒醉眸微醺,有些昏昏欲睡,嘴裡還不忘碎碎念。
「可你還不知道我的大祕密呢……」
江鶴安心軟得一塌糊塗,他偏頭,耳朵湊到了她的唇邊。
女孩兒呼出的熱氣讓他微微有些發顫,但又不舍得離開。
「說吧,我聽著呢。」
「大祕密就是……」
「就是……」

那嬌軟的聲音驀然帶了哭腔,少年一下就慌了。
「江鶴安你能不能別拋下我?」
「沒有你,我真的會死的。」

13
宿醉要人命,墮落不可取。
從閨蜜樂樂家醒來,我才知道是江鶴安把我送了過來。
還讓樂樂給我媽打了電話。
真是個貼心的好男友。
樂樂卻不這樣認為。
「都這種情況還不下手,你倆估計要吹了。他道上混的,估計不喜歡你這種乖乖女,你信他是正人君子,還是信我是秦始皇?」
「就沒有別的可能嗎?」
我覺得江鶴安三觀挺正的。
他只是見義勇為的時候下手狠了點,他的「小弟」都只是被他幫過的兄弟而已。
被外校人欺負勒索的,他出頭。
打籃球不守規矩撞人重傷的,他教訓。
他甚至還會悄悄資助一些窮學生。
怎麼就成道上混的了?
閨蜜樂樂思索了一番,突然靈光一閃,「還有一種可能,身體不行!」
我聽得差點把嘴裡的粥噴出來。
真是成年了,畢業了,說話也開始成人了。
「我咳咳咳……我還有事,我先去圖書館了。」
和閨蜜聊這種事像是友誼成熟的一種標志。
但我還是莫名羞恥,逃也似的離開了。
去圖書館不是借口,我想尋找一些破解的必須充電的辦法。
雖然希望渺茫,但我覺得還是應該用科學嚴謹的態度來對待。
身體上的檢查上次去醫院就做了,我只能尋找精神上的問題。
也許我其實沒有甚麼電量顯示,我看得見也許只是一種心理暗示,而認為江鶴安能為我充電可能也只是一種心理安慰。
我如饑似渴地閱讀著精神類的書籍,又去電子閱覽室搜集相關案例。
看了一天,我感覺我有些像,又有些不像,是一個薛定諤的精神病人。
就當我沉思時,閨蜜樂樂突然給我發了一個文件,標題是:高考報名指南。
點開一看,正文標題變成了——真正行的男生甚麼樣?
我有些臉紅,又有些好奇,上面 po、獸世的標簽讓我懵懂,求知欲驅使我看了下去。
十分鐘後,我好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像劉姥姥進大觀園。
甚麼標記烙印?
甚麼契約結節?
甚麼七天七夜?
這還是中文嗎?姚樂樂每天看這些,怪不得覺得男人都不太行。
「乖乖,在看甚麼?」
背被人拍了一下,我被嚇了一跳。
0.01 秒後,屏幕上的內容被他用低啞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念了出來。
「蛇王大人不要啊……」
我慌得一批,行動電話都摔了出去。
江鶴安撿了起來,在資訊欄輸入了一串文字才還給我。
——大學霸?乖乖女?我的好乖乖,這可是圖書館,你羞不羞……
我原地紅成了清蒸螃蟹,書包都沒拿,撒腿就跑。

14
我剛跑出圖書館,就收到了江鶴安發的消息。
他說:我的書包他會帶上,成人禮要穿的晚禮服已經塞到了我的課桌。
我這才想起,今天會在學校的大禮堂裡辦成人禮。
我一向對除學習以外的活動都不太感冒,班群都被我屏蔽了。
而且就算我知道今天是成人禮也不會有甚麼特別的準備。
不過我還是很感謝江鶴安能記得我。
自己覺得重不重要是一回事,被別人惦記了掛念了又是另一回事。
夜晚,在充滿鮮花和彩帶的禮堂裡,校長為所有同學送上祝福。
接著,一個個學生滿懷期待地走過了成人門,合影拍照,記錄青春。
我掐著盛裝打扮江鶴安的胳膊,強迫他一起和我留在角落。
他的名貴黑西裝,我的鑲鑽白色晚禮服。
這要是走過去,我都怕同學們起哄喊:「恭喜這對新人!」
舞臺上的主持人還在詢問,有沒有誰還沒走成人門。
我拉著江鶴安,少年沉默垂眸,肉眼可見的失落。
我心有不忍,小聲道:「江鶴安,我不是不想和你走那個門,你買的這個禮服太隆重了!到時候大家都會看我們。」
「嗯,是我的錯,是我名聲太差見不得人,乖乖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系也是應該的,乖乖寧願看蛇王也不願看我。」
「你夠了……」
我用手指按住了他的唇。
燈光突然熄滅,伴隨著鋼琴聲,下一個活動要開始了。
我Ŧű̂ₕ心裡突然有種沖動。
牽手+1%。
擁抱+5%。
那其他的呢?
我是一個好學生,課本上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一直深信不疑。
黑暗中,我拿開了手指,捧著江鶴安的臉,踮起腳尖親了一下。
那一瞬,我心跳得很快,仿佛失了五感,除了唇上的觸感,剩下的甚麼也感受不到。
周圍好像安靜了,天地如同靜止。
我看著江鶴安的俊臉……

不對!
不關燈了嗎?!
周圍也不是「好像」靜止,是真的靜止了!
我看著不知道甚麼時候照在我和江鶴安身上的一束光徹底麻了。
很Ṭų⁻快在場所有人都聽到了閨蜜姚樂樂在後臺的聲音。
「老師找到了嗎?我閨蜜高三一班的薑稚,她還沒走成人門呢!」
樂樂,聽我說謝謝你。
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讓我在這個炎炎夏日,如墜火鍋。

15
我剛開始還在擔心怎麼面對周圍同學異樣的眼光。
後來我就不擔心了。
因為江鶴安扣住我的後腦勺,另一只手箍住了我的腰,直接吻了下來。
由淺入深,攻略城池。
周圍爆發了前所未有的起哄聲。
我知道,這是一種壓抑已久的反叛心理。Ṱù₉
撕掉過去撕掉囚籠撕掉制度。
如果我是圍觀者,說不定也會偷悄悄鼓掌。
但我是經历者,我只想說……
天殺的江鶴安!
他是屬狗的嗎?
又不是不讓他親,咬我幹甚麼?!
16
江鶴安那晚興奮得幾乎一夜沒睡,隔幾分鐘就給我行動電話發消息。
——乖乖,校園討論版有人拍了咱倆的照片,我去學著修一下。
——乖乖,你的嘴唇好軟,像果凍,我一開始沒想咬的。
——我們去畢業旅行怎麼樣?隔壁 s 城有海。
——乖乖,你是不是睡了?
——我睡不著……
——乖乖,我還想親。
——我還想……
——乖乖,你怎麼不問我畢業出國的事,難道你不想我就下來嗎?
——我覺得在國內讀個商科也差不多,其實我感覺我天賦異稟,能直接接手家業了。
——我想陪你一起上大學,至少離得近你一點。
——當時在醫務室我好像忘了說了,我其實也很喜歡你。
我盯著黑眼圈挨個回覆,搞得我也一夜沒睡。
成人禮那晚被八卦的同學拍了照,我和江鶴安的感情被編撰出各種各樣的版本。
都說暴戾校霸被愛感化,從此變成了好好少年。
我沒覺得這是我的功勞,但我為他的變好而高興。
所以直到他為別的女生打架進局子時,我還有些不敢相信。
那個女生叫劉瑩瑩,和江鶴安家世相當,聽說從小一起長大,是定了娃娃親的青梅竹馬。
我被江母接到江宅時見到了她。
她穿著粉色的香奈兒小套裝,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
她看到我,就眼睛也不眨地打量著我身上的便宜短袖和牛仔褲,似乎想不明白出身豪門的江鶴安怎麼會看上我這樣的女生。
江母坐在主位上,嫌棄地開了口:「瑩瑩剛被流氓欺負了,鶴安為她出頭,以我們兩家的交情來說,這是應該的。」
換成其他女生,江鶴安也會幫的,我在心裡吐槽。
「可他轉眼就要和瑩瑩取消婚約,還說甚麼他已經有了女朋友,不出國留學,這也太荒唐了!」
「薑稚,我調查過你,我知道你是個好學生,但是在我們這個階層的人看來,你所謂的好成績一文不值。」
「上清大又怎麼樣?出來還不是給我們這個階層的人打工?我知道你肯定也早就知道了這點,所以在學校裡就開始勾引我們鶴安。」
「鶴安年輕好騙,但我們江家可不是好糊弄的,我們江家絕對不會讓你這種窮酸女進門!」
我心裡有了火,卻又有些想笑。
我沒想到過了十多年,我還有機會遇到這樣的人。
十年前,類似的話是我親爺爺對我媽說的,接著我們被趕出了我那個有錢爹的家。
我媽逆來順受還跪在大門求他們留下我,被我以自殘為要挾拽著走了。
如今,沒了我媽,今天誰也別搶我的 mvp。
「你們哪個階層的人啊?是上廁所不擦嘴嗎?說話這麼髒。」
「人家裹小腳,你們裹小腦,大清都亡了多少年了,怎麼還會有你們這種封建餘孽?」
「你們要不要想想你們的人生價值,別每天就是穿金戴銀拉屎放屁,污染空氣,真是小烏龜掉鹽缸給你們兩個小王八閑完了,年齡小的甚麼瑩瑩,不行咱多看看書補補腦,年齡老的這個有點晚了,實在不行咱回爐重造吧。」
「難聽的話我不多說了,怕人家覺得我欺負弱智,我和江鶴安有甚麼感情的問題,讓他自己來和我說,我倆談戀愛,關你倆屁事!」
說完,我也不管他們說甚麼,踩著我的帆布鞋走出了別墅。

17
江鶴安在拘留所裡肯定想不到我這個乖乖女敢這麼說他媽。
江家別墅在郊外,接我過來的車開了一個小時,我走了兩個小時才註意到頭上狂掉的電量。
我找了輛公交車,倒車兩三次回到了家。
別人分手,不舍得,不想分,暴風哭泣要死要活。
我想分手,直接死路一條。
可該做的決定還是要做的,反正每個人的結局都一樣。
我回到家時,門半掩著,幾個文縐縐的中年人見到我立刻起身。
「這位就是薑稚同學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阿稚,這是港城大學的招生老師,快來打個招呼!」
「老師們好。」我鞠了一躬,一位女老師連忙過來扶我。
他們拉著我問東問西,又介紹了港城大學的各種福利。
我笑著一一回應,實際心裡沒甚麼起伏。
直到我聽到女老師豪氣地說:錄取就給一百萬獎學金……
我罵江母和劉瑩瑩只是因為他們自以為有錢就可以隨意羞辱別人,但我本身和錢可沒仇。
我看著我媽穿了十幾年的舊衣裳,日複一日的工作讓她飽受磋磨。
我很怕和江鶴安分手後,我沒電死掉後,她會沒有依靠。
這一百萬,至少能讓她舒服地度過後半生。
……
傍晚,班主任在群裡問我是不是被各大名校招生組搶著要,讓我回學校分享學習經驗。
我說還是老師教得好。
同學們各種羨慕祝福,紛紛留言苟富貴勿相忘。
我挨個應下,同時也祝每個人前程似錦。
他們都以為我報得清大,我沒有解釋。
江鶴安被保釋了,他還是熱絡地和我發消息,祝賀我錄取了清大,計劃著畢業旅行的行程。
他家裡人大約是沒和他說下午的事。
18
幾天後,我和江鶴安去了 s 城。
我想給我倆都留個美好的回憶,再提分手。
本來是有點小憂傷的旅途,在給閨蜜樂樂發了要和江鶴安出去玩的消息後,徹底變了。
變了一個顏色。
我很好奇,我單身十八年的閨蜜到底是從哪裡得來的這些知識。
要把這勁頭用在學習上,我這年級第一的位置該讓給她做。
「很熱?」
江鶴安看向我,從書包裡拿出了風扇。
我接過來,他若有所思地看向我的行動電話。
我立刻將行動電話熄屏揣到口袋裡。
他勾了勾唇,伸手揉我的頭髮,「別總和那個叫甚麼樂樂的玩,她都把你帶壞了。」
他話音剛落,行動電話又振動了一下。
我只看了一眼,又趕緊合上。
江鶴安懶洋洋地問:「她說了甚麼。」
我頓了頓,有些難以啓齒,良久才道:「她問我……你今晚開幾間房?」
陽光下,火車外面綠色的風景晃眼。
很多年後,我都記得這一幕。
少年漂亮的眼眸微微上挑,帶著說不出來的肆意痞氣。
他說:「你回她四個字,就說我說的,關、你、屁、事。」
不得不說,我和江鶴安還挺像情侶的,就連不爽時罵人的話都是一樣的。
夜晚到酒店時,我才知道江鶴安早就訂好了兩間房。
我有些心安,又有些……遺憾。
別誤會,我只是遺憾關於充電實驗的研究。
牽手,擁抱,親親都試過了……
那……
應該充電更多更快才對。
三天的時間,我和江鶴安在海邊玩水,爬山看日出,去教堂禱告,在海鮮攤被宰。
眼看隔天早上要回家,我該和他說清楚的,我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電視劇裡都說:酒壯慫人膽。
我下樓買了瓶紅星二鍋頭。
捏著鼻子灌下去,我晃晃悠悠去江鶴安的門。
「江鶴安。」
門一開,少年短發還滴著水,入眼是大片紋理流暢的腹肌,看得人血脈噴張。
但我只是個醉鬼,不懂得欣賞。
「怎麼了?」江鶴安問。
我腦袋暈乎乎的,但我還記得我的使命,「我要分手……」
一陣沉默後,我被他拽入房間,按在門上,動彈不得。
他俯身低頭,我的下頜被他捏住。
他的指腹摩挲著我的唇,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身上的荷爾蒙鋪天蓋地地襲來,將我裹挾住。
少年變得前所未有的危險。
「乖乖,你再說一遍。」

19
我感覺有些熱,卻又掙脫不開。
「你放開我,我要分手。」
我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唇已被溫熱覆蓋。
我呼吸微窒。
「再說一遍。」
「分……」
我遲鈍地反應過來他好像又要親我,連忙捂住了嘴。
「為甚麼?這三天你玩得不開心嗎?還是因為別的,薑稚,你還記得你和我表白時說的嗎?」
他說了一大串,我根本反應不過來,下意識搖了搖頭。
江鶴安低笑了一聲,眼神冷冽還帶著一絲兇戾。
我感覺我好像得說點甚麼,改變一下氣氛。
隱約覺得按照我之前的劇本我現在應該躺在牀上睡覺了。
「我……你……你有問題,我們不合適,你又好又壞,你不讓我充電……」
江鶴安不知道我在說甚麼,他註意到我身上的酒氣,眉心微蹙,有些煩躁。
「薑稚,你這次又喝了多少?」
我比了一小瓶的手勢。
江鶴安松了口氣,知道沒必要和一個醉鬼爭執,把我抱回了房間。
然後看到了紅星二鍋頭的空瓶。
他低罵了一聲。
隨即認命地開始給我蓋被子。
我扯著他的衣角不放,剛蓋的被子轉瞬都踢開。
「分手!」
我堅決道。
「理由。」
「你要……出國。」
「我不去。」
「你有……未婚妻。」
「我沒認。」
「你身體不行。」
「?」
終於沒被反駁,暈乎乎的我自以為找到了能說服他的理由,大聲嚷嚷道:
「樂樂說的!你肯定是身體不行才開兩間房!她說身體不行的男人不能要!所以!分手!」
江鶴安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湧,舌尖頂了下腮幫,喉結滾動。
……
我夢到一場大火,熱浪裹挾,我被燒得意識一片迷茫。
清晨,我迷迷糊糊的坐起身。
一個晚上,我的電池好像被充爆了。
以前是橙色的警告電,綠色的安全電。
現在直接變成了通紅的圓柱體,上面還畫了個∞。
紅色總是讓人心驚。
我看著江鶴安背上的紅痕,立即躡手躡腳開始跑路。
火車上,昨晚的回憶斷斷續續地出現在腦海,我羞恥得腳趾抓地。
恨不得直接扛起火車跑。
也算圓滿了吧。
關於科學充電的實驗報告,可以結題了。
都說得到了就不會再惦記了,江鶴安可能很快就會忘了我吧。
火車是到深市的,母親已經在等我了,從這裡可以直接到港城。
下車前,我給江鶴安發了消息。
——江鶴安,我們不合適,祝你前途似錦,再見。
不對,應該是……
再也不見了,江鶴安。

20
不知道是不是港城風水好,困擾我五個月的電量顯示符神祕消失了。
也許是……咳……那晚江鶴安的功勞。
但無論怎樣,都沒辦法查證了。
五年後,我在中環一家新創公司當金融實習生。
媽媽在糖水鋪幫忙,每個月除去房租還能存下小兩萬港幣,日子過得平淡幸福。
我沒想到我會再次見到江鶴安,是在公司裡。
「這位是 CG 科技的江總,籌備上市前期盡調的工作由我們公司負責,感謝江總的信任。」
男人西裝革履,氣質矜貴,穩重又淩厲。
「貴公司口碑不錯,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
同事紛紛鼓掌,領導點名要另外兩名同事負責項目對接,江鶴安卻開了口:「我和貴公司的薑稚小姐是高中同學,可否安排她也一起。」
領導趕忙應下。
我懸著的心徹底死了。
領導察覺出我和江鶴安之間不太對勁的氛圍,大手一揮,直接安排讓我先帶江鶴安參觀一下公司。
還說如果有需要,讓我陪著先在港城陪玩兩天。
江鶴安點頭。
這個賣下屬求榮的可惡領導!
要不是三萬塊的實習工資,我早就不伺候了!
我耐心地介紹了一個小時,江鶴安漫不經心地聽著,最後視線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
「薑小姐,久別重逢,就算只是作為老同學,不應該開心一下嗎?」
我扯了個笑。
但估計是比哭還難看。
「算了,想來你也根本不想看到我這個前男友,我也不強人所難了。」
他嘴角漾起弧度,語調散漫諷刺。
徑直走出公司。
一位紅裙美人從黑色勞斯萊斯幻影上下來為江鶴安開門,動作熟稔。
我心中酸澀上湧。
上大學這三年我沒談戀愛,我承認我忘不掉江鶴安。
起初的接觸可能只是因為充電,但後來是真的喜歡上了他。
我不是沒想過再次和他見面。
我當時還想,他若是有女朋友,我就祝福他。
他若是沒女朋友,我就努力努力看能不能再續前緣。
但我萬萬沒想到……
我頭頂上的電量也跟著回來了!!!

21
這次我確定了,問題絕對出在江鶴安身上。
這家夥是不是身上帶了甚麼法器,專門吸食別人的電量,只有觸碰才能把電量要回來。
隔天,我先請假去了趟醫院,做了全身檢查。
隨即又去了黃大仙祠找神婆。
經人介紹,我找到了一個居民樓住著的隱世神婆。
神婆屋內牆壁上掛滿了奇奇怪怪的符咒和畫像。
桌上擺滿了各種占卜的工具,如水晶球、塔羅牌和古老的龜殼。
主座上的女人閉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詞,雙手在空中比畫著神祕的手勢。
我有些害怕。
但為了破解我還是等待上一個人走後,立刻坐了過去。
誰知我正想介紹我的情況,她卻像是看我看得我獃住了一般。
「快走!走開!你別過來!」
她隨即慌亂地叫助手驅趕我。
我走到樓梯上時,還在想她會不會叫住我,說我鬼上身,然後趁機漫天要價。
但直到我下樓,才發現神婆的大門徹底關上了。
我覺得奇怪,卻並不害怕。
因為有問題的一定是江鶴安。
明明他沒出現的三年,我甚麼事都沒有。
我煩躁地踢著路上的石子,最後又硬著頭皮和領導請了四天的假,請假理由是回大陸給父親上墳。
我那個有錢爹當然沒死,但他唯一的作用也僅在於此了。
我買了去往 H 市的機票。
第二天下午,我已經到達了華國最北的地方——漠河。
這個距離應該夠了吧。
但是四天過去了,電量從 10% 掉到 5%,一點要消失的跡象都沒有。
用控制變量法可知,這次與上次唯一的區別,就是沒有江鶴安的努力……
我搓了把臉,萎靡地坐飛機回到港城。

22
我在猶豫要不要對江鶴安下手,或者怎麼對江鶴安下手時,翻到了江鶴安兩天前發的工作郵件。
——如果是躲我的話,你大可不必,這次選中你們公司合作也只是偶然,而且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你不用擔心我對你窮追不舍。
我當然沒有那麼自作多情。
這下死定了。
好在這三年錢攢了不少,糖水鋪的老板對我媽有意思,我媽也不排斥,想來到時候應該能照顧好她。
去 CG 做盡職調查,我見到了江鶴安郵件裡說的女朋友。
是那天那位紅裙美人,大概是祕書的身份。
他們在餐廳吃早餐,我看過去時,江鶴安正伸手將女人的碎發絲溫柔地別於耳後。
這個動作他以前也對我做過無數次。
原來,他對每一任女友都是這麼細膩。
我這麼想著,他忽地看過來,眼神冷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我的心被刺了一下。
四目相對,我趕忙避開視線,逃似的離開了。
沒看到在我走後,那道視線變得晦暗而幽深。
……
等到完成工作下班時,CG 已經變成了紅色花束的海洋。
「聽說今天是朱莉生日,江總訂了 9999 朵玫瑰。」
「好浪漫啊,江總該不會趁機求婚吧。」
「很有可能……聽說朱莉從公司創立的時候就跟著江總了。」
我以為我不會有甚麼情緒波動了,但聽到求婚二字時,我的心還是猛地跳了一下。
我親手推開的江鶴安,現在真的屬於別人了。

23
夜裡和朋友在蘭桂坊慶祝生日,我多喝了幾杯。
五年過去,我的酒量比之前好了多少倍。
大約是身體也知道,旁邊沒有能讓我安心發酒瘋的人了。
這裡面人很多,空氣也悶,沒多久我就和朋友說出去透透氣。
出了酒吧門被冷風一吹,我清醒不少。
對面馬路上一個紅裙美人將一個男人壓在車上親。
瞬間,我渾身血液如凝固一般。
他們親得忘我,難舍難分,仿佛這世界再無其他人。
我開始發現雖然我一直理性接受了江鶴安和別人在一起這點,但是我從不敢幻想他們之間在一起時的細節。
很快,紅裙女人起身性感地撩了撩頭髮。
我僵硬著身體正猶豫要不要轉身避開,看著男人站起身跟在紅裙女人的身後。
等等,那個男人好像不是江鶴安……
誒,不對,那好像……怎麼好像……也不是個男人。
第二天,我盯著熊貓眼做完了工作匯報,糾結地看向江鶴安。
男人看著文件,也沒抬頭,聲音涼薄:「蘇小姐的夜生活還挺豐富的,但別忘了你酒量一直不好,喝酒誤事。」
「現在好很多了……對了,江總,您昨晚也在蘭桂坊?」
我驚恐地看著江鶴安,這朱莉小姐姐膽子也太肥了。
江鶴安莫名有些煩躁。
我覺得這是個戳輪胎的好機會,連忙走過去俯身湊到他耳邊:「江總,你女朋友出軌了。」
「你和誰?」
「?」我沒表述清楚嗎。
「我說的是朱莉,她騙了你,她其實喜歡女人。」我真誠地看著他。
快分吧,江總。
你分了,我就能對你下手了。
腦袋頂個死亡倒計時,神仙也頂不住啊。
「嗯。」他應得輕飄,神色淡淡。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我在他身邊都快急死了。
「江總,您不提分手嗎?她騙了你,這可是原則上的大事。」
聽到這句話,江鶴安驀地看向我:「那你呢?」
男人眼神陡然變冷,讓我下意識後退一步。
「甚麼……」
江鶴安起身。
「你說報了清大,轉頭來了港大,我一個人在報道處從天亮等到天黑,連你的影子也沒看到。」
「你記得你表白的時候說喜歡我嗎?你記得你無數次撒嬌抱著我的時候說喜歡我嗎?你還兩次說過,你說你沒有我會死,讓我別離開你!我留下來了,可你呢?!」
「我不知道我做錯了甚麼,可以讓你毫不留情地刪掉所有聯繫方式離開,甚至還叫班主任不要告訴我你去了哪裡。」
「薑稚,你是怕我糾纏你?覺得我非你不可嗎?不好意思,我沒那麼賤。」
「我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
「你一開始說喜歡我,是不是也是騙我的?」

24
那天,我道了很多的歉,但江鶴安聽完問題的回答後就不再理我了。
我辭職回家,路上買了份意外保險,給媽媽發了消息。
預計到明天淩晨,電量降到了 0%。
我抱著毯子坐在電腦前,回想我短暫的一生。
我的擅自離開是錯誤嗎?
充電甚麼的這種事沒人會信的,單親家庭的成長讓我對男女感情不抱長久的期望,我也不想讓江鶴安為了我堵上前途留下來。
這幾乎是死局。
我大概唯一怨的就是這莫名其妙的病。
愛的時候是助力,不愛了是枷鎖,真是害人不淺。
我想給江鶴安寫點甚麼來著,但又覺得自己都要死了,還要打擾別人真是一種罪過。
我看著天邊亮起的魚肚白,最終合上了眼。
……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死了,我的靈魂回到了五年前頭頂出現電量的早上。
Ťũ⁾這一次,我成了隱形的旁觀者,電量符沒有出現。
我看著我照常上學,穿校服,收拾書包,吃媽媽做的早飯,和媽媽道別,走在路上想今日的學習安排。
身體走在下面,我飄在半空,感覺怪怪的。
十幾米開外還跟了個漫不經心痞氣的少年。
是年輕的江鶴安。
他不遠不近地跟著,看我回頭,就趕緊躲到一邊,耳尖泛紅。
嘖。
這家夥不會早就暗戀我了吧。
我心裡有些美,控制著靈魂飛到了江鶴安的身邊。
卻突然見他瞳孔驟縮,飛似的向前沖。
原來前面出了車禍。
我趕緊跟了過去。
待看到死者的臉時,我腦袋嗡的一聲,思緒在這一刻完全停滯。
我……死了?
少年慌亂地抱著我的身體,眼淚一顆顆滑落。
周圍人報了警,叫了救護車。
待到醫生搶救無效時,我已經不敢看我的母親和江鶴安。
我渾渾噩噩,不知道甚麼是真甚麼是假。
我媽幾度哭到昏厥,江鶴安也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一周後,葬禮上,我見到了神情悲痛的老師和同學。
江鶴安沒有出現。
我想和我媽回家,但是屍體在靈堂,我離不開。
夜色漸濃,雖然我是一個靈魂,雖然裡面是我的屍體,但我還是覺得怪瘮人的,所以一直測試我能待著的最遙遠的距離。
忽然,教堂外傳來砰的一聲,似乎有甚麼人翻牆偷溜了進來。
我沒想到靈堂還會有賊。
更沒想到,這個「賊」居然是江鶴安。
他灰頭土臉地潛進來,手裡還帶了把鐵鍬,目標直奔我的棺材,三下五除二撬開後,抱起我的遺體就跑。
被他這麼一弄,我難過的情緒都沒了,趕忙跟了上去。
不是,哥們你……
咱只是情種,不是變態,乖乖把抱著的屍體放下好不好?
明天我媽看到棺材空了,還不得瘋?
我跟在他旁邊好說歹說,他聽不到。
第一年,我的遺體被他藏在他的祕密基地。
第三年,我看著他創辦自己的公司,時不時就去看我媽,幫她換悠閑的工作,陪她檢查身體。
第五年,他的公司上市了,全帝都都知道這位江家的後起之秀,商界上殺伐果斷,平常卻吃齋念佛。
第七年,江鶴安被港城一個風水大師騙了三個小目標,老男人卷錢出國,事情被爆出,公司股價跌得厲害,他爸讓他別再弄這些,他充耳不聞。
我跟在他身邊碎碎念。
「早就說他是騙子了,你還要信他,人死不能複生的,你那麼多經書白看了,江鶴安,你真是豬腦子!」
他停下了腳步。ŧú₂
我差點以為他聽到了我說的話。
直到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居民樓窗戶上掛著的四個字「隱世大師」。
第八年,我聽到神婆問江鶴安:「你真的要把自己一半的壽命分給她?」
「我祈求您。」江鶴安說。
「如果成功,她不會知道的,你也不會記得。」
「好。」
我想阻止他們,卻無能為力。
時空到這裡就停滯了。
我頭痛欲裂,心亂如麻。
我想不通。
我不覺得年少的一個暗戀可以支持一個人去做這麼多事。
我覺得不值得。
但我想到這八年來,江鶴安手邊經常放著的一本書。
書的封皮上有一句話。
——因為是心甘情願地沉溺,即使死亡也無需被拯救。

25
從港城的出租屋醒來,我恍如隔世。
原來是這樣。
我需要靠江鶴安充電,是因為我的壽命本就源於他。
我獃坐了很久,有些無法從那些事中走出來。
門被敲得砰砰作嚮,我機械地去開門。
卻被來人一把抱住。
耳邊是男人的怒吼:「工作也辭了,電話也不接,薑稚!這次你又想跑到哪裡去?又想讓我找你多久!」
「是我賤,是我糾纏你,是我非你不可行了吧,我只是氣你離開,氣你騙我說喜歡我!」
「薑稚,喜歡你我認了,你就說吧, 你怎麼肯繼續騙我。」
抱著我的男人憔悴又卑微。
我推開他, 看著他的眼睛。
「不用騙, 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可你的女朋友是怎麼回事?」
江鶴安開口:「當然是用來氣你的, 我一來你就回大陸, 我以為你在躲我,怕你跑了。」
我點點頭,雙手環抱住他, 小聲認錯道:「我以前自卑,對感情沒信心, 覺得你不會一直喜歡我,我錯了, 我承認我是個膽小鬼,現在我不糾結了,我會勇敢一點。」
因為就連我的命都是你給的, 我的愛人。
江鶴安摟得愈發緊了。
我聽到他說:
「乖乖,你只要肯走一步, 剩下的九十九步,我走向你。」

26(番外)
江鶴安小時候有自閉癥,親生母親死後, 父親帶著後媽上門。
別人看他日後大少爺的氣派還以為他從小拿的就是王子劇本,實際上他拿的卻是仙德瑞拉的。
他對外界沒反應,那些人就肆意地欺負他, 不給他吃飯。
等到他父親回來, 又給他換上幹淨衣服,讓他吃飯吃到吐。
小薑稚就是那個時候出現的。
她不是嬌貴的公主,她是勇敢的騎士。
她穿著破布縫的衣服卻明亮堅韌。
自從發現他一個人在院子裡後, 她就經常來找他玩。
她說她媽媽太笨了,非要愛那個不認她的爸爸, 沒名沒分地在這裡當保姆也不願意離開。
她以後肯定不會這樣。
她問他是不是不喜歡她, 為甚麼都不和她說話。
他看著她,一言不發。
他其實挺喜歡她的,像百靈鳥, 但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自從媽媽死後,他已經很久沒說過話了。
他害怕她會走, 於是拉住了她的胳膊。
小薑稚看到他身上被掐的紅痕,正義感爆棚。
自那之後,她會拿彈弓打欺負他的保姆, 會在後媽的茶杯裡吐口水, 她還教他怎麼不說話地討好父親。
他每晚都會偷偷練習開口說話, 想第二天說給她聽。
薑、稚。
可她再也沒出現。
後來,他的病好了。
他記著她說的不要被人欺負,他記著她的正義感, 打架成了家常便飯,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被轉校。
他在學生名單裡挨個找那個腦海裡想了上萬遍的名字,最後, 他終於找到了她。
可惜她成了乖乖好學生。
而他,惡名遠揚。
他只能在清晨遠遠地跟在她身後,像小時候每個夜晚費力地念著那個刻在心口的兩個字。
薑稚。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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