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咪起居注

攻略失敗後，我變成了一只小貓。
每天吃、喝、睡覺，在謝停雲懷裡打個滾。
唯一有些苦惱的是，聽說皇宮裡皇後死掉了。
謝停雲愁眉不展，一天問我八百遍：「小貓，她明明還活著，為甚麼不來找我，她是不是很恨我？」
我伸了個懶腰。
「喵喵喵～」
小貓咪甚麼也不知道哦。

1
年年又來找我玩了。
它跳過皇宮朱紅色的牆，坐在鳳儀宮的屋簷上沖我喵喵叫。
我在謝停雲懷裡醒來，伸出爪子輕拍他。
「喵～」
放我走啦，我要去找年年玩。
抱著我的手不僅沒有松開，反而更緊了。
他似乎做了噩夢，一腔愁緒鎖進眉頭，無論如何也化不開。
我又「喵」了一聲，不管不顧把他吵醒。
年年在等我呢！
謝停雲緩緩轉醒，對上我圓溜溜的眼睛，他呢喃：「落月……」
我不高興甩尾巴，用力拍他。
你清醒一點，快放開我！
他總算反應過來，揉了揉我的頭，嗓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睡醒了？」
我扭頭看向年年的方向。
我要找年年玩！
他嘆氣：「貓大不中留，讓你陪陪我怎麼了？」
他埋進我的後背，熱乎乎的水珠打濕了我的毛發。
「小貓，我又沒夢見她，她為甚麼不來找我？」
我受不了，從他懷裡蹦出來呼嚕嚕甩掉身上的水珠。
不要往小貓咪身上澆水，小貓咪最討厭水了！
我爬上院子旁邊的杏花樹，從中間的枝丫跳到屋簷上。
年年高興地圍著我轉圈，尾巴豎得老高。
我蹭蹭它的腦袋，回頭跟謝停雲告別。
「喵喵喵。」
我出門玩啦。
謝停雲眉眼溫柔地叮囑我：「不要跑太遠，早點回來。
「回來遲就不給你小魚吃。」
壞。
竟然不給我吃小魚！
不吃就不吃，我就要出去玩！

2
我是一只長毛貍花貓，年年是一只三花貓。
它是宮裡最漂亮的小貓咪，我是最會打架的小貓咪。
騎士要為公主清除所有障礙！
打遍宮裡的小野貓後，遇到了勁敵。
我打不過長樂宮裡的胖橘貓。
住在長樂宮的貴妃把它養得超級胖，肥得跟頭豬一樣。
胖橘貓覬覦我家年年，成年後老是跟著它。
我很生氣，亮出爪子就是一頓撓。
橘貓被我打生氣了，不再跟著年年，而且每天在宮裡追著我打。
好在它是貴妃的貓，我是皇帝的貓。
打不過它，我還不會告狀嗎？
我裝瘸了腿，跑到謝停雲面前賣慘。
謝停雲問我是誰做的。
我喵喵喵。
他聽不懂。
我東拐西拐跑到長樂宮，那只大胖橘在貴妃懷裡對我哈氣。
嘿，被謝停雲抓了個正著！
聊表歉意，可憐的橘被貴妃勒令關了禁閉。
它被關在籠子裡好可憐呢，我每天帶年年來燿武揚威。
叫你覬覦年年，叫你欺負我！
橘出獄後，又抓著我狂揍。
這次我真受傷了。
謝停雲按住我，給我的後腿上藥。
他一邊上藥一邊嘆氣。
「你一只小女貓為甚麼這麼愛打架，打不過人家硬要打。」
我拿爪子捂住耳朵。
不聽不聽，我才不聽。
謝停雲按住我的爪子，薅了一把我的毛。
「和她一樣不省心。」
我歪頭。
他眉眼落寞：「她要是知道你挨揍，會拿著棍子去給你找場子吧。」
謝停雲說著說著，輕輕把我抱進懷裡。
「小貓，我好想她，她明明活著為甚麼不來找我？」
聽不懂喵喵喵。
沒有人給我找場子。
謝停雲也沒有。
因為大胖橘是貴妃的貓，只有貴妃可以懲罰它。
大家都說貴妃是謝停雲的心上人。
小貓咪怎麼比得上心上人呢。
我挨打塗點藥就活蹦亂跳啦，沒事的，沒事的。
但我挨打了。
我討厭橘，恨烏及屋，也討厭貴妃。
都是壞東西！

3
年年今天要探索禦花園。
它上躥下跳，我是年年公主最勇敢的騎士！
我守護在年年身邊上躥下跳。
結果很不巧。
我們和橘狹路相逢了。
這幾天是冬天，禦花園的梅花開了。
貴妃呼啦啦帶著好多人來賞花。
這只大笨橘也過來了。
我對它齜牙哈氣，它不敢靠近我。
自從我每天吃啊吃吃啊吃，終於把自己的體型吃得胖胖的，能打得過它了！
年年在旁邊為我助威，我和橘打架贏多輸少，如果實在打不贏，年年就不講武德加入群毆。
雖然它戰鬥力很弱，聊勝於無。
但二打一，橘每天落荒而逃。
不過，今天出了意外。
橘發出哈氣聲，貴妃慢悠悠起身過來。
宮女攙扶著她，她扶著圓潤的肚子走到我們這。
「娘娘，是陛下的貓。」
宮女向她稟報。
她對我招手，語氣也很溫柔。
就是這溫柔我怎麼聽怎麼不對勁。
「小貓過來。」
我挪了挪後腿，趴在地上隨時準備離開。
她見我不為所動，語氣更溫柔了。
「小貓別怕，來姐姐這。」
我哈氣連忙後退。
她臉上的笑消失了，抓紅了宮女的手：「它為甚麼不過來？」
宮女戰戰兢兢：「可能是橘公子和它曾經發生過不愉快，它不敢靠近。」
貴妃視線從我轉移到她腳邊的橘身上。
橘還在高興地蹭她的腿，發出呼嚕聲。
可惡啊，有人給橘撐腰，沒人給我撐腰！
可誰知道，在橘的呼嚕聲裡，貴妃一腳踹在它身上。
「沒用的東西，和陛下的貓打好關系都做不到，要你何用。」
橘被她用力一腳踹到梅花樹下，滿樹梅花紛紛落下。
空氣裡沁透梅香。
我瞳孔緊縮，渾身炸毛，貴妃還在溫柔誘哄。
「小貓來，來我這，你不喜歡的橘貓已經趕走了。」
我「喵嗚」一聲，通知躲在一邊的年年快跑。
好可怕的人類。
連她的橘都欺負！

4
夜晚，我背著年年偷偷去看橘。
橘被關在籠子裡嗷嗚嗷嗚叫。
這次和上次關禁閉不一樣。
上次橘被關禁閉有吃有喝。
這次橘身上多了好幾條傷疤。
是鞭子打出來的。
它趴在籠子裡無精打採，整只貓像壞掉了一樣。
它看見我的到來，只是抬了抬眼皮，又耷拉下頭，渾身透著生無可戀。
我愣住。
它不會真的會死掉吧。
我心一慌，嗷嗷了兩聲。
橘不為所動。
它的傷口滲出鮮血，平時好吃好喝伺候它的宮女太監完全不理它。
它被人拋棄了。
我害怕地又喵了兩聲，橘還是要死不活。
我連忙回鳳儀宮，找謝停雲。

5
謝停雲在鳳儀宮批閱奏折。
這裡不是禦書房，而是皇後的宮殿。
帝後從前相看兩厭，除了初一十五，皇上從不來鳳儀宮。
初一十五宮裡永遠只有罵聲和哭聲。
可半年前，一場大火帶走了皇後，謝停雲命人修葺宮殿，從此在此處長住。
這些都是我從宮女的竊竊私語裡聽到的。
我半年前才出現在皇宮呢，沒有見過她們說的皇後。
聽說她以前很喜歡小貓咪，自己養了一只。
所以謝停雲在她去世後，養了我。
好可惜呀，沒有見過她。
謝停雲口中的「她」就是死掉的皇後。
奇怪，宮女們都說皇後死掉了。
謝停雲卻每天跟我念叨，為甚麼她活著不來找他。
想不明白，不想了。
小貓咪的腦子不適合想太複雜的事情。
現在有更緊急的事情要做！
我跳上桌案，咬住謝停雲的衣袖往外拽。
「喵！」
謝停雲放下毛筆，揉了揉我的頭：「小貓？」
哦對了，我就叫小貓。
謝停雲說，怕他取的名字皇後不喜歡，所以一直叫我小貓。
「等她回來我們再給你取名。」
謝停雲如是說。
皇後明明死掉了，不會再回來了。
謝停雲笨死了。
小貓長小貓短，叫多了我就習慣這名字了。
我「喵」一聲，然後繼續拽他的衣袖。
他抱起我：「要帶我出去？」
我用力搖尾巴。
對對對，快跟我走！
他把我重新放回地上，半蹲在我面前，耐心問我：「別急，要去哪裡？」
他有耐心我沒有耐心，橘要死掉了！
我帶他七歪八扭去了長樂宮。
在兵荒馬亂的「參見陛下」裡，我繞到後院。
我沖著角落裡蓋了黑布的籠子叫。
謝停雲掀開布，裡面是奄奄一息的橘。
他挑眉：「你打的？」
我更急了。
怎麼會是我打的！那傷口一看就是人打的！！
好一會兒他才理解我的意思。
他身邊的大太監把橘連籠子一起帶走，送去找太醫。
我松了口氣。
有太醫給上藥，橘應該不會出事吧？
謝停雲重新把我抱起來，他撓了撓我的下巴：「小貓是只善良的小貓。」
我昂首挺胸。
當然啦！
我眯起眼睛享受他的撫摸，殿內的貴妃聽見動靜姍姍來遲。
她眸含熱淚，挺著大肚子我見猶憐。
「陛下，你終於來看我了。」
她的肚子好大，快生了吧。
我睜眼偷看。
謝停雲半個目光都沒有分給她，抱起我轉身就走。
他不是人嗎？
怎麼跟公貓一樣不認孩子呀？
我從他的肩頭探出腦袋，看見貴妃扶著肚子朝謝停雲跑來。
一邊跑一邊喊「陛下」。
謝停雲腳步沒有一刻停留。
他捂住了我的耳朵：「吵到你了吧？等她生完孩子我就處理掉她，沒有人會欺負你朋友了。」
嗯嗯？
甚麼叫處理掉她？
聽不懂喵。

6
晚上，我窩在謝停雲懷裡打呼嚕。
他洗完澡，身上有香香的皂角味道，我喜歡。
我趴在他胸口蹭了蹭他，他撓著我的下巴，我舒服地眯起眼睛睡著了。
肉墊下，他的心髒撲通撲通，平穩地緩慢下來。
他和我一起睡著了。
半夜，我醒了。
我想去看看橘，睜眼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謝停雲怎麼變小了？
我撐著身體從他胸膛上起來，卻發現我的爪子不見了。
我毛茸茸的爪子去哪裡了？
我的肉墊呢？
我動了動手，修長白皙的五指撐在男人的胸膛上，我愣住。
我又向下看了看。
我怎麼變成人了。
就是我漂亮的長毛呢？
沒有毛冬天這麼冷我怎麼過呀？
我獃獃坐在謝停雲腰上。
窗戶縫裡吹來一小縷風，我打了個寒戰。
好冷好冷。
只有謝停雲是暖的。
我俯身貼著他：「謝停雲謝停雲，快點醒醒，我要凍死了！」
謝停雲很好叫醒。
我抱怨：「你怎麼才醒，我好冷呀。」
他看見我瞳孔猛地緊縮，坐起身子。
我一時不察，往他的方向跌倒。
我睜大眼睛：「你，你……」
他緊緊握住我的腰，留下一道道指痕。
他聲音顫抖撫摸我的臉頰：「你終於回來了。」
我捶他的胸口嗚咽：「謝停雲你放開我！」
謝停雲吻去我的眼淚。
「不放開，這輩子不會再放開。」
我摟著他的脖子欲哭無淚：「可是我好難受。」
怎麼可以對小貓咪做這種事！
他親我：「我親親，就不難受了。」
我眼睫毛掛著眼淚：「真的嗎？」
他撫摸我的後背，我本能地眯起眼睛。
「真的。」
他是一個很壞的主人！
連小貓咪都騙！
最後謝停雲饜足地吻著我的脖子：「不要走，我答應你放過秦風，不要再離開我。」
嗯？
秦風？
好熟悉的名字。
可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管他呢。
我轉身。
謝停雲壞死了。
我要三天不理他！

7
白天，我伸了個懶腰。
謝停雲把我抱起來揉了揉我脹脹的肚子。
「小貓昨晚去哪裡偷吃了？」
哎？
我睜開眼睛，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我就說嘛，我是小貓咪怎麼會變成人。
肯定是因為年年發情期到了，影嚮了我，昨天睡著才會做奇怪的夢。
我開心起來喵喵兩聲。
他撫摸我的後背，我拿腦袋蹭了蹭他。
「喵嗚～」
對不起啊，昨晚夢見對你做了壞事。
還好謝停雲甚麼都不知道。
他今天心情很不錯，我坐在桌案邊陪他批閱奏折。
批著批著，他突然笑了。
我歪頭：「喵？」
他把我抱到膝蓋上，跟我分享。
「我昨晚夢見你娘親了。」
啊？
我怎麼還有娘親啊？
謝停雲嘆氣：「終於舍得來找我了，小沒良心的，睡完就跑。」
我抖了抖耳朵。
不太對勁。
謝停雲一邊揉我的頭一邊問我：「小貓，你也覺得我殺了她的攻略對象很過分嗎？」
嗯嗯？
謝停雲溫柔的眉眼染上偏執。
我有點害怕，想跑。
他牢牢禁錮住我，像昨夜夢裡，他抱著人形的我一般用力。
他呢喃：「她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喵喵叫。
謝停雲重新平靜，語氣比最開始更溫柔了，他撐著頭笑吟吟撓我的下巴。
「已經殺了九個了，為甚麼還不是我呢？」
「小貓，你說我還要殺幾個，她的系ṱũ̂⁶統才會讓她攻略我？」
甚麼是攻略？
聽起來不像好詞。
我渾身的毛炸開，謝停雲替我順了順。
「怎麼跟你娘親一糢一樣。」他埋在我的毛毛裡，「不要怕我。」
是他太奇怪了嘛，這副表情誰不害怕呀。
確定他不會傷害我，我在他懷裡打了個滾，他拿著梳子耐心給我梳。
在他的手下我舒服地打呼嚕，睡著了。
下午年年在門口喵喵叫，謝停雲輕拍我的頭：「你朋友來了。」
我迷迷糊糊睜眼，看看年年看看他。
我蹭他掌心。
「喵喵。」
陪我和年年玩！
他放下奏折，抱起我，路過年年又提起它的後脖頸，一人抓著兩只貓去了禦花園。
他陪我們玩了一下午的結果就是，政務沒處理完。
夜裡燃著燈。
晚風從窗戶縫裡溜進來，燭火與他的影子一起搖曳。
我趴在他的膝蓋上，打了個哈欠又困了。
小貓咪一天要睡ťűₚ好久。
還是人好，總是醒著。
下次我也要當人！

8
壞了。
睡覺前不可以亂想，會成真的！
我是被摸醒的。
謝停雲摸著我的臉，我嗯了兩聲。
他還在摸。
我抱住他的脖子：「謝停雲你幹嘛呀？」
怎麼真的抱住了。
我睜開眼。
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
他眼裡的情緒太複雜，我看不懂。
我只知道……
「你怎麼又變小了？」
不對。
是我變大了。
我低頭，我的長毛怎麼又不見了！
肩上披著他的外衣。
我坐起來，外衣順著肩膀下滑。
我很喜歡冬天，喜歡下雪。
喜歡爪子踩在雪上，聽積雪碎掉。
這些喜歡建立在一個前提下——我不怕冷。
「為甚麼每次變成人都沒有衣服啊。」
我小聲抱怨，把外衣拉起來。
穿著衣服暖一點，可是也沒暖多少。
我只好緊緊抱著謝停雲：「謝停雲我冷。」
他環住我，命人送來大氅。
我被蓋在毛茸茸的大氅裡，總算暖和起來。
我想從他懷裡出來，看看我的人類身體，他卻不松手。
我報備：「我要出去玩。」
他沒回答我，從我醒來開始，他一直盯著我，此刻也不例外。
我不高興重複：「我要出去玩！」
謝停雲緩慢眨了一下眼睛。
「每次變成人都沒有衣服？」
我用力點頭：「對啊對啊，我Ṫű̂ₕ很冷的，你能不能給我準備點衣服啊？」
「上次變成人是哪次？」
上次……
我耳朵不知道怎麼變得燙燙的。
我小聲：「昨晚。不可以欺負小貓啦。」
他倏然笑了：「沒欺負你。」
「你騙人！」
他哪裡沒欺負我了！
他欺負了我一整晚好不好！
我坐在謝停雲腿上，嚴肅地告訴他：「再欺負我，我就不理你了。」
他摸我的腦袋：「小貓準備怎麼不理我？」
「不和你說話！」
他抵著我的額頭，含住我的唇。
我睜大眼睛。
後腦勺被他扶住，我的嗚嗚聲被他吞下。
我手臂亂抓。
他放開我輕笑：「不許不和我說話。」
人的身體比貓貓硬。
但我現在軟成一團。
沒力氣出門玩了。
我靠在他懷裡，摸摸他的臉，聞聞他的脖子。
人和貓貓好不一樣，甚麼都聞不到。
謝停雲按我的後腦勺，我整張臉貼上他的脖子。
我仰頭抗議：「不要按我的頭！」
他撓了撓我的下巴，我本能地眯起眼睛。
又發現人被撓下巴並不舒服，重新睜開，正巧看見謝停雲滿眼笑意。
「做了半年貓，真變成貓了？」
我歪頭：「喵？」
我不是貓嗎？
他捂住我的眼睛：「不要撒嬌。」
我搖頭晃腦重新恢複視線，抱著他的腰：「就要！謝停雲是一個很壞的主人，撒嬌都不許！」
他喉結滾動：「我不是你主人。」
那是甚麼？
「喊我夫君。」
他是主人他說了算。
我乖乖：「夫君。」
我身體騰空，被他打橫抱起走向大牀。
我揪住他的衣襟：「你要幹嘛呀？」
他垂眸。
「欺負你。」
我：「？！」
「你明明說不欺負我的！」
謝停雲很壞：「我沒說過。」
「可是，可是……」
我沒可是出個所以然。
謝停雲躺下，他分明看起來溫溫柔柔的，但我總覺得他現在超級危險。
「那你來欺負我？」
「啊？」我愣了愣，「我不會啊。」
「我教你。」
我猶豫：「好吧，那你教我。」
他喃喃：「失憶了和小時候一樣乖。真想你失憶一輩子。」

9
白天，我去找年年玩，偶爾看看受傷的橘。
晚上，我哭啊哭哭啊哭。
壞死了。
就這麼過了三個月。
這天早上，我在謝停雲懷裡醒來，他親我的額頭：「最近變成人的時間是不是越來越長了？」
我眨眼：「好像是哦。」
以前醒來都是貓，今天還是人。
謝停雲攬著我數日期：「快一年了。」
我懵懵懂懂：「一年會怎麼樣？」
「會變回人。」他頓了頓，「應該還會想起過去的事。」
我拒絕：「不可以！」
「嗯？為甚麼？不想想起來嗎？」
我皺眉：「現在晚上是人你要欺負我一晚上，白天也是人我會壞的。」
「你說得對，我現在可以欺負你。」
我：「！！！」
我摟著他的脖子，閉上眼睛。
他輕柔地吻著我的眉眼。
正要繼續之際，門外匆匆忙忙闖進來一個太監。
「陛下，貴妃娘娘發動了！」
10
人和貓貓一樣，不是一心一意的動物。
我前段時間攔著年年，不讓她遭橘的毒手，後來發現它和宮裡別的貓好上了。
我很痛心。
還不如橘呢，橘好歹打架厲害。
痛心著痛心著我生氣了，把年年和橘一起打了一頓。
後來，年年和橘在一起了，帶著它之前談的兩只，它們每天一起玩。
年年在後宮裡開後宮。
後宮是謝停雲的。
他後宮裡有好多人。
有死掉的皇後，有貴妃，還有幾個存在感很弱的妃子。
現在貴妃要生產了。
謝停雲完全沒有去看看的意思。
我看看他，問他：「她會打你嗎？」
謝停雲疑惑：「甚麼？」
「母貓生完小貓，公貓去看會被揍，你不去是怕被打嗎？」
謝停雲揉了揉我的頭：「做貓做上癮了？」
甚麼叫，做貓做上癮，我本來就是貓貓！
我的不滿被他看在眼裡。
謝停雲捏我的臉頰：「你回來她就沒用了，她本來是最合適țŭ̀ₓ的一個。」
啊？
我睜大眼睛等他解釋。
他嘆氣：「你不會想知道的，小貓還是笨笨的吧。」
我不滿：「我不笨！」
他附和我：「嗯嗯，你不笨。」
謝停雲怪怪的，我抓著他追問。
他指腹撫過我的眉眼，最後按在我的唇上。
「落月，你知道的，我從不是好人。不要問了，你會覺得惡心，會討厭我。」
我糾正他：「我不叫落月。」
雖然這個名字好熟悉。
「就喊。」
我鼓起臉頰：「我會生氣。」
他挑開我的衣襟：「我做了壞事，小貓生氣是不是該好好懲罰我？」

11
本來我想把謝停雲支開，偷偷去看生產的貴妃。
可是我好累啊。
都怪謝停雲。
後來我突然變回了小貓。
他親了一嘴毛，臉色有點扭曲。
他抱著我咬牙切齒：「怎麼會變成貓。」
我本來就是貓嘛，甚麼叫變成貓。
變成貓貓我好困，打了個哈欠縮回被子裡。
謝停雲給我蓋上毯子，在一邊凝望我。
我按住尾巴閉眼。
他揉了揉我的頭，無奈嘆氣：「睡吧，我就在外面。」
我懶懶抬頭：「喵嗚～」

12
謝停雲不見了。
宮外嘰裡呱啦宮女在吵。
好像在討論貴妃生產。
被吵醒了。
我伸了個懶腰，抖了抖耳朵從榻上一躍而下。
謝停雲不見了，好無聊，去找年年玩。
我從窗欞跳上屋簷。
皇宮金頂覆了一層薄雪。
北方的冬天好長好長，春天還沒到來呢。
我一腳一個梅花，踏著積雪在屋頂亂逛。
都怪謝停雲，老是纏著我，我都找不到年年啦。
我從屋簷跳到圍牆，又從圍牆跳下青石板路，躲著巡邏的太監翻去另一座宮殿。
翻到貴妃的長樂宮，正值日落。
太陽像一個大蛋黃，咕嚕咕嚕掉進紅紅的油鍋。
看起來好好吃。
咕嚕——
這次是我的肚子叫了。
餓了。
等我變成人的樣子，我就告訴謝停雲，我要吃蛋黃。
要吃兩個，一個旭日，一個夕陽。
至於蛋白，善良的貓貓大人決定施舍給謝停雲！
我趴在垂獸後面懶懶看晚霞。
找不到年年和謝停雲，貓貓大人也有在好好生活。
下方殿內傳來腳步聲。
然後是人聲。
是謝停雲的聲音！
我悄悄貼著屋頂瓦磚偷聽。
殿內有三個，不對，四個人。
謝停雲，貴妃，貴妃的小孩。
還有一個……
我不認識的人。
但是好眼熟哦。
我似乎應該認識。
「陛下，臣妾從沒有背叛你，臣妾和秦風絕無私情！」
貴妃跪在地上如泣如訴。
哎？
他就是秦風嗎？
我從琉璃瓦上跳下來，跑到秦風面前。
殿內三人被驚動，謝停雲揪住我的後頸皮。
我掙紮：「喵！」
不許抓我！
謝停雲捂住我的眼睛：「不要接近他。」
好吧好吧，不接近秦風就不接近。
那我看看人類崽崽。
我只看過小貓咪寶寶，還沒看過人類崽崽呢。
我舔了舔謝停雲的手指，示意他放開我。
他猶豫，確定我不向秦風走去，才把我放在地上。
我繞到貴妃面前。
貴妃見我靠近，下意識抱緊小孩。
「喵喵喵。」
貓貓大人是ṱű̂ₗ不會傷害崽崽的！
謝停雲彎腰揉了揉我的頭。
貴妃咬牙，把崽崽抱給我看。
我和人類幼崽對視。
嗯？
好像，有點不對勁。
貴妃的孩子瞳孔無光，獃獃傻傻的。
就好像……
沒有靈魂。
雖然沒有見過小孩子，可我覺得，小孩不應該這樣啊。
我還想再看看，謝停雲已經抱起了我。
他捏捏我的肉墊。
「我們回家。」
我抗議。
不要回家嘛。
謝停雲不聽，離開這座寂靜的宮殿。
我從他的肩膀探出頭。
貴妃癱軟在地。
秦風失神目送我們。
走出長樂宮，天邊的太陽țű̂ₒ已經完全墜落。
夜色沉沉，等候在一旁的宮女提著燈籠。
燭火在夜色裡搖曳。
我打了個寒戰。
好冷啊。
謝停雲攏了攏大氅，將我裹住。
分明他的體溫很高，大氅也很厚實。
可是我好冷啊。
比前些天下大雪的日子更冷。
涼意浸透骨髓。
我好想問謝停雲。
他們做錯了甚麼。

13
回到鳳儀宮，謝停雲讓人送了熱水，他托著我的前肢把我放進浴桶。
這下暖了起來。
可是……
毛都被打濕了！
我哈氣：「喵！」
小貓不喜歡濕漉漉。
「乖乖洗澡。」
「喵喵喵。」
不要洗澡！
我爪子扒拉著浴桶，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他拖著我的屁股，撩起一捧水到我腦袋上。
我用力搖頭，把水甩幹淨。
他還不住手！
我生無可戀趴在他的手臂上，攤成貓餅。
壞謝停雲，非要給我洗澡。
我的長毛在水裡漂啊漂，我無聊地撥著玩。
忽然，視角裡，貓毛不見了。
咦，我的毛毛呢？
我那麼長那麼軟的毛毛呢？
我仰頭，這次不用仰太後面，稍稍抬頭就看見了謝停雲。
謝停雲眸色幽深，很奇怪。
完蛋了！
我想從浴桶裡爬出來，被他抓回去。
我生無可戀，腦子空空，嘴巴比腦子更快行動：「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你不許來鳳儀宮。」
謝停雲一頓，挑起我的下巴：「想起來了？」
我還是一張貓餅，攤在他身上，搖了搖頭。
「甚麼嘛。」
腦子亂亂的。
謝停雲挑起我的下巴：「那我講給你聽？」
壞。
討厭謝停雲。

14
我和謝停雲是青梅竹馬。
差點定親。
他很喜歡我。
按理說，我們應該會毫無波瀾成婚，然後安穩度過餘生。
但我出了一點小問題。
七年前皇宮中秋宴上，我偷溜去禦花園玩，撞見兩個妃子針鋒相對。
她倆吵著吵著上手了。
推搡著到了我身邊。
其中一個被另一個推下水，我是倒霉蛋，我也落水了。
我不會鳧水，掙紮著求救。
好心路過的四皇子把我救了上來，從此我綁定了一個系統。
系統任務為，攻略四皇子。
四皇子，是謝停雲的皇兄。
在系統的要求下，我開始對四皇子噓寒問暖，拒絕謝停雲的求娶，寧願當四皇子的妾也不願意當他的正妻。
四皇子花天酒地，後院妻妾成群。
謝停雲翻牆摸進我的院子質問我為甚麼。
我咬唇只是說對不起。
系統不讓我說，說了會懲罰我。
謝停雲很生氣，冷笑：「梁落月，你很好。」
他甩袖離開。
後來四皇子馬上風死掉了，我松了一口氣。
謝停雲又來找我。
可我還是不能答應他。
因為我有個新的攻略任務，這一次，是攻略五皇子。
系統讓我攻略了一圈他的兄弟，他的兄弟死了一圈。
死到最後，他成功登上皇位。
他登基後，一道聖旨冊封我為皇後。
拒絕也拒絕不了了。
我入宮了。
實際上，我還需要攻略別人。
這次不是他的兄弟了，而是大理寺卿。
沒過多久，謝停雲清理異黨把他也清了。
我的攻略對象們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唉，系統是不是超級討厭謝停雲啊。
每次攻略對象都和他有仇。
不是搶皇位的兄弟，就是效忠在敵對勢力手下的重要人手。
謝停雲想當皇帝，想皇權在握，這些人都得死掉。
嗷，不對，應該是系統討厭我。
讓攻略一個死一個，每次還讓我攻略一些不太好的人。
妻妾成群啦，有不良癖好啦。
壞死了。
我永遠完不成攻略任務，失敗了又要被懲罰。
那是我第七次攻略失敗，我在鳳儀宮摘著花，得到大理寺卿死亡通知那刻，昏迷了過去。
我昏迷了整整三天，醒來看見謝停雲守在我牀邊神色憔悴。
下一個攻略對象，是禦衞軍統帥。
原效忠四皇子。
禦衞軍拱衞京畿，謝停雲不可能不對其下手。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唉，任務又要失敗了。
謝停雲摸著我的腦袋：「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把自己縮進被子，不想和他說話。
我的任務一次又一次失敗，身體越來越虛弱，我好像，快死掉了。
我扯著他的衣袖：「你能不能放過裴程啊。」
雖然不太可能。
裴程的位置，他必死無疑。
謝停雲又生氣了。
我又惹他生氣了。
可是我沒有辦法呀。
我也不想死。
我Ţü²和他的爭吵越來越多，我不想見他，不許宮人給他開門。
除了初一十五帝後見面，我倆冷臉做恨外，我們不怎麼見面了。
一年前，他突然改了性子，尋了幾人填充後宮。
其中一個平民女子更是直接封了貴妃，一時間風光無兩。
我聽到他又去了長樂宮的消息，胸口悶悶地難受。
他跟他的貴妃雲雨，我靠在榻上睡著了。
夜半似乎有人把我抱回牀榻，我迷迷糊糊睜眼，看見了他。
是做夢吧，他此刻應該美人在懷，哪裡會來找我這個天天跟他吵架的糟心皇後。
夢裡我抱住他的脖子抱怨：「謝停雲，我不喜歡你有其他人。」
可他有其他人也挺好。
沉浸在貴妃的溫柔鄉，裴程還沒死呢。
系統警告我，裴程再死我就只剩下最後一次機會了，最後一次再失敗，我會徹底死翹翹。
貴妃懷孕的消息傳了滿皇宮，我恍惚失神之際，聽見系統提示。
【裴程已死，任務失敗。】
鳳儀宮燃起了很大很大的火。
我在沖天的火光裡緩緩倒下。
熊熊燃燒的火燄外，我看見謝停雲絕望地向火燄奔來。
「不，時間還沒到……」
他被侍衞攔下，而我，葬身火海。
後來，我變成了一只小貓，在火燄被撲滅後被謝停雲撿到。
我每天吃、喝、睡覺，在他懷裡打個滾。
小貓咪哪知道攻略任務。
小貓咪只知道今天的太陽很溫暖，要曬太陽。
我環著謝停雲的腰，蹭了蹭他的胸膛。
我問他：「你知道我要攻略他們嗎？」
謝停雲沉默片刻：「知道。」
「甚麼叫時間沒到？」
他半晌沒說ťū⁶話，下巴抵著我的頭頂。
「不想告訴你。」
我歪頭：「啊？」
年年從窗外跳進來。
謝停雲把它揪到我懷裡：「你和它玩，別問我了。」
小氣鬼。
這都不告訴我。
討厭謝停雲。
番外：謝停雲
給貴妃母女改了身份扔去安信侯府給秦風，落月真心實意問我：「你為甚麼要把公主也送出去？」
「孩子是秦風的。」
她睜大眼睛，圓滾滾的，像貓。
貓當久了，她比以前更獃。
我揉了揉她的頭：「你應該不希望我殺了他們。」
按計劃是得處理掉他們。
但她發現了。
落月平時笨笨的，實際上她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貴妃和公主死在皇宮, 她很快會想明白是我殺的。
她有點怕我。
我不希望她怕我。
果不其然，她勸我：「殺人不好。」
我挑眉逗她：「她給我戴綠帽子也不可以殺她？」
落月咬唇：「那，那殺人也不太好……」
看她糾結, 我把她抱進懷裡親了一頓。
「她不算給我戴綠帽子。我沒碰過她。」
包括貴妃在內，皇宮裡剩下的幾個妃子, 都是我費力從民間尋來的。
篩查了是否有隱疾，長相是否和落月相似。
最重要的是，生辰八字。
她們需要和秦風，生一個孩子。
她只有最後一次攻略機會了，再失敗會徹底死亡。
知道她的系統是在我處理完大理寺卿, 鳳儀宮的宮人通報，她昏迷時。
我匆忙趕去, 聽見一道奇怪的聲音。
【攻略失敗，目標更改中……】
【攻略目標：裴程】
【攻略進度：0/100】
原來是這樣。
我從前養了一位瘋瘋癲癲的老道。
他頗有一番本事, 正確道出落月之前的目標, 算出下一個目標。
又為我出主意：「男女之情無法成功, 親情呢？」
我思忖著：「甚麼意思？」
「讓娘娘與所謂攻略目標做父女。」
我皺眉。
他搖頭晃腦飲下濁酒。
「陛下不願成全娘娘，又不想她死，只能如此。」
「我有一法，可引娘娘魂魄入新生兒體內。孩子出生, 交與秦世子撫養，待孩子及笄, 陛下可再行迎娶。」
我緘默, 開始為落月尋找合適的母親。
將她們養在皇宮裡，輔以湯藥養身。
等她這一次攻略失敗，就好。
我沒有預料到的是, 貴妃沒生下孩子，裴程在牢獄中得知四皇兄被我處死，他面南殉主。
落月的任務又失敗了。
鳳儀宮燃起了一場很大的火，火燄燒毀了一切。
第二天只有一只小貓從廢墟裡鑽出來。
她很喜歡貓, 皇宮裡的貓, 大半是她喂的。
我失神抱起呼吸細弱的小貓，對它說：「小貓, 你有見到她嗎？」
小貓輕輕回我：「喵。」
像她。
落月眨著貓似的眼睛撒嬌。
「謝停雲你告訴我嘛，你為甚麼要讓秦風和貴妃在一起, 又要讓他殺了他們？
「你是不是在騙我呀, 實際上就是你女兒。」她眉頭皺起, 很是苦惱, 「你當了皇帝，有後宮很正常, 不用把她們送走，我……我會習慣的。」
「沒有騙你，不用習慣。」
從今往後不會了。
她不會知道我曾經想做甚麼。
皇宮裡, 不會有人解答她的困惑。
她對一切都好奇, 用不了多久就會忘記這件事。
她甚麼都不需要知道, 只需要每天開開心心。
「小公主獃獃的，但是好可愛呀，人類崽崽都這麼可愛嗎？」
我捧起她的臉, 吻了下去。
「想知道？」
她被引開註意力，用力點頭：「我只見過一個小孩！謝停雲見過很多嗎？」
我輕聲說：「我們也生一個？」
她睜大眼睛：「會不會生出小貓？」
我抱起她，走向牀榻。
「生了看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