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戰風云

公司商戰。
兩家集團總裁在樓下約架。
其中一個是我哥。
我匆匆趕過去幫忙的時候已經晚了。
我哥因為想在媒體前裝逼,秀跆拳道側踢時不小心閃了腰。
我小心翼翼地把我哥攙扶上了擔架。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嗤:「怎麼,你就是為了這種廢物,才和我提的分手?」

 

01
我哥,財經報上嚮當當的人物。
福布斯排名前 100 的年輕企業家。
手段更是繼承了我爸一貫的陰險卑鄙。
因著和鴻順集團水火不容多年。
我哥先後派人去剪爛了他們公司門口的兩盆發財樹。
賄賂了他們公司的兩名保潔阿姨,讓她們集體罷工。
後來在把剛留學回國的我派過去做臥底時不小心出了差錯。
我灰溜溜地從傅承川公司逃回家的那天。
我哥正和我爸商討著收購鴻川集團的宏圖偉業。
我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朝裡頭喊道:「爸,哥——」
房間裡的兩人齊齊回頭。
因著我從傅承川公司回來得急,裡頭的衣服都沒穿齊。
大冬天的冷風颼颼地往裡鑽,我被凍得鼻頭和眼眶通紅。
看起來像是哭過一樣。
我剛抽了抽鼻子。
我哥突然一拍桌子氣憤道:「是不是那姓傅的手下那群人欺負你了?」
聽到「欺負」兩個字。
我略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
眼前依稀閃過男人清俊疏冷的眉目。
肋骨處蒙著細汗晃動的紅痣。
還有壓抑克制的輕喘——
而後我低著頭有點扭捏道:「哥,其實,那個——」
我哥察覺出了我的不對勁。
他皺眉打量了我幾眼,目光在我嘴角旁結痂的傷口上一頓。
他瞬間臉色一沉,打斷我道:「嘴角的傷,怎麼弄的?」
我有點心虛地解釋道:「那個,哥,如果我告訴你,其實是傅承川——」
我哥不等我解釋完,心中已經了然。
他瞬間氣得拍桌:「甚麼?是姓傅的這龜孫子讓人打的你?
「上回他搶走我們公司的標書,上上回當著媒體的面讓我下不來臺,這次還敢讓人打我妹妹?
「他這是真不把我們家放在眼裡是吧?」
眼見我哥反應如此強烈。
我怔愣地張了張嘴,半晌又默默閉上,把準備要坦白的話咽回了嘴裡。
終究還是沒敢告訴我哥,我嘴巴上的傷其實不是被傅承川讓人打傷的。
而是被他親破的。

 

02
回到我自己的房間。
深深地嘆了口氣後。
我看了眼行動電話。
上面是傅承川打來的 43 個未接電話。
傅承川,鴻順集團的公司總裁。
我哥的眼中釘。
水火不容的死對頭。
他倆明爭暗鬥多年。
公司生意糾紛早已上升成了私人恩怨。
眼下我坐在房間裡,從昨晚一直興奮到現在的大腦終於冷靜了下來。
突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即便我冒著被我哥扒下一層皮的風險,和他坦白我不小心和傅承川談上了戀愛。
但是傅承川呢?
當他得知我不僅是他競爭對手的親妹妹,還從一開始就帶著搞垮他公司的目的,欺騙他的感情那麼久,豈不是下一秒就得對我厭惡至極?
先前確實是我臥底時不小心頭腦一熱,對傅承川意外動了情。
更是意外有了那昨晚的——
如今冷靜下來後,我覺得確實有些任性了。
傅承川之所以能和我哥鬥那麼久,完全是因為他倆那不相上下一樣陰險的手段。
一旦被他得知我原本的身份和目的,對於我這樣騙他的感情、利用他、背叛他的人,豈不是得趕盡殺絕?
思及此。
我莫名有點冒冷汗。
猶豫了片刻,我打開了傅承川的聊天框。
最後一條消息是剛剛發來的。
傅承川這人的性格一向冷淡寡言,眼下顯然是因為我一直不接電話而氣得無奈:
【給你打了那麼多電話你都不接,今早一睜眼我還以為自己被人當鴨耍了。】
我沒回。
想著當斷則斷,我直接發去了最後一條分手簡訊,便忍著心痛將他拉黑刪除。
說來也有些不忍心。
畢竟和傅承川背著我哥偷摸談了幾個月,他對我照顧得細致入微,但事到如今,他連我的名字都只知道個假的。
當初我哥把我送去傅承川公司做臥底以套取公司機密時,不僅幫我應付好了一切的公司背調,甚至為了避嫌,還給我弄了個假名字。
雖然不知道傅承川會有甚麼反應,但我也很清楚,就算傅承川翻遍整個國內,也絕對沒法找到我算賬。

 

03
再次碰到傅承川純屬在我意料之外。
他和我哥在公司樓下約架。
他倆原本一開始只是因為新發布的同類型產品而互噴上了熱搜。
後來我哥主動在傅承川微博底下留言:【周二下午三點,公司樓下正門,如果你算個男人就來。】
傅承川在社交平臺場合一向是克制有禮的。
他本身性格更是冷淡自持,按理說從不會理會這種口角紛爭,更不會荒唐到堂堂總裁和人約架。
但他竟然在我哥發的留言底下回了個【好】。
當天下午三點。
媒體記者把我們公司圍了一圈又一圈。
我看著面前準備帶著公司高管下去踩點的我哥有些欲言又止。
我哥似乎感受到了我對他的關心,自信滿滿道:「你哥可是跆拳道黑帶,放心好了,這次鐵定幫你出氣。」
我沉默著沒講話。
直到再次接到我哥的電話時。
我匆匆趕過去,但已經晚了。
我哥畢竟今年也才二十八,過於年輕氣盛了些。
有幾年沒交女朋友了,他想趁著這個機會在媒體鏡頭前裝下逼,秀他的跆拳道側踢時不小心閃了腰。
跟著公司的一眾高管把我哥小心翼翼地攙扶上擔架時,我哥還在裡頭疼得嗷嗷叫。
莫名覺得有點丟臉。
我剛準備默默走開,突然身後傳來一聲輕嗤:「怎麼ŧũ̂₄,你ẗũ̂⁺就是為了這種廢物,才和我提的分手?」

 

04
我在原地起碼愣了半分鐘。
半晌,沒敢轉頭。
我背對著他,說話的語氣略有些心虛:「傅承川,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有說我同意了嗎?」
面前一道頎長的人影突然擋住了我的視線。
來人穿著一身高定西裝,身高腿長,系到最高處的扣子下依稀能看到殘留的吻痕。
我的目光沒忍住往上移,仍舊是那張帥得性冷淡十足的臉,讓我恍惚間又記起了他動情時手臂繃緊抓著牀頭,克制隱忍的糢樣。
性感得讓人血脈僨張。
我的心跳跳得有些過快了。
我覺得有些不妙。
隱隱又開始有點戀愛腦上頭的徵兆。
故意側頭不去看傅承川,我一狠心,對傅承川道:「你不同意也沒用,我對你已經膩了。」
傅承川略一挑眉,重複道:「膩了?」
他向來運籌帷幄慣了,面上看不出情緒起伏。
此刻他淡笑了一聲,清俊疏冷的眉目卻蒙上了一層陰翳:「所以那個廢物就是你找的新歡?」
聽不得傅承川對我哥這麼侮辱。
我沒忍住維護道:「別這麼說他,他除了性格爛,脾氣臭,嘴巴毒,長得不高,愛裝逼了點外,其他方面還是很厲害的。」
我哥確實挺厲害的。
畢竟愛裝是大部分男人的天性。
拋開這層不談,他在接手父親的公司後,能做到讓公司老一輩的精英骨幹都對他服服帖帖的,便已手段了得。
怕傅承川不信,我補充道:「真的,他在某些方面就比你厲害,比如——」
話音未落,傅承川像是終於忍無可忍,撕下了往常克制得體的表象,俯身用力堵住了我的唇。
他親的力氣有點大。
我已經很有先見之明地在思考待會兒該怎麼和我哥解釋我嘴巴上的傷口了。
松開時,傅承川仍抱著我,聲音隱隱透著疲憊的嘶啞:「別再說了,前段時間公司忙,我很少有時間陪你,是我惹你不開心了,跟我回去,你想要甚麼我都給你買,好不好?」
我並沒立刻答話。
倒不是因為我還沒想好拒絕的話。
而是此刻剛好經過公司樓下的我叔就站在馬路對面,正瞪大眼睛不斷探頭,試圖看清傅承川懷裡抱著的人。
所幸傅承川的身材比例極好,抱住我時剛好把我擋住。
我任由傅承川抱著,心驚膽戰得一動也不敢動。
不是,叔啊,別那麼八卦好嗎?

 

05
因為我叔遲遲沒走。
我沒太敢掙紮,任由傅承川挽住我的手,強硬地將我帶上了車。
加長版的商務車落下車窗,隱蔽性很好。
傅承川落在我腰側的手沒松開。
溫熱的指腹摩挲了下我腰間的肉。
傅承川垂下眼,聲音聽不出情緒:「這段時間怎麼瘦了?」
我癢得厲害。
剛想躲開,又被他略為強勢地按了回去。
「你的新歡對Ṭű̂⁹你不夠好。」傅承川語氣淡淡地說著,而後突然摟緊我,不顧我的掙紮,側身在我的脖頸處近乎蠻橫地落下一個吻。
鮮豔的吻痕無比明顯地落在我衣服遮都遮不住的位置。
像是被人烙下的抹不去的印記。
傅承川面上似有愉悅,嘴角淺淺地勾起一個弧度。
但我卻有點傻眼了。
這嘴巴上的傷暫且可以和我哥解釋說是被人打的。
這脖子上的吻痕難道也能解釋說是被人打的嗎?
我正了正色,在傅承川再次湊到我面前時,側臉躲開了他的親吻。
狹窄的空間裡氣氛仿佛凝滯,靜得仿佛只能聽到的我的聲音:「傅承川,我說了,我們已經分手了,我不喜歡這樣。」
傅承川動作一頓。
剛剛還愉悅的神色被沖淡,他抬眼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當初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結果現在才幾個月你就嫌膩了?
「馮倩倩,你說這些話時要不要摸摸自己的良心?」
我略有些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良心。
是有點隱隱作痛的。
馮倩倩這個名字其實是我哥幫我編的假名。
我真名姓蘇,叫蘇冉,是蘇家的唯一的女兒。
說罷,傅承川起身,面色平靜,渾身氣壓極低。
「好了,我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他拿起座椅旁的外套,語氣不容置喙道:「袋子裡有禮服和送你的禮物,晚上陪我參加個晚宴,這幾天你先待在我那,以免你亂跑讓我找不到。」
再回過神來時,車門已經被Ṭũ₉牢牢鎖死。
司機按傅承川下車前的囑托將我送到了他的別墅。
傅承川白手起家,能走到如今和我家比肩的地步,手段可想而知。
他一向待我極為體貼,讓我一度忘了傅承川放在任何人的眼裡都是個不好惹的角色。

 

06
我在傅承川的別墅裡待了三個小時。
我哥估計是腰不疼了,此刻正給我打電話轟炸我:
「蘇冉,你人呢?
「昨天不是說了,馮家長子今天生日晚宴,咱們家一個都不能缺席的嗎?
「你現在在哪呢?我去接你。」
我煩悶地嘆了口氣。
傅承川家的大門裡頭和外頭都有指紋鎖,我根本打不開。
我硬著頭皮敷衍了我哥幾句。
剛打算掛電話。
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傅承川站在我面前。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目光從我的臉上落在正在通話的行動電話上。
半晌他稍抬了抬下巴,問我:「誰要來接你?」
我哥聽到我這頭有陌生男人的聲音,也瞬間警惕起來:「你在哪裡?怎麼還有男的在說話?」
我此刻只感覺眼前有些頭暈眼花。
暗自苦笑了一聲。
這麼倒霉狗血的時刻竟然也被我碰上了。
氣氛安靜異常。
總給我一種下一瞬所有祕密就要被戳破了的感覺。
恍惚間我似乎已經想象到傅承川看向我厭惡痛恨的眼神。
還有我哥和我爸對我一臉失望的表情。
早知如此。
何必當初。
果然吧,人,還是得戒色。
我深吸了口氣,轉頭沖傅承川蒼白無力地解釋道:「沒有,你聽錯了。」
傅承川微微蹙起眉頭。
他突然輕輕抱住我,也不顧行動電話還沒掛斷,便俯身咬住我的耳垂,輕嘆道:「好,是我聽錯了。
「但下次如果再要拿謊話騙我,騙得用心一點好不好?不然顯得我很蠢。」
我的臉色紅得嚇人。
沒忍住悶哼出聲。
我哥那頭瞬間靜默了下來。
我試圖推開傅承川。
他拉著我的手,沒推動。
估計是我倆在電話這頭的動靜有點嚮了。
我哥終於暴跳如雷地打斷我倆道:「他媽的到底哪個男的在那裡?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動我——」
傅承川嫌他吵。
抬手便掛斷了電話。
繼而他低頭看向我,親暱地替我撩去耳邊的發絲,聲音淡淡道:「你是我的女朋友,我沒同意分手之前,別和他再有聯繫了。」
我有些沉默地看了眼被掛斷的電話,又抬頭看了眼傅承川。
要讓我和我哥不再有聯繫。
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我被他掃地出門。

 

07
我不太情願地把修身的酒紅色晚禮服換上。
其實我是有過直接給我哥打電話坦白,讓他來接我走的想法的。
但無奈傅承川一直在我身旁寸步不離地守著。
鏡子裡他伸手摟住我的腰,靠在我耳畔的聲音帶著微不可察的喑啞:「好看,很稱你。」
不得不說,傅承川的眼光確實比我哥的要好得多。
我哥選禮服總喜歡選裙擺上鋪滿了鑽的。
給人一種暴發戶的豔俗感。
但傅承川選的卻是修身的魚尾款。
點綴得恰到好處的寶石顯得低調內斂。
以至於他牽著我來到晚宴門口時,路過的和傅承川相識的人都很給面子地誇我道:
「傅總的眼光果然厲害,連找的女朋友都比影視明星還漂亮。」
「和傅總果然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對。」
我被誇得有點得意了。
不由主動挽住了傅承川的手臂,在他耳邊心情頗好地誇贊道:「你朋友的眼光還都挺不錯的嘛。」
傅承川聞言,腳步一頓。
傅承川今天穿了一身高定的黑色西裝,襯得整個人身高腿長。
他伸手揉了揉我的頭髮,似笑非笑地低聲對我道:「當然,你這麼漂亮,誰見了都會喜歡的。」
眼見傅承川又趁機低下頭想偷偷親我。
我連忙抬手擋住。
我是真的有點鬱悶了。
怎麼談之前沒發現,傅承川這麼黏人啊?
傅承川眼睛微眯,而後直接在我手心上輕啄了一口。
我瞪他。
還親還親,以後後悔了別找我算賬,知道嗎?

 

08
直到進入會場裡面。
我才察覺到有點不對。
怎麼這個地方看起來這麼眼熟?
何止是地方眼熟。
看到晚宴會場中間站著我叔和馮旭的那一瞬間,我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馮家長子,馮旭。
我差點忘了。
雖然我家和馮家一向交好,但礙於傅承川的身份,在社交場合時馮家還是會以集團的名義邀請一下傅承川的。
生日宴會邀請的都是各界有名有號的人物。
裡頭不乏看著我從小長到大的叔叔伯伯。
剛剛在外頭,許是因為運氣好,沒有碰上和我相熟的人。
但眼下我作為傅承川的伴侶,必須以他伴侶的身份和在場的人一一敬酒。
包括我叔、我爸、我姑和我哥。
我是真的有點心灰意冷了。
要是早知道這樣,我就早點和我爸他們坦白了。
傅承川見我臉色發白,以為我是被這種大場面嚇得局促了。
畢竟我直到現在,在傅承川的印象裡,還是個單純普通的女孩形象。
他握緊我的手安慰我道:「別怕,待會兒跟著我就好。」
我看了眼被傅承川握住抽都抽不走的手,臉色變得更絕望了。
完蛋了,我嘆氣。
傅承川被安排在了我家隔壁的那一桌。
我一路低著頭。
隔壁我哥明顯還在氣頭上的聲音猝不及防地傳入我的耳中:「打了那麼多個電話都不接,以後都讓她在外頭流浪算了。」
我有點心涼。
而後頭壓得更低了。
其實我並不是故意不接我哥的電話,主要是行動電話早在剛剛就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
一旁坐著的我爸也面色難看。
他側頭問身邊的助理:「人呢?還沒找到?」
助理一臉為難地搖搖頭。
我爸在外面當然是找不到我的。
畢竟我就在他正對面坐著。
我坐在緊挨著傅承川的位置。
一抬頭就能看到我爸和我哥那兩張陰鬱的臉。
傅承川正在桌子底下輕輕勾著我的手。
突然他皺眉,轉頭問我道:「很冷嗎?怎麼手那麼涼?
我搖了搖頭,笑得有點難看。
何止手涼啊。
我的心更涼。
前來和傅承川寒暄的人越來越多。
我的手心隱隱有點冒汗。
不時有人好奇探究地打量著我。
有幾位路過的叔叔不由調侃傅承川道:「認識你這麼多年,還沒見你帶過女伴,這女孩長得確實水靈——」
其中一人突然話音一頓,挪了挪眼鏡,眯起眼睛疑慮道:「等等,這女孩怎麼長得那麼像——
「這不是蘇家剛回國的那丫頭嘛!」
一瞬間全場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知道傅承川和蘇家暗地裡不對付多年。
而傅承川身居高位多年,從來沒傳出過緋聞,第一次帶女伴前來,女伴竟然是蘇家的寶貝女兒。
全場的人連談話聲都停了下來。
全都齊齊側目一臉八卦地看著我。
我爸和我哥更是在那人話音剛落的下一秒就猛地轉過了頭。
目光透著森寒。
旁邊的傅承川則在原地怔愣了一瞬,握著我的手松了松。
腦中繃了許久的弦徹底斷了。
我覺得自己開始有點頭暈眼花了。
掩耳盜鈴地閉上了眼睛。
我意圖催眠自己就這樣暈過去好了。
然而還沒能暈過去,我就感覺到傅承川的目光定定地落在我身上,他聲音冷淡地開口道:「蘇家剛回國的大小姐,蘇冉?」
我抬眼對上傅承川那張情緒難辨的臉,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能把傅承川耍到這種狼狽地步的人。
我算是頭一個。
傅承川半晌沒說話。
他垂眼盯著桌底下我倆還握在一起的手,臉色略有冷意。
傅承川是個很聰明的人。
再次開口時他已然想明白了來龍去脈,便只淡聲問我道:「所以你的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對我的喜歡也是假的,是嗎?」
雖然早料到這樣的結果,但我還是試圖解釋道:「是的,但是,我對你的喜歡確實是——」
在旁邊幸災樂禍看戲很久的我哥突然冷冷咳嗽了一聲。
我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傅承川有些疲憊地按了按眉心。
他即便臉色已然很不好看,但還是盡可能語氣柔和地對我道:「怪不得那天之後你這麼討厭和我相處,一直拒絕我——」
喉間溢出一聲苦笑,他緩緩松開我的手道:「是我太逼迫你了,抱歉。」
我怔愣地看著起身離開的傅承川。
意料之外的,他沒有把我惡狠狠地罵一頓,也沒有不擇手段地陰險報複我。
只有最後的溫柔和體面。

 

09
傅承川剛走。
我哥在對面笑得有些合不攏嘴了。
他沖我豎了個大拇指。
用嘴型誇贊道:「牛,不愧是我們家的基因,這招夠陰險卑鄙。」
確實夠卑鄙的。
我哥使陰招這麼多年都沒傷及傅承川分毫。
我這次騙了傅承川的感情,直接傷及根本。
但我只低頭沉默著沒說話。
倒了杯酒。
我一口一口地抿著,怎麼也喝不完。
之前一直覺得遠離傅承川就能及時掐斷這段剛發芽的感情。
但我高看自己了。
如今真正離開後才發現。
原來我早已深陷其中。

10
其實我哥一開始把我派到傅承川公司做臥底,本意只是讓我打入內部,竊取商業機密。
和傅承川在一起純屬意料之外。
我哥當初動用關系把我偷偷塞進傅承川公司做了他的助理。
因為我從小就被我爸親手培養。
留學留的也是海外名校。
應付這個崗位簡直綽綽有餘。
我哥把我派過去前,特地陰惻惻地拍著我的肩膀囑咐道:「平常註意點,別讓他好過。」
我讓我哥放心。
在耍這種手段上,我們家是一脈相承地陰險卑鄙。
那段時間,傅承川辦公室裡的監控時常壞。
桌子裡時常藏著些小生物。
辦公室的 Wi-Fi 時常連不上。
廁所裡的紙巾桶時常沒紙。
都是我幹的。
直到某次我買了杯咖啡,正要把咖啡偷偷倒在傅承川的外套上時,傅承川突然推門進來了。
我和他面面相覷。
互相都有些沉默。
半晌,我把手藏在身後,幹笑著沖他解釋道:「手滑,手滑,嘿嘿。」
傅承川沒發脾氣。
他只是抬眼看我,語氣冷淡地吐出六個字:「自己聯繫人事。」
我:「……」
為了留下來。
我因為打他的電話打不通,只能跑到他去談生意的客戶公司樓下等他。
結果剛好撞見傅承川和一個女人姿態親暱地走進酒店。
傅承川看起來狀態不對勁。
一旁的老板笑起來的糢樣和我哥很像。
挺陰險歹毒的樣子。
我是有些震驚的。
沒想到這人的手段比我還陰。
趕在傅承川進酒店前,我直接沖上去來了個美人救英雄。
當Ṫű₌時我扶著被人下藥設局的傅承川,他走路走得有點艱難,我只能讓他靠在我懷裡。
傅承川彼 時清冷的面龐透著潮紅。
往常近乎病態的自律克制此時也僅僅能讓他維持幾分清醒。
傅承川的呼吸愈加急促。
我低頭看了眼傅承川。
臉上紅了紅。
傅承川的衣服松松散Ŧů⁻散的,依稀能看到分明的腹肌。
不得不說,如果拋開他是和我家明爭暗鬥多年的競爭對手不談。
我還真的對他挺有想法的。
但是吧——
我剛嘆了口氣,突然脖子處一癢。
我低頭看過去時差點傻了眼。
傅承川閉著眼,緊蹙著眉頭靠在我的肩上。
興許是藥效開始逐漸發作,他不受控制地開始在我的脖頸處用嘴唇輕輕蹭了蹭。
我覺得我回去有必要讓我哥增加些零花錢。
我把傅承川放到了酒店牀上。
他抓著我的手沒松開。
彼時傅承川渾身的溫度滾燙得嚇人。
眼尾處蕩開一片緋紅。
他突然緊抿著唇悶哼出聲,手指鑽到被子底下時,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等到傅承川醒來時。
藥效褪去,已然是隔天。
他睜開眼看著牀上無比淩亂的四周,眼神似有茫然。
目光落到端著早餐進來的我時,眼神一滯。
我手腕上還有傅承川昨天遲遲不松開我的手遺留的抓痕。
「你——」傅承川語氣一頓,有些遲疑。
我疑惑地看著他。
而後傅承川輕嘆出氣:「算了,是我疏忽了,你放心,我會負責的——」
負甚麼責?
我愣了愣,而後後知後覺地想起了甚麼。
我的臉又有點紅了。
但是,但是——
只是碰巧看到了,就要對我負責嗎?
這未免也——
我和傅承川就這麼誤打誤撞地在一起了。
起初他只是出於責任。
而我只是因為利用,並沒選擇拒絕。
為了更好地套取機密,我幾乎一日三餐都黏著傅承川。
他一開始還有點不習慣,後來幹脆在旁邊搬了把椅子讓我坐著。
我是有點惶恐的。
這樣子我再在辦公室搞出那麼多動靜,未免也太明顯了些。
就這樣幾個月過去,商業機密沒套著。
反倒是傅承川對我的舉動越發親密。
比如我不小心在辦公室睡著時,醒來時正好和替我撩碎發到耳後的傅承川面面相覷。
他微微俯身,眼裡的笑意淡淡:「還早,再睡一會兒吧。」
我對此感到有點驚悚。
再比如我某次偷偷摸摸在傅承川電腦上查看他的資料。
他突然走進來時,我的手一抖,迅速點開了電腦上的植物大戰僵屍頁面。
旁邊跟著進來的經理面色一變。
估計是頭一次看到有人敢用傅承川的電腦打游戲。
然而傅承川只是微微一愣,而後走到我身後,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向日葵別種這。
「選這個,好通關。」
我的手背上覆上另一個人溫熱的手。
我轉頭就能看到傅承川那張帥得一塌糊塗的側臉。
此刻他目光專註地親自帶我在他那全是重要資料的電腦上打著游戲。
旁邊的經理連大氣都不敢出。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仿佛心髒要跳出胸腔,一聲一聲猶如在耳旁。
沒忍住,我淪陷了。
我在心裡很小聲地對我哥說了句「對不起」。

 

11
自從傅承川在宴會離席那天後。
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給傅承川發過幾次道歉的消息。
他沒有拉黑我。
但也沒有回覆我。
我很傷心。
我哥和我爸最近卻特別開心。
因為最近幾日傅承川公司的股票連續走低。
他們認為商戰的手段非常成功。
已經在再接再厲地物色下一個要派去傅承川身旁臥底的女生了。
等我從傅承川幫我租的公寓搬回家時。
我家的所有人都早早在家裡等我。
面上都是顯而易見的喜氣洋洋。
我哥為此送了我一輛跑車。
我爸更是大手一揮,讓我隨便選一套房子。
我姑和我叔一人送了我一個大紅包。
我沒忍住。
抽了抽鼻子,眼眶一紅。
這次是真的哭了。
在收下所有人送我的禮物後,我朝面前的幾人開始掉眼淚道:「爸,我其實,真的喜歡上傅承川了。」
家裡的氣氛瞬間安靜了下來。

 

12
我哥除ṱū́ₘ了冷著張臉,反應並沒太大。
他估計是猜到了,但一直不願往那處想。
但我爸卻被實打實地驚到了。
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半晌,他面色難看地道:「傅承川這人,手段確實高明。
「搞半天還是我們虧了,他就跌了點股價,我們卻賠進去一個女兒。」
我哥倒挺想得開的。
他拍了拍我爸的肩道:「沒事,看到傅承川上次那狼狽的樣子,也算是爽了。」
果然我哥是和傅承川有點私人恩怨的。
我哥轉頭看了眼我哭得有些髒兮兮的臉,面露嫌棄。
邊拿紙巾替我擦臉,邊吐槽:「別哭了,你再哭得這麼醜,我就給你拍下來當公司Ŧüₓ的宣傳照。」
這話挺惡毒的。
我瞪向他。
我哥故作不在意地聳了聳肩:「到時候被傅承川看到,估計他就不喜歡你了,這樣正好絕了你的念頭。」
我被氣得不行。
我姑在旁邊安慰我:「冉冉別哭了,多大點事啊,不就是喜歡個傅承川嗎?咱們家還不至於用你來為公司鋪路。」
我點了點頭,順勢向我爸看去。
我爸轉過頭沒看我,估計還在氣頭上,只厲聲道:「好了,鬧夠了就先吃飯吧。」
我吸了吸鼻子,心中一涼。
其實這個結果在我預料之內。
我爸、我哥和傅承川互相鬥了這麼多年,結下的無論是公怨還是私怨都數不勝數,要讓他們接受傅承川進我家門,沒把我提前剝下一層皮已經很好了。

 

13
吃飯時的氣氛很沉默。
飯後我爸一聲不嚮地回了自己房間。
我挺傷心地回了房間。
邊掉眼淚邊趴在牀上開始數姑姑送我的紅包裡的錢。
等到聽到我哥和我爸出門上班的聲音時,我才推開了房間的門。
低下頭,赫然看到門口的地上放著個首飾盒。
我一愣。
行動電話正巧彈出一條簡訊。
我爸發來的:
【答應過你媽要看著你長大嫁給喜歡的人,從小對你就比較嚴厲,如今你能找喜歡的人,我想也是你媽媽在天上保佑你。
【門口放著的是你媽媽送你長大成人的禮物。
【她臨終前囑咐過我,希望她的孩子一輩子幸福快樂,我也希望如此。】
淚水赫然決堤而下。
我有記憶那年,是媽媽剛好患病去世的那年。
印象裡媽媽是個很愛自由的人。
所以後來她義無反顧地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14
再次去傅承川的公司時。
公司裡的人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樣的。
八卦傳播得有點快。
前臺很有眼色地對我道:「蘇小姐,今天傅總不在。」
我有些失望道:「那他甚麼時候會回公司?」
前臺小姐姐警惕地看了眼四周,而後朝我招了招手,讓我湊近:「傅總好幾天都沒來公司,你懂的。」
我其實不太懂。
但我還是茫然地點了點頭。
前臺往我手裡塞了張紙條,告訴我:「傅總家在這,經理讓我看到你後拿給你。」
我愣愣地道了聲謝謝。
去到傅承川家時。
我按了幾次門鈴,家裡的阿姨才下來開了門。
傅承川家裡很幹淨,也很冷清。
我上樓挨個把房間的門都敲了敲。
敲到最後一個房間時。
裡頭有動靜。
但遲遲沒人開門。
猶豫了片刻,我問道:「傅承川?」
沒人應聲。
而後我徑直推開了門。
意料之外的,傅承川正好端端地坐在電腦桌前。
似乎察覺到有人,傅承川下意識地轉過頭來。
他看起來消瘦了不少。
渾身是肉眼可見的疲憊。
他看到來人是我時,只愣了片刻,便起身道:「你怎麼來了?」
我剛走上前。
傅承川便後退了一步,克制禮貌道:「蘇小姐,來找我是有甚麼事情嗎?」
我愣了愣。
而後轉頭看了一眼旁邊桌上堆滿煙頭的煙灰缸。
頓了頓,問道:「聽說你好久沒去公司了,你最近怎麼了嗎?」
傅承川聞言沉默了片刻,而後他垂眼語氣淡淡道:「最近身體不好,想在家裡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我終於沒忍住。
上前一把抱住了傅承川。
他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傅承川身上好聞的冷冽清香鑽入鼻中。
我在他衣服上蹭了蹭臉上的眼淚。
想著我等會兒抬起頭的樣子還是不能太難看的。
反應過來後的傅承川似乎想推開我。
他的力氣比我大得多,如果用力些絕對能把我推開。
但是他並沒有,他任由我抱著,而後苦笑出聲道:「蘇冉,別再耍著我玩了,我也是人,我也會難過的。」
我沒松開。
傅承川站在原地許久,片刻後輕嘆了口氣。
他這樣理智至上的人,有一天也甘願讓放縱和感性占了上風。
他任由自己不可控制地輕摟回我,聲音帶著難以克制的情緒:「我其實想過的,如果那天我沒有帶著你出門,是不是你還能騙我再久一點?」
我聞言突然抬頭看向傅承川,認真地對他搖了搖頭,道:「你想多了,不能的。」
傅承川動作一僵。
他回過神來,收回手,沖我帶著歉意地笑了笑:「確實,是我癡心妄想了。」
我點了點頭, 贊同道:「是的。」
傅承川沉默了下來。
我沒忍住又湊近他的脖子聞了聞,感嘆道:「你最近換了甚麼牌子的香水啊?真的好香, 我都忍不住只想抱著你, 不想想別的了。」
傅承川沉默片刻才道:「公司新品, 試用的。」
「哦。」我點了點頭, 而後我對他道,「對不起,之前是我騙了你,我想到了一個補償的辦法。」
傅承川聽到我的道歉時,語氣柔和道:「沒事,我其實也不介意你騙我,至於補償——」
他話音一頓。
垂下眼掩住了眼裡的黯然,只有些無奈地摸了摸我靠在他懷裡的頭:「甚麼補償都不需要的, 你幸福就好,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確實,感情的補償是最沒有必要的。
傅承川甚麼都不缺。
他唯一想要的東西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補償的了。
我還是挺叛逆的。
我只當傅承川的話是耳旁風,抬頭狠狠地在他的鎖骨處一咬, 傅承川皺眉悶哼出聲,我高興地湊近他耳旁道:「那不行, 我必須要補償你, 補償的話——我嫁給你, 好不好,傅承川?」
傅承川原本下意識想拒絕,下一秒卻在聽到我說的話後愣了愣。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我,聲音發顫:「這些話,不能亂說。」
我沖他笑道:「我當然知道, 我爸已經同意了, 所以, 我嫁給你當作騙你的補償, 好不好?」
偌大的房子裡像是突然變得嘈雜了。
窗外的車水馬龍。
樹上的蟲鳴。
還有如鼓槌般震耳欲聾的心跳。
只見下一秒傅承川突然低頭吻住了我。
「我把所有的一切,都送給你作為聘禮。」

 

15
訂婚的時候,我哥始終臭著張臉。
他看傅承川還是挺不爽的。
傅承川給他敬酒時, 他不情不願地舉起杯子碰了一下。
傅承川禮節性地笑了笑, 並沒多說甚麼。
我在旁邊威脅我哥:「我訂婚, 你再臭著臉我就和我爸告狀。」
他不理我。
即便是訂婚, 辦的場面也很大。
桌席擺了好幾桌。
來的賓客還要挨個敬酒說祝詞。
最後輪到我和傅承川上臺交換訂婚戒指時, 我倆已經敬酒敬得很疲憊了。
訂婚戒指是我媽媽留給我的首飾盒裡的一對鑽戒。
鑽戒的設計獨特,鏤空的右上角做了一只很小的蝴蝶,漂亮異常。
我們打起精神互換完戒指。
剛準備下臺時,突然場上傳來一聲驚呼。
我一愣。
低頭時只見戒指的邊緣不知道甚麼時候停駐著一只白色的蝴蝶。
它微微扇動著翅膀,像是帶來最誠摯的祝福。
恍惚間, 夏風驟起, 我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好好幸福,以後終於有人替我來愛你。」
停留數秒,白色的蝴蝶又翩翩起飛。
這一次, 它不再留戀地飛向了自由又廣闊的天空。
全場寂靜。
這一刻,毋庸置疑。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上天都見證的緣分。
(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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